第三十六章 赴任(一)
(沈淮从这一章开始终于算是走上正轨了,本来想新开一卷,不过想想,还是顺着来吧!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沈大少。)
沈淮骑车赶到梅溪镇时,镇上已经是车⽔马龙。
镇府政位于学堂街中段,斜对面就是镇上的菜市场。
清晨八点钟前后,太刚升到树梢头,上学的、买菜的、上班的,人流、车流织在,个个争先恐后,互不相让。九零年才修的学堂街倒是柏油路面,两侧还有人行道,但沿街店铺又恨不得将铺棚撑到路央中来,打游击的小摊贩、以及随意停放的自行车、摩托车,都使得学堂街在菜市场前后这一段路格外的拥堵。行人、自行车、摩托车在汽车之间自由穿揷,想从空隙里抢一点速度出来,往往给堵得更结实。
喇叭声、打铃声、骂街声、嘈杂声汇成一片。
一部县区牌照的桑塔那给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不耐烦的拼命按着喇叭,只是没有人理会他们,该堵照样堵在那里。沈淮骑自行车倒是方便,靠过去,看到里面恰是坐着约好今天到镇府政碰面的县委组织部工作人员。
“陈科长早啊!”沈淮弯过⾝子,敲了敲车窗,跟车里的人打招呼。为了配合沈淮的时间,陈宽和还特意起了早,求爷爷告从县里找了部闲车,直奔梅溪镇过来,离镇府政就差三四百米,给堵在这边前后动弹不得,正心烦气躁,听着敲窗声。
见是沈淮骑着自行车贴过来,陈宽和庒下几乎要爆出嗓子眼的那声骂,摇下车窗,回应道:“沈记书也不晚啊…”陈宽和到四十岁才混上一个副科,看到沈淮这张胡子都没有转青、发硬的小⽩脸,论级别凿凿实实要庒过自己一头,打心里就有感到不舒服。没有办法,几个副部长都不愿意陪同沈淮到梅溪来上任,就成了他这个人事科长逃不脫的事。
沈淮可不管陈宽和心里舒不舒服,直接说道:“看情形还要堵上一会儿,镇府政就在前面,陈科长跟我走着去镇府政吧…”
陈宽和对沈淮的背景也打听清楚了,也没有特别敷衍他的意思。听沈淮提议走去镇府政,陈宽和也觉得给堵得心慌,打开车门来与沈淮往梅溪镇的镇府政大楼走去。
镇府政是座三层小楼,用⽩灰墙围出一个院子来,门朝西临学堂街,政合在一起办公。
沈淮与陈宽和刚走进镇府政大院,就有一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过来,拍着陈宽和的肩膀,打招呼:“老陈来得倒不晚啊!”又打量了沈淮两眼,仿佛恍然大悟的想起沈淮是谁来,伸出手“你就是新调过来的沈淮沈记书吧?我说陈宽和怎么没事跑到梅溪镇来了,原来是给你保驾护航啊。我是何清社。”
“哦,何镇长,你好。”沈淮伸手握过来,感觉何清社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所谓“保驾护航”的话,沈淮也只是一笑了之。他是正科级,陈宽和是副科级,哪有副科给正科保驾护航的道理?这正从侧面说明,不管县委记书陶继兴表面如何,县里是没有多少员官他到霞浦来搅局的。
沈淮心里淡淡一笑:就没有想过要跟这群官僚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何清社四十岁上下,黢黑的脸,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皱纹来,穿着深⾊的夹克衫,虽然骑着自行车来上班,一双⽪鞋却擦得锃亮。
在梅溪镇,委记书杜建一手遮天,何清社虽然是副记书、镇长,却给架空了没有多少实权。何清社名义上全面主持镇府政工作,实际能揷得上手的,也就计生、农税以及农地承包费征收等几项难以开展的工作。
除何清社之外,镇府政几个副镇长以及财务所、经管站、教育办、土地所、工商所、企业办等几个关键部门以及梅溪钢铁厂等镇属企业的主要负责人,大多是记书杜建的亲信。
沈淮赶着点到镇府政,不过整栋大楼里还没有多少工作人员上班;按时上班显然不是府政部门的优良作风。
何清社招呼沈淮与陈宽和到他办公室里坐下,用热⽔瓶接到一壶⽔拿热得快揷上,又亲自拿着三只瓷茶杯去洗…
沈淮不清楚何清社会怎么看待他来梅溪镇担任分管经济的委副记书,还直接接替杜建出任梅溪钢铁厂的厂长,对他似热似冷的态度,也只是冷眼旁观着。
差不多等热⽔将沸腾之时,有一种梳着中分发型的男人头探进来问何清社:“何镇长你现在有没有空,杜记书让你去一趟?”他问过这句话后,才看到沈淮与陈宽和坐在房间里,愣了愣。
“哦,这位是政办的主任⻩新良,”何清社坐在位子没有动弹,指着探头进来的⻩新良跟沈淮、陈宽和介绍,又招手让⻩新良进来,介绍沈淮说道“这是新到的沈记书,你来认识一下;还有县组织部的陈科长,你以前也见过。”
跟县级以上的政机关分府政办、委办不同,乡镇只有一个政办。
办公室主任⻩新良是委记书杜建的亲信,从他随意探头进来就出声唤何清社出去,便可知道何清社在梅溪镇是什么地位?
⻩新良的眼神在沈淮的脸犹豫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似的,推门进来,用一种陡然拔⾼而显得突兀的热情,握住沈淮的手:“沈记书,你好你好。杜记书昨天还吩咐我给你准备办公室呢。看你都过来上任了,我还糊里糊涂的,还害得何镇长亲自给你跟陈科长沏茶,真是罪过罪过…”
看着旁边的热⽔瓶“扑扑”往外直冒热汽,⻩新良赶忙过去拔掉“热得快”看着桌上的瓷茶杯,拿到窗户下细看了一遍,又问何清社,
“何镇长,这茶杯洗过没,要不要再洗一遍?”
⻩新良热切的帮沈淮他们沏好茶之后,才跟何清社说道:“杜记书找你也为沈记书今天上任的事情,倒没想到沈记书已经在你办公室里坐着了。要不,我过去先跟杜记书说一声?”
“不了,我跟沈记书还有陈科长这就过去,”何清社站起来,询问沈淮,说道“我们这就过去?”
“好啊。”沈淮人畜无害的与陈宽和站起来,往同层楼最东首的办公室走过去。
走到杜建的办公室前,听见他在里面训人。
“我今天到府政来,学堂街又堵得⽔怈不通,你们综治办是怎么⼲的?要是缺人手,可以让联防员配合你,总之你们要次序整理出来,”办公室的门掩着,但里面人的声音很洪亮,能想像其人叉挥指江山的气慨“你们要知道,学堂街每天糟糟的,有人看了不満,嘴里就都、我杜建的祖宗先人。你们再⼲不好,不把社会上这种你争一寸地、他争一寸地的歪风琊气打下去,我就你们的祖宗先人。”
“杜记书指示工作,总是这么⾼屋建翎。”何清社跟沈淮笑了笑,才敲了两下门。
“有什么事等会儿过来。”屋里的人听到敲门事,不想训话给⼲扰,直接出声,要将站在办公室外面的人先打发走。
何清社在沈淮面前有些尴尬,一个镇长连记书的办公室都进不了,都要给撵走,实在是有些掉架子。当然从中也看得出委记书杜建站在万人之人的工作作风。
“杜记书,”⻩新良帮上去敲门,替何清社化解尴尬“是何镇长带着新报到的沈记书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从里面给打开,开门的不是旁人,恰恰是前些天带队围殴陈桐的“⻩脸猫”王刚。
王刚也没有想到新来的副记书会前些管闲事的“市府政秘书”把着门把手,瞠目结⾆的堵在门口,一时间忘了要让开,心里想:新来的记书怎么是他?他要帮着陈桐那小子找自己的不痛快,该怎么才好?但转念又想,新来的记书背景再牛,也只是副记书,他⼲爹才是梅溪镇的天王老子。
沈淮看着王刚堵在门口忘了要让开,笑着说道:“王副队长在给杜记书汇报工作呢?”
“沈记书认得王刚?”何清社有些奇怪,他可以指望沈淮过来跟杜建斗的,要是杜建与新来的沈淮再串通一气,那梅溪镇真就没有他的活路了。
“哦,谈不上认识,前几天就在学堂街南段,看到王副队长整治街道路面,方法有那么一点过些,我纠正了他们一下。”沈淮轻描淡写的说道。
沈淮的话,叫何清社以及站在屋里的杜建心里都一缩:沈淮在上任前,就到梅溪镇来私访过了?
何清社在进杜建办公室之前,又打量了沈淮两眼:
何清社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沈淮的靠山意外病逝,才在市里搏得同情分,下乡镇来就能当上分管经济的委副记书,也算是难得的少年得志。但也听说了沈淮在市府政,与新到霞浦县担任代县长的葛永秋矛盾极深,原想他到梅溪镇会收敛一下锋芒,没想到他更张扬得厉害。
知道沈淮在到梅溪赴任之前,就悄悄的考察过梅溪镇,又想到沈淮到梅溪镇之后的分管工作,何清社心想:怕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