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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善神守护善人家 恶党闻灾知警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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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精向虾精老汉说道:“原来这辛独过恶,伤害生灵,神王不宥他,把他平⽇这些被害的冤孽,都守住他灾害的子,只等他恶贯儿満,便报应。谁想我等救了一村蛟患,他这冤孽不得讨命超生。”虾老说道:“一村吃鱼虾、猎走兽,千千万万,偏生在他家?”狐精道:“我也正是此言。他道神王有册籍,注定恶人轻重次第,先后大小报应。”虾精道:“册籍,你见来么?”狐精道:“我也要看他册籍。他道神王参谒⾼僧去了,把册籍放在邻老善人家。”虾老道:“我也说方才众人中一老者,说辛独买活兔的不是。可见善人人喜神也。册籍放在善老家,我与你到他家去看。”狐精乃同虾老隐了⾝,走⼊邻老善人家。只见邻老家中,一个善神坐在堂中守护着家堂。那册籍祥光目,善神见了二精道:“你这两个业障变人貌,隐幻⾝,何敢撞⼊善门?想你被那咀嚼你的,与你有命⼲连。你当⼊他室,仇他毒。哀此善门,毫无违碍。”说罢,把手內一个铁如意向二精打来。二精忙忙说道:“善神菩萨,我们虽是要报仇的,却也不同。”善神喝道:“我看你二怪甚么不同?”

  貌虽老少人形,情却狰狞古怪。

  一似长须爪虾,一似獐麋狐态。

  你们冤自有头,这家毫无你债。

  速去他处现形,谁家买你杀害。

  二精听了道:“我两个在辛独之家,闻知神王有册籍报应次第,特来求看的。”善神不肯与他看,狐精便来抢了册籍,往屋外飞走。善神赶来,虾精乃执着茶瓶,取出全真与的丹药一丸,叫声:“变!”那仙丹即变了一丸石弹子,圆滚滚,直敌那如意,左来打左抵,右来打右挡,两相战斗,却遇着神王回到取册。见两个战斗,看了一看,怒道:“何物琊怪,敢与善神相竞?”乃执神斧来砍虾精老汉。老汉忙了,见那弹丸抵敌不住,随把茶瓶捧在手中。只见那瓶中五⾊毫光外显,光中钻出一朵红莲。此时善神与神王停着兵器说道:“救苦难的菩萨宝器,你是何怪,敢窃了来?”虾精道:“我这宝器乃⾼僧与的,如何说窃了来?”善神道:“那狐精现抢了册去,此宝岂不是窃的?或者也是抢来的。”虾老道:“石弹乃是仙真之丹,茶瓶乃是⾼僧之器,他们见在荒沙之前,特为善人来救。”神王听了,乃与善神笑道:“原来你二怪也是学好改行的琊怪。且问你:“⾼僧仙真既来救护善人,却又叫你来做何公⼲?”虾老道:“只因救善,恐纵了恶。依仙真道法,要剿灭了恶人,以扶持善信。依⾼僧慈悲,要那恶闻灾知警,速改行修善,以免灾殃。方才因辛独恶贯将満,说神王有报应轻重大小册籍,我等看了,以便回复仙真,故此⼊这善门,触犯了威灵。”神王听了,便收了神斧,叫狐精拿了册籍来,共同一看。当时展开,只见册上注得甚是明⽩,也有合家斋素,全不杀生害物的,乃第一行,应增福寿;也有为⽗⺟灾疾,不得已宰杀孝养的;也有为王差享祭畜养、牺牲忠公的;也有为祀祖祭先取物,实那笾⾖的,俱在二行之上,应当无过无灾。以下便注着恣口腹之美,肆宰杀之惨,多寡有数,时⽇无虚的,应当报以合家大小轻重灾难。却最不善的是辛独,行事奷诡,立心凶暴。杀戮过多,应当恶报。狐精只看了这一行,把个册籍还了神王,扯着虾精道:“事实有据,我与你报与⾼僧仙真去,叫他作计较罢。”二精飞走,到了全真前,将这事情说出。全真乃向副师说道:“世事看来善门自有善神拥护,恶家自有琊怪守着,观隙俟时,料那神王册籍注定,岂轻纵了?我等已方便了他蛟患,真是那善人成就了他的,且各自回鸾去罢。”说毕,叫那虾老、狐精过来:“你二精只俟着辛独贯満,应去报仇。我等去也。”遂别了副师而去。副师同尼、育二师取了虾精茶瓶,乃说了五言四句偈语,发付二精而去。说道:

  一害还一害,应作报怨看。

  村中有善信,如意宝瓶安。

  副师说罢而回,二精赞叹而去。三人来到前路静处,只见一个老僧面貌不似前的,坐在沙岸上,持着数珠儿念佛。副师见了,向尼师说道:“取瓶尊者在此。”乃上前顶礼,将瓶付道:“蒙菩萨点化,救得村人,分别善恶,仍得全真道力扶持。那僧只点头念佛说道:“三众有斋化余剩,斋我老和尚一顿。”副师道:“有斋奉献,怎敢供余?实未有斋。”那老僧只是念佛。尼师道:“师史看此僧,非昔尊者,为何错认,又把个茶瓶付他?”副师道:“一任其非是,我以信心为是。此僧若知非是,故认非是即非是也。彼不知非是,我不知非是,一施一家,弥陀岂远?皆此实心。师弟,你一说非是,我与你便皆有非是。看这非是作何因缘?”那老僧见三众答以无斋,他仍旧坐着念佛,副师见这光景,也念了一声佛,辞别而走,到得庵门,只见往往来来,许多善信,都是瞻礼祖师的,说道:“三位师⽗回来也。”副师三人上殿参礼世尊、两庑尊者,只见九位尊者前不见童子茶瓶。副师知其意,稽首祝赞未毕,只见那老僧也走回庵,到庑下把瓶儿放在尊者前,向庵僧说道:“我早见这位菩萨前不见了瓶子,只道是人窃去,原来是这三位带了去救村人。适我沙上化斋,三位还我,我不敢言。今原还了菩萨。”庵僧道:“老师⽗,你今⽇得了斋么?”老僧道:“得了斋。”副师三人见闻不言,但向尊者前又复顶礼,随进静室参谒了祖师,说道:“弟子奉师旨,解救了铁钩湾村人患难,回来拜复。”祖师点首。只见座中有一善信开口问道:“三位⾼师救那村人,何等患难?”副师答道:“救他蛟起患难。”善信道:“我这海边蛟起,定然大⽔漂没。不论三五百千家众,俱要沦丧。这是劫数使然,还是过恶之人造出冤孽?”副师答道:“劫随恶造,两相积成。”善信道:“虽然,其中宁无一善人?当年我这村中也曾遇难,有善人家众,俱被沉沦,此又何积?看来也是适然。”副师答道:“善信大姓何号?”善信道:“小子魏真,实不瞒师⽗,我家已三代行善,有始善而终却不善,有为利而善,有貌善而心不善,纷纷不等,安可概谓之善?倒不如平常作恶,一旦悔过向善的,倒‮实真‬是善。”魏真听了又问道:“师⽗,你且说这貌善而心实不善的,却是何等?”副师道:“见人笑面,恭⾝利己,狡贪刻薄,此名为貌善。”魏真道:“这等可有个报应待他么?”副师道:“有报应,须是见虎而怒目视,皱眉乞怜,此处虎岂哀恕?终是狡贪刻薄无用也。”魏真点首,又问:“名善而实则不善的,却是何等?”副师道:“名传斋素,暗地坑人,此名为实不善。他的报应,来不意之祸患,陷众见之囹圄,此自生前,还有阿鼻继后。”魏真听了,骇然惊惧。又问:“始善而终不善的,何等?”副师乃说七言四句,道:

  可惜前功⾼大户,陡然败子出家门。倒不如为利为善终得利,一念仁心改昔非。

  魏真听得,合掌道:“信如师⽗之言,毫忽不差。但我等村乡愚民,只晓得祸患之来,求神买药,哪里知道有这个不消求神买药的道理?”魏真与副师讲说,在座善信甚多。一时听闻了这善恶真假都有个报应,乃齐齐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说道:“张大老,如你家之事,也是个报应了。”张大老便看着李大老,说道:“如你家这事,也是个报应了。”纷纷齐讲说。魏真便说道:“你众人不要讲,师⽗们原是演化度人,无有不开心见义,与你们分剖善恶报应,方便你各门安静。”尼总持便说道:“魏施主,演化度人是我祖师本愿,但我师化在不言。即言,有明说的,有暗指的,总不过词组半偈,世多不解。我师却又言之不多,所以我等代师之言,岂好多言也?诸善信家,若果有不明疑事,无妨说出,我等自为分剖。”只见张大老开口说道:“小子家有一桩怪事,为此心意不平。撰了几句,师⽗试听。”乃说道:

  ⽩⽇魂讲话,⻩昏⺟啼鸣。炎天池⽔冻成冰,男子结胎‮孕怀‬。

  尼师听了笑道:“此恶报也。”张大老道:“我家也多行善,有何恶报?”尼师道:“此恶胜,多是中馈有不善之报,因却在施主。盖施主为一家之主,你不善以待那妾,故妾属,积成厉,若不速改⼊中正之道,只恐积厉生患。我为善信虑也。”张大老乃问道:“即如师言中正之道,却是何道?”尼师道:“夫有夫纲,德。夫失其纲,必无德。”张大老点头道:“说得是,说得是。”李大老也开口说道:“小子家有一件古怪古怪事情,为此撰了几句。”说道:棠棣开花作怪,堂前荆树成精。猫儿被鼠咬其胫,布粟为妖相竞。

  尼师听了道:“此亦是恶报。”李大老道:“我家也积善,如何恶报?”尼师道:“此昆弟不相和,多是居幼的行恶,居长的无礼,这两恶积成,定有官非口⾆之报。”李大老道:“可救解得么?”尼师便问道:“施主你昆⽟几位?”李大老道:“我无弟兄,只小子一个。”尼师道:“有几位郞君?”李大老道:“这却有三个。”尼师道:“施主平⽇无教子之方,必是郞君昆弟不和也。”李大老道:“小子从来家教甚严,专在这昆弟上着力。只因我先祖⽗昆弟争竞,不相容忍,小子所以把子教他和睦,惟恐争竞。”尼师听了,合掌起来念了一声梵语,说道:“此先世积来也,报应因断然不慡。施主,你只能警先觉后,在那法上为解;不曾积一善道,在这功上求解。任你教子相和,怎奈他冥冥作怪。”李大老听了点头服义,说道:“小子只求个三世解冤的功,望⾼僧明指教诲。”尼师自不敢主,乃扯李大老下坐,望祖师稽首,求赐度脫。祖师眼看着三个弟子,道:“此不可以理解,亦难教化。汝三人当清其因,剿其孽怪,可望消释。”副师三人乃领师旨。

  话分两头,却说这李大老的⽗在⽇,叫做李杀虎,心地偏窄。有弟兄三个,这杀虎居长,欺二弟占家财。以故二弟不忿,经年争讼。莫说家财费尽,亦且臭名遗后。一⽇杀虎物故,到了司,堕⼊菗筋地狱。狱主把他簿子查勘,大怒道:“你这无人伦的业障,大恶至此。”杀虎道:“小子有甚大恶?”狱主道:“弟兄乃人伦一宗正道,想当年你⽗⺟生你,又得个弟,何等喜!心中说道,与你又添了一个手⾜,遇有患难,你便有帮助不孤。益苦挣财产,惟恐你弟兄不得过⽇子。又娶个贤惠好人家女子与你为,巴不得妯娌和好,一家如张公九世同居。谁想你听不贤话,分开同胞二弟,又奷狡倚強,欺占财产,以致争讼。你可知天理不容,家财占的,到头来一场空而无用,还留下这臭名儿。我这冥司,且不饶你。叫鬼使押他在菗筋地狱。他忘了手⾜恩情,便菗他手⾜之筋。他忘了同胞之义,便菗他浑⾝之筋。”狱主说罢,又查他后代应有一脉三孙,乃使他似祖积恶,仍还他个弟兄相竞。只因杀虎有这一种因,所以李大老生了三子尚幼,未有室,未曾成人,却萌孽由,已先呈露。家中有座花园,园中有各⾊花树。但见:

  棠棣花连芳共蒂,牡丹花独占群芳。

  芍药花红妆金缕,海棠花‮媚娇‬妖娆。

  ⽩梅花⽟骨冰肌,⻩‮花菊‬傲雪凌霜。

  紫荆花胭脂染就,绣球花⽩雪平铺。

  这园中万卉千葩,却也数不尽;三舂四季,却也不同开。有⾊无香的真也可爱,有香无⾊的实也堪闻。李杀虎在⽇,朝夕在园中赏玩名花,相共的都是情契友。可恨他这园是祖⽗遗来,便与二弟有分。他倚着強梁,便是二弟脚也不肯与他进园。积了这因,就生出一桩怪事。只见李大老一⽇正在园中赏那紫荆花,树下飞出几只禽鸟来,一只一只飞到空中,相扑相啄。也有飞去的,也有落下来的。李老怪疑,近前一看,乃是几只鸿雁,见人来便往树下钻⼊不见。李大老正疑,叫小仆取锄掘树,只见土⽳內钻出几个大硕鼠,扛着一个⻩猫。那猫三⾜无胫,其一⾜胫被鼠见咬而啮。李大老乃大诧异,遂掩其土,一向并未与人言。今因张老在祖师前说出,副师三人奉师旨到李家中剿除这怪,李方说出。乃领着三位⾼僧,到树下周遭一看,只见副师见了乃向尼总持道:“师弟,你知这因么?”尼总持点首道:“知其一。”副师又向育师道:“二弟知这因么?”道育也点首道:“知其一。”副师笑道:“你等知其一,尚未尽知。”乃向尼总师附耳道:“如此,如此。”尼师答道:“正是,正是。”却是何说,下回自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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