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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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夜，山风清凉。

　　宋清波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晴柔⾝上，她瘦得让人心惊。晴柔与他相视一笑，重新靠在他肩膀上，眺望着远处墨⾊的山脉。

　　今天快过完了，他不会来了吧，那么她还在执着地等着什么呢？等来的东西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无法给出答案，她只知道，她要在这里等他，等到时间的尽头。可是为什么，她的头越来越沉重，浑⾝像被火球烤着，真难受啊！

　　宋清波敏锐地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的呼昅很烫，隔着⾐服似乎要把他的⽪肤烫出个洞来。他连忙伸手覆在她额上，掌下的温度烫得他的心都在颤抖“小晴，你在发烧，我送你去医院！”

　　晴柔糊糊中还在坚持“不要！小哥，我要在这里等他来，我一定会等到他来，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不能等了，乖，听话！”宋清波站起来，将她抱起来，她不肯“小哥，我们等到12点好不好，12点一到，如果他没来，我就跟你去医院。”

　　宋清波急得眼睛⾚红，可是看到她倔強坚持的模样，他难过地闭上眼睛“小晴，他对你来，真的这么重要吗？”

　　晴柔咬着，泪眼婆娑，他怎么会不重要呢，他早已经是她的命了。

　　宋清波看着沉默不语的她，颓然坐了下来，他拿出‮机手‬看时间，11：50，还有十分钟，他期盼着这十分钟快点过去，他就能送她去医院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晴柔希望这十分钟慢点，再慢点…

　　时间一分一秒从指中溜走，12点，她似乎听到遥远的暮钟传来沉沉的钟声，灰姑娘的⽔晶鞋消失了，她又被打回了原形。晴柔闭上眼睛，眼泪滑落下来，她转⾝跪在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妈妈，对不起，他没能来送你最后一程，对不起！

　　宋清波发现时，晴柔已经晕了过去，他连忙抱起她，飞快往山下跑去，山路陡急，更深露重，阶梯滑，他好几次从阶梯上滑下去。终于跑到他的车旁，他后背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将她放进车里，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银⾊跑车急速向市中心驶去。

　　与此同时，池未煊在路边下车，飞快向山上跑去。他一鼓作气冲到苏⺟的墓碑前，墓碑前哪里有晴柔的⾝影，池未煊围着墓碑前前后后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晴柔的⾝影，他急得在山上大喊：“柔柔，柔柔，柔柔，我来了…”

　　山⾕里回着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声声催人泪下。

　　他颓然跪倒在苏⺟坟前，照片上的苏⺟依然和蔼可亲，脸上挂着宽容的笑意。池未煊満含歉意地看着照片，痛苦歉疚“妈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连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时，眼前划过一道寒凉的光。他伸手拾了起来，那是他在婚礼上亲自套进她指间的指环，她不要了？想到这种可能，他心里大痛，不，不要，不能，不可以…

　　他将指环收进怀里，再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然后转⾝离去。

　　…

　　晴柔再度醒来时，已经天亮了，光从窗外洒落进来，铺了満地的金⻩。她伸出手，光从指间穿过，她微眯着眼睛，太怎么还能照常升起呢？她的心明明这么绝望，明明这么灰暗，它怎么就不下一场雨，让她找个可以放纵自己痛哭的借口？

　　冰凉的手指被一双温暖⼲燥的大手握住，然后塞进了被窝里，宋清波皱眉，不悦地瞪她“刚退了烧，又不消停，一会儿该着凉了。”

　　晴柔眼窝深陷，睫⽑轻颤着，在眼窝处投下漂亮的弧形，她看着宋清波，哑声道：“小哥，巴黎好玩吗？”

　　“嗯？”宋清波不解地望着她。

　　“我想去散散心。”散散心，否则她就要崩溃了。

　　宋清波看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晴柔眨了眨眼睛，眼泪无声滑落下来。当她将戒指摘下来放在妈妈墓碑前时，她就已经决定放弃了，她承认她很懦弱，但是她真的无法面对，逃避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宋清波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模样，他的心揪在了一处。他放手成全，是想要她得到幸福。如今她这么不幸福，他还要把她给一个让她这么不幸福的男人手中吗？

　　“小晴，你先安心养病，病好了，我们就去巴黎，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晴柔抿不语，她看着窗户上跳跃的光，眼里尽是悲伤。宋清波没再什么，默默地陪着她。她需要倾述的时候，他当听众，她需要安静的时候，他会做到绝对隐形。

　　最后一滴体输进⾎管里，晴柔⾝体里的⾎与她的心一样冰冷。宋清波出门去给她买午餐了，她请护士帮她‮理办‬出院手续，那护士惊讶道：“你不等你男朋友回来了吗？”

　　晴柔怔忡了一下，摇了‮头摇‬，护士只好帮她‮理办‬出院手续。她将宋清波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护士站，告诉护士，如果他问起，就她回家去了。

　　走出医院，她‮头摇‬苦笑，回家？何处才是她的家呢？她沿着街道慢悠悠向前走，街边的行人风景，都变成了‮大巨‬的黑幕，她在漫天黑幕中孤单前行。

　　天大地大，如今她想要找到一个容⾝之所，原来竟那么难。也许，是没有他的地方，哪里都成不了她的容⾝之所。晴柔这样想着，不噤悲从中来。

　　可是他不要她了，她还能去哪里？

　　晴柔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这种感受，失去了那个人，便觉得満世界都是灰暗的，再也没有颜⾊没有笑。她茫然地向前走，手臂忽然被人拽住，她茫地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一张又惊又喜又怒又心疼的俊脸。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眼前这张俊脸变幻不定，可是那容貌还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晴柔有种想扑进他怀里狠狠哭一场的冲动，可是她忍住了。在她最需要他在⾝边的时候，他在别的女人⾝边。她等他等到最后一秒，他都没有出现，如今，她已经无泪可流了。

　　她冷淡地菗回手，继续向前走。刚走了一步，池未煊已经冲到她面前，双手牢牢地握紧她的肩膀，脸⾊沉得吓人，可是看到她受伤的神情，他的表情又放柔下来“柔柔，我找了你整整一晚，你去哪里了？”

　　晴柔冷淡地看着他，他脸上还挂着伤，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服还是三天前走时穿的那⾝礼服，他穿着这⾝去参加葬礼，也真够讽刺的。她继续打量他，⽩⾊的衬衫上⾎迹斑斑，触目惊心，管上全是泥土，晴柔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已经软了大半，却还是绷着脸：“我去哪里了很重要吗？”

　　“你是我老婆，你重要不？”池未煊找到了她，心就‮定安‬下来了。先前那种抓不住摸不着的空洞，让他害怕。他知道他犯了一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害怕她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她。

　　晴柔冷笑，怨气冲天：“是么，我还以为舒雅才是你老婆，舒雅的妈妈才是你的岳⺟。”

　　闻言，池未煊不怒反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大半，她还肯吃醋还肯发脾气，明她还没有彻底放弃他。他轻轻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道：“柔柔，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就是别一声不吭的消失，别不理我，我害怕。”

　　他是真的怕了，看到那枚戒指时，他満心都是绝望，如果他找不到她，找不回她，他会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

　　晴柔靠在他怀里，眼泪滚滚而落，她哽咽道：“你知道吗？妈妈在等你，我也在等你，大家都在等你，可是直到下葬，你都没有出现，你到最后都没有来送她一程，她带着満腔的不舍遗憾的走了。而你也在我心里划下了一道重重的伤痕，我只要想起来就会疼。未煊，你为了她扔下我，我已经习惯了，连婚礼那么重大的事，你要离开，我一声不吭让你走了。可是妈妈…，对不起，我无法原谅你。”

　　池未煊搂着她的手在发颤“柔柔，不要跟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妈妈，是我没能赶回来才让她遗憾的离开。你现在不能原谅我，那是我该受的，我没有任何怨言，我也不敢奢求你原谅，但是不要放弃我们的婚姻，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不要轻易放弃。”

　　晴柔‮头摇‬，她现在看见他就会疼，看见他就会止不住怨恨，她还不能原谅，又如何能跟他走下去？她轻轻推开他，默默转⾝向前走去。

　　池未煊浑⾝烈的颤抖起来，他捂住口，那里疼得似乎要爆裂开来，他从怀里拿出那枚素戒，三两步抢在她前面，抓住她的左手，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上，用強硬的语气哀求道：“你恨我也好，不原谅我也罢，婚，我绝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