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天将妖狐斗变化 神鹰仙犬把妖擒
诗曰:
堪叹妖狐枉炼修,虽多变化尚遭囚。
当时若肯心归正,何至今朝两泪流。
话说⽟面狐化了个小小蚊虫,躲在树梢之上,眼瞅着众狐被神火罩俱都罩住,又猛听“哗喇”的一响,这罩落将下去,须臾之间,这些众妖⽪囊胎骨俱成灰烬,凑在一堆,随风宛转而散。
⽟面狐看罢,惊的魂不附体,眼泪汪汪,失声叹惜:“想众姊妹并未惹事生非,都因我遭此再劫,叫我又无法将他们相救。我自己幸变蚊虫,逃出罩外,不然也是顷刻亡⾝。”⽟面狐正在悲叹,忽然被二郞圣目瞅见。二郞爷本有七十二般变,今见妖狐变化蚊虫,在树上落着,连忙按生制克化之理,一时变化了个蜘蛛,结网把蚊虫网住。⽟面狐也知是二郞变化赶来,料想难以遁去,将⾝一幌,又化了个红冠锦翅、长翼飘翎的雉,扇着翅膀,打着鸣儿,直扑蜘蛛,用嘴便。二郞爷也将⾝形一幌,化了个満银⽑、堆金线、嘴尖耳小、利齿灵牙的⻩鼠狼,要来咂雉的⾎脉。妖狐着忙,又化了一条菜花蛇,要住⻩鼠狼,吃他的脑髓。二郞神与妖狐变化,都按一物降一物的克制。今见⽟面狐变化多端,二郞神心內着急,遂化了一个红顶雪⽑的⽩仙鹤,赶上菜花蛇,先用爪踏住头脑,令其在腿上,用长嘴要将菜花蛇劐为数段。
⽟面狐见二郞变化奇妙,忙一挣撮,仍化现女相,抡动雌雄宝剑,以死相拼,前来决战。二郞神也复了圣相,用三尖刀狠命劈来。战未数合,⽟面狐便觉⽟腕难抬,抵敌不住。想得便逃生,四面八方撒着通天罗网,焉能遁到天地之外?事已至此,若要保全命,除非仍与天神斗变化,再无别的门路可以延缓时刻。正在踌蹰之间,哪吒也来围住,用火尖夹攻。
⽟面狐一见,料着一个天神尚难支架,今又添上位,不觉心胆皆裂。急又摇⾝一变,变了六个婴儿。这六个婴儿号叫六贼,当初曾魔过弥勒佛的金⾝,亦甚厉害。但见妖狐化的六个婴儿,喜笑怒骂,连哭带喊,就是铁打的心肠,都不忍伤害。二郞神看罢,早知其意,对哪吒太子说道:“妖狐这等伎俩,也来哄弄我等,真正可笑。不免咱们与他比较,叫他心服。”二神言罢,齐幌⾝形,仍按陰生克至理,登时化作了六个侞⺟,一个个大肚子抡墩,敞着⾐襟,脯上露着两向下垂的侞头。常言说“孩子见了咂咂,一齐来叫妈妈;孩子见了侞⺟,一齐止住痛哭”二神变的六个侞⺟赶上前去,便要抱那六个婴儿。
⽟面狐见天神识破,恐怕被擒,连忙又改了变化,化了五个恶鬼。这五鬼分五⾊,按着青、⻩、蓝、⽩、黑,分五字,乃是杀、盗、滢、妄、酒。这五鬼也甚厉害,不论道教、佛门,若是沾惹着这五样是非,便能亏损道法。妖狐变这五鬼,以为天神忌讳,不肯上前,便可设法窃遁。岂知二郞神一见,眼望哪吒太子,带笑说道:“妖狐大概力穷技尽,故用这些障眼法鬼混。待我等变化个降鬼之神,暗暗的捉他。”于是二郞爷将⾝一幌,便化成专食恶鬼的钟馗,左手执着牙笏板,右手托着金镶⽩⽟的酒杯,虬髯乍,笑微微的眼望着五鬼,用板便指。哪吒太子见二郞爷化了个醉钟馗,也把⾝形忙着一幌,变了个武判官形象,犹如火炭朱砂染的一般,天生恨福来迟的恶貌,皱着双眉,瞪着两眼,对着五鬼举着宝剑,真是雄威可怕。
⽟面狐见二神变化二判,要捉他变化的五鬼,心里觉着仍难脫⾝,便又复了蛾眉女相,与二神对垒相敌。二神也复原相,举兵刃努力齐攻。刚刚战了五六回合,⽟面狐更觉力软筋⿇,实难扎挣,将双蛾一皱,无奈又唪真言,再赌法力。这一变化较从前大有作为。只见:
浓雾遮漫,乾坤墨黑;⻩沙滚滚,风卷人。雷声响的若山崩地动;雨声响的如瀑布流泉。⽟面狐变的是三头连着六背,六只手持着六样刚锋,三个头俱戴着金盔。⾝体魁伟,穿着铁甲,恶狠狠的直奔了天神队里锋。
二郞爷见妖狐又改变的如此,便要化作四头八臂的再与斗胜。一旁里哪吒忙道:“若与他如此变化,何时是了?待我仍把九龙神罩祭起结果他的命,岂不省事。”二郞道:“不如拿活的,咱好法旨,亦可究问情由,使万民知晓他的罪恶。”哪吒道:“既如此,我上前去捉他。”说罢,便将法⾝长起六丈,三头六壁,九眼如灯,首戴金轮,大喝一声,风止沙沉,云收雨散。又呵口气,金光罩世,妖气全消。手擎法宝,扑到⽟面狐变化之处,用便刺。
⽟面狐见哪吒又识破他的变化,未免心中忙,不敢撄锋近前冲撞。又想:“众天神将天罗地网围了个严密,纵然变化,也难脫⾝。不如化个温柔绝美、绰约凌波的娇女,用媚言望与众天神乞怜,看他们如何捉我。”主意想妥,顷刻仍复成胡姐小的模样,那等好看,真似生来的秋⽔为神⽟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整注游龙不⾜比喻。你看他带着娇羞,将要用呖呖舂鸟的声音,对着天神献媚说话。那知哪吒、二郞一齐识破这等意见,忙吩咐众天神四围旋绕,又令金⽑童动手。金⽑童听令,便将金弓扯开,暗暗的对准了,只听“叭”的一声,放出的银弹子恰打在⽟面狐的左目上。⽟面狐猛一吃惊,两眼一黑,二郞趁着此际,又将吼天神⽝放出,赶上去扯住后腿。那铁嘴神鹰早在空中浮着,盘垂着翅,一见神⽝拉住妖狐后腿,也忙飞赶下来,两爪抓住脖颈⽪⾁,一嘴叨着头发,两个鹰⽝一齐将妖狐按在山坡之下。可怜⽟面狐万载修炼之功,今⽇落在鹰⽝之手,一毫不能扎挣。
且说金⽑童见鹰⽝捉下妖狐,忙走到跟前,架起神鹰,喝开神⽝。众天神一齐来前,用红绒套索将⽟面狐牢拴。哪吒、二郞又命天兵撤去通天罗网,吹散了那一天尘氛,现出了光天化⽇。金⽑童牵着⽟面狐,二神跟随在后,来见天王。此时⽟面狐遭擒被拴,自觉置⾝无地,一面前行,心中无限酸痛后悔,杏眼含悲:“自恨自己错了主意,无故思凡,以至被痴情住,琊念丛生。今⽇看来,这何尝是前生恩爱,直是要命冤家。回思当⽇若在洞內蔵修,何能遇着可怜可爱的周公子?若不与周公子留恋,何致一时怒伤了小延寿命,羞辱王半仙,撕毁经卷、圣相,吕纯请天神下界相捕?可叹众姊妹为我亡⾝,无故遭劫。从前若听云萝、凤箫二妹之言,何致被捉遇祸?此刻既被缚获,料着一定遭诛,但因不值的缘由情节,竟把一命呜呼!可惜空修了一场,竟成画饼;将成的大道,废在半途。”这⽟面狐心內一而二、二而三,逐件的自悔自怨,万种伤情,百般惨痛,未免二目纷纷落泪。哪吒一见,大声叱道:“你这无聇的妖狐,有其此际悔恨哭泣,当初何必胡行?快着走罢!”
⽟面狐战战兢兢,项带红绒套索,有心不肯被牵而行,又怕哪吒、二郞不允,只得任金⽑童拉拉扯扯前来。少顷到了天王之前,二郞与哪吒令。⽟面狐站在旁边,羞答答的偷眼观看天王的圣像,真觉威严齐整。
观圣像,上界的元勋另是一样。他的那仪容齐整带着雄威,面方大⾚微微,明星眼衬浓眉,鼻端正耳轮垂,最美的,须髯五缕墨锭儿黑。戴一顶七宝镶太师盔。盔头上朱缨缀揷豹尾,双凤翅左右飞。顶门上罩一层珍珠味そ鸲ぃ遮且护项在脑后围。穿一件连环甲鱼鳞萃,螭虎口含⽟坠,夔龙式宝剑佩,多锋利蔵鞘內,挽手绦双排穗,更有领绣立蟒的红袍,一半遮蔵一半披。一杆锋尖锐,手中擎真无对,映⽇⾊起光辉,临军队随心摆舞、任意动挥。托宝塔层层累,十级三金铃缀,响声儿,惊神鬼,火焰飞,降妖魅。为号令把神催,铃声响孰敢违?但要是一经摇动便起风雷。他本是总领那三十三天的众神将,翠云宮中的一位帅魁。
却说⽟面狐瞻仰天王仪表神威,不觉心中畏惧,战哆嗦的俯伏山坡之下,痛泪垂,不敢仰视。
天王记下了二郞、哪吒的功劳,然后向吕祖说道:“妖狐就擒,群魔俱灭,从此妖气净尽,此处清平矣。这个九尾狐与上仙发落便了。”吕祖答道:“多蒙天神大施法力,广展神通,清此方的妖气。仰仗天王的威灵,保全此地的民命。这青石山四面的百姓,此后安居乐业,都是天王今⽇降魔的力量所赐。山人毫无功绩,这妖精还是天王将他判断责罚可也。”天王道:“妖狐作耗,扰居民,伤残民命,我等上居天宮,不能查拿,已有失察之过。上仙邀我等下界降妖,乃是我等天曹神将应然之事。至于定罪行罚,或诛或释,仍应上仙酌量发落。祈上仙不必推辞为是。”吕祖道:“适才山人已吩咐周家苍头打扫法台。山人便与上圣同至周宅,共议妖狐罪案何如?”天王道:“如此却可。正好叫那些下界凡夫,知道了感荷天恩,不敢为恶。”于是吩咐了天兵天将排开队伍,簇拥着⽟面狐,金⽑童仍牵着红绒套索,一齐扑了周宅书院之內。天王与吕祖也一同起驾。只见満路上祥云缥缈,瑞气缤纷。老苍头捧着香烛,率领众仆人都跪在大门之外接。
不多时,天王与吕祖齐到法台,在正中并肩而坐。众天将一对一对俱在法台之下围着。只听吕祖吩咐一声说:“带妖狐!”金⽑童连忙将⽟面狐牵在台下。⽟面狐将要跪下,二郞神便走将过来,大声叱道:“孽蓄!还不与我化现原形。”此时⽟面狐吓的无了筋骨一般,闻听二郞神叱他,急忙忍气呑声,仍化现为狐形模样,抿耳攒蹄的跪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
不知吕祖爷如何审问,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