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隔江的手势
只见八无先生居然在对岸扒开了裆头,对着这洪流上升起的白泡子,就射了一道水线。
铁手看到对岸人瞬间弧起一道水箭,一时还没意会过来,意会过来的时候,着实比遭了暗算还吃了一惊。
没料小欠见了,也扒开裤裆,解下裤子,嗖地对江撒了一泡热尿。
却见一老一少,对江撒尿,竟互得其乐。
八无先生撒完了尿,打了一个寒噤,笑道:“痛快!”
只听小欠也束起了裤子,⾼兴満足的啐了一口:“这江没把咱们给淹死,就敬它吃一口咱们的⻩汤!”
温八无隔岸大喊:“这儿下游还有人家,只怕要给这水势波及,决这堤坝的真不是人!”
铁手向他⾼呼:“谢谢。”
八无先生只指了指他自己的心口,指了指大江水势,再指了指下游,向两人数声喊。
“我这儿就不过来了。我到下边看人救人去,然后我就找个立足地方,再开家食店酒铺去。”
铁手这回也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这处的山上,直着嗓子叫道:
“我要上抱石寺去,那儿起了火。”
然后他对⾝畔的小欠说“我可以拜你一件事吗?”
小欠冷笑道:“你们都各有要务在⾝,就要我这当小伙计的守着这口发了疯的大江吗!”
铁手委婉地道:“然则这十几个受惊的老百姓宜有人守着,而你跟他们确比我熟络。”
小欠嘿声道:“而且要过去处理抱石寺那一场火劫,你跟主持熟,又在官商上镇得住场面,总比我去的好。”
铁手苦笑道:‘何况,杀手集团冲着的是我,却制造了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小欠提醒道:“不过,龙姑娘与我可不熟。”
铁手笑了:“这小龙女可一早就说你是掩不了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小欠倒觉脸上一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铁手趁这时便敲钉转脚“反正,我绕过这江,入了‘大山角’,再上‘大角山’,要上得了抱石寺看个究竟,就再赶回来这‘不文山’与兄弟你再会一道。这儿交给兄弟你,我没啥不放心的。”
这时候,对崖那头的火势,可能为雨势所遏,已消减了,也可能是因天⾊破晓之故,天那头逐闪放亮,火光自然就没那么怵目了。但还是有深烟滚滚冒出,像是谁点着了烽火台告急,等候着诸侯发兵来救援一般。
小欠看了就一耸肩,一摆手“我无所谓。我就先守着这儿,你且放心吧,除非是遇上敢叫曰月翻新天的人物来,否则,我总会守在这儿等你回来再说。”
他知道铁手最放不下的是龙舌兰。
然面龙舌兰仍在昏迷中,他总不能带她一道去涉险。
小欠只好答允了,他也要帮乡民安顿个可落脚处,才放心丢得下这烂摊子。
铁手听了就很⾼兴,把怀里的两贴药交予小欠。
小欠推回了一帖,道:“你留着一帖,反正,你很快便回来的。”
铁手笑道“便是。”
隔岸的八无先生却不明白他们交谈什么,但他要急着赶在水势前去下游去营救人,便大叫道:“我得走了,赶山下救人去!”
说着,又举起了一只拳头。
向天。
天⾊刚破晓。
亮得昏昏眩眩的,带点荒唐的混沌着。
小欠也举起一只手。
也一样挥拳向天。
他向对峰的人士叫道:“我守这儿.”
没料,还有一只手也握着拳举向了天。
那是铁手的手。
铁手发声喊道:
“我去山上救火!”
三个人,各在峰边、风中、雨里,各举起了一只手。
各以一只拳头举在空中。
大河哗然。
晓⾊仍暗。
他们各有责任在⾝,得赶山上、山中、山下各奔前前程,但又互敬互重,互为支援。
这是三个性情、⾝世、背景都完全不同的人。
但却隔着汹涌的洪水,作了同一个手势。
这之后,温八无拧⾝往水流下游掠去。
铁手向小欠略一颔首,也折⾝翻山越岭,绕道⾼地扑向遭祝融之灾的抱石寺。
只留下小欠守在这⾼涨怒涌的一文溪畔,不文山下。
别过两人,铁手全力赶赴大角山的“抱石寺”
他不能往山下的路走。
因为平地上的走道已遭洪流卷噬。
他往⾼处赶程,绕山腰走,是以,直到大角山时,已多走了三倍的路。
但他还是在天亮以前赶到那儿。
由于是绕山而行,行到大角山腰坳处,犹可见峰上涌动着一片黑云。
这一路,他虽猛提起一口气赶行,但也不忘了沿途留意这“大山林”地带沉沉曙⾊时的奇景。
天意翻了鱼肚白,山⾊已黑黑转了灰,黎明将升至,旭曰将升未升,那一条破洪的大江,在脚上越来越细,但也越伸越长,怒吼着、悲鸣着、腾折着往西北独⾝流去。
晨风扑面。
雨势已小,⽑⽑而降,那水流带动的火势,虽多已为洪水淹灭,加上下了一阵雨,大部分火头已熄,但仍有几处火丛,在山里燃着,明灭不已,且升起了冲鼻的焦味。
纵是在如此赶忙的情形下,他仍在留意山景、水势,并生起了感慨:
──不管是谁,如是目的旨在杀害他而已,却使得洪流崩决、热火肆威、生灵涂炭、殃祸百里,那就太令人发指了,要不是下了一场及时雨,情况恐怕更不堪想像!
不管⼲这事的人是谁,在公在私,为人为己,他都一定将之绳之于法,甚至不惜格杀当前!
他下了这样的决心,一路上,还把从入进三阳县起所发生的事,来龙去脉的想了一遍。
──诸葛先生告诫过他(以及他的师兄弟们):任何时侯,任何情境,都莫要忘了好好欣赏眼前美景,当下心境。
否则,人就算白过这一生了:因为人只有一生,快活是过,忧伤也是过;人应当要自找快活、不寻烦恼,不要错过眼下当前每一刻。
铁手听了。
信了。
所以他把握住每一刻,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他也活得虎虎生风。
当他在天⾊全然破晓前赶上了大角山的抱石寺,正好,太阳出来了。
初时只是蛋⻩般的一个,沉沉的,润润的,十分文静的,但突尔一跳,就跳上云层来,好像分化成了三个似的,催人灿眼的,千道金光,似都在发出尖笑欢呼,连光线都是聒噪惊喧的。
他一到“抱石寺”就看见一具抱着石头的尸体。
稿于一九九四年四月十三至二十曰:温方芳何梁赖“六人帮”畅游鹏城,其乐融融。
校于一九九四年四月廿-至三十曰:朋友工作室EDPJ广州“不让一天无惊喜/险”之行,欢声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