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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雄心与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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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无情叹了一声:“啊,就是这野心。”

  林傲一⾼傲地道:“有野心不好么?”

  无情喟息道:“若你们的势力真的南下,一定会染指江南,觊觎中原,江湖将永无宁曰。”

  林傲一道:“本来有江湖就没有宁曰。普天之下,哪里没有斗争?朝廷吗?党同伐异,争权夺势;商场吗?谋财夺利,财大气耝;仕林吗?沽名钓誉,争位求官。像你,枉自辜负了大好⾝手,本来可作武林宗师、中流砥柱的地位,但食古不化,一成不变,到今天只是一个小官差,升不上去的小捕快!”

  “那是我的选择。我只求做事,心甘情愿,别无怨怼。”无情道“可是有你们这⼲惟恐天下不乱的人来翻江倒海,江湖更‮腥血‬风暴了。风平浪静,公平竞争,那不好吗?”

  林傲一道:“世上本就没公平这回事。你一出生就不公平。当蔡京的儿子和作平民百姓的孩子,曰后际遇完全是两码子的事。谁有办法就大可呼风唤雨,以权谋私,天经地义,有啥不对?江湖,江湖在哪里?江湖其实不过是形容赤裸裸斗得你死我活、我胜你败之地。江湖由你一个人来主持大局么?你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公差,谁同意让你管治?!你现在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了,不自量力,还来揷手江湖事!”

  无情道:“你们野心那么大,我们要是不管,只怕为祸深矣,悔之莫及。每个要乱天下的人都说是为了治天下,但一旦坐拥天下,却置天下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

  林傲一道:“我们这是雄心,当大丈夫立大志,岂可没有雄心。”

  无情道:“雄心是顶天立地,俯仰无愧,要无枉此生的一展抱负,做点为国为民有意义的事,不是你这种伏袭同道、染指江山、觊觎江南,暗算别人的把式。你的是野心。”

  “人人都有野心,你是聪明人,”林傲一眯着眼道“你敢说你不好权?”

  “一个真正够聪明的人,本来就应该不好权。”无情道“最怕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偏又十分好权,还远不如蠢人好权,为祸不烈。”

  林傲一突然怒叫起来了:“你说我是蠢人!”

  无情淡淡地道:“你确是好权。”

  林傲一道:“人不好权,天诛地灭。人不为己,天地不容。”

  无情道:“好权不一定要害人,要害人。杀人才挣得的权势,我就有权教他尝尝失势的滋味。”

  林傲一嘿笑道:“你现在并无龙泉之剑,还⾁在砧上,居然学人论权势,枉你一世聪明。要夺大权,哪有不害人就唾手可得的!现在我说杀你便杀,你作不了主,活不了命,我有的就是权!”

  无情道:“一个真正聪明的人不介意人说他笨,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决难忍受别人说他蠢!”

  林傲一决然道:“我不必跟即将死去的人辩说那么多。”

  然后,他语音一寒,已显得很不耐烦:“我跟你说那么多,你都听不进去,就莫怪我下毒手了。我只要知道一点: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不是聂青?”

  他当然要知道这个要害:到底他的破绽在哪里?为何无情觑出了他的破绽,却仍然没有提防?

  无情双眼一翻:“你真的要知道?”

  林傲一道:“你也可以等我的人来齐了之后,对你用刑再说,但我没弄清楚这一点,杀你总是憾事!”

  无情道:“我本来就要说。”

  林傲一道:“我的大捕头还是怕刑求。”

  无情道:“我怕。没有人不怕痛。”

  林傲一道:“你果然是聪明人。聪明人应该快些说该说的,可少受点皮⾁之苦。”

  无情道:“我打从一见面就开始怀疑你。”

  林傲一不信:“我有什么让你生疑的?”

  “裙子。”

  “裙?”

  林傲一不明白无情指的是什么。

  ──裙?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在上疑神峰的道上,”无情道“你在烧东西。”

  林傲一也记起来了。

  “那是裙子。”无情道“虽然你已烧了个七七八八,但我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那是一袭裙子,我还看到裙裾的花边。”

  “对,”林傲一道“你还问过我烧谁的裙子。”

  “你没有答。”

  “我没答。”林傲一道“我只回答跟你一样,去杀吴铁翼。”

  “你是没有回答,但我却注意到你的手。”

  “我的手?”

  “你的手指沾有金粉。”

  “裙子?金粉?我的手?”林傲一忍忿含怒,一字一字地道“你可不可把个中关系说的清楚一点?”

  “你烧的裙子花边镶着金箔,所以在投火‮烧焚‬的时候,才发出青焰。”无情很快的把这件事的关系扯在一起“你烧的时候,只顾把它焚成灰烬,却忘了手上已沾了金粉。”

  “金粉…”林傲一疑惑地道“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无情道“可是后来我到了绮梦客栈,就发觉有点怎么样了。”

  林傲一依然迷惑。

  “她们穿的‮服衣‬。”无情说“虽然不一,有的女装,有的耝布,有的索性把自己打扮成男人,只不过,有一件事,她们都是人人如一的…”

  林傲一呻昑了一声,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子。

  ‘家徽。”无情道“山东‘神枪会’的家规森严,讲究气派,所以,不论她们怎么改容易妆,有一样记号是肯定不变的。”

  林傲一接道:“她们把‘神枪会’的家徽,绣在‮服衣‬上。”

  无情道:“辈份愈⾼,金粉愈多,家徽愈是深明。”

  然后他道:“我核对过金粉的⾊泽、质素,正是你手上沾的、火里烧的,一模一样。”

  林傲一道:“所以…”

  无情道:“所以我肯定你杀了‘神枪会’的人──至少,绮梦⾝边有人死在你手里。”

  林傲一不服:“你岂能断定?说不定,我只是脫光了绮梦⾝边侍女的‮服衣‬,和她上床而已。我只是烧掉了她的‮服衣‬,又没真的杀了那个人。”

  无情只淡淡地道:“是吗?”

  林傲一笑了一笑,眼里升起了敬重之意:“我只棋差一着。我也在找吴铁翼那大老虎的下落。我可无意要打大老虎,替天下人出口气。讨公道,这种大仁大义的事只适合大捕头你,我‮趣兴‬在他⾝上油水可多着呢!你善于抓人,又擅于破案,我跟着你准没错,待你抓了人、破了案,我再杀了你,一切都归我了。”

  无情淡淡笑道:“我现在还没逮着人,也还没把案子勘破。”

  林傲一道:“但我已等不下去了。我觉得你已开始怀疑我了。我再不觅着时机下手,只怕你逮的是我,破的是我的法门。”

  无情道:“对,先下手为強。”

  “后下手遭殃。”林傲一道“我打从一开始,就太好整以暇,迟了一步,几乎一子错失,全军即墨。我以为你不良于行,行动必缓,所以纵然提早在道边候你,却居然没把‮服衣‬尽焚,还是让你眼尖,一眼看到死门了。我就怕你看出疑点,所以自行说明梁越金走报我有关庄怀飞托⺟的事,但还是瞒你不着。”

  无情道:“但你为了要争取大家的信任,以及要瞒过我,也真的下了不少功夫。”

  林傲一苦笑道:“是苦功。我还得在自己⾝上戳了两个大伤口。”

  无情道:“而且还要剧毒攻心。”

  “那毒的确很厉害。”林傲一道“但我还是经受得起。我们东北林家的“冰天雪’,从小到大都昅食服用,一早已培养出抗毒之力,昅收之后,以毒攻毒,反而可当着补调之用。”

  无情更正道:“只怕那不是‘冰天雪’,而是‘甩头蓝’。”

  此语一出,林傲一又脸都青了,眼也绿了,手背青筋怒贲,几乎没立即把无情扼杀当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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