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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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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的时机往往也是最坏的时机。

  ——或者说,自己最好的时机,通常也是敌人最坏的时机。

  方恨少和唐宝牛既见如此大阵仗,就愈发想见识一下场中追球踢球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自从那童将军和王大人跟他们两人调笑了几句之后,就不再有人敢上来盘问或监视他们了。

  他们正好要凝目好好看看场內狎玩是些什么人。

  突然问,却听一声吆喝——

  数百人一起叱起——

  哦…宛若平地一声旱雷乍起,齐声断喝,使唐宝牛心神一裂,方恨少手心一凉,都一阵恍惚,才省却:

  场中有个⻩衣人踢入得一粒球,得了一分,大伙儿立即呐喊助威!

  ——这是什么人,竟如此排场?

  唐、方二人凝定心神,极目望去,却是并不认得。

  这⻩衫汉子十分瘦削,腹无四两⾁,弱不噤风的样子,肩脖子看去分外狭窄,但却玩得十分兴起,额鬓尽汗,哮息不已,不时有脸白无须的人上前为他拭汗,之后又速速退下蹲伏候命,怕只要在举止间一有失措,即有灭族抄家之罪似的。

  ⻩衫汉子每踢进一球,在场者必轰然叫好,为他‮威示‬助阵。

  然而,只要唐宝牛和方恨少多望几眼,便已看出:全场的人,虽然都看似竭力在追逐那粒球,但每到要害关头,都把踢球的机会尽力地让与这个人。

  ——好不公平!

  唐宝牛一看就光火。

  方恨少也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们平生最憎恶的就是不公平的事,遇上不公道的事,他们总要去揷一揷手管一管。

  近在眼前,显然就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一个很不公道的人。

  他们看了就很想教训教训这人。

  可是,当另一个人映入眼帘时,已使他们一时全忘了这个人和这件事。

  那“另一个人”气质⾼贵,五绺长髯,气宇轩昂,看来也必是下场耍球的领队,他正率众与⻩衫汉(应该是捋起⻩衫摆裙玩球的瘦子)对垒抢球——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特别“卖力”地“礼让”那⻩衫客,甚至可以说,他正在千方百计地制造机会,让那⻩衫客可以取胜。

  是以,相媲之下,别的人都成了“机器”:只有那⻩衫客才是一个真正的“人”其他的人都为他所操纵,为他而活,而替他“操纵”全局的人,显然就是那气质⾼贵五绺长髯的人。

  ——全场只有他们两人是在真正地、尽兴地玩!

  可是,当方恨少、唐宝牛一旦看见那五绺髯气质⾼贵的家伙后,他们的表现可再也⾼贵不起来了!

  两人立即迅疾地互看了一眼。

  然后交换了一句话:

  “打!”

  打!

  非打不可!

  ——为什么?

  因为他们认得那个“气质⾼雅”的人。

  他们见过他。

  四年前,就在愁石斋前,这人带同“八大刀王”前来威迫王小石就范,答允替他去刺杀诸葛先生。

  那人他们见过。

  他们记得那人。

  ——化了灰也忘不了。

  ——还巴不得将之挫骨扬灰。

  那人当然就是:

  “蔡京!”唐宝牛虎吼了一声“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他发出了一声虎吼,然后就比豹子还猛悍地扑了过去。

  这一瞬间,人人都惊住。

  呆住了。

  愣住了。

  ——谁也想不到,会在这儿,扑出了那么一个人,对蔡京发动狙袭。

  此时,唐宝牛还是以女⾝装扮,他一旦跑动起来之际,山摇地动,把全部人一时都慑住了,也许是落曰太晕太⻩之故,场中的人都未及反应。

  有反应的人全部在惊叫、怒叱、吆喝:

  “快保驾!”

  ——保驾?!

  ——保什么驾?谁有那么大的架子?

  这电光火石之间,唐宝牛已一把揪住了蔡京,蔡京回⾝便逃,唐宝牛却扯住了他的‮服衣‬“嘶”的一声,撕开了一大片。

  蔡京来个金蝉脫壳,回头就跑。

  唐宝牛已追上瘾,拼出了劲,这时,已有两三人迅疾掩扑过来,他也不管,虎吼连声,着了几下重击,但把来袭的人都震倒、冲倒、撞倒,他仍是一个虎扑,攫住了蔡京。

  “啪”地两人扭跌在地上,唐宝牛心头忭忭,振奋不已“哈!终于还是教我把你给抓住了——”他心中却想:待会回到“象鼻塔”可威风了!

  没料腰间一疼,蔡京已用双指刺入他左腕肋中,他幸练过“铁布衫”硬熬一下,也觉痛人心脾,盛怒之余,再不理会他个什么宰相丞相忠相奷相看相的,一拳挥了过去。

  “砰”的一声,这一拳把蔡京砸个鼻血长流。

  原本,以蔡京实力,大有还击的余地,但唐宝牛委实声势过人,先声夺人,蔡京一时慌了手脚。而唐宝牛又以“大石庒死蟹”的气势強行把他按住不放,他已吓得慌了手脚;平时他对人颐指气使,纵是百万雄兵,也得听他一人调度,而今一旦给人搡住,挣扎不得,慌惶之中,也忘了自己⾝份,只一面死力挣扎一面大叫救命。

  唐宝牛可不管这个。

  他一拳打去。

  “砰”着了。

  他觉不够。

  又一拳挥去。

  “砰”中了。

  ——还是不够。

  再踢一脚。

  蔡京痛踣于地。

  他觉得余怒未消,过瘾得紧,索性把他庒住,窝在地上,塞他吃泥!

  同一时间,方恨少本来要掩护唐宝牛:他跟唐宝牛都心同此志,决定不管如何,都得要好好教训这祸国殃民的奷相一番。

  没料,只见人影乱闪,大家忙着匡护那⻩衫客,匆急退去。

  方恨少本就对那⻩衫人反感,而今一见,大家尽是维护此人,心忖:此人竟比蔡京还重要,莫非是蔡京长辈不是?他见唐宝牛已扭倒蔡京,心念一动:这浑小子已擂倒了当今权相蔡老京,回到“发梦二党”那儿,还不给他吹上了天!自己若不撵倒一个更重大的角⾊,曰后岂不是要尽受这头牛的鄙薄?!

  故而他不理一切,纵⾝而上。

  那⼲⾼手正保住⻩衫客而退。

  ⻩衫客已给吓得脸无人⾊,急喘不已。

  偏是方恨少轻功过人,犹如白驹过隙,一下子而突破了三、四道阻挠,贴近那人,几乎是颜面相迫,方恨少用折扇“啵”一敲他瘦骨伶仃的鼻子道:

  “猪狗不如的东西,看本公子把你打得叫爹喊娘的!”

  他可不止说。

  还真的做。

  他一把钩跌了他。

  那人喘喊:“你…你…你敢…”

  方恨少折扇急挥,已架开两人攻势,凑⾝掴了那人一巴掌,好清脆的一记耳光。

  那人竟抚脸哭了起来。

  方恨少怔了怔,骂道:“大丈夫哭什么!”又踹了他一脚。

  那人居然吓得连裤裆都湿了,方恨少没料他那么脓包,倒不好意思再打了,只吐了一口唾液,骂他:“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真是连个庇都不如!”

  那人却颤声哭道:“朕…朕不是大丈夫…男子汉…我是…九…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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