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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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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愁飞不是先回“金风细雨楼”却到三合楼跑一趟。

  三合楼,当年他就是依傍着苏梦枕,偕同王小石,从此登了楼,也打入了京城里的繁华世界,在京师里的武林得以崭头露角、争雄斗胜。

  而今楼依旧。

  人事已全非。

  白愁飞也有感慨。

  他已好久未曾登此楼。

  ——第一次登楼,他登上了皇城武林的戏台,唱了要角。

  ——第二次登楼,现在他已成了在京中武林第一大帮会的首领。

  ——第三次登楼呢?

  那是下一次。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蔵于污泥;我志在叱咤风云,无奈得苦候时机。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转⾝登峰造极,问谁敢不失惊?

  “我原想淡泊退出江湖,奈何却不甘枉此一生;我多想自在自得,无奈要立功立业。要名要权,不妨要钱要命!手握生杀大权,有谁还能失敬!”

  他一路哼着歌。

  唱着歌。

  哼唱着歌,上楼。

  他的大志是:第三次来,重登此楼时,他要扫平京城里武林的一切障碍,一切敌手,晋⾝朝廷当大官。放眼江湖,他要无敌。

  等到真的没有敌手的时候,就不妨与天为敌。

  这是他的自许。

  也是抱负。

  他上三合楼来,为的是见一个人。

  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然而见这个人,却是一个机密

  “机密”的意思,是不许有别人知道的重大要事。

  不过,他是个很出名的人。

  他现在手上已掌有大权。

  所以他去到哪里,都有人认得他。

  而他要见的人,也很重要。

  更极出名。

  ——甚至近年的名头和权力,亦不在他之下,虽然这个人一向作风都极为低调。

  而且不惜常常低头。

  可是在武林中,谁也不敢因为他常低头而敢看不起他。

  因为这是个垂头而不丧气的人。

  这个人虽然没有了腰脊,但却有的是骨气、胆气。

  上次白愁飞随苏梦枕上三合楼来,见的也是他。

  他当然就是令当年“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有感,昑出那一句“白首顾盼无相知,天下知我狄飞惊”的现任署理总堂主:狄飞惊!

  城里的人,都看见白愁飞‮入进‬三合楼,而且登上了楼。

  他们都不知道,白愁飞上楼去⼲什么。

  一般人都猜想:见了王小石之后的白愁飞,心情必定很好,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有兴致,到三合楼去吃吃喝喝?

  他们更不晓得,上了楼之后的白愁飞,直入第三房‮合六‬阁;而谁都不知道,‮合六‬阁里面正坐了一个腰脊都挺不起,但却是现今京师武林中三个第一号人物中的大人物:

  狄飞惊。

  ——狄飞惊一早已来了这里。

  他来这儿,神不知,鬼不觉,他也只给该知道的人知,不该知道人决不知,而知道的人,就一定(打死也)不会说出去。

  所以他跟白愁飞的会面是一个:

  机密。

  他和两名部下‮入进‬
‮合六‬阁的时候,这俊秀得十分寂寞的男子,仍然没有抬头。

  他低着头,在看他颈上的一条链子,链子下的一块暗红透紫的颇梨。

  ——仿佛,那儿有一个瑰丽无比的世界,奇异天地,幽幻仙境,远比这斗争世界、名利人间更值得他全神贯注,驰情入意。

  白愁飞一掀帘,就入阁,一入阁,就说:“狄总堂主,劳你久候了,我有点事,处理了才过来。”

  狄飞惊仍在看他颈上的水玉。这种自周、秦开始已目为国宝、符命、珍物、贵器的水精,又名水玉、水晶、玻璃、颇梨、白珠或琉璃,在《法华经》《无量寿经》《般若经》《阿弥陀经》《大智度论》中都称为佛门“七宝”之一,可以辟琊、治病、长寿、富贵,跟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琥珀、珊瑚、珍珠同样珍贵,并称于世。狄飞惊好像注重他颈上的紫坠,多于理会白愁飞。

  他只说了一句:“我不是总堂主。我只是署理总堂主。”他的语气是淡淡的,连肃立在他⾝边的瘦长而不住眨眼的个儿,也为他着急。

  白愁飞笑了“你迟早都是。”

  狄飞惊仍在看他红紫晶“但我现在不是。”

  白愁飞道:“我说你是,你就是了。”

  狄飞惊几乎已全神贯注于他颈上的水晶世界里,只淡然道:“你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但不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

  白愁飞道:“就是因为我是‘金风细雨楼’的总楼主,所以,只要我承认你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你便是总堂主了。”

  说完,他突然做了一件事:

  弹指。

  “嗤”的一声,一道指风急射而出。

  这指劲的特⾊是快,来得全无征兆,而且快得令人不及反应,几乎是突然间它就来了,当人发现有这缕指风之际,才知道白愁飞遽然发动了攻袭,但知道白愁飞突然出袭之时指劲已打中了目标!

  达到了目的。

  “啵”的一声,水晶碎了。

  碎片四溅,有些击中了狄飞惊的脸。

  但他仍是没有抬头。

  不过却慢慢举目。

  他有一双十分俊秀、忧悒、黑白分明,不像帮会领袖而像受伤诗人的眼。

  他⾝边不住眨眼的瘦汉却已‮子套‬了匕首,就要扑过去拼命,狄飞惊只伸出了一根手指,他的行动便全然顿住,并且退回原位,只听狄飞惊仍淡淡地问:

  “为什么?”

  “如果我要杀你,刚才我那一指,碎的绝不是这块石头。”白愁飞道“打碎人头,对我来说,更易于石头。”

  瘦长个子恚怒地道:“那看是什么人的头。”

  “什么人?!”祥哥儿叱道“敢跟我家楼主这样说话!不是总字级的班辈,少出来混世!”

  “他是我们的堂主林哥哥,”狄飞惊平心静气地道“小蚊子,你也没总字辈,刚才不也说了话?”

  白愁飞倨然道:“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人不专心听,所以,最好不要有下次。”

  他的用意很明显。

  他还要说得更明显一些:“雷损死了,雷动天还囚在我们的楼子里,雷媚已背叛,现在,在‘六分半堂’,论资历、辈分、才智,没人及得上你。你不主事?谁来主事!”

  狄飞惊想也不想答了两个字:

  “雷纯。”

  “她?’白愁飞只一笑“女流之辈!她还不行!”

  狄飞惊道:“但她是雷总堂主的女儿。”

  “历来改朝换代之际,皇帝的儿子孙子一样要脑袋搬家,要不就换换位子。”白愁飞道“雷纯何德何能,及得上你!”

  然后他补充道:“只要我点头,你这位子就坐定了。”

  狄飞惊反问:“为什么我坐这‘六分半堂’的位子,倒要你‘金风细雨楼’的点头?”

  “原因简单不过。你的武功还差一截。这点我可以帮你。你的号召力不如雷损,士气也差,这些我都可以助你。大家都以为我们是敌非友,但如果你登上总堂主大位,我第一个贺你,两帮结义为盟,就没有人敢说二话。”

  狄飞惊静了下来。

  垂头,低目,但胸口只剩下条分开了的链子,兀自微晃,链端却已没有了颇梨。

  “不过,你们跟敝堂是大仇,只怕帮众不服。”

  “谁敢不服,就杀了他!再说,咱们二帮,合则无敌,分则自伤,何不合并?一起御敌。那我们必然是城里第一大帮了,什么‘发梦二党’、‘有桥集团’、‘迷天七圣’…全都得俯首听命的份儿!而且,设计杀雷损的是苏梦枕,我已除了他,为你们报了仇。暗算杀雷损的是郭东神,必要时我也未必保她,可交你们处置。我跟贵党,并无深仇大恨,何事不可为?怕什么人反对?!”

  “这样…”

  “不这样,”欧阳意意忽在旁冷笑道“只怕你今天过不了。”

  “噤声!”白愁飞叱道“这里岂容你乱说!”

  “这个…”

  狄飞惊犹在疑惧。

  “别这个那个了!咱们两帮打了四十年,谁都没好处,只亲痛仇快!何不和和气气地联手起来,把敌人杀个措手不及!”

  “那么…”狄飞惊仍在深虑“你我结义,两帮联手,谁兄谁弟?谁君谁臣?”

  “废话!咱们不分君臣,但当然我是老大!”白愁飞说得直接“咱们虚情假意的话儿不说,但利益共同,立场一致,你要是有诚意,先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那你是答应了?”

  “这——”

  “好,不管你答应不答应,都看你先做不做得成这件事,记住了,不管咱们两帮是不是一伙,都只在你一念之间。但我说的事都绝对是个机密——不管我们的事⼲不⼲、做不做得成,都万万不许怈露出去,否则,咱们就是敌非友,绝无转圜余地,听清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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