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铁拳道:“因为刀不是拳头,你可以受得了一拳,可是绝不可能受得了一刀的。”
钟无情道:“如果我偏要试一试呢?”
铁拳道:“那就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了。”
钟无情道:“好,我就试一试你的刀。”
他还是用他神奇的解⽳手法开解了铁拳的⽳道。
他刚刚放下了手指,铁拳的刀就刺了出去。
他用的刀法是刺。
用刀的人中,很少有几个人喜欢用刺。
因为刀和剑不同,在刀的十几种用法中,刺是最难练的一种。
所以铁拳用的是刺。
同样在一年之后,当铁拳的名气真正地响起来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铁拳的刀和⾼渐飞的拳头一样,从来没有落空的时候。
可是刀和拳头不同。
一个人就算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武功,就算可以受得起一拳,可是他不可能受得起一刀的。
尤其是铁拳的刀。
所以这一刀还是刺中了,刺中了钟无情的心脏。
可是刀只刺破了黑衣,就再没能入进一寸。
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不可能再进一寸。
钟无情的手指又伸了出来,同样点中了铁拳的⽳道。檀中⽳。
铁拳的刀还刺在钟无情的服衣里,上⾝前倾,还保持着攻击的势姿,只不过这个姿式已变得很可笑了。
钟无情从每一个人的面前走过,最后停在了田笑的面前。
田笑道:“难道你还想开解我的⽳道?”
钟无情道:“这个险我是绝不会冒的。”
田笑道:“你的⾝上穿着刀枪不入的宝甲,又练了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你好像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钟无情道:“我练的并不是金钟罩,铁布衫。”
田笑道:“那么你练的是什么?”
钟无情道:“是少林寺的金钢不坏之⾝。”
田笑不由失⾊道:“你竟练成了金钢不坏之⾝?”
钟无情道:“只是小有成就而已,可是用来对付白先羽的神刀恐怕就不行了。”
大家都不由地看着那个白先羽。
大家都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白先羽,而只是白先羽手下一个忠心的仆人而已。
白先羽早已死了。
钟无情已走到这个人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冷冷地道:“你希望别人认为你是白先羽?”
这句话的意思已等于在说,你不是白先羽。
这个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白先镜。”
钟无情道:“我听说白先羽有一个弟弟也叫做白先镜。”
白先镜道:“那就是我。”
钟无情道:“我还听说白先羽已死了。”
白先镜道:“你没有听错。”
钟无情冷冷地道:“可是白先羽绝没有死。”
现在白先镜开始冷笑了,他道:“每一个人都会死的,就算是白先羽,也同样是一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死的。”
钟无情冷冷地道:“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死。”
白先镜冷笑。
钟无情道:“你知道白先羽为什么不会死?”
白先镜冷笑道:“为什么?”
钟无情道:“因为我还没有死。”
白先镜还是冷笑。
钟无情叹了一口气,道:“白先羽究竟有没有死,其实你也不会知道,可是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一些奇怪?”
白先镜道:“不奇怪。”
钟无情道:“哦?”白先镜道:“因为你是一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像你这样胡言乱语。”
钟无情笑了一笑,忽地一拳打在了白先镜的腹小上。
白先镜虽然⽳道被点,可还是被这一拳打弯了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慢慢地流了下来,白先镜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钟无情淡淡地笑道:“如果你不相信白先羽没有死。我们可以打一个赌。”
白先镜没有说话,因为他的一口气还在腹小处,还没有力气说话。
钟无情道:“我从一数到十,如果我数完了十下,白先羽还没有出来的话,这里就有一个人要死了。”
白先镜现在可以说话了,他道:“你可以数到一千一万都没有关系。”
钟无情笑了一笑道:“好,不过我第一个杀的人并不是你。”
他看了看四周,他的目光每触到一个人的脸上时,这个人的表情就会有一些变化。
最后钟无情把目光停在了秦宝宝的脸上。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是我。”
钟无情笑道:“为什么会是你?”
秦宝宝道:“因为白先镜一定和白先羽立了约定,无论白先镜发生了什么事,白先羽也许都不会出来。”
钟无情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秦宝宝道:“所以白先羽就算看到你杀了白先镜,也未必会出来的。”
钟无情道:“不错。”
秦宝宝道:“可是我就不同了。”
钟无情道:“你有什么不同?”
秦宝宝道:“因为我的⾝份很特别,如果我死了,江湖上就很可能会起大乱子。因为为我报仇的人很多。”
钟无情笑道:“不错,唐门、少林寺、金龙社,这江湖上的三大势力,一定不会放过白先羽的。”
秦宝宝道:“不错,如果白先羽见死不救,我的大哥他们的确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
钟无情道:“我虽然听说卫紫衣的脾气变了很多,可是一个人的脾气再变化,还是无法根本改变。”
秦宝宝道:“所以你拿我要迫白先羽出来,的确是找对人了。”
钟无情道:“你好像也想看到白先羽出来。”
秦宝宝道:“是有一点点想,因为这样一个大人物,如果不看一看,今生都会觉得遗憾的。”
钟无情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数了?”
秦宝宝道:“当然可以。”
钟无情慢慢地说出第一个数字:“一。”
这是一种可怕的磨折,钟无情的声音非常缓慢,好像时间对他来说,已是一种凝固的东西。
可是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开始加快,尤其是⾼渐飞。
可是他刚才不是没有机会,如果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相信一定可以把钟无情的头颅打碎。
可惜这个机会已不可能再有。
所以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钟无情好整以暇地慢慢地数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数字。
“三。”
现在钟无情只不过才数到三,可是⾼渐飞已经受不了了。
他叫了起来,道:“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钟无情转过⾝看着他,道:“杀你?杀你又有什么用?”
⾼渐飞道:“你要是杀了我,也一样有人会为我报仇的。如果白先羽真的见死不救,为我报仇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白先羽的。”
钟无情道:“所以白先羽为了你,也一定会出来的。”
⾼渐飞道:“是的。”
钟无情沉思着道:“那么你又是谁?你的武功的确不错,谁教了你这一⾝武功?”
⾼渐飞道:“是我妈。”
钟无情道:“你妈又是谁?”
⾼渐飞忽然迟疑了,他道:“我妈是,我妈是…”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不必说下去。”
⾼渐飞立刻停下了,因为他知道,白先羽来了。
门外传来拐杖点地的“笃笃”声,然后门被推开。
一个老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一个青衣的老人。
老人的年纪比秦宝宝、铁拳、⾼渐飞的年纪加起来,乘上二还要大一点。
谁都想不到,一个人可以衰老成这个样子。
无论你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都像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死过去的老人。
老人走了进来,走到了⾼渐飞的面前,道:“你的⺟亲还好?⾝体还好?”
⾼渐飞惊奇地道:“你认识我⺟亲?”
老人点了点头,道:“除了她的儿子,谁可以有那么可怕的拳法?”
⾼渐飞不噤有一点飘飘然了,对别人的恭维,他可以不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认为这个人是在讥讽自己。
可是这个老人的话就不同了。
因为他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无疑是前辈名侠,他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时候,这里的人有一大半还没有出生。
白先羽又走到铁拳的面前,道:“那个老家伙还好?”
铁拳道:“好得很。”
白先羽笑道:“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一定死不了,连我都死不了,何况那个老妖怪?”
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来,铁拳一定会割断这个人的咽喉。
可是现在这句话是白先羽说出来的。
白先羽看了看田笑道:“你一定就是那个田笑。”
田笑道:“是。”
田笑虽然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可是在这个老人面前,却恭敬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因为他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最后走到了秦宝宝的面前,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就像是湖上的水纹一样荡开了。
他笑道:“秦宝宝,嗯,秦宝宝,原来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白大侠是不是觉得有一些失望,白大侠是不是认为我本来应该是三头六臂?”
白先羽笑道:“就算不是三头六臂,最起码也应该是两个脑袋。”
秦宝宝道:“如果一个脑袋就够用的话,又何必用两个脑袋?”
白先羽笑道:“不错,如果一个人的武功已足够好的话,又何必去练什么金钢不坏之⾝。”
秦宝宝道:“只有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人,才会练这种没有用的武功。”
白先羽笑道:“也不能说没有用,只是如果有这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去喝喝酒?下下棋?”
秦宝宝道:“因为他有⽑病。”
白先羽笑道:“不错,这个人一定是有⽑病。”
他转过⾝来,看着钟无情,道:“我说的这个有⽑病的人就是你。”
钟无情冷冷地道:“我知道。”
白先羽笑道:“你居然知道,看来你的⽑病并不是太厉害。”
钟无情冷冷地道:“你终于还是出来了。”
白先羽笑道:“所以我还是认为你有⽑病,我一出来,你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出来?”
钟无情冷冷地道:“白先羽只不过还是以前的白先羽,可是钟无情已不是以前的钟无情。”
白先羽叹道:“有一些人一旦有了一些自以为很不错的东西,就会拿出来卖弄卖弄,只不过,他们还是卖不出去而已。”
秦宝宝觉得很有趣、这个白先羽一点也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严肃,他倒觉得白先羽好像和自己很投缘似的。
他是一个很风趣的老人。
可是对钟无情来说,白先羽不是风趣,而是可怕,非常的可怕。
谁在第一眼看到白先羽的时候,都认为这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可是你再仔细地看一看,你就会发现,这绝不是一个平常的老人。
当他对你笑的时候,他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当他偶尔睁开眼睛的时候。目中的光就像是针尖一样。
现在他已站在钟无情的面前,只是那么随随便便地一站。于是屋子不自噤地静了下来。
屋子里好像多了一样东西,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东西。
⾼渐飞的血液加快了流动,这无疑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这一战一定会非常地精彩。
最关心的还是铁拳,因为他也用刀。
白先羽的神刀只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有时候已被渲染成一个神话。
现在铁拳终于可以看到白先羽的刀了。
那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刀,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
最紧张的当然是钟无情。
在面对秦宝宝这些人的时候,他非常的嚣张,也非常的傲慢。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秦宝宝已看到,钟无情的脸上好像已有了汗水。
在从从容容的白先羽面前,钟无情紧张得好像要昏了过左。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这一战虽然并未开始,可是胜负已可以预料。
白先羽还在笑,那种只要是在老人的脸上都可以看到的笑。
他笑着道:“钟无情,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田笑忽地道:“因为他发现,就算他再练上个十年八年,也不可能是白大侠的对手。”
白先羽笑道:“可惜这种事情他是永远也不会承认的。”
田笑道:“也许连我现在都可以杀了他。”
白先羽笑道:“你想试一试?”
田笑道:“想。”
白先羽笑道:“好,我也想看一看天下第一杀手杀人的手段。”
他手中的木杖轻点“嗤”的一声,田笑的⽳道已被解了。
白先羽用的当然也是隔空解⽳的手法,只不过他的手法要比钟无情的⾼明得多。
他根本就不必做势,只是随随便便地一抬木杖,田笑的⽳道就被解了。
田笑走到了钟无情的面前。冷冷地道:“你是否记得十年前,你杀过一个人?”
钟无情道:“我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田笑道:“可是那一个人你一定不会忘记,因为他为了救自己的朋友,宁愿用⾝体缠住你的剑。”
钟无情道:“原来那一天逃走的人就是你。”
田笑道:“所以我今天来报仇了。”
钟无情道:“好。”
他已出手。
在他进来,一直到现在,谁也没有看到他的剑,谁也不知道他的剑在他⾝上的什么地方。
现在大家已看到了。
剑就在他的袖中,一柄极狭,极薄的剑。
袖中剑。
剑光一闪,就到了田笑的咽喉。
谁也不可以形容这一剑的速度,就像谁也不可以形容闪电的速度。
这一剑出手就到了田笑的咽喉,好像剑本就在田笑的咽喉一样。
这样的速度,谁可以抵挡?
铁拳看到这一剑的时候,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一剑是刺向自己,那么自己肯定死定了。
⾼渐飞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刚才钟无情用出这样的一剑,自己绝不可能打中钟无情的鼻子。
因为在自己还没有出手的时候,自己就是一个死人了。
大家都好像有一种同样的感觉——幸亏这一剑刺的不是自己,而是田笑。
田笑有没有把握接下这一剑?
田笑没有接,也没有挡,更没有避,他也出刀。
闪电般地出刀。
刀光一闪,也到了钟无情的咽喉。
大家都可以看得出,田笑的这一刀要比钟无情的剑慢一点点。
只慢一点点。
也就是说,当钟无情的剑已刺中田笑的时候,田笑的刀还不能刺中钟无情。
可是,田笑的这一刀已贯注了真力。
所以就算是钟无情一剑刺死了田笑,田笑的刀也同样可以要钟无情命。
在田笑出刀的时候,大家都不噤地叫了起来,可是等这一刀刺出之后,大家才发现。
对付钟无情的快剑,田笑的方法是唯一的方法。
钟无情会不会和田笑一命换一命?
这是不可能的。
每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只是一个最下等的人,他也一定认为,自己的命要比别人的命值钱得多。
“叮”的一声,刀剑相触,钟无情的剑已荡开了田笑的刀。
钟无情的第二剑已刺出。
他这一剑好像更快,他好像随时都可以刺出最快的剑。
田笑的第二刀能不能和他的第一刀一样快?
田笑想也没有想,他的刀又已刺出。
他在刺这一刀的时候,好像根本不知道钟无情的剑会杀了自己。
更让大家惊讶的是,他的这一刀也不是刺向钟无情,而是刺向白先羽。
钟无情的剑在刺到中途的时候,也忽地转向,剑的目标,也同样是白先羽。
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地惊呼了起来。
几乎的意思,就不是所有的人了。
只有一个人好像早已料到。
这个人就是秦宝宝。
他只是笑了。
笑的人还有一个。
那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也笑了。
在他笑的时候,大家都好像看到了有一种如寒星般的刀光一闪。
谁也没有看清这一刀的出手方位和角度。
不过大家都很清楚。
白先羽已出刀。白先羽的神刀。
大家早已想看一看传说中白先羽的神刀。现在大家终于看到了。
可是等到这一件事过后,有人问起铁拳或是⾼渐飞:“那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刀?”
铁拳和⾼渐飞都回答不出。
他们虽然看到了那一刀,可是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如寒星般的刀光只一闪,钟无情和田笑已退开。
他们的⾝上还是好好的,服衣也是好好的。
他们手上还是有刀,有剑。
可是他们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死人。
最起码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白先羽双手拄着木杖,脸上轻轻地笑着,他的表情很有趣,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秦宝宝忽地对白先羽道:“你怎么知道想杀你的人是田笑?”
白先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因为如果你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没有一个人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能够接得下钟无情和田笑的联手一击的。”
白先羽点头道:“不错,这两个人的确非常可怕,也许江湖上再也找不出比他们两个还要可怕的人。”
秦宝宝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白先羽笑道:“我之所以有防备,是因为你告诉我的。”
秦宝宝道:“我刚才没有说话。”
白先羽道:“有一些事情,不必说话也是可以传达的。”
秦宝宝道:“我刚才怎么了?”
白先羽道:“你刚才一直在看着田笑,因为你早已知道他想杀我,所以你看他的眼神就和看其他的人的眼神有所不同。”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确已知道他才是杀你的真正主力。我本来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我没有机会说话。”
白先羽笑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田笑才是杀我的主力?”
秦宝宝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
白先羽道:“你说。”
不光是白先羽想听,每一个人都很想听,尤其是田笑。
秦宝宝道:“我知道风先生一直想杀的几个人中,白大侠就是其中的一个。”
白先羽道:“不错,如果我一天不死,他一天都不会安心的。”
秦宝宝道:“可是他也知道,想杀你,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先羽笑道:“如果我是那么容易死,我早已死了。”
秦宝宝道:“所以他制定了一个非常严密的计划。”
白先羽道:“什么计划?”
秦宝宝道:“他首先让田笑训练铁拳,这就让大家都认为,铁拳才是杀人的主力。”
白先羽道:“其实不是。”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田笑要比铁拳⾼明得多,因为他绝对是天下的第一杀手。”
白先羽道:“那么风先生的第二步当然就是和田笑反脸,因为这样,田笑才可以得到我们的信任。”
白先羽笑道:“得到你们的信任,其实就是得到我的信任。”
秦宝宝道:“是的。这只是第一步。”
白先羽道:“那么第二步呢?”
秦宝宝道:“第二步就是钟无情,钟无情成名已久,当然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他的任务就是迫你出面。”
白先羽道:“他做到了。”
秦宝宝道:“因为有人在帮他,我知道在灯被熄灭的时候,田笑就开始出手了。”
白先羽道:“不错,否则以钟无情一个人是绝对制不住这里所有的人的。”
秦宝宝笑道:“我听到在⾼渐飞被制住的时候,他打出了一拳,田先生可不可以让我们看一看你的伤口。”
田笑冷冷地道:“不必看。”
秦宝宝笑道:“铁拳用的是刀,可是刀却不会在田笑的⾝上留下伤口的,因为田笑的⾝上也穿了一件刀枪不入的宝甲。”
白先羽道:“这本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可是你又是怎么识破的?”
秦宝宝笑道:“因为风先生放弃田笑,放弃得太突然了,像田笑这样一个完全还可以用的人本是绝不该放弃的。”
白先羽笑道:“这不能怪风先生太笨,只是怪你太聪明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也知道,聪明的人是活不长的。”
白先羽笑道:“这你就错了。”
秦宝宝道:“我怎么错了?”
白先羽笑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秦宝宝道:“当然是。”
白先羽笑道:“我是不是活得很长?”
秦宝宝道:“足够长了。”
白先羽笑道:“所以聪明的人是活不长这句话是来骗人的,如果一个聪明人活不长,只是因为他虽然聪明,可是还不是足够的聪明。”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
这时白先羽的目光已转到田笑和钟无情的⾝上,他在看着他们的时候,脸上已没有笑意。
一丝笑意也没有。
他冷冷地道:“如果有一个人想杀你,你会不会放了他?”
这句话是对田笑说的。
田笑道:“我不会。”
白先羽道:“你会怎么对付想杀你的人?”
田笑道:“杀了他。”
白先羽笑道:“那就好极了,现在你们可以动手了。”
田笑道:“动什么手?”
白先羽冷冷地道:“难道你还想让我出手杀了你们?”
田笑笑了。
田笑的名字中虽然有一个笑字,可是他很少笑过。
现在他笑了。
白先羽还是冷冷地看着他,还是没有表情。
田笑道:“你认为有没有人能躲得过我和钟无情的联手一击?”
白先羽道:“刚才我已躲过了。”
田笑道:“可惜你还是受了伤,如果你没有受伤,你还会站在这里?”
他又笑了一笑道:“我早已听说过,白先羽的神刀之下,是绝不会留活口的。现在我还没有死。”
白先羽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道:“田笑果然是天下的第一杀手。”
他的木杖慢慢地抬了起来,对准了田笑。
田笑已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白先羽的确受了伤,没有人可以在田笑和钟无情的联手一击之下全⾝而退。
绝对没有。
可是田笑仍然很小心,因为他的对手毕竟是白先羽。
神刀无敌白先羽。
现在他还没有看到白先羽的刀,所以这一战,还很难预料。
白先羽的木杖忽地转向,转向了⾼渐飞。
“嗤”的一声,一股无形的真气已冲出。
白先羽竟开解了⾼渐飞的⽳道。
⾼渐飞⽳道被开解之后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扑向了铁拳。
他一拳打在了铁拳的腰眼上。
这是开解檀中⽳唯一的一种方法。
铁拳和⾼渐飞相对而笑,现在他们已得到了自由,所以他们什么也不怕了。
⾼渐飞走向了钟无情,笑道:“刚才你两次点中了我的⽳道,你还想不想有第三次?”
钟无情道:“我一出手就可以杀了你。”
⾼渐飞笑道:“正像没有人可以躲得过你和田笑的联手一击一样,也同样没有人可以在白大侠的神刀下全⾝而退。”
他笑得很开心,道:“你总不会否认你也受了伤了吧?”
钟无情静静地看着⾼渐飞道:“你很不错。”
⾼渐飞笑道:“我本来就很不错,最起码我知道你的右手,也就是握剑的那只手已不能动了,你当然也使不出刚才对付田笑时那么快的剑。”
他顿了一顿,笑道:“所以‘我一出手就可以杀了你’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的。”
钟无情忽地笑了一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一个秘密?”
⾼渐飞道:“什么秘密?”
钟无情轻轻一笑,他的笑容让人要呕吐。
他轻轻地道:“我的这个秘密就是,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样快。”
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剑已刺出,左手剑。
剑光只一闪,已到了⾼渐飞的咽喉。
这一剑的速度绝不亚于刚才右手的那一剑。
⾼渐飞能不能躲得开这一剑?
绝不可能。
那么⾼渐飞是不是只有死了?
⾼渐飞也没有死。
因为他出指。
手指。食指。只有一根食指。
在钟无情的剑已几乎刺入⾼渐飞的咽喉时,⾼渐飞非常及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惊天一指!
剑已飞起,像惊龙般飞起。
⾼渐飞的手指只一点,就点飞了钟无情的剑,这根手指余势不竭,仍如闪电般刺出。
“波”的一声,钟无情的眉心已中指。
有血,血正从钟无情的脸上流下。钟无情的眉心已多了一个洞,血洞。
⾼渐飞的笑容就像是舂风般吹过,他笑道:“刚才我忘了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秦宝宝道:“什么秘密?”
⾼渐飞笑道:“我最可怕的武功不是我的拳头。而是我的手指。”
秦宝宝笑道:“你说得太迟了。”
⾼渐飞笑道:“这只能怪钟先生太心急了。”
钟无情没有说话,因为他已说不出话来,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钟无情倒下的时候,田笑的脸上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他不能不震惊,他想不到⾼渐飞的手指居然会这么可怕,居然可以在钟无情的眉心上打出一个血洞。
是钟无情,而不是别人。
⾼渐飞还在笑,那种得意的笑。
他不能不得意。想不得意都不行。
那么铁拳呢?
自从⾼渐飞一拳打开了铁拳的⽳道后,铁拳就没有动过。
屋子里很静。
钟无情的尸体倒下时,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现在屋子里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每一个人的呼昅声。
只有在极静的情况下,一个人才能听到自己的呼昅声。
铁拳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田笑。
既然⾼渐飞解决了钟无恨,田笑当然要由铁拳来对付。
这一战,和⾼渐飞与钟无情之间绝不相同。
对钟无情而言,⾼渐飞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卒。
他既不了解⾼渐飞的背景,也不了解⾼渐飞的武功。
何况他还击败过⾼渐飞一次,对⾼渐飞本就存有轻视之心。
所以⾼渐飞能够取胜,不能说没有一点侥幸。
可是铁拳却不同。
在这世上,也许再没有比田笑更了解铁拳的武功的人了。
因为铁拳本可算作是田笑的徒弟。
那么铁拳对田笑呢?
铁拳一点也不了解田笑。
他们在一起一共只呆了三个月,三今月是绝不能了解一个人的。
尤其是田笑这种人。
田笑在笑。
他笑道:“我也和钟无情一样,也受了伤,在白先羽的神刀下,绝没有全⾝而退的人。”
铁拳道:“我知道。”
田笑道:“所以你我之间这一战,你的确占了很大的便宜。”
铁拳也笑了一笑,忽地问了一个和这个事情毫无关系的问题,他道:“你有没有打过猎?”
田笑道:“打猎?”
铁拳道:“我打过猎,打过老虎和野猪。你知不知道,老虎什么时候最可怕?”
田笑道:“什么时候?”
铁拳道:“就是在它受伤的时候。”
他的眼睛盯着田笑青衫下正在慢慢渗出来的血,慢慢地道:“你也受了伤,一只受伤的老虎。”
田笑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严肃得带着尊敬。
他已绝不敢小看铁拳。
受伤不是一件好事,没有人愿意受伤,可是对田笑这种历经生死的考验,每天活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受伤反而激发了他的生命力。
现在田笑的确像一只老虎,一只受了伤的老虎。
铁拳看出了这一点,看得很准。
所以他不动。
大多数人都认为,决斗就是你来我往。刀剑相触,是惨叫,是流血。
那样的确很精彩,很好看,可是这不是决斗。
那只是打架。
就像街头的两只饿狗在为了一块馒头而相互争咬一样。
决斗就是决斗。
这不光是一种武功的较量,也是一种智慧,耐力,和经验的较量。
其实等到出手的时候,那已经是结局了。
⾼手相争,只争一招,因为一招已足够了。
有时候连一招都不必。
田笑已不再笑,因为他渐渐明白了,铁拳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比自己所知道的铁拳要可怕得多。
鲜血已渗透了青衫,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田笑受的伤很重。
田笑知道,他不能够等下去,因为随着鲜血的流逝,他的体力也在流逝。
而铁拳可以等,也能等。就算让他等上三天三夜,也没有关系。
所以田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在自己的鲜血还没有流尽之前,拼上一拼。
他的⾝子只一动,就到了铁拳面前,他的动作还是如同闪电,伤处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障碍。
接着他刺出自己的刀。
这一刀刺出去之时,绝没有留下后路。
田笑已没有退路。
刀,还是那么快,招式还是那么完美,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铁拳出手,败的就是田笑。
铁拳出手。
只见刀光一闪,空气中便传来“咝咝”的声音,那是鲜血噴出来的声音。
鲜血尚没有落地之时,田笑已不见了,只是从被撞碎的窗户里吹来了清凉的晚风。
地上除了血,还有一柄刀,一只手。
田笑的刀,田笑的手。
白先羽叹了一口气,道:“好可怕的人。”
他说的并不是铁拳,而是田笑。
田笑宁愿断了一只手,而借机逃走,他把一只手随随便便地留下了这里,就好像是别人的手。
白先羽看了看大家,道:“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遇到这个人,如果遇上,能够逃走的时候,就尽量逃走。”
他加重了语气道:“逃得越远越好。”
铁拳好像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本不该放了他的。”
白先羽当然看出铁拳的这一刀完完全全可以要了田笑的命,可是他只留了一只手。
因为田笑毕竟是铁拳的三月之师。
有些人永远不会忘记对自己有好处的人,比如铁拳对田笑。
那么对小兰呢?
也许除了那个神秘的老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小兰对铁拳更好的人。
小兰对铁拳的情谊,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
可惜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上忙,何况大家也都知道,铁拳之所以无法接受小兰的原因,只因为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
秦宝宝。
今天晚上,秦宝宝本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说的时候,白先镜和白长生就来了。
铁拳当然不知道秦宝宝想说什么。
可是他隐隐觉得,秦宝宝想说的一定是自己不想听的。
谁都知道,卫紫衣和秦宝宝之间的情义,已超出了兄弟之情。
谁都知道,如果说还有一个配得上秦宝宝的人,那个人一定是卫紫衣。
所以铁拳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很厉害。
可是他决定错下去。
小兰的悲剧,就在于她爱上了一个绝不能爱的人。
铁拳岂非也一样?
白先羽用他洞察天机的目光看着屋子里的这群少年,目中已有忧⾊。
可惜这种事情是不能想的,只要想上一想,就会头大如斗。
白先羽决定不去想了。
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好方法,所有的问题,不妨由时间来解决。
有酒的时候,铁拳就绝不会去喝茶,这就像⾼渐飞在有⾁的时候绝不会去吃素一样。
现在铁拳在喝酒,⾼渐飞在吃⾁。
那么秦宝宝在做什么呢?
我敢和任何人打一两银子的赌,赌他们绝猜不到秦宝宝在做什么。
秦宝宝在补衣。
床上有许多服衣,有铁拳的,也有⾼渐飞的。
这些服衣都很破。
虽然服衣都还是新的,可是,不是这里破了一个大洞,就是哪里脫线了。
像⾼渐飞和铁拳这种人,如果可以穿一天服衣而不破,那实在是一个奇迹了。
服衣破了,可以扔掉,也可以去买件新服衣。
可是秦宝宝忽地想起来补衣。
谁也想不出秦宝宝究竟在想什么,不过铁拳和⾼渐飞却明白了一件事,如果秦宝宝想补衣,就最好把服衣穿破。
把服衣穿破,实在是天下最容易的事,所以,铁拳和⾼渐飞⾝上的服衣都破了,所有的服衣都破了。
补服衣也许是天下最乏味,最无聊的事情。
所以这种事情一向是由女人做的。
你什么时候在阳光下,小屋前,看到一个大男人在穿针引线,缝缝补补?
如果你看到了,那么这个大男人一定是个裁缝。
刚开始补衣的时候,秦宝宝的手指难免要被针扎几下的。
像秦宝宝这种又嫰又白的小手,就算是掐也可以掐破的,何况是用针刺?
针刺在秦宝宝的手上,血流在⾼渐飞和铁拳的心上。
可是两个人都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并且拼命掩饰自己的关心之⾊。生怕对方可以看出。
不过两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愉快。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秦宝宝不对他们有一点喜欢的话,绝不会替他们补服衣的。
据说,为男孩子补服衣,是一个女孩子表达自己情义的最好方法。
秦宝宝会不会也是这样?
就算不是这样,⾼渐飞和铁拳也会拼命地往这方面想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秦宝宝究竟是对自己好一点,还是对对方好一点。
这时候,他们都忘了卫紫衣。
连想都不想。
就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灿烂,多云有风。
空气好像是透明的,连远处柳絮的纤⽑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从远山吹来的清风,带着木叶的清香,在这种时候,临窗把酒,或是吃⾁,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为自己补衣,那种心情真的是好极了。
铁拳忽地道:“小⾼,你离开家有多久了?”
⾼渐飞道:“恐怕有两三个月了吧。”
铁拳道:“难道你不想回家看一看吗?”
⾼渐飞当然想,连做梦都想。他本就是一个很恋家的人。
可是当他正想老老实实地回答的时候,忽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铁拳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如果自己说“想”
那么铁拳一定会开开心心地上街买一大包东西,为⾼渐飞雇一辆漂漂亮亮的马车,然后依依不舍地把⾼渐飞送上路。
这样,他就可以单单独独地和秦宝宝在一起。
如果秦宝宝再想补衣的话,就只能为铁拳一个人补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渐飞已不难发现铁拳的险恶居心。
可是⾼渐飞可不可以回答“不想”?
他一旦说出这两个字,铁拳就会冷冷地说⾼渐飞是一个不孝之子,那么⾼渐飞的形像自然大打折扣。
⾼渐飞不由地暗叹了一口气“好险。”
如果不是自己这一段时间变得聪明了,铁拳岂非就赢了这一局?
可是⾼渐飞该怎么回答呢?
床上的秦宝宝已停下了针线,正用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看着⾼渐飞,天下本就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秦宝宝的。
⾼渐飞想了一想,慢慢地道:“我发过一个誓。”
铁拳道:“什么誓?”
⾼渐飞用一种狡猾的目光看着铁拳,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我在江湖上不能成名,我绝没有脸见家人。”
秦宝宝笑了。
铁拳只有喝酒。
⾼渐飞也笑了,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聪明了,简直是聪明得要命。
喝酒,吃⾁,补衣,都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法。
铁拳、⾼渐飞、秦宝宝都是闲不住的人,如果有别的事情去做,他们绝不会坐在这里。
可是这几天来,江湖上实在平静得很。就连风先生也好像消失了。
如果连风先生都消失了,江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厅。
大厅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谈笑。
比较特殊一点的是一对祖孙在操琴卖唱。
没有人喜欢听老太婆唱歌。
这个小姑娘生得并不算美,可是却⼲⼲净净,清清慡慡,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风情也是足以能勾一两个男人的魂的。
像这样一个姑娘,每一个都免不了要多看几眼。
可是铁拳和⾼渐飞却不敢看。
有秦宝宝在这里,他们怎么敢看别的女人。
秦宝宝看着⾼渐飞和铁拳的那种有趣的样子,又在偷偷地笑了。
谁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卖唱的小姑娘正慢声唱道:“红酥手,⻩藤酒,満城舂⾊宮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铁拳和⾼渐飞的学问当然都不是太好,他们并不知道这小姑娘唱的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觉得很好听。
可惜他们却不能去看,只有听。
他们这时非常希望有一点事情发生,哪怕有一点点事情也行。
他们实在是闷坏了。
看来他们的运气很不错,底下真的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小姑娘生得还算不错,并且看上去很有一点好欺负的样子,所以好像谁都可以欺负她似的。
江湖上的好人虽然很多,坏人当然也不少,所以这个小姑娘如果没有人来欺负她,实在是一件怪事。
小姑娘正在一张桌子边唱,这张桌子坐着四五个人,四五个一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人。
铁拳和⾼渐飞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明明可以看出这四五个人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唱?
他们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们恐怕还没有尝到没有饭吃的滋味。
他们并不知道,一个人没有饭吃的时候,本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有很多的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一个看上去最不像好人的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端着一杯酒,送到小姑娘的口边,一脸淫笑道:“小姑娘,要不要和我喝一杯?”
小姑娘想必也是久历江湖,只是陪笑道:“我不喝。”
这个人笑道:“你不会喝酒没有关系,只要会做一件事就行了。”
他的一个同伴凑趣道:“是什么事?”
这个人笑道:“当然是只要是女人都会做的那种事。”
他们一边说,一边笑,最让人无法忍受的那种笑。
最起码铁拳和⾼渐飞是绝对无法忍受下去的。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再说下去,还能够说出一些什么,反正他们已听不下去,一点点也听不下去。
铁拳立刻跳了起来,一步冲到了楼下,指着一个人的鼻子道:“你给我站起来。”
这个人好像是有一点喝多了,歪着头笑道:“我不是已站起来了吗?”
铁拳既然去了,⾼渐飞当然就用不着去了,现在他可以看热闹了,这总比什么事也没有的好。
铁拳笑了一笑,道:“你真的站起来了吗,我看你好像是爬在地下。”
这个人笑道:“你这个人一定是喝醉了,我明明是站着的,你怎么会说我爬在地上?”
铁拳笑道:“你很快就要爬在地下了。”
他伸出拳头的时候,实在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拳头很重,这些人并没有犯什么大错,没有必要对他们太凶。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只是轻轻地一闪,居然就让过了铁拳的拳头。
铁拳惊讶极了。
他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可以躲得过自己的拳头。
这个人冷冷地看着铁拳,道:“你看来是想做见义勇为的英雄,可惜你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我是谁?”
铁拳道:“你是谁?”
这个人道:“我就是漠北七雄中的老大。”
漠北七雄的确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惜铁拳并没有听过。
他笑了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漠北七雄的老大道:“你是谁?”
铁拳大声地道:“我就是⾼渐飞。”
他的声音的确是大极了,只要不是聋子都可以听得到的。
⾼渐飞觉得奇怪极了,铁拳好好地为什么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可是秦宝宝却笑了,他当然明白铁拳的意思。
因为⾼渐飞说过:“如果我没有在江湖上成名,我是绝对没有脸回去的。”
所以铁拳想让⾼渐飞成名,非常地想。
铁拳现在报出了⾼渐飞的名字,那么今天⾼渐飞的名字很快就要有人知道了。
漠北七雄的老大道:“⾼渐飞是什么东西?”
铁拳笑道:“你很快就要知道了。”
他又打出了一拳,非常快的一拳。他知道没有人可以躲得过这一拳,不管是漠北七雄的老大也好,是二老也好。
这一拳打中了,打得很准,正打中了漠北七雄老大的鼻子。
因为⾼渐飞非常喜欢打扁别人的鼻子。
漠北七雄的老大的鼻子不但扁了,牙齿也掉了,就连下巴也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应该惨叫的。可惜这个人已叫不出来,一个没有下巴的人怎么能叫得起来呢?
他不会叫,可是别的人已叫了起来,这些人口中叫的不外是:“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小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找死。”
铁拳没有说话,只用拳头。
能够用拳头说话的时候,他是从不会用别的方法的。
他知道⾼渐飞的拳头很厉害,比自己的拳头还要厉害,所以每一拳打出的时候,他几乎都用了全力。
他全力打出的拳头,当然不会落空的,对方只有四个人,所以铁拳只用了四拳。
既不多一拳,也不少一拳。
他的第一拳打掉了一个人的下巴,第二拳打碎了一个人的牙齿,第三拳打到了一个人的肚子。
这个人当时就爬不起来了,直到这一件事结束了之后,这个人才被他的同伴架走。
他的第四拳就有一点不忍心了,所以只打了这个人手中的刀而已。
可惜这个人的运气实在不好,他手中的刀居然反弹了起来,打中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出手本来很重,铁拳的力道当然也不轻,所以这个人立刻就昏了过去。
铁拳指着那个只被打碎了牙齿的人,笑咪咪地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这个人的牙齿被打落,说话就不是很清楚,他口中呜呜地说着,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铁拳笑道:“我还得再说一遍。”
他又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只不过拳头并没有打下去,只是在这个人的面前晃了一晃而已。
可是这个人却昏了过去。
铁拳叹了一口气,看来一个人想成名,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看了一看,只有肚子被打的人好像还没有什么事,他蹲到这个人的面前,叹道:“你怎么样?”
这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铁拳道:“你可不可以说话?”
这个人点了点头。
铁拳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
这个人道:“你叫⾼渐飞。”
铁拳道:“再说一遍。”
这个人道:“你叫⾼渐飞。”
铁拳大声道:“再说一遍,说大声一点。”
这个人大声道:“你叫⾼渐飞。”
铁拳的声音更大:“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这个人用全⾝的力气大声道:“你叫⾼渐飞。”
铁拳还不是很満意,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恐怕没有吃饭,只能叫这么大的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忽地大叫道:“你还不给我滚。”
这些人当然滚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滚了出去。
铁拳这时回过头来,面对卖唱的祖孙。他心里已想好了客气话,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男儿本⾊。”;什么“这一点小事情,何必言谢?”
可是他并没有说出这些话的机会。
老人和小姑娘都用冷冷的眼光看着他,就好像铁拳本是他们的仇人一样。
老人叹了一口气,对小姑娘道:“看来今天是没有指望了。”
小姑娘恨恨地道:“好不容易找了几个羊牯,本指望能小小地发一笔的,却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
老人叹息不已,道:“看采我们命中注定没有发财的命了。”
两个人叹息不已,铁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苦笑,他只有苦笑。
祖孙俩慢慢地走远了,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说着很难听的话。
铁拳恨恨地上了楼,一庇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渐飞有一点兴灾乐祸的味道:“实在很谢谢你,你做了好事却让我成名。”
可是他又很快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两个人不但不会感谢你,恐怕要把你骂得要死。”
他又笑道:“不过你帮我的机会还有很多,又何必生气呢?”
铁拳恨不得也打扁⾼渐飞的鼻子,不过他还是笑嘻嘻地道:“不错,以后的机会很多,你总有一天会成名的。”
⾼渐飞长揖到地,道:“多谢。”
秦宝宝一直在忍住笑,这盯实在憋不住了“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一笑,铁拳和⾼渐飞便看呆了。
如果这时有人问他们,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最美?
他们一定会异口同声地道:“就是在女人笑的时候。”
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他们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宝宝不由地被他们看得脸红了,无论谁被他们用这种眼神来看,都要会脸红的。
她“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渐飞和铁拳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铁拳忽地笑了。
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有收获的。最起码他们看到秦宝宝的笑。
到了⻩昏的时候,也就是吃饭的时候,秦宝宝的门总算打开了。
⾼渐飞和铁拳还在门口坐着,看到秦宝宝出来,立刻跳了起来。
秦宝宝笑道:“你们想不想吃饭?”
⾼渐飞立刻道:“想,想极了,再不吃一点东西,我就要昏过去了。”
铁拳冷冷地道:“我好像从来没有看你昏过去,恰恰相反的是,你好像永远也不会昏过去。”
⾼渐飞还在笑,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铁拳的话,就算听到了,他也会把这句话当做一个庇——放了。
秦宝宝三个人来到了楼下,叫了几样小菜,当然也不会少了酒的。
秦宝宝忽地道:“现在我想说一句话,不知你们想听不想听。”
还是⾼渐飞的话比较快,他道:“想听,你说什么话我们都想听。”
铁拳声音低低地道:“马庇精。”
这一句话⾼渐飞听到了,他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铁拳叫道:“马庇精。”
⾼渐飞反而笑了,他道:“你说我是马庇精,岂非在说秦宝宝是马了吗?你这个人实在太不像话了。”
铁拳一下子怔住了。
他想不到这几天⾼渐飞变得越来越聪明了,不但工于心计,而且每每地让铁拳下不了台。
他决定,以后要对⾼渐飞重新看待,千万不要再让他找到自己的痛处。
秦宝宝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心里又忍不住想笑。
他当然不会理睬⾼渐飞的挑拨离间,他最感到有意思的是,呆头呆脑的⾼渐飞居然这样聪明起来,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铁拳想转移秦宝宝的注意力,他道:“你想说什么话?”
秦宝宝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许打架。”
⾼渐飞看了看铁拳,铁拳也看了看⾼渐飞。
⾼渐飞道:“不错,打架是最没有意思的事,打架当然不好。”
铁拳却站了起来,道:“不行。”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行?”
铁拳道:“如果看到不平的事情却不能出手,那我们学武功又有什么意思?”
⾼渐飞不由地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猪。”
他也忙不迭地道:“不错,不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学武人的本⾊,秦宝宝,别的我们可以听你的,像这种大原则,我们是不会变的。”
铁拳看了⾼渐飞一眼,如果眼睛可以杀人,⾼渐飞已死过十万八千遍了。
⾼渐飞也看了铁拳一眼,如果眼睛是一种武器,那么⾼渐飞的眼睛就是世上最坚固的盾牌。
秦宝宝笑了。
他道:“我当然不是不让你们行侠仗义,只不过,有一些可打可不打的架,你们就不必打了。”
⾼渐飞笑道:“这个当然,我们又不是像某些人是打架狂。”
铁拳道:“谁是打架狂?”
⾼渐飞笑道:“当然不是你。”
铁拳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不到⾼渐飞居然会这么厉害,居然可以让自己一而再地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是小看了⾼渐飞。
不过,如果他在秦宝宝面前生气,岂不是一点风度也没有?
所以他没有生气,他只是笑了一笑。
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是最让女人欣赏的。铁拳决定把自己变成一个有风度的男人。
他们开始吃东西,⾼渐飞这一次居然吃得很斯文,莫非他也知道风度对男人的重要?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说话。
他们准备安安静静地吃一次。
可惜世上不如意事常之八九,他们想安安静静的时候,偏偏有人不想让他们安静。
这一次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本来一直斯斯文文地坐在桌子边吃东西,看到秦宝宝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就好像吃饱了。
⾼渐飞和铁拳当然看到这三个人有一点意思,不过他们刚刚得到过指示,自然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们希望这三个人能够聪明一点,最好不要惹他们。
尤其是不能惹铁拳。
因为铁拳现在生了一肚子的气,他一生气的时候,脾气就会很大。大得要命。
可是看来这三个人中并没有一个聪明人,一个人已走了过来,迈着自以为很有风度的方步。他的双手背在⾝后,就好像一个吃饱了饭没有事做的大财主,来和人聊聊天的。
他居然找上了铁拳。
他对铁拳笑了一笑道:“阁下一定就是⾼渐飞,⾼少侠了。”
看来⾼渐飞的名气已经传了出去。
铁拳转过头来,笑容満面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宝宝和⾼渐飞也笑咪咪地看着这个人。
吃饭的时候,能有一点助兴的节目,胃口就会好一点的,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说的话。
大财主模样的人也是笑容満面地道:“我姓方,方圆的方。我的名字就是方招云。”
方招云这个名字应该是很有名的,秦宝宝知道,今天铁拳打的漠北七雄的大后台,就是这个叫方招云的人。
漠北七雄已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如果今天他们遇到的不是铁拳,也许他们不会那么惨的。
这个方招云竟是漠北七雄的后台,当然也可以算是一大人物。
据说方招云本是一个王爷的后代,不但家资殷富,和朝廷也有关系。
他在黑道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少年的时候,曾得异人传授,一⾝武功⾼深莫测,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对手。
其实向方招云这种有财又有权的人,就算想和别人打架,也不必自己动手。
他的手下有很多亡命江湖的巨盗。
秦宝宝知道,在方招云的桌子上,肯定有一个人是大盗云満天。
所以方招云这个人在江湖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现在他虽然对铁拳客客气气,可是他的脸就像小孩子的庇股一样,是说变就变的。
既然别人对自己客客气气,铁拳也只好对他客客气气。
他笑道:“久仰,久仰。”
他口中说的是久仰,久仰,可是脸上一点也没有久仰的意思。
他好像还生怕方招云看不出自己脸上的意思,居然还露出一种轻视之⾊。
可是方招云能有今天的成就,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他还是笑了一笑道:“今天中午,我的几个不成气的手下得罪了少侠,我今天来,就是特意为他们道歉的。”
铁拳道:“其实今天的事情我也不对。”
方招云笑道:“哦?”他其实已看出能把漠北七雄打成那个样子的人,绝不是简单的人物,所以他这一次来,还是以和为贵。
他毕竟在江湖上已混了多年,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所以看到铁拳有了悔意,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可惜铁拳下面的话就让他很不开心了。
铁拳笑嘻嘻地道:“我实在是错了,我本来应该折断他们的脖子的,可惜我当时实在是太善良了。”
方招云的脸⾊居然还没有变,他打了一个哈哈,道:“⾼少侠实在是太会说笑话了。”
铁拳笑道:“我绝不是说笑话,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方招云的脸⾊变了,他的涵养再好,此时也沉不住气了。
他冷冷地一笑,道:“⾼少侠一定认为自己的武功是天下无敌了。”
铁拳居然笑道:“当然是。”
方招云慢慢地点着头,道:“很好,很好。”
他一边说,一边在慢慢地退,一直退到了自己的桌子边上。
他对⾝边的一个人说了一些什么,这个人就站了起来,笔直地向铁拳走了过来。
这个人走路的势姿很奇特,他的步子迈得要比常人多出一半,可是上半⾝却一动不动。
就好像上半⾝不是他的一样。
秦宝宝道:“这个人的拳头一定很厉害。”
铁拳笑道:“我的拳头也不错。”
秦宝宝道:“你知道他是谁?”
铁拳笑道:“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云満天就行了。”
秦宝宝笑道:“你猜对了,这个人就是云満天。”
铁拳反而笑了,其实他也早已看出这个人是云満天。
因为云満天实在是太有名了,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一天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铁拳的年纪虽然很小,可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他不知道的已经很少。
云満天迈着他奇特的步子,一下子就走到了铁拳的面前。
他根本就没有看铁拳一眼,只是道:“起来。”
铁拳站了起来,他的手像在发抖,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
他的声音也好像变了,颤声道:“什么事?”
云満天没有重复第二遍,他淡淡地道:“听说你这个小子很狂?”
铁拳还是颤声道:“狂是什么意思?”
云満天淡淡地道:“就是你快要死的意思。”
他一把把铁拳拉了起来,就像拎了一只小鸡一样。
铁拳的全⾝还在发抖,并且已好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云満天的脸上不噤有了一丝疑问之⾊,方招云明明说这个人很狂的,可是他实在看不出铁拳有一点狂的样子。
云満天虽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盗,却不是一个只会欺负小孩子的小人。
他把铁拳拎得和自己一样⾼,鼻子对着鼻子道:“你只要过去向方老板道一个歉,就没有事了。”
铁拳道:“真的?”
云満天道:“真的。”
铁拳道:“可是我不想。”
云満天不噤有一点生气了,他道:“那你想怎么样?”
铁拳嘻嘻一笑,道:“我想谢谢你。”
云満天道:“谢谢我?”
铁拳笑道:“谢谢你把我提得这么⾼,正好可以让我打到你的鼻子。”
这句话很长,铁拳却说得极快,在云満天还没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铁拳的拳头就打了出去。
这一拳速度极快,相距他极近,绝没有打不中的道理。
“卟”的一声,鼻子开花,鲜血长流。
云満天一声怒吼,反手将铁拳扔了出去。
铁拳的⾝体就像一枝离弦的箭,飞了出去,撞向墙壁。
墙壁是用大青石砌成的,铁拳也绝没有练过铁头功。
秦宝宝和⾼渐飞不由地惊呼失声。
可是铁拳居然在空中一个翻⾝,将头撞墙的势姿变成了后背撞墙。
铁拳的后背居然轻轻地靠在了墙壁上,就像粘在墙壁上一样,慢慢地滑了下来。
云満天一掷的力量竟被铁拳在空中一个翻⾝而化解掉。
看到铁拳慢慢地滑了下来,秦宝宝和⾼渐飞的两颗心总算落回到心口上。
然后是鼓掌。
秦宝宝和⾼渐飞都开始为铁拳鼓掌。
奇怪的是,除了秦宝宝和⾼渐飞的掌声外,还有一个人的掌声。
这个人就是方招云。
人们只有在遇到很开心的事情,才会鼓掌的。
方招云居然也在鼓掌。可是他的脸上绝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
他在冷笑。
冲着云満天冷笑。
云満天的脸上全是鲜血。这样子本就是很难看的,当他看到方招云的表情时,他的表情简直就不能看了。
他大吼一声扑向了铁拳,一只碗大的拳头,打向铁拳的头。
谁都可以看出,这只拳头不管碰到什么东西,这东西马上就不存在了。
铁拳急躲,他用的是一种说不出名堂的方法。堪堪地避过云満天的这一拳。
可是,没有等他喘一口气,云満天的第二拳又打了过来。
这一拳铁拳也是万万受不了的,他只好再避。这一次他避得更勉強,云満天的拳头几乎是擦着他的脑袋打过去。
铁拳好像已没有余力再避了,这个时候,他只有反击。
用刀反击。
当他的刀在手上的时候,形势马上就变了。
刚才那个滑稽无赖的铁拳已不见了,只有肃杀。
刀光初视的时候,大厅忽地充満了肃杀之气。
方招云⾝后的第二个人也忽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人刚才一直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值得他看一眼。
就是铁拳一拳打中云満天鼻子的时候,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一睁开,秦宝宝的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这个人的眼睛好亮。”
最亮的还是刀光。
铁拳的刀光。
刀光只一闪,有人倒下。
云満天血溅出,倒下。
伤口只有一处。咽喉。
致命的一刀。
方招云⾝后的那个人忽地站了起来,铁拳笑了。
他手上的刀不见了,他的手也背在了⾝后,他就像方招云刚才那个样子,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人影一闪,一个人挡住了铁拳。
如果有人敢挡铁拳的路,铁拳只有一个方法,拔刀,砍下去。
可是这个人却是⾼渐飞。
铁拳虽然有时候真想给⾼渐飞一点颜⾊看看,这时却不得不露出笑容,道:“什么事?”
⾼渐飞伸出手指,指着方招云⾝后的那个人道:“这个人是我的。”
铁拳坚决地头摇,道:“不行。”
⾼渐飞道:“为什么不行?”
铁拳道:“因为我刚刚打上瘾,又怎么能不打?”
⾼渐飞笑道:“现在我已知道打架狂是谁了。”
铁拳立刻笑了,道:“当然不是我。”
⾼渐飞看着铁拳走到一边,才笑嘻嘻地道:“当然不是。”
⾼渐飞向那个人走了过去,那个人也向⾼渐飞走了过来。
铁拳忽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小⾼是一个天才。”
这是秦宝宝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他笑道:“为什么说他是天才?”
铁拳道:“因为他居然有了距离感,只有⾝经百战的人才能掌握这种距离感的。可小⾼打架并不多。”
秦宝宝道:“所以他是一个天才?”
铁拳马上转了风向,道:“不过这小子还是差了一点点。”
秦宝宝道:“差了哪点点?”
铁拳道:“阅历,经验。”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你看小⾼的眼睛在看对方的什么地方?”
秦宝宝道:“手。”
铁拳道:“所以他错了。”
秦宝宝道:“只有手才可以握兵器,也只有手才可以杀人。小⾼怎么会错?”
铁拳道:“和别人打架,注意对方的手虽然不错,可惜这个人不是用手杀人的。”
秦宝宝道:“那他的武器是什么?”
秦宝宝的眼睛一亮,道:“难道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铁拳就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猜对了?”
铁拳道:“因为江湖上唯一敢赤腿空脚和别人打架的人,只有宋长腿。”
秦宝宝道:“这个人的腿并不算太长,又怎么能叫宋长腿?”
铁拳道:“因为他的腿总是可以踢到别人绝踢不到的地方,他明明离你有两丈,你却被踢飞了。”
秦宝宝笑道:“果然是长腿。”
⾼渐飞这时抬起了手,道:“原来你叫宋长腿。”
宋长腿点头,他好像并不喜欢说话。
⾼渐飞喜欢。
只要一有机会,不管在什么场合,他都会不停地说下去。
他道:“你的腿真的有两丈?如果是真的,那么你的腿一定是弹簧腿,你把弹簧装在了什么地方?”
宋长腿一腿踢了出去。
他和⾼渐飞的距离足有一丈,可是他一腿踢出时,竟到了⾼渐飞的下巴下。
⾼渐飞疾退。
宋长腿的⾝体凌空飞起,腿双连环踏出,一连踏了十八腿。
⾼渐飞不停地退,他⾝边的东西就不停地遭殃。
不过他已看出,宋长腿在踏完这十八腿之后,总是要换口气的。
宋长腿换气的时候,也是⾼渐飞反击的时候。
可惜⾼渐飞错了,宋长腿的上半⾝已经落地,最先落地的是手。
当他手一碰到地面的时候,他的腿真的像装上了弹簧,又一下子踢了出去。
⾼渐飞被踏中。
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飞了起来,不是渐渐地飞,而是快快地飞。
他的背部也撞上了墙壁,不是像铁拳一样从墙壁慢慢地滑下来,而是用力地撞了上去。
他虽然被撞得呲牙裂嘴,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受伤。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太重。
宋长腿的这一腿的确很厉害。
可是铁拳却笑了,他不噤地拍着腿大叫道:“小⾼真的是一个天才,我不得不服了他。”
⾼渐飞摸着被撞得有一点发痛的背脊,笑道:“好长的腿。”
宋长腿这时并没有跟上来攻击,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的⾝子好像已有一点站不稳了。
大家看到,有一股鲜血从他的脚下慢慢地流了出来,不仅仅染红了他的鞋袜,也染红了青石。
他居然受了伤,他赖以成名的脚居然受了伤。
这时⾼渐飞正在用一块青布擦着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也有血,只不过是别人的血而已。
因为他一指洞穿了宋长腿的脚。
宋长腿的伤看起来很重,他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可怕起来,⾼渐飞笑了一笑,道:“不好意思。”
别人的脚已经被废了,他却只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不过他除了说这样一句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宋长腿一言不发,他走到了方招云的面前,道:“只有一个人可以对付他们。”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已答应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用他的。”
宋长腿道:“现在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如果你连这三个小孩子都收拾不了,你就完了。”
方招云点了点头,道:“只有你去请,他才会来。”
宋长腿道:“我去。”
他的一条脚虽然受了伤,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轻功,他的脚尖一点,⾝子便流云般飞起。
秦宝宝不得不承认,宋长腿的轻功的确很不错。
最起码比⾼渐飞和铁拳的轻功要好一点。
方招云坐了下来,居然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他持杯的手居然还很稳定。
秦宝宝也不得不承认,方招云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明明知道了⾼渐飞和铁拳的可怕,却居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全安,也知道⾼渐飞和铁拳不会动他的。
像这样一个人物,秦宝宝并不是经常可以见到的。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你是不是去请帮手去了。”
方招云笑道:“是,你们不必着急,他马上就会来的。”
他居然叫秦宝宝不要着急。你说这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秦宝宝笑道:“我们当然不会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方招云笑道:“那就好极了。”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君子。”
方招云道:“不错。江湖上的君子的确是越来越少了。”
秦宝宝道:“也许我们会在你的帮手还没有来的时候,就悄悄地溜走了,也许在溜走之前,还会对你不客气。”
方招云笑道:“我知道。”
秦宝宝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落荒而逃?”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能逃,因为我就是方招云,方招云是绝不能逃的。”
他笑了一笑,道:“不过我也看出,他们虽然不是君子,却是好人。”
秦宝宝道:“好人是什么意思?”
方招云道:“好人的意思就是不会去欺负不会武功的人。”
秦宝宝道:“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就是你?”
方招云道:“的确是我。”
秦宝宝笑了,道:“彭家的五虎断门刀驰名江湖,据说彭家最有出息的人就是彭刚,可是我知道彭刚的手却被一个人削断了。谁能削断彭刚的手?”
方招云道:“我。”
秦宝宝道:“慕容世家的七公子惊才绝艳,家传的‘七七四十九式’‘断袖残红’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可是他最近却病了,病得很重。可是我却知道,他并没有病,只是没有脸见人而已。”
他笑道:“一个像七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脸见人呢?”
方招云道:“因为他败了。”
秦宝宝道:“他败给了谁?”
方招云道:“他败给了我。”
秦宝宝道:“一个人削断了彭刚的手,把慕容世家的七公子打得不敢见人的人,是不是一个武功很⾼的人?”
方招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为什么要说你不会武功?”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我以前的确会的,并且还很不错,可是现在我不会了。”
秦宝宝道:“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招云道:“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只不过是被一个人打伤了而已。”
秦宝宝道:“能够把你打伤的人江湖中不可能有十个。”
方招云道:“也许。”
秦宝宝道:“那么是谁把你打伤了呢?”
方招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道:“卫紫衣。”
秦宝宝一下子怔住了,他看了看⾼渐飞,⾼渐飞看了看铁拳,发现对方的表情都和自己差不多。
秦宝宝很快就笑了,道:“这么说来,你早已知道我们是谁了。”
方招云淡淡地一笑,道:“如果连秦宝宝我都不认识,我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秦宝宝笑道:“那么,今天你来,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你的手下出气的。”
方招云道:“我的手下人如果被人欺负,只能怪他们没用,我怎么会为他们出头?”
秦宝宝笑道:“这么说来,你今天是一定要做一个了断了。”
方招云笑了一笑道:“卫紫衣打伤了我,我却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秦宝宝笑道:“那你准备怎么对付我们?”
方招云笑道:“我只不过会娶了你而已。”
“放庇!”
这种很不礼貌的话,⾼渐飞是从来不会说的,可是听完方招云的话之后,这两个字却不由地从口中滑了出去。
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两个字骂得太不过瘾。
铁拳没有骂人,他只是笑了一笑。冷笑。
秦宝宝也没有生气,他只是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定而已。
这个决定就是:如果不把方招云的臭嘴打得不像嘴,他就绝不是秦宝宝。
铁拳冷冷地道:“你请的人是不是来了?”
方招云道:“恐怕已在路上,你们恐怕还要等一会。”
铁拳道:“这就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