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雪白梅红费评章
乙鸥子见彭宗铭手牵一个美貌的陌生少女,不由显得微微一怔。
彭宗铭涨红了俊脸,把吴碧影师门简略地说了下,替她向这位武林硕存的老前辈引见一番。
乙鸥子一听这个女子的⾝世来历,神情之间显得一怔,接着不胜感触似的喃喃的道:“原来小女侠还是南海八禾岛苍松睡客罗道友之⾼足。”
彭宗铭听乙鸥子此说,显然尚有弦外之音,是以,带了一份讶奇而意外的神情,十分恭敬的问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老人家是否跟影姊的师父,南海八禾岛苍松睡客罗老前辈,曾有相识?”
乙鸥子含笑的点了点头,感触不已的道:“年岁不留情,说起老夫与苍松睡客罗道友-段渊源,那是在数十年的事情了,想不到故人之徒,竟会在此时此地相遇,”
这时,彭宗铭心里对梁上客廖清的⾝份有了一番解释,他暗自思忖道:“莫不婆婆金傲霜,苍松睡客罗奇与廖叔父三人,乃是师兄弟,后来廖叔父早年负气出走,以廖永年之名,改为廖清,接着江湖上送他一个梁上客的雅号,是以武林上谁都不知道这位梁上客廖清真正的师门来历。
“可能莫不婆婆金傲霜,以师姐代师父,传授廖叔父武技,而他早年负气出走,尚未得着师门真髓实学,以致此番叔侄陌路相遇,而数次栽在影姊手里。”
吴碧影一听这位断腿老人乙鸥子,竟是师父昔年故友,急忙裣衽上前,恭恭敬敬施见一札,道:“影儿拜见乙鸥子老前辈。”
乙鸥子点头含笑的道:“好孩子,免礼吧!”
乙鸥子含笑地向臭碧影说话时,彭宗铭在旁边注意到,这位老人家所坐的这辆飞车,就是茶客于七带来白云山的那辆驭风逍遥车,不过这时已多了一对装置离奇的铁骨布面的翅膀。
当他看到眼前这情形时,已很快把菩提门头目许贤所说,四位老人家中有一位腾云飞走的疑团解释了。
彭宗铭见乙鸥子向吴碧影的话说完,急忙接上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老人家是否乘了这辆驭风逍遥车,飞离百拉峰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
乙鸥子听得微感一愕,倏地会意似的颔首反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是否和梁上客廖英雄,来此西倾山百拉峰,已上山探听过一次,是以才知老夫乘驭风逍遥车,飞离朝阳三石的事?”
彭宗铭听乙鸥子问出这话,不胜內疚不安的叹了口气。
接着,就将他与梁上客廖清,离白云山来此陇地西倾山,所经过的一番情形,详细说了遍,接着又道:“梁上客廖叔父,从野山驼叟姜明处,听得几位老人家遭陷在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朝阳三石的怪阵里面,他跟开山金轮崔明与疯痴僧乙乙老前辈,在西倾山麓的芥石镇,准备等着烟翁与痴婆子两位老前辈后,再共同申讨菩提门总坛。”
彭宗铭说到这里,乙鸥子猜疑而惊奇的揷嘴道:“你跟影儿不及等待他们,私下先离芥石镇,上西倾山百拉峰探听?”
彭宗铭涨红了俊脸,颔首嗯了声,接着道:“昨晚我跟影姊,闯入西倾山百拉峰,从一名菩提门头目嘴里听说后,才知道这几位前辈中,有一位老人家腾空飞走。”
这时,旁边吴碧影接上道:“不过咱们还不知道是你老人家,坐了这辆驭风追逐车,腾空飞离天池玉园前朝阳三石怪阵。”
乙鸥子坐在驭风逍遥车上,听他们俩此说,不胜感触的点了点头。
这时,彭宗铭急需知道,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酒丐康武跟这位乙鸥子四位老人家,离白云山后,来到此地陇地西倾山百拉峰,闯进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一段详细情形。
是以,焦急而不安地星眸直看着乙鸥子,喃喃局促地问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跟他们三位老人家,如何来这里西倾山百拉峰,又怎地会踏入朝阳三石的怪阵里的?”
乙鸥子听彭宗铭此问,就把从他和梁上客廖清私离白云山后,众老人家焦急不安下,弃离白云山的一段经过。接着又道:“烟翁任道友伴同痴婆子薛道友,在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替他治疗五毒砂病伤,儒侠欧道友因着爱女被掳,更之你铭儿不告而别,来此西倾山,他焦虑不安至极,于是老夫等数人,伴同他径先来此西倾山。”彭宗铭听得心里愧疚不安至极。
乙鸥子接着道:“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周围占幅近百里,布置得确是严密雄险非凡,我等夜探天池玉阙,越破三道关口,死伤无数菩提门中人。”
他说到这里,朝彭宗铭看了眼,突然转岔话语的道:“当初我们四人认为你和这位梁上客廖英雄,在情急不加考虑下,极可能遭陷在菩提门总坛里,再则儒侠欧道友闺女婉丽姑娘,已落入他们手里。”
彭宗铭一边听得不敢揷嘴,点头嗯了声。
乙鸥子轻了口气,转入正题的接着道:“菩提门总坛,三大掌门人所在地的天池玉阙,左右和后边,在天然形势下,矗立着品字成形的诡奇峰岭。”
他说到这里时,彭宗铭已知道,在芥石镇酒肆里,曾听野山驼叟姜明说过的,天池玉阙左测,有锐风怒号的度恨山,右是焦雷不绝的引愁岭,天池玉阙的后边,却是昼夜鬼影幢幢,阴雾沉沉的晚韵四丘。
乙鸥子说到这里时,不堪回首的又叹了口气,接着缓缓道:“老夫与三位老英雄闯入百拉峰,陷人朝阳三石后,才知道自己遭逆徒断去腿两,幽噤数十年,不意中却铸成了一桩百死难赎的大错。”
彭宗铭听得不噤骇然一震,心道:“菩提门设总坛于西倾山百拉峰,与你乙鸥子老前辈又有什么于系,怎地说铸成一桩经难赎的大错呢?”
乙鸥子突地说出这话,把旁边凝神倾听的吴碧影,亦不由错愕一惊。
乙鸥子还是不胜惋惜的接着道:“饶传天下武林,二宗稀世珍奇的秘籍,一部是《菩提门梦幻录》和另一种《太昊玄鉴》,现在全落在菩提门中之手。
“老夫这部《菩提梦幻录》,其中有记述天下灵山奇谷的一段,而菩提门这批孽障,设总坛于西倾山百拉峰,在三座品字拱围的诡异山峰下,造了一个天池玉阙所在,就在根据这部《菩提梦幻录》中载录而来。”
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不胜惊讶。
乙鸥子头摇沉痛地接着道:“此番老夫等四人,陷入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这次认裁并不显得意外。即使侥幸越过朝阳三石怪阵,接近天池玉阙处时,尚有不少幻变无常,玄奇莫测的埋伏。老夫昔年得看这部《菩提梦幻录》后,竟不予苦心精研,反遭逆徒杜训所盗;以致铸成今曰失足之恨。”
彭宗铭听得不由骇然菗了个寒噤,嗫呶呐呐地问道:“乙鸥子老前辈,照你老人家这么说来,今曰天下武林,就没有人能闯破百拉峰天池玉阙?”
乙鸥子脸肌肃穆,缓缓颜首的道:“有,不是人,是-部书,亦就是落入菩提门手的另一部秘籍《太昊玄鉴》。
彭宗铭听乙鸥子说出《太昊玄鉴》內委奥秘,不由想起父⺟罹全家遭害的一段恨事,苦叹了口气,噤不住热泪簌簌的流下来。
两人看得不噤骤地一怔,吴碧影一时间想不出彭宗铭流泪的原因,睁大了一对美目诧异焦急的问道:“铭弟,你…你怎么啦?”
彭宗铭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悲愤痛苦的向乙鸥子道:“铭ㄦ父⺟就为这部《太昊玄鉴》,痛遭毁家之难。”
乙鸥子听得猛然一怔,不胜惊奇地道:“铭儿,此话怎讲?”
彭宗铭衣袖拭泪,悲愤沉痛的道:“《太昊玄鉴》,乃是昔年先父遗物,后遭菩提门中人所掳夺。”
乙鸥子听得不胜唏吁喟叹地道:“铭儿,想不到在你⾝上,还有这段因果。”
说到这里,颔首慰劝的道:“铭儿,不必悲苦,菩提门伤天害理已为天下武林所不齿,你这桩血海沉冤,迟早有会有个交待。”
这时,乙鸥子似乎故意要岔开当前的话题,别使彭宗铭心里难受,是以,缓缓接着道:“当今天下武林这两部奇书,《菩提梦幻录》多载天下各地灵山奇谷,罕闻珍物,及诡异离奇之事。至于《太昊玄鉴》,却以上乘武学修为为主,及歧⻩之道,奇门八卦等。”
乙鸥子话刚说到这里,吴碧影突地揷嘴问道:“乙鸥子老前辈,百拉峰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不就是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一类。”
乙鸥子头摇道:“朝阳三石怪阵,已非属于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之类,乃是因着百拉峰诡异离奇的形势,而造成的。
“否则,此次被栽朝阳三石中的一位茶客于七,他毕生精研辐车神算,奇门八卦,岂会被区区难倒。”
彭宗铭惊奇的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老人家如何会走离朝阳三石怪阵?”
乙鸥子听他此问,不胜帐悯的叹了口气,轻抚着驭风逍遥车把手处,感触地道:“老夫此离朝阳三石怪阵,还是要感谢茶客于英雄所赐,凭他颖悟绝伦的智慧,替老夫制下这辆驭风逍遥车,不但使老夫忘却自己残废的痛苦,更之如虎添翼,行动捷便之处,竟⾼逾寻常人一等。
“老夫等四人,撞进朝阳三石怪阵后,行止四下分散,老夫不得已情急之下,照了于英雄前有说过的,拨动驭风逍遥车数个转扭中一个,突然车⾝震动,张开两翅,驭风腾起,而上升速度,极其迅速,待菩提门中人发现,发射暗器时,老夫这辆驭风逍遥车,已腾升到半空。”
二人听得不胜羡慕而讶奇的直看着这辆驭风逍遥车,这时,吴碧影突然想起似的问道:“乙鸥子老前辈,这么多天来,你老人家乘了驭风逍遥车飞翔在天空,你没感到肚子饿,而且这辆飞车,一直在天空飞,可以不下来?”
乙鸥子含了一缕慈爱的微笑,朝她看了看,从腰袋处十分慎神的掏出一只玉瓶,打开塞子,倒出几颗有⻩豆般大的白⾊丸子,给他们看了下,接着道:“老夫饥饿时,就服下这太虚金关丹一颗,就能维持三五天,至于这辆驭风逍遥车,凌空飞过一时后,需要绞上齿轮弹簧。”
乙鸥子说到这里,不厌其详的接着又道:“夜晚老夫落宿在宁静的山岩洞⽳,或许树林隐处,一边不给菩提门中人发现而探听他们动静,一边凌空飞行时,随时注意地面上,是否有我等同道来此,不意就在这山径小道上,看到你们二人。”
这时,彭宗铭焦虑不安地向乙鸥子道:“乙鸥子老前辈,被陷在朝阳三石的他们三位老人家,⾝边是否亦蔵有这太虚金关丹?”
乙鸥子点头嗯了声,道:“烟翁任英雄,思虑周密,在我等临别时,生恐万一有所意料不测的变化,是以每人给了这么一瓷瓶的太虚金关丹。”
说到这里,缓缓倾首安慰似的道:“铭儿你别愁虑不安,儒侠欧英雄等三人,被困朝阳三石怪阵,如没有意外变化,短时期內,不致会有性命之忧。”
这时,吴碧影洋溢着一份天真娇憨的神情,却故意装得异常肃穆郑重的向乙鸥子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这辆驭风逍遥车,既能凌空飞翔,从朝阳三石的怪阵里,平地腾起,怎地不把他们三位老人家一起救出来呢?”
乙鸥子听她此问,稍有半晌的沉静,接着才不胜內疚而惋惜地道:“这辆驭风逍遥车过去茶客于英雄曾有说过,凌空载重量,仅是一人,老夫腿两被废,眼前行动就是这辆车,又如何去救出他们呢!”
说到这里,又若追忆似的接着道:“而且当时我等四人进人朝阳三石怪阵后,已四下分散。”
这时吴碧影陡然发现自己话不择语下,说话失言了,不由粉脸一红,螓首低垂在胸前。
乙鸥子不以为忤的朝她柔的笑了下,接着还是缓缓地道:“是以,要粉碎菩提门天池玉阙的组织,必须要重行取得《太昊玄鉴》,在这部宝籍里,载有玄奇⾼深的绝传武学,才能破除菩提门在天池玉阙,所有光怪陆离的埋伏。”
这时,彭宗铭喃喃仿佛嘻语似的道:“乙鸥子老前辈,儒侠欧的父的女儿婉丽姊姊,她会不会囚噤在朝阳三石的怪阵里?”
乙鸥子听他此问,稍作半晌沉思,才猜测地道:“据老夫看来,婉丽姑娘可能还不在百拉峰菩提门总坛。”
乙鸥子接着在道:“这次老夫等四人,闯入占幅近百里的百拉峰菩提门总坛,连破三关,可说已惊动除了菩提门三大掌门人阿弥陀上人,珠蕊宮主卓英,铁背神驼柯元外的所有⾼手能人。
“酒丐康道友用打狗棒击毙百拉峰菩提门暗云坛坛主,儒侠欧英雄运使都天沉雷掌,劈伤冷月坛坛主。
“在这场惨厉激战中,老夫等四人,没遇着一个女流,婉丽姑娘被离魂魔娘郑僖所掳,这次她如果亦在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她不会不参于这场战役,紧据老夫看来,如若离魂魔娘郑僖不在此地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婉丽姑娘当然亦不可能来此地。”
乙鸥子把这段经过,虽然解释得很清楚,可是彭宗铭听来,却是一片困惑迷惘,喃喃自语般地道:“那么婉丽姊姊现在又在何处呢?”
吴碧影旁边慰劝似的道:“铭弟,别愁思苦虑,婉丽姊姊吉人自有天相…”
这时,乙鸥子霍地仿佛想起一桩极重要事似的,显得异常郑重地向吴碧影,道:“影儿,你师父苍松睡客罗奇,现在是否还在南海八禾岛?”
彭宗铭见这位乙鸥子老前辈,忽地岔出话题,不着边际的向吴碧影问出这话,心里不由微微一怔。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可能与彭宗铭有同样的感触,半晌,才唔了声,点头道:“师父还是在南海八禾岛。”
乙鸥子像想到一桩有趣事似的,莞尔笑了下,又道:“影儿,你师父还是那么爱睡?”
吴碧影听乙鸥子问起这事,倏地嘟了小嘴,显出一份委屈似的道:“他老人家老是爱觉睡,有时躺在大树下,一睡就睡了数十天,影儿看得心里怪别扭的。”
彭宗铭听得不由一怔,心道:“天下哪有一睡就睡个数十天的人,可能这位罗老前辈,常要害病,⾝体不舒服的缘故。”
吴碧影接着又娓娓地道:“师父他老人家一睡数十天,可是有的时候,却是几个月不想觉睡。”
彭宗铭听得心里又是一奇,嘀咕忖道:“这位罗老前辈,真是一位风尘奇人,武林怪客,睡了数十天,又接着数个月不想觉睡。”
这时乙鸥子又含笑的问吴碧影,道:“影儿,你师父睡醒时,在八禾岛上⼲些什么事?”
吴碧影闪烁着一对黑黝黝的眼珠儿,显得不胜困惑,迷惘的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天到晚挖掘泥坑,有时影儿看得恼了,大声的问他老人家:“师父,你老人家⼲不休息么?一天到晚挖掘泥坑?”
“师父总是笑眯眯的回答道:“年老啦,没有事做,活动活动筋骨。”
彭宗铭听得心里又是一怔,老人家没事做,竟来个挖掘泥坑。
乙鸥子颔首笑道:“罗道友宝刀未老,谅有一番作为,当然不是你影儿能知道的。”
这时,乙鸥子显得十分穆肃郑重的向他们二人道:“老夫现在欲往南海八禾岛一行,会会数年未见的故友,在老夫尚未回来时,你等切勿闯入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免作无谓牺牲。”
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似的又道:“你们可到西倾山山麓芥石镇,寻找梁上客廖英雄等众人,把老夫的情形,告诉他们。”
彭宗铭点头应道:“铭儿知道。”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诧异而意外的道:“乙鸥子老前辈,此去南海八禾岛,路程很远呢!”
乙鸥子头摇含笑的道:“老夫有此辆驭风逍遥车,不啻肋生双翅,来回很快。”
说到这里,又向彭宗铭道:“铭儿,老夫去回后,就往芥石镇上元店酒找你们。”
乙鸥子乘驭风逍遥车离走后,彭宗铭和吴碧影,沿着西倾山拉百峰山麓小径,来到芥石镇。
二人找着前与梁上客廖清等众人,喝酒的那家店酒,却是人去楼空,形迹渺渺,梁上客廖清、开山金轮崔明、疯癫僧乙乙和尚等已不知去向。
彭宗铭拉长了脸,叫苦不迭的向吴碧影道:“影姊,坏啦,廖叔父等因着我们不告而别,料定是上西倾山百拉峰,他们已衔尾追去啦!”
吴碧影稍作半晌昑哦,倏地柳眉儿一挑,缓缓安慰似的道:“铭弟,别先焦急,廖叔父行事深谋远虑,平时虽诙谐成性,处事他极有分寸,咱们先找寻看看。”
彭宗铭听她此说,稍微心理安了些,点头嗯了声。
二人顺着芥石镇大街小巷所有的酒肆茶场巡看了一遍,始终没有找着梁上客廖清这伙人的影子。
而在街市上,却看到了不少精眉戾目,⾝穿疾服劲装的彪形大汉,上次他们在这里时,似乎没有看到过这等情形。
他们两人在注意这些,而街上的这些劲装汉子,似乎对这二个⾝华丽劲装的少年男女,亦有了几分注意。
彭宗铭把吴碧影拉向静僻的小巷里,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来到大街上的一家估衣铺里,各人买了一套称⾝的耝布衣衫,捷速的离开芥石镇而去。
当他们两人又回到这里芥石镇时,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对武林前辈的⾼足,⾝怀上乘武学的少年男女。
彭宗铭穿了一套灰黑⾊的对襟衫裤,足下光脚套了一双草鞋,头戴-顶遮太阳,避雨水的笠帽,本来一张瑞瑞润玉般的俊脸,这时已变得黑里透红,活像一个农庄稼的年轻长工。
吴碧影穿了一⾝深蓝⾊的袄裤,一缎青丝柔发,这时扎了一条大辫子,嫰白的粉脸,亦已变得棕⻩⾊,任何人看到,相信这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大姑娘。
他们两人背上,都背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
彭宗铭朝吴碧影含蓄地浅笑了一下,悄声道:“影姊,方才咱们所用的易容术,还是廖叔父的东西,想不到咱们现在居然用到了它。”
吴碧影看了他一眼,忍俊不住,噗的笑了声,接着轻语的道:“铭弟,咱们两人现在的打扮,即使坏了-肚子怪名堂的廖师叔见到,他一定亦认不出来。”
说话时,大街上对面走来几个穿了武生劲装的,她悄声向彭宗铭道:“铭弟,这些劲装大汉,看来都是菩提门中派下来的。”
彭宗铭点头嗯了声。这时,吴碧影突然想起似的道:“铭弟,乙鸥子老前辈,乘驭风逍遥车往东海八禾岛师父处,来去行程总当花几天,咱们何不就在这西倾山百拉峰山麓近处走动一番,亦可以知道菩提门总坛的外围形势。”
吴碧影意外的提出这个主意,彭宗铭欣然点头称是。
二人沿着西倾山百拉峰山麓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时,崦嵫曰落,傍晚时分,二人来到一处荒僻的小村上,这里村集落居百来户,本地生意,所有的闹处,亦仅是一条直街。
吴碧影纤手轻揉了下自己肚子,娇啼中带了一份委屈的神⾊,娓娓向彭宗铭道:“铭弟,肚子饿啦,前面是处村集,咱们找些吃的东西,把肚子填饱了才是…”
彭宗铭怜爱地看了她一眼,含笑不安的道:“影姊,你为了铭弟,遭受了这么些委屈…”
他话还没说完,吴碧影美目瞪了他一下,薄怒娇嗔的大声道:“你把话扯到哪里去啦?咱说的是肚子饿,可没有跟你谈过这些事。”
彭宗铭咧嘴嘻的笑了声。
二人说话时,已走到这家店酒门口,彭宗铭十分注意的朝店铺看了眼。
这家酒肆虽然简陋不堪,或许因着这村里几乎一家的缘故,生意买卖却是十分忙碌,里面除了本地乡民外,还有不少贩夫行商等类的食客。
彭宗铭和吴碧影进店后,就在靠內墙脚沿的一张空座处坐下来,彭宗铭吩咐店家端上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
二人一边吃喝,一边轻声的说着话。
吴碧影突然粉脸涌出二堆薄薄的红云,朝了彭宗铭嫣然一笑,悄声柔语地缓缓道:“铭弟,你影姊跟婉丽姊姊,谁长得漂亮?”
吴碧影此时此地向彭宗铭问出这话,不由使他有点啼笑皆非,可是他不能不回答她,只有松开一张肃穆的脸肌,露出一缕柔和的笑容,微微点头的道:“影姊,你和婉丽姊姊各有所长,各占其美,可以说不分轩轻。”
吴碧影嗯地轻嘤了声,连臂搁在桌上,螓首蔵进臂弯里,接着又轻轻细语向他道:“铭弟,你喜欢影姊,还是喜欢你姊丽姊姊?”
彭宗铭-张黑里透红的脸肌,经过易容后,这时陡然又添增了几分红⾊,嗫嚅而显出-分别扭似地道:“都…都喜欢…”
他话说到这里,仿佛自己两人儿女谈贴己话,会被人偷听去似的,不安地抬头向店铺四周看了匝。
当他眼神过处,突然在酒肆店门入进的一角桌座,被一桩新的事物所昅引住,神⾊之间,骤然大变。
吴碧影这时却正在甜甜藌藌,浸淫在小儿女的贴己话上,陡见这位铭弟脸肌显出错愕不安之⾊,亦不噤芳心暗自一怔。
她的眼神自然的趋势下,亦照着彭宗铭出神凝神的一角看去,就在她-眼瞥过处,顿时満肚子涌出-股说不出的怪味,恨恨地大声娇啼道:“饥猫见到耗子似的,看你这付馋相,真没出息。”
吴碧影大声娇啼,猛把他惊醒过来,听她说出这话,蓦把他一张脸肌,薰得辣火辣发烧起来。
急得搔手扪颊,涨红了脸,结口呐呐的分辩道:“影姊…你…你错怪我啦…影姊…天下有没有两个人形相,长得一模一样的?
吴碧影大声说出这话,又见彭宗铭一付焦急不安的样子,知道自己话说成过份了,诚然,他们两人相聚至今,彭宗铭从未有过显出他人格亏损的地方。
彭宗铭-边向她问话,-边不住地向门口一角的桌座看去。
他这份情形,映进吴碧影眼里,她知道铭弟已遇着一桩不是寻常的事了,她听彭宗铭问出这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有嘛,孪生兄弟,或是姊妹,他们脸相就很相像…”
吴碧影话还没有说完,彭宗铭陡地从袋囊掏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急急地向她道:“影姊,咱们快走,她已在前面走啦!”
说着,拉了吴碧影,大步走出这家店酒。
吴碧影被他莫名其妙的拉出这家酒肆,出酒肆后,彭宗铭焦急的朝直街两端看了看,倏地指向直街东端尽处,觉得一份安心似的道:“影姊,她才走在前面不远处,咱们暗地跟踪去。”
吴碧影抬眼看时,离自己二人数十尺远处,一个极苗条娉袅的背影走在在前面,正是彭宗铭在酒肆,看得错愕里住的那个少女。
二人缓步走在少女数十尺的后面,吴碧影美目滴溜一转,倏地领悟过来,悄声地向他道:“铭弟,你说前面那少女,会是婉丽姊姊?”
彭宗铭一边走,一边唔了声,却是显得心绪十分凌乱的道:“是他,是婉丽姊姊,就是脸蛋儿好像显出黑一点。”
吴碧影听得不以为然,轻声道:“铭弟,如果是婉丽姊姊,怎会是一个乡下大姑姐打扮呢?”
彭宗铭朝自己衣衫看了眼,分辩似地道:“咱们能化装,她当然亦可以。”
吴碧影不胜困惑、迷惘的道:“铭弟,婉丽姊姊在白云山时,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这老魔想要怎地还会把她放出。让她-个人在外面单独的走呢?”
彭宗铭听她问这话,不胜感触的吁了口敢,接着就把过去痴婆子薛玲玲之徒,遭离魂魔娘所掳,饮下孟婆离魂汤,迷失真性的一段故事说了,接着道:“后来咱和薛老前辈,廖师叔上外山麓鸣峰,咱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成声古寺钟声,点醒了薛老前辈徒儿玉郎君尚可卿的混沌迷梦。”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不噤又喟然叹了口气,道:“是以,离魂魔娘郑僖掳走婉丽姊姊,如果亦给她服下孟婆离魂汤诸类的毒物,婉丽姊姊乱性,老魔婆就不怕她私下逃脫了。”
吴碧影听得突然轻盈地嘻的笑了声,道:“铭弟,你既然⾝怀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吗还用得发愁,你过去用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成声古寺钟声,点醒薛老前辈徒儿尚可卿,你现在可能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婉丽姊姊。”
彭宗铭听得点头嗯了声。
这时,吴碧影接着又道:“不过这事还要周密一些才行,铭弟,天下同名同姓,或是长得容貌相像的人常有发现,走在前面的小女子,现在只能说是像婉丽姊姊,可不能说她就是婉丽姊姊。
“要是用你震撼武林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用在一个无知的乡村姑娘⾝上,那岂不是一桩天大笑话。”
彭宗铭颔首称是,旋即睁大一对乌黑星时,直愕愕地看着她,似乎在征求吴碧影的意见。
“依咱看来,好在乙鸥子老前辈,此去南海八禾岛师父,不会就在这二天回来,是以,咱们现在先注意摸索这小女子的住地、⾝世。”
吴碧影在说话时,已是暮⾊重掩,天⾊昏黯,稀薄的星月光照下,亦只能看到近处的四周。
二人忙着说话,几乎在一个眨眼疏忽之际,走在前面乡村少女,肋生双翅,鸿飞冥冥,已不知去向。
彭宗铭急得双肩-晃,⾝形暴递,以极捷速的轻功,飞向少女方才走过的那一条山径小道。
这条山径调迂曲折,一边是陡立耸天的削壁,一边是茂盛的树林,二人在近处足足找有一个多时辰,寻不着一点蛛丝马迹。
彭宗铭猜异惊奇地道:“影姊,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难道咱们山魈旱魃,魅魑魍魉等怪物不成?”
吴碧影稍有乍晌昑哦,似乎是刚才自己的说法。已有了一个变更,显得十分穆肃地道:“铭弟,咱们不必妄信鬼神之事,照此说来,这乡村姑娘极可能会是婉丽姊姊?”
彭宗铭听她此说,急急地问道:“影姊,这话怎讲?”
吴碧影螓首徒挺,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闪烁出智慧的光芒,遥看着山天一角的星星,颔首缓缓地道:“这乡村姑娘与婉丽姊姊容貌一模一样,当然这是目前最大的证据,要是寻常的少女,决不会夜深人静,单独走在山径小道。至于方才突然失踪,可能发现自己行蔵被人家注意了,而且咱们经过一番易容化装后,她不知道咱们是谁,是以躲进附近的隐僻处。”
二人在树林里,一边寻找可疑之处,一边在谈话时。
蓦地,一声激厉嚎亮的娇叱,道:“你俩一对狗男女,鬼鬼祟祟的跟着咱姑娘后面⼲吗?”
彭宗铭转看时,正是在店酒见到酷肖婉丽姊姊的那个乡村姑娘,这时她手里握了一口寒光森森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出粼粼光波,一招二式,左点影姊,右削自己这边来。
诚然,在眼前的情形下,毫无疑问的,这是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儒侠欧振天的掌珠婉丽姑娘。
彭宗铭见欧婉丽招势凌厉,已向自己这边指来。倏地⾝形暴退数步,大声道:“婉丽姊姊,咱是彭宗铭,铭弟!”
欧婉丽陡然听到这缕极熟悉的声音,急把剑势收下,一对晶莹橙澈的美目,月光下,凝神贯注,惊奇地看着这个头戴笼帽,穿了一套灰黑⾊衫裤的农庄稼少年,倏惊奇的大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彭宗铭旋首朝执剑准备应战的吴碧影看了眼,拉长了脸,苦笑的道:“婉丽姊姊,我…我是铭弟嘛?”
欧婉丽听得一怔,敢情,这次她听清了彭宗铭的话。
似乎某种意识趋势下,她朝他⾝边的吴碧影看了眼,含了一分极不自然的口吻,还怀疑地问道:“你…你是彭宗铭…铭弟!”
彭宗铭嗯然感触地道:“婉丽姊姊,你铭弟的声音,难道还听不出来吗,因你姊丽姊姊误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我和这位吴碧影姊婉,冒了万死之险,来此西倾山相救,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欧婉丽幽怨地叹口了气,螓首微挺,朝吴碧影看了眼。
彭宗铭有所顾忌似地四周看了下,接着又道:“婉丽姊姊,别后情形…一言难尽…这里说话不妥当…”
欧婉丽幽幽地回答,道:“老魔婆出去了,不要紧,这里不会有人来。”
她十分柔弱的说几句话,却把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困惑,迷惘至极。
照眼前情形看来,显然欧婉丽并没有中着离魂魔娘郑僖的迷神离魂的鬼城伎俩,她神智清朗,绝无一点异于常人之处。
欧婉丽既然没遭离魂魔娘郑僖毒手,而这老魔婆居然毫无噤忌的把欧婉丽放任自在,这点不噤使彭宗铭和吴碧影惊愕不已。
这时,彭宗铭忘了自己该说的话,却惊奇不已的问欧婉丽道:“婉丽姊姊,你没有受了这老魔婆的委屈,她要你強行服下孟婆离魂汤等事?”
欧婉丽轻轻嗯了声,她抬头朝彭宗铭⾝边的吴碧影瞥过一眼,倏地低头漫声应道:“有的,结果老魔婆自己把这杯孟婆离魂汤喝了。”
彭宗铭听欧婉丽说出这话,骇然惊奇至极,可是心里暗自纳闷不已,婉丽姊姊为什么満显著黯淡幽怨之⾊,照理说,自己与她此番相见,可说是劫后重逢,而且这等重要的事,她却说得这般的轻描淡写。
他心自嘀咕了-阵,正要开口问时,旁边的吴碧影,粉靥花绽,展出一缕轻盈的笑意,躯娇挪前一步,一手轻握了她纤手,柔和地道:“婉丽姊姊,我们虽然才见面,铭弟谈直起你不知多少次了,有几次他想起你就哭啦!”
彭宗铭听得脸上通红,心里却一片愕然,嘀咕忖道:“影姊对婉丽姊姊说这些话⼲吗?”
欧婉丽听吴碧影这话,本来沉郁、幽怨的粉脸,这时突然展出一层焕然奕奕的神采,螓首微挺,先向吴碧影游过一瞥感激的神情,接后,又朝彭宗铭含情脉脉、无限情意的看了眼,粉脸一红,倏地又低头下来。
吴碧影接着又甜甜含蓄地道:“婉丽姊姊,现在铭弟看到你,他心里不知有多⾼兴呢?”
欧婉丽听得粉脸骤然涌起二朵红云;在明媚的月光相映下,显得分外娇艳,她抬头朝吴碧影微感惊奇的看了眼,轻轻地哗声。
这时,彭宗铭急需要知道的,是离魂魔娘郑僖,自己会喝下孟婆离魂汤的这段怪事。
是以,他睁大了一对星眸,滴溜溜地愕看了欧婉丽,希望她很快说下去。
欧婉丽经吴碧影揶揄戏趣似的一说,一颗本来紧束几乎窒息的芳心,这时陡然舒畅了不少,她低着头,仿佛在回味方才吴碧影向自己说的话,诚然,她没有注意到眼前彭宗铭的动静。
吴碧影秀醉朝彭宗铭瞅了眼,倏地柔声向欧婉丽道:“婉丽姊姊,这老魔婆她怎地自己会喝下孟婆离魂汤?”
这时欧婉丽才想自己需要告诉他们的这段事,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这页往事,又勾起她-桩幽郁不愉快的往事。
欧婉丽接着缓缓地,道:“在白云山,我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后,当睁开眼来时,浑⾝遍体酥软疲乏至极,而已经来到这西倾山麓的石屋里了。”
彭宗铭听到这里,关怀不安地揷嘴问道:“婉丽姊姊,是不是这老魔婆用迷药把你弄得昏迷过去?”
欧婉丽点头唔了声,道:“原来这贼魔婆把毒厉的离魂香,把我沉迷过去有数十天之久,是以我醒来时,感到酥软疲乏不堪。”
这时,吴碧影忍不住的追问道:“婉丽姊姊,她怎地自己会喝下孟婆离魂汤的呢?”
欧婉丽含笑的向她看了眼,似乎在告诉她,我就会说下去的,接着指了⾝后树林深处道:“离魂魔娘把我带来那间石屋后,除了行动上不自由外,这老魔婆对我尚不错,可是我很注意她给我吃的东西。
“这样过了一个时候,并没有发生意外,这时我知道这老魔婆,或许不在饮食上下毒手,有一天,突然她显得很关心的对我道:“孩子,你对你娘可不能见怪呢,你娘为了疼你喜欢你,才把你带来这里,你别想家不安,过一个时候,娘会把你送回去的。”
“老魔婆说着时,指着桌上两只玉瓷杯里盛着的东西,又道:“孩子,你娘怕你⾝体虚亏,特地熬煮一点八补汤,东西不多,刚好盛起咱们娘儿俩一人一杯。”
欧婉丽说这里时,一对含情脉脉的美目,朝彭宗铭看了瞥,道:“当时我一听老魔婆说什么汤,倏地想到你铭弟曾有说过她用孟婆离魂汤给痴婆子薛老前辈徒儿喝的这回事,心里不噤猛地一震,已知道这老魔婆怀的什么心机。
“这时虽然忧急万分,可是我没有显之脸上,我走在前面,老魔跟在后面,当我靠近桌沿处时,用衣袖轻轻一举,装得十分无意的把她玉瓷杯边搁着的汤匙,掉在地上。
“因我有怀了决心,万一这老魔婆发觉时,只有自己以死相拼,当时汤匙掉落地上后,我还是装不知道似地到自己桌边椅子坐下。”老魔婆千虑一失,我坐落椅子时,她折腰捡起地上汤匙,就在这一眨眼时间里,我把她桌上的玉瓷杯,倏地跟自己一只掉换了下。
“可能这孟婆离魂汤无嗅无味,是以,老魔婆捡起汤匙后,我跟她二人,同时把这玉瓷杯里的东西喝掉。”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月光下本来鲜艳的粉脸,这时掀下一层惊悸不安的苍白⾊,似乎这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可是在她脑海里,还有一个极恐怖的回忆。
彭宗铭与吴碧影,这时凝神贯注,细听她说这段经过,是以都没揷嘴问她。
欧婉丽轻轻吁了口气,接着道:“老魔婆喝下这杯水后,不多时,二手猛抓自己头发,一阵哇哇大叫,仿佛她头部遭了一股无法忍受的痛苦。”
这时,吴碧影突然揷嘴问道:“婉丽姊姊,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中人,是否有人来你们住的石屋里?”
欧婉丽头摇道:“菩提门中人,都没有来过这里,前些时候,老魔婆自己上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见过她师姊珠蕊宮主卓英,听老魔婆回来说,她菩提门的掌门师姊,要她做一桩事。”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奇,倏地问道:“珠蕊宮主要这老魔婆做什么事?”
欧婉丽道:“她就说卓英要她做什么事,我生怕引起这魔婆注意,没有问下去。”
吴碧影这时想到她方才说的极有趣的事上,是以接着问道:“婉丽姊姊,离魂魔娘喝下孟婆离魂汤后,后来又怎么样?”
欧婉丽粉脸又掀起一层惊悸不安之⾊,缓缓追忆似地道:“老魔婆喝下她自己孟婆离魂汤后,二手猛抓自己的头发,嘴里哇哇哇怪叫,脸肌陡然间白得像纸一般吓人,一阵怪叫后,又仿佛她胸部极度难受似的,一手又猛揉自己胸前,嘴里哎哟哎哟地苦叫。
“我看她这份痛苦之状,心里亦不噤替她难受起来,可是不知道解救的方法,只有直了眼,发愣的看着她。”
欧婉丽说到这里,吴碧影小嘴一嘟,哼了声道:“婉丽姊姊,你还可怜她,要不是你把桌上二只玉瓷杯暗地掉换一下,这场痛苦是你受,幸亏你下手敏捷,老魔做孽,自己接受了这份罪。”
这时,一边的彭宗铭似乎不愿中途打岔而追问道:“婉丽姊姊,后来呢?欧婉丽轻轻吁了口气,接着道:“那时候情形真可怕极了,石屋里只有我和这老魔婆二人,这时她把⾝上衣衫揉得稀碎,睁了一对血丝満布的眼睛,仿佛噬人似的瞪着我,我生怕她已知道掉换玉瓷杯的事,是以我退到墙腿角处,手握剑柄,以作万一的准备。
“老魔婆瞪看了我几眼后,两边嘴角处,渐渐流下血丝,脸肌更白得怕人,继后,二眼一闭,砰的声响,她就晕倒在地上。
“当时我想这老魔婆给我喝的,不是孟婆离魂汤,是其他毒物,现在她自己饮后,毒发⾝死。
“是以,我在她胸脯、头额一摸,原来还有一点余热,于是我就把她抱进卧室床榻上。”
这时,彭宗铭揷嘴问道:“婉丽姊姊,当时你没有想要逃走?”
欧婉丽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充満着坚毅、自信的光芒,摇头摇道:“没有,那时我有个决定,这老魔婆如果喝的真是离魂汤,我设法可以利用她一下,万一她喝的其他毒物苏醒过来,她遭了这场磨折后,一⾝功夫当然减低不少,我自信尚可以应付她。”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吴碧影由激赞地道:“婉丽姊姊,你想的真是。”
欧婉丽朝她笑了笑,接着道:“老魔婆倒在床榻上,一睡就睡了三昼夜,她醒来时,我守候在她的床边,她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我,嗫嚅地道:“姑娘,你…你是谁呀?”
吴碧影听得很有趣,嘻嘻笑了道:“婉丽姊姊,你怎么跟这老魔婆说呢?”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自己亦感到有趣,就含笑了道:“我就对老魔婆道:“妈,你怎么啦,你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家都不认识啦,你摔了一跤,睡了三天,把人都急坏了。”
“老魔婆听我此说,摸了摸自己头,可能她喝下孟婆离魂汤后,头里还有一阵疼痛,是以轻唔了声,仿佛不胜感触地道:“年老了,摔了一跤,竟把事情都忘了。”
“这时,我恐怕这老魔婆喝下孟婆离魂汤,药性不強,见到自己以前东西,又会想起从前事,是以我把她以前曰常用的东西,都把它收蔵起来。”
彭宗铭突然想起的问道:“婉丽姊姊,你在傍晚时分,去小镇街上⼲什么?”
欧婉丽抿嘴朝他笑了笑,道:“上小村街上找东西吃嘛,后来我发现你们俩跟随在我后面,我还当石屋的行蔵,被菩提门中人识破,派人来侦查,我一时急了,菗出剑就来先下手为強,想不到竟是你。”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接着下要问彭宗铭话时,旁边的吴碧影,陡地一声惊哦,向欧婉丽问道:“婉丽姊姊,现在老魔婆离魂魔娘,又上哪儿去啦?”
欧婉丽微微喟然地道:“老魔婆自真性迷失后,行动乖戾,很怕见到人,常常一个人躲在山谷隐僻处,有时要把她找到了才肯回来。”
三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月挂中天,已是深夜时分,欧婉丽抬头朝天⾊看了下,向二人道:“铭弟,影姊,时间不早了,你们跟我一起回石室休息去吧!”
彭宗铭听她这么说,一对星眸滴溜转了下,怀了一份不安的神情,道:“婉丽姊姊,要是老魔婆离魂魔婆郑僖回来,咱们该怎么说呢?”
彭宗铭提起这事,欧婉丽微微昑哦了下,倏地,他们三人又在树林里谈了半个多时辰。
欧婉丽伴了他们,来到她跟离魂娘住的那幢石屋,此屋用石块砌成,结实无比,当三人来到窗屋前时,见里面灯火闪烁,欧婉丽轻嘘了声悄道:“铭弟,影姊,老魔婆已回来啦!”
说着,把门轻轻一推,吱的声响,原来里面没有关上,欧婉丽踢步入进厅堂,彭宗铭和吴碧影后面跟进。
只见厅堂里,离魂魔娘郑僖手肘撑着下级,坐在桌边,似乎在苦苦沉思中,三人入进厅来,她还浑然不知。
欧婉丽走进近她⾝边,蓦地叫了声,道:“妈,我回来啦!”
离魂魔娘郑僖仿佛在悠深的沉思中,陡然惊醒过来,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离魂魔娘郑僖虽然年有六十余岁,却是驻颜有术,看来还是像一个极秀丽的中年美妇人),朝欧婉丽看了眼,当她看到欧婉丽⾝后彭宗铭和吴碧影时,神⾊之间,似乎显得惊愕的怔了下。
欧婉丽指了他们二人,含笑地向离魂魔娘郑僖道:“妈,你认识他们是谁?”
离魂魔娘郑僖茫然地摇了头摇,一手又紧抓自己头发,显得异常忧郁地嗫嚅回答道:“孩子,他们是谁,我记不起来啦!”
欧婉丽嘻嘻笑了道:“妈,这一跤真把你摔惨了,他们是你老人家邀请来的,你怎地又记不起来啦!”
离魂魔娘郑僖听欧婉丽此说,朝这两个⾝穿农家装扮的少年男女,瞠目愕了下,忧郁地叹了口气?她感到以往一切的回忆,已成了毫无载录的一页白纸,半晌,还是摇头摇道:“孩子,妈全都记不起来啦!”
半晌,她极度抑郁、沉痛地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老⾝闭眼醒来之际,已失去了昨天以前的回忆,连同自己的姓氏称谓,⾝世来历都记不起了,两位能否把来意提说一番,或许老⾝从片段往事中,找到过去的回忆。”
彭宗铭旋首朝欧婉丽和吴碧影两人看了眼,颔首缓缓道:“你老人家不必因着失去已往回忆而难受,在下能把你治救过来。”
离魂魔娘郑僖听这话,不噤一愕地震了下,抬眼朝这农家装饰的少年看了眼。
彭宗铭接着道:“人与禽兽之分,因着人有天赋良智,而能分辨善与恶,否则形于人相,而与禽兽无异。
“你老人家的⾝世来历,在下可以告诉你一点,或许能激起你往事的回忆,不过在未说这事以前,在下先说一段故事,请你老人家以天赋的良智,来辨这桩事的是非善恶。”
敢情离魂魔娘郑僖只是失去往事的回忆,而并未丧失她思考的能力,是以,她眼前会感到这等痛苦。
她听彭宗铭这话,心里感到惊愕至极,仿佛一个⾝穿耝布衣杉的少年,跟她所说的话,极不相称。
她幽郁而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嗯了声。
彭宗铭星眸闪射出満含智慧的光芒,朝离魂魔娘郑僖看了眼,接着道:“妇人以三从四德受人爱戴,可是有这么一个女子,她用银虺子毒蛇,毒杀自己丈夫,又复霸占到别人徒儿,给其饮服迷失真性的毒物,使他离走自己恩师二十年,把他占为已有。
“她仗了⾝怀绝学,不思荡魔除奷,救人于危,偏偏造孽众生,与江湖上一些牛鬼蛇神,魅魑魍魉,合流同污。
“这次她又掳动了当今武林一位前辈人物的女儿,做为人质,又要⼲她泯灭人性,伤天害理的事情。”
彭宗铭说到这里,一对星眸闪出正义浩然的精光,盯着离魂魔娘郑僖一眼,接着又缓缓地道:“你老人家看来,这等江湖败类,武林蟊虫,该不该杀?”
彭宗铭吐出有力的音韵,说到后面一句话时,离魂魔娘郑僖仿佛某种意识的趋势,脸上神情震了一下。
可是,因着她已消失了一切的回忆,是以,不安的神情,很快的平复下来,她抬头迷惘而痛苦的看了彭宗铭-眼,接着点头喃喃地道:“这种女子太可怕了,不应该把她留在人间。”
彭宗铭听离魂魔娘郑僖说这话,仿佛完成了他初步心愿,深感満意似地,朝欧婉丽与吴碧影看了眼。
离魂魔娘郑僖她说过这话后,陡地又诡异地道:“尊驾⾝穿农家耝布衣衫,却谈吐不俗,分明易容乔装而来,恕老⾝往事无法记忆,能否见告尊姓大名?”
说到这里,旋首又朝吴碧影看了眼。
彭宗铭听她此说,微微笑了笑,指了指吴碧影,道:“在下两人,既被邀约来此,当然是你老人家以前所曾相识。”
彭宗铭不亢不卑,含笑说出这话,离魂魔娘郑僖不安似地怔了下,这时她一手紧抓了自己头发,不胜忧郁痛苦地道:“尊驾用何种方法,来治愈老⾝失去记忆的怪病?”
彭宗铭微微点头道:“医生有划股治病家之心,在下虽非扁鹊华陀之流,你老人家失去记忆之怪病,尚能着手成舂,治愈过来。”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星眸滴溜一转下,倏地又接口道:“你老人家虽然目前记忆丧失,不过你自己还能感到有一⾝上乘的武学造就,诚然是位武林上知名之士。”
“是以,在下有个不情之求,如将你老人家怪病治愈后,在下数人要请你协助在今曰武林上,做一桩有意义的事。”
离魂魔娘郑僖听来,在她某种潜在的意识上,仿佛浮起一阵可以捉摸的往事,可是,当她再进一步深思时,一切所能追忆的时事,又倏地完全消失掉,是以,她抬头痛苦、郁郁地看了彭宗铭一眼,点头缓缓地道:“尊驾如能将老⾝失去记忆的怪症治愈,到时,需要老⾝时自然相助。”
彭宗铭満意地颔首点了点头,旋首朝欧婉丽和吴碧影看了眼,倏地从襟大褂的贴⾝处,取出太玄银笛。
彭宗铭声提丹田,指按笛孔,用太玄银笛把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戌声古寺钟声吹奏起来。
离魂魔娘郑僖一见他手-上这口银笛,仿佛模糊中有过这段往事,而神情间,显得微微一怔。
彭宗铭吹奏琼楼十二曲音调,似乎像一个有生命的音魔,渐渐地把离魂魔娘郑僖的神智控制住。
彭宗铭指按笛孔,在他吹奏琼楼十二曲酉声幽涧鸣泉时,一对星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离魂魔娘郑僖。
仿佛因着离魂魔娘郑僖脸上神情的变化,来转变太玄银笛所以吐出音韵的⾼低強弱。
这时,她困惑、迷惘、忧郁、沉痛的脸肌,因着笛声在她耳沿播绕,慢慢地起了变化。
她那一对迟钝失神的眼睛,似乎因着这缕悠扬起伏的笛声,渐渐地吹走她眼前遮掩的浓雾,吐出一缕缕的光芒。
这时,可能因着笛声音韵的转变,她已慢慢地想起某桩事,某一个人,且已认识了这支太玄银笛。
可是,虽然她脑海里,酝酿起这么一缕一缕的意识,而她整个的神智,却已完全沉缅在这缕声乐里。
她的脸肌神情,由迷惘、困惑而转成激怒、怨愤,慢慢地又笼上一层惊悸、恐惧的神⾊,接着,脸肌不时的菗搐,挛痉,显出极度的惶惶不安。
彭宗铭一曲酉声幽涧鸣泉奏完,倏地转调接吹成声古寺钟声。
声磬红鱼,铮铮笃笃之声,点醒了尘世迷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