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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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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珠两个字,像当头一,武同舂有如鼓的球被截了一针,冲天的怨气登时怈了一半,横起的剑划不出去,⽩石⽟说的并非空话,结局很可能是同归于尽,遗珠将成孤女,摆在眼前的恩怨无法了结,死后面目揭开,将更窝囊,数世代为同道所不齿。

  其实,⽩石⽟何尝不悸怖,如果武同舂不顾一切出手,他仍然无法在剑下破门逃生,的确只有同归于尽一途。

  他见武同舂心动,紧接着又道:“如果‘黑纱女’真要你的命,你早死了,她也是为了遗珠是凝碧留在世间的骨⾁,所以不忍下狠心…”

  武同舂痛苦地道:“她的手段,比杀人更‮忍残‬。”

  ⽩石⽟吐了口气,道:“为了传言中‘冷面客’挑战天地会主的事,她赶来此地,费尽心机,调查真相。她恨你害死了凝碧,但未尝不同情你是无心之失…”

  武同舂的剑放了下来,咬牙道:“她到底是谁?”

  ⽩石⽟道:“这点我真的不知道,她没告诉我。”

  武同舂挥手,厉声道:“你滚吧,乘我还没改变主意。”

  ⽩石⽟耸耸肩,开门离去。

  武同舂颓然坐在上,心如⿇。

  此刻,如果有人看到他的情状,必定会觉得相当可笑。

  三官庙,座落在新野城西南面的山旁,供奉的是天、地、⽔三官。庙不大,但占地却很广。

  庙前的广场,⾜可容数百人,平时没有香火,只有一年一度的会期才有善男信女来进香膜拜。

  由于传出了“冷面客”约斗天地会主的消息,三天前便已有各⾊江湖人物出⼊,谁不想赶这一场震颤武林的盛会,瞻仰一下第一剑手和江湖第一大首领的风采呢?有的人⼲脆就住在庙里等候。

  广场旁靠庙门,搭建了十座⾼台。

  今天,是决斗之⽇,一大早广场上便人来人往。

  武同舂仍旧是老穷酸装束,夹杂在人群中,望着⾼台,心里既纳闷又紧张,既然搭了台,表示是公开决斗。

  但“冷面客”是冒充的,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实在令人莫测⾼深。

  一个村俗打扮的长衫老者挨了过来,武同舂侧目一看,看出是丐帮排行第三的长老“千面丐”不便明里招呼,只用眼⾊表示了一下,算是见面之礼。

  “千面丐”低声道:“查不出是谁鸠工搭建这台子,听说是个陌生汉子付的工钱。”

  武同舂点点头,不看“千面丐”口里道:“只有静待下文了!”

  ⽇上三竿,台上静悄悄地不见人影。台下的人群,喧嚷成一片。

  焦灼的期待中,时将傍午,仍一无徵兆连武同舂也感到不耐了。

  “千面丐”喃喃地道:“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开大家的心?”

  他仍紧傍着武同舂,这是有用意的。

  因为武同舂是嫌疑人物,包不定是他故布的疑阵。

  武同舂一听,觉得有点道理,恶作剧,未始不可能。

  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道:“怪事,‘冷面客’是挑战者应该先到场的?”

  另一个声音道:“可能想想不对,打退堂鼓了。”

  原先的道:“第一剑手如此窝囊么?”

  另外一个耝嘎的声音道:“难说,名头是虚的,老命可是实在的!”

  武同舂哭笑不得,这是当着和尚骂秃头。

  突然,一条人影凌空划落台上,姿态妙曼而利落,显见⾝手不凡,台下四周一阵动,但随即静下来。

  武同舂心弦登时绷紧,定眼望去,只见上台的是个精悍的半百老者,短髭绕颊头,有如刺猬,加上浓眉巨眼,直若戏曲里的活张飞。

  一个声音道:“这就是‘冷面客’?”

  另一个声音道:“朋友是怎么看人的?这面孔不但不冷,像一堆熊熊炭火。”

  “难道是天…”

  以下的半句咽回去了。

  “不对,风度威仪都不像!”

  “那…”

  “不必胡猜,看下去就知道,想来是先唱出开锣戏。”

  由于这老者现⾝台上,人群再起动,议论纷纷。

  “千面丐”朝武同舂⾝旁靠了靠,悄声道:“你见过天地会主么?”

  武同舂道:“一次,但等于没见面。”

  “为什么?”

  “对方蒙着脸。”

  “⾐着⾝材呢?”

  “⾐着可以任意改变,⾝材类似的很多,不⾜为凭,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在台上现⾝,才能凭⾝形判断。”说着,朝台上扫了一眼,道:“这台上的老者是谁?”

  ‘千面丐”沉声道:“襄扬武镖局总镖头‘猛金刚’杜威,专为‘冷面客’来的。”

  心头一震,武同舂道:“为什么?“千面丐”道:“刚刚接到小子们传来的消息“冷面客’劫了该镖局的暗镖,副镖头与四名护镖的镜头惨遭杀害,是三天前的事。”’武同舂登时发指起来,想不到冒名者居然冒自己名号,做出这种大悻江湖道义的事。

  但这一来却替自己洗刷了一半冤枉,因为自己一直呆在新野,不会分⾝去劫镖杀人,心念之中,道:“事情发生在什么地点?”

  “千面丐”微微一笑,道:“远在百里之外,老哥,事不⼲己,不谈也罢。”

  台上的“猛金刚”杜威发了话,先抱了抱拳,声如洪钟似的道:“区区襄扬武镖局杜威,谨在此向各位先进朋友告罪,并非区区喧宾夺主,不懂规矩,实因‘冷面客’不顾江湖道义,劫镖杀人,是以区区藉此机会,向他讨还公道,请当事一方与各位朋友海涵!”

  说完,又作了个罗圈揖。

  四周人群又是一阵动。

  杜威目芒四下一扫,扬头⾼叫道:“‘冷面客’,现⾝出来,杜某人要讨回公道。”

  话声甫落,一条人影飞⾝上台。

  群众哗然。

  “他现⾝了!”

  “不,不是‘冷面客’…”

  “咦!这不是洛‘宏义武馆’馆主易三江么?”

  “怎么回事?”

  易三江两鬓现霜,体态威武,双目凌芒焰烟,冷厉地道:“‘冷面客’,你自恃剑法⾼明,为所为,无故杀害老夫爱子与儿媳,老夫今天要食你之⾁,撕你之⽪,为什么还⻳缩着?”

  武同舂动非凡,冒充者居然如此胡作非为,看来在这短短的时⽇里,他做了不少天人共愤的事。

  “千面丐”冷冷地道:“太可怕了,这是安排好了的!”

  蓦地,台上两人⾝后多了一个人,不知是如何现⾝的,仿佛本来就站在那里,像幽灵出现,两人懵然未觉,还在人群中流转目光。

  人群中爆起了惊呼:“冷面客!”

  武同舂狂,现⾝台上的,⾝形、体态、⾐着、面孔,与自己一模一样,想不到面具仿制的如此精巧。

  台上杜威与易三江陡地惊觉,双双回⾝旁门,三人是鼎⾜之势。

  武同舂业已按捺不住,他要揭开对方的真面目,⾝形一动…“千面丐”用手一扯他的⾐袖,道:“老哥,静静地看下文!”

  “冷面客”的现⾝,台下声浪顿时平息。

  场面静下来,但空气却紧张无比,每一个在场的,目光凝结了,连大气都不敢,这是空前盛会的序幕。

  杜威与易三江面孔连连扭曲,眸中尽是杀芒。

  久久,易三江才开口道:“你就是‘冷面客’?”

  “不错!”

  “⾎债⾎还,看来什么也不必说了。”

  “在下今天是特别拜会天地大会主,不及其他。”

  “拔剑!”

  “易馆主想第一个流⾎?”

  “拔剑!”

  “对你两位,在下还不想拔剑!”连声音神气都模仿得维妙维肖。

  武同舂不自噤地发起抖来。

  ⾝后一个声音道:“事有蹊跷,不能盲动!”

  武同舂回头一看.⾝后站的竟然是⽩石⽟,这话当然是对自己而及,口里微哼一声,转过头,不予理睬。

  剑芒乍闪,杜威与易三江已掣出兵刃。

  “冷面客”冷酷地道:“两位何必定要以鲜⾎开台?”

  杜威与易三江挪步取了对角之势,齐声喝道:“拔剑!”

  “冷面客”摇‮头摇‬,道:“两位执意要找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说着,缓缓菗出剑来横起。

  武同舂眼里迸出了火花、这冒充者不但用的剑是与众不同的⽩⾊,而且起手式也难辨真伪.太卑鄙、太恶毒了。

  ⽩石⽟冷冷地自语道:“有意思,天下居然有这等怪事。

  暴喝声起,两支剑以疾风迅雷之势,罩向“冷面客”在心怀怨毒之下,两人一出手便是杀着.劲势之強,骇人听闻。

  台下静得落针可闻.但每一心弦,都昆得像引満了的弓。

  ⽩光腾起,金铁鸣,夹着两声闷嗥,然后一切止息,只那么短暂的一瞬。

  “砰!”杜威首先栽了下去,接着,易三江⾝躯晃了晃,也倒落台上。

  台下惊呼之声雷动。

  武同舂双目尽⾚。别人不知道,只有他看得出来,冒充者使的当然不是“玄⻩剑法”但能在一照面之间,毁两名一等一的⾼手,这等剑法,⾜以惊世骇俗的了。

  台上“冷面客”哈哈一笑,大声道:“大会主还等什么,这台子已经开过光了”

  人群中有声音道:“练了半辈子剑,今天才算开了眼界。”

  另一个声音接着道:“第一剑手,岂是幸致的!”

  对于“冷面客”一般武林人绝大多数仅闻其名,不识其人,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了出神⼊化的剑术,使人在惊羡中感到恐怖。

  武同舂又蠢然动。

  “千面丐”看出武同舂的心意.淡淡地道:老哥,沉住气,好戏在后头!”

  ⽩石⽟竟也接话道:“庒轴戏定然相当可观!”

  武同舂勉強忍住。

  “冷面客”顾盼自豪,长剑仍然横在前,大有不可一世之概,扬声道:“大会主不敢应战么?”.天地会是江湖第一大帮,会主是谁无人知道,但光只名头就⾜以唬死人“冷面客”居然公开叫战,的确是武林一声雷。

  场面紧张得令人不过气来。

  天地会主会应战么?_他又能不应战么?这不可一世的神秘枭雄,到底是什么形象?每一个人的心里有共同的疑问。

  “冷面客”名符其实,面冷如冰,不带半丝表情,除了偶尔闪动的凌厉目芒,当然,没几人知道他是戴着面具。

  一条人影,从庙门顶划空泻落台上,轻如飘絮,点尘不惊。是个瘦长的黑衫中年。

  台下立起窃窃私议之声,无人能判断现⾝的是否是天地会主。

  武同舂曾与天地会主朝过相,虽然不知对方庐山真面,但从体形上一限就看出并非天地会主。

  “冷面客”地道:“阁下又是谁?”

  黑衫中年以更冷的声音道:“区区天地会总香主周天龙!”

  “你阁下凭什么上台?”

  “代表会主出面。”

  “在下的对象不是阁下。”

  “敝会主已经准备候教。”

  武同舂心中一动,感到一阵紧张,看来天地会主将出面应战。

  这黑衫中年⾝为总香主,⾝份相当不低。

  “冷面客”目芒一闪,道:“既然如此,何必要阁下出面?”

  周天龙挑眉道:“由区区先验明正⾝。”

  “什么?”

  “验明正⾝!”

  “哈哈,有意思,如何验法?”

  “你试接区区一招,便可判明真伪。”

  “阁下真的要先试剑?”

  “不错!”

  “那你拔剑吧,由你先出手。”

  周天龙站好位置,拔剑出鞘。

  场面再起⾼嘲,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两人⾝上。

  周天龙长剑一扬,道:“准备接剑!”

  “冷面客”本不当回事地道:“阁下尽管出手就是!”剑芒乍闪,周天龙出了手,天地会总香主,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剑势之奇诡厉辣,令人目凉心悬。

  ⽩光暴起,一闪即灭。

  惨哼声中,周天龙连打踉跄,口里狂叫道:“你…你…为什么⽩光再闪,周天龙栽了下去,⾎泉噴起数尺之⾼。

  台下爆起一片惊呼“冷面客”竟然杀了天地会的总香主。

  情况的发展,完全出乎武同舂等意料之外,如果说“冷面客”是天地会故意安排的,他便不会对总香主周天龙下杀手,如果不是,那他是谁?以冒充者的能耐而言,剑术已⾜可做视武林,为什么要冒充别人呢?他挑战天地会主,原先判断是故弄玄虚,现在看起来是真的了,冒名公开挑战,目的是什么?“千面丐”栗声道:“怪事,简直的不可思议!”

  ⽩石⽟揷口道:“好戏连台,有意思!”

  武同舂侧顾“千面丐”道:“是否该揭开他的真面目?”

  另一个声音代答道:“那是天地会的事,不必旁人越俎代疱。”发话的是“鬼叫化”不知是什么时候挨近来的。

  武同舂扫了“鬼叫化”一眼,点点头,算是招呼。人群喧嚷成一片,天地会总香主被杀,这是骇人听闻的大事,预料中,天地会主将马上现⾝。

  这对天地会是极大的侮辱,也是严重的挑衅。

  “鬼叫化”喃喃地道:“大有文章,这当中蹊跷大了”

  ⽩石⽟冷冷地道:“又有人上台了!”

  一条灰影,飘落台上,赫然是自称“灰⾐人”的副会主牟英山,手提一个⾰囊。

  武同舂登时⾎脉贲张,脫口道:“我要杀他!”

  老管家江姥姥、“无我大师”、西门尧,还有化名欧一凡的右护法师叔欧化雨。全死在牟英山手下。

  武同舂对他,可说恨比天⾼,仇比海深。

  “鬼叫化”再挨近些,低声道:“稍安毋躁,且看下文。”

  “冷面客”寒声道:“牟副会主,怎么,会主不敢应战?”

  牟英山侧恻地道:“别急,你不会活着下台的,现在先表明⾝份。”

  “冷面客!”

  “很像,但你不是!”“阁下以为在下是谁?”

  “卑鄙的冒充者。”

  “冒充…阁下说在下冒充?哈哈哈…”“你真的是‘冷面客’?”

  “假不了!”

  “你没死?”

  “死,什么意思?”

  狂笑数声,牟英山徐缓而惊鸷地道:“要本座告诉你么?听清楚了,旬⽇之前,‘冷面客’与‘⻩⾐修罗’在通天岩决斗,双双坠岩而死,你没听说吧?”

  此语一出,震惊全场,这秘闻谁也不知道。

  武同舂与”鬼叫化”等,倒是不在意下,那是故意安排的好戏,藉以引出凶手,牟英山与童光武等,曾隐匿‮窥偷‬,奇怪的是冒充者不知此事,何以胆敢明里冒充,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还制造了这场江湖问瞩目的盛会?“冷面客”哈哈一笑道:“副座,你没找到在下的尸体,怎知在下坠岩而死?”

  牟英山反而怔住了,看来他没十分的把握判断真伪。

  武同舂却是心头太凛,看来那晚坠岩的事,冒充者也知道,这么说,冒充者是断定自己死,才敢明目张胆的⼲为什么?想做现成的第一剑手?牟英山期期地道:“你…真的是…”

  “冷面客”目无馀子地道:“怎么,副座也想在剑下证实一番?’语气中含有挑战的意味。

  略作沉昑,牟英山目芒一闪,道:“少张狂,本座会成全你的,你回答本座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无双堡少堡主武同舂向你挑战,你敢应战么?”

  “哈哈,为什么不敢;无名小卒罢了!”

  “真的?”

  “当然,本不是一招之敌。”

  “噢!那本座呢!”

  “当场就可以一试!”

  哈哈一笑,牟英同沉下脸道:“武同舂与‘冷面客’是生死之,本座与‘冷面客’曾数次手,你没摸清底,便公然冒充别人,真是无聇之尤。”

  说话的声音很大,台下听得清清楚楚,又引起一阵喧动,显明的“冷面客”居然是冒牌货,太不可思议。

  但冒充者所表现的剑术,仍然令人叹为观止。

  “冷面客”居然从容不迫地道:“副座话说完了?胡诌得有意思,在下不拟辩驳。事实将证明一切!”

  这是反打一竹竿,说别人胡诌。

  牟英山冷哼了一声,道:“你敢摘下面具么?”

  台下又告哗然。

  因为十人中有九个不知道“冷面客”是截面具的。

  情况演变得诡谲万端。

  “冷面客”口角一撇,道:“在下为何要摘面具?”

  牟英山道:“让所有在场的江湖朋友认识一下。”

  “冷面客”哼了一声道:“是副座先试剑,还是请贵会主出场?在下不在乎车轮战?”

  牟英山不屑地道:“对付你何须车轮战,别把自己看大了,乘你还能开口,先看一样东西,你一定大感‮趣兴‬。”

  “冷面客”眸中泛出惊疑之⾊,寒声道:“想玩花样?”

  牟英山手中⾰囊一扬道:“你看了就会知道。”

  说着,⾰囊倒转向下一倒。

  “砰”地一声,一样圆忽忽的东西,滚在台上。

  惊呼暴起:“人头!”

  武同舂也为之心头大震,牟英山带这个人头来,是什么意思?“冷面客”连退数步,⾝躯微见颤抖。

  “看清楚了,这是你的同路人,他已经招供了。”

  “冷面客”眸中杀芒立闪,怒哼声中,⽩刃划出。

  这反应早在牟英山意料之中,几乎是同一时间,退步扬掌。

  武同舂心里明⽩,牟英山能在八尺之內伤人于无形,他曾领教过。

  一声闷哼“冷面客”连退数步,剑势没完全展开。

  牟英山长剑离鞘。

  人影暴闪“冷面客”闪电般逸去,快速得令人咋⾆。

  武同舂连想都不想,便从人群中拔起⾝形,划空疾追,刚刚绕到庙后,一阵震天的“轰隆”巨响,声厉传来,接着是鼓噪与惊叫之声,眼前不见“冷面客”的影子,只好恨恨地蜇回现场。

  骇人的场面呈现眼帘,一座木搭的⾼台,支离破碎,已变成了一堆木屑,四下传出阵阵呻昑之声,人影奔窜,烟硝漫空。武同舂呆住了,想不到比武台下会预埋了火药。

  ⽩石⽟欺近道:“可怕的谋。”

  武同舂瞪大了眼道:“什么谋?”

  ⽩石王大刺刺地道:“只要略加思想,事实显而易见,这是连环双杀之计。”

  “何谓连环双杀?”

  “对方在台下预置火药,目的在一举而除去‘冷面客’与天地会主。”

  “为什么?”

  “那就不得而知了,总是有道理的!”

  “空话!”

  “怎么是空话,灰⾐人牟英山带上台的人头,正是鸠工搭台的人,是冒充者一方的,不幸被天地会的密探追出来…”

  “你怎么知道?”

  此刻,所有看热闹的江湖人物,除了不能移动的死者,有的已经离去,有的远远离去,三五成群,喋喋谈论不休,⽩石⽟与武同舂近旁没有人,所以两个人能毫无顾忌他说话。

  ⽩石⽟淡淡一笑道:“我亲眼看到他们酷刑拷问那冒充者的同路人。但他宁死不招,否则的话,便没好戏看了。你如果冲上台,正好,此刻已肢离体解。”

  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武同舂道:“冒充者一方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离不了是天地会主的仇家!”

  “不通!”

  “什么不通?”

  “冒充者没理由毁丐帮长老,动镖又杀人。”

  “这…也许想造成某种情况。”

  “勉強之至,冒充者没有理由故意树敌,同时…”

  “什么?”

  “以他的能耐,何必冒充别人?”

  “这就有道理在其中了,第一,‘冷面客’名气大,号称第一剑手。第二,‘冷面客’是天地会死敌,冒充他,可以天地会主出面。”

  “可是在牟英山说出通天岩之事后,冒充者并无惊异之状,似乎早已知道这一个秘密了?”

  “唔!这是个问题。”

  “我非找到他不可!”

  “你找不到他。”

  “为什么?”

  “你不知道他的真面目,面具一除,他便是另外一个人。”

  武同舂默然。

  这话有道理,只要对方除去面具,假的“冷面客”便算消失了,的确无法找起,除非对方再以“冷面客”姿态出现,但经此一役,不再可能了。

  ⽩石⽟又道:“丐帮不会放过他,天地会也不会,迟早谜底会揭晓的。”

  武同舂心里一片凌,不想再谈下去,他想到了台上的灰⾐人牟英山,不知是否已遭了劫,当下挪动脚步,向炸毁的比武台走去…不见“鬼叫化”一⼲丐帮⾼手的影子,想来是追凶去了。

  一些遭池鱼之殃的伤者,已被人扶走。

  ⽩石⽟疾步跟上,道:“你想做什么?”

  武同舂没好气地道:“找人!”

  ⽩石⽟道:“如果你是找灰⾐人,就不必了!”

  武同舂止步回⾝道:“为什么?”

  ⽩石⽟道:“业已被人抬走!”

  武同舂心头一沉,道:“死的还是活的?”

  ⽩石⽟道:“不死也差不多了,不过,可以打听得出来的。”

  武同舂举目望着空际,心情像一堆虬结的⿇。

  灰⾐人牟英山一死,几笔⾎债不了自了,剩下的,便是如何乘机应变,对付天地会,完成“无我大师”的遗愿。

  ⽩石⽟跟自己有夺之恨,而他偏又受命于“黑纱女”这笔帐,该如何讨法呢?女儿遗珠,落在“黑纱女”手中,⽗女活生生被拆散,天下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么?⽩石⽟自顾自地道:“其实,你可不必追究冒充者,人家的对象是天地会主,你与对方可说是同仇敌汽。

  “而‘冷面客’这外号,你并无意使之传扬天下,‘冷面客’已死在通天岩,让这名号永远自武林消失吧,你…还是自己。”

  武同舂收回目光,道:“我要见‘黑纱女’!”

  ⽩石⽟怔了怔,道:“做什么?”

  猛一咬牙,武同舂道:“把事情作一个彻底的了断。”

  “如何了断法?”

  “随便她划出道来!”

  “我可以把话传到。”

  “你带路。”

  “对不起,这点办不到。”

  “那我们的事先来个了断!”

  “我们之间本来没事…”

  “谁说的?”

  “我说过,是代‘黑纱女’办事,并非我主动。”

  “你既然做了,就得付代价。”

  “现在?此地?”

  “并无不可!”

  ⽩石⽟冷冷地道:“你不想暴露⾝份吧?目前这周近全是天地会的眼线。”

  武同舂深深吐口气,道:“我们换个地方?”

  ⽩石⽟眸光一转,道:“武兄,话说回头,小弟对你的钦崇,初衷未变,兄台之所以不放过小弟;仅只是为了华锦芳的事。

  “但那是误会,除此之外,我俩之间谈不上仇怨,这误会兄台可以向武大嫂亲自查证,如果查证结果认为非找小弟不可,再找也不迟。”

  武同舂对这狡黠人物的说词,本无法置信,但对方一再说是误会,倒是有向华锦芳查证的必要,如她所说的.不満意再找他不迟。

  可是自己如何面对华锦芳呢?她⽗亲“至上剑客”华容虽然早已客死南荒,但总脫不了是暗算⽗亲的仇人,仍能做夫么?只有仍以假面目相对一途。

  心念之中,沉声道:“好,我会去查证。‘黑纱女’的事怎么说?”

  ⽩石⽟不假思索地道:“小弟一定把话传到,她见不见只台,是她的事。”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朝两人移来,赫然是童光武。

  武同舂杀机又告萌动,⽩石⽟似窥知武同舂心意,低声道:“忍耐些,别误了‘黑纱女’的大事,否则你会后悔。”

  “黑纱女”的大事,这句话令人莫测。

  武同舂心里打了一个结。

  童光武遥遥拱手道:“⽩兄,幸会!”

  ⽩石⽟上两步,抱拳道:“童兄,真是幸舍!”

  童光武靠近前来,目光朝武同舂一扫道:“⽩兄,这位…就是那天在酒楼上…”

  ⽩石⽟笑笑道:“不错,童兄好记,容小弟引介。这位是小弟数年前结识的忘年贾老哥!”

  说完,又向武同舂道:“这位是童光武兄,剑道名手!”

  双方很勉強地互一拱手。

  武同舂心中暗笑,⽩石⽟够鬼,他妄指自己姓贾,事实上本来是假的。

  童光武淡淡地道:“这位贾老哥当也是江湖同道?”

  ⽇石⽟代答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童光武道:“怎么讲?”

  ⽩石⽟一本正经地道:“贾老哥读书又学剑,志趣在山⽔而不在剑,是以如此说法。”

  蓦地,一个苍劲的声音道:“什么贾老哥,是真的!”

  武同舂循声望去,心头为之大震,两大外一条魁梧人影,赫然是天地会太上护法“东海大豪”江浪。

  ⽩石⽟眉头一皱,道:“这位前辈说什么?”

  “东海大豪”望着武同舂,冷冷地道:“甄耀明,你化成灰老夫也认得出!”

  童光武粟声道:“真要命?”

  “东海大豪”道:“一点不错,‘真要命’便是他的外号,本名甄耀明,名号谐音。”

  ⽩石⽟大声道:“他分明是贾仁,怎么会是什么真要命?”

  “东海大豪”目中厉芒一闪,气势凌人地道:“你知道什么?”

  ⽩石⽟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所知不多,仅识之无,不过,对贾老先生却是知之甚稔。”

  童光武凝视着武同舂,他曾听说过“真要命”这名号。

  武同舂兀立着不发一言,但心里却在想“鬼叫化”说过的话,这份打扮,与“真要命”

  有六七分相似,果然被人误认了。

  “东海大豪”朝武同舂狞视了一眼,道:“姓甄的,记得我江浪么?”

  武同舂冷冰冰地道:“素昧平生!”

  “东海大豪”狂笑了数声,道:“少来这一套!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实在是命大。这五年的命,是你⽩拣的,到今天为止,你休想再活下去了。”

  武同舂心头一动,五年前“真要命”重伤路倒,是“鬼叫化”师徒掩埋的,原来是伤在对方手下,这倒是真巧,要完成“无我大师”遗愿,使天地会除名,各个除灭,不失为上策,何不将机应势,以“真要命”的⾝份斗对方?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听“鬼叫化”说“真要命”生前结的仇不少,一亮⾝份,势必招来无法预料的⿇烦,不如来个神而化之,装个糊涂。

  心念之中,悠悠地道:“区区一句也听不懂!”

  “东海大豪”眉⽑一挑,道:“姓甄的,你怎么变得怕死了?当年那股琊劲呢?”

  武同舂摇‮头摇‬,道:“张冠李戴,阁下再仔细辨认一下,贾某人是什么…真要命么?”

  “东海大豪”斩钉截铁地道:“没错,老夫眼目还未昏花,单你这⾝装束,江湖道士找不到第二人。”

  ⽩石⽟大声道:“准是认错了人,在下敢以生命作赌!”

  童光武皱眉道:“⽩兄…”

  他想阻止⽩石⽟⼲预这件事。

  “东海大豪”侧目道:“你要以生命作赌?”

  ⽩石⽟略不迟疑地道:“是的,在下与贾老哥乃是道义之,不能袖手。”

  此刻,看热闹的差不多已完全散尽,现场留下零星的不⾜十个人,看样子是天地会的弟子。

  “东海大豪”熠熠凌芒在⽩石⽟面上一绕,道:“你最好不要管!”

  ⽩石⽟道:“为什么?”

  “东海大豪”道:“因为你管不了,何必轻自己的生命。”

  ⽩⽟石微一莞尔,淡漠地道:“事有不得已而为者,道义重于生命!”

  童光武靠近⽩石⽟道:“⽩兄,你真的能证明这位老哥不是甄耀明?”

  ⽩石⽟不假思索地脫口应道:“本就不是!”“东海大豪”恻恻地道:“真要命,是否五年前捡口一命,变得胆怯了?”

  ⽩石⽟代答道:“在下这位贾老哥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理法二字,实际上他只算半个江湖人,练过武,却从未涉及江湖恩怨…”

  “东海大豪”冷哼一声,打断了⽩石⽟的话头,道:“少卖弄口⾆,今天到此地来的,全属好事的江湖人,一个不过问江湘是非的人,绝不会到此地来,你想替他开脫?”

  ⽩石⽟分毫不让地道:“这倒不必要,阁下未免太小看贾老哥了。”

  武同舂淡淡地道:“贾某人只是不想多事,并非怕事。”

  “东海大豪”打了个哈哈,脸⾊一沉,道:“好极了,证明给老夫看,你是如何不怕事,拔剑!”

  武同舂心头一动,霜刃出鞘,形迹非败露不可,因为这柄剑与众不同。

  ⽩石⽟的确是鬼灵精,立即道:“贾老哥他不用剑!”

  “东海大豪”横了⽩石⽟一眼,道:“他的话毋需你代答,他手里破⾐包着的不是剑是什么?”

  ⽩石⽟道:“书剑漂泊,这剑只是装饰,并非可以手的利器,用之驱琊倒可以,以之对阵,不堪一击。”

  “东海大豪”怒呼了一声,不理会⽩石⽟,转注武同舂道:“姓甄的,怎么说,你不拔剑将死得更快!”

  武同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石⽟又揷口道:“真的要打?”

  “东海大豪”狞声道:“不是打,是要杀人!”

  ⽩石⽟道:“阁下不用剑便无法杀人么?”

  这句话是将,但多少有些轻视的味道。

  “东海大豪”目芒一闪,道:“不用剑将死得很惨。”

  武同舂已经不耐了,沉声道:“那就试试看吧!”

  他所习到的“玄⻩掌法”从没机会用过,如果以“东海大豪”试掌,倒是十分理想的对象。

  心念之中,又道:“请!”

  ⽩石⽟相当周到,伸手道:“贾老哥,您的剑由小弟暂时保管!”

  武同舂愣了愣,这柄剑是祖遗的无价之宝,怎能随便给外人,何况姓⽩相当鬼诈,但事边处此,不能不腾出手来。

  因为“东海大豪”并非泛泛之辈,必须全力以赴,于是,暗一咬牙,把包着的剑递与⽩石⽟。

  ⽩石⽟退开。

  武同舂蓄势以待,这不是比武较技,而是生死之搏。

  童光武也挪开⾝形。

  “东海大豪”缓缓扬掌,平,然后划出,动作很缓慢,没有火暴之气,像是在演练招式,而不是搏斗。

  但在行家眼中,却凶险至极,因为中途不知会如何变化,也无法预估攻击的部位,似乎每一个部位都有被攻击的可能。

  ⾼手过招,生死胜负取决于一瞬之间,必须在一瞬间当机立断,不能稍有犹豫。

  武同舂双掌一圈,划出,以攻应攻。

  果然,在武同舂发掌的同一时间“东海大豪”的双掌中途变势闪电攻击。

  “砰!砰!”声中,掌影翻飞,霍地分开,只这一瞬间的短兵相接,双方换了一十八掌之多。

  现场残留的人,被引了过来;彼此心里有数,碰上了生平劲敌。

  在“东海大豪”心中,仍认定武同舂是“真要命”五年前那次手,双方用的是剑“真要命”在一招之后,重伤倒地不起。

  预计中,他会⾎流尽而死,想不到他竟然还活着。

  当然“东海大豪”做梦也估不到对手是武同舂。

  双方短暂地互一凝注,又合在一起。

  彼此都存心要对方的命,出手尽是杀着,打得惨烈无比,旁观的⽩石⽟与童光武,也为之怵目惊心。

  “玄⻩掌法”仅三招十八式,攻守兼备,回环使用,奥妙无方,武同舂初次用以对付強敌,未能灵活运用,十个照面之后,渐⼊得心应手之境,是以威力在不断增加,而“东海大豪”是全力出手,在互相消长之下,渐落下风。

  ⽩石⽟与童光武脸⾊各异,⽩石⽟是欣喜,童光武是沉重。

  一声厉喝,夹着闷哼同时响起。

  “东海大豪”庞大的⾝躯连打踉跄,退了四五步之多,老脸有如紫⾎“呛”地一声,‮子套‬剑来。

  武同舂一窒,在功力悬殊不大的情况下,是无法以⾁掌对剑的。

  ⽩石⽟俊面一变,正待有所动作…一名黑农武土,匆匆奔到,朝“东海大家”与童光武分别行了一礼,道:“奉上谕,请两位立刻回去!”

  “东海大豪”放落剑,道:“什么事?”

  “说有重要事相商。”

  “嗯!副会主情况如何?”

  武同舂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急于要知道的。

  黑⾐武士恭谨地道:“业已送到,恐怕…凶多吉少。”

  “东海大豪”一摆手,道:“知道了!”

  黑⾐武士行礼退去。

  “东海大豪”目注童光武道:“童巡监,我们走!”

  说完,回剑⼊鞘,狠盯着武向舂,又道:“姓甄的,事情不算完,你等着!”

  武同舂冷冷地道:“随时候教!”

  童光武向⽩石⽟道:“⽩兄,所谈的事情作最后考虑,下次见面时,区区希望得确实回音!”

  ⽩石⽟抱拳道:“好的,在下会考虑。”

  童光武拱拱手,扫了武同舂一眼,与“东海大豪”双双奔去。

  武同舂长长吐了口气,像自语般地道:“下次碰头就不让你活着离开。”

  ⽩石⽟把剑还武同舂,道:“我们该离开了!”

  武同舂接回剑,横提在手中,想了想,道:“两件事,在下重复一遍,第一,在下要见‘黑纱女’当面了断,务请把活带到。

  第二,关于你与华锦芳之间的事,在下查证之后,如果你的禽兽之行属实,在下不会放过你。”

  ⽩石⽟満不在乎地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武同舂不愿再跟他下去,转⾝便走。

  事情已了,没有再回客店的必要,他是一剑之外无长物,行动相当自由。

  实际上,事实并未了,反而更加扑朔离,冒充者的⾝份成了谜。只有一样,对丐帮邱长老被害的冤枉,算洗脫了。

  可是,由于易容改装,被指为“真要命”意外事故将接踵而来。

  如果去了易容,势必要展露真面目,而自己恢复了容貌,除了方大娘一家三口人,没别人知道:“冷面客”也随着通天岩头的假戏而消失了,冒充的“冷面客”不可能再以那⾝份出现。眼前该如何是好呢?正行之间,一个耝犷的声音道:“家师请少侠速去一趟!”

  武同舂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大力丐”止步回⾝道:“令师在何处?”

  “大力丐”道:“要饭的带路!”

  武同舂点点头,道:“什么事?”

  “大力丐”显得有些动地道:“已经踩到了假的‘冷面客’的落脚处!”

  精神一振,武同舂闪动着目芒,道:“好极了,请带路!”

  这是个峭壁夹峙的狭⾕,像一条街道,上望只见一线天各道幽深,在十丈之外,⾕里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

  四名老丐,散坐在⾕口,其中三个⾝上业已见红。

  武同舂与“大力丐”来到。

  “鬼叫化”起⾝上,动地道:“老弟来得好!”武同舂目光扫向三名受伤坐地的老丐,他仅认得“大力丐”这几个不曾见过,微一皱眉道:“老哥,怎么回事?”

  “鬼叫化”愤愤地道:“惭愧,老要饭的四人,竟不是那斯的对手!”

  武同舂目苍一闪,道:“人在何处?”

  “⾕里!”

  “什么⾝份?”

  “目前还不知道。”

  “老哥进过⾕了?”

  “当然,不然三位长老怎么受伤。”

  “对方只一个人?”

  “是一个人!”

  “在下进去会他!”

  “我们一道!”

  “大力丐”道:“师⽗,弟子也去…”

  “鬼叫化”摆手道:“你守在外面,三位长老受了伤,得有个人照顾。”

  说完,朝武同舂偏了偏头,道:“走,我们进去!”

  武同舂定了定神,当先步⼊⾕道,心中不无动,那冒充者的剑法他见过,是罕见的劲敌,四长老三受了伤,这点就可见一斑。

  走完窄窄的⾕道,眼前现出一片岩石地,峭壁围峙中,像一口巨井。

  一条人影,由石旬后幽然出现,仍是“冷面客”的面目。

  武同舂登时动非凡。

  “冷面客”地道:“好哇!邀来了助拳的,何方⾼人?”

  武同舂迫前数步,寒声道:“你是谁?”

  “冷面客!”

  “你不是!”“在下不想争论,你阁下又是谁?”

  “贾仁!”

  “假人?嘿嘿,有意思,假人也好,真人也罢,在下不想杀害无辜,识相的快退出去吧!”

  “没这么便当!”

  “冷面客”目芒扫向“鬼叫化”道:“老要饭的,在下已经剑下留了情,别太不知⾜,如果在下一个时辰未放开手的话,你们几个要饭的连收尸的都没有。”

  武同舂怒哼了一声道:“别太张狂,老夫可以替你收尸,现在先报上你‮实真‬来路。”

  “冷面客”打了个哈哈道:“口气不小,你穷酸算老几?”

  武同舂‮开解‬旧衫,把霜刃连鞘执在手中,冰声道:“你准备躺下去才肯吐实?”

  “冷面客”吐口气,道:“你老穷酸定要找死,也是没办法的事。”

  武同舂咬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冒充‘冷面客’滥杀无辜同道?”

  “冷面客”地道:“等阁下倒地时,在下一定奉告。”

  怒哼一声,武同舂霜刃出鞘,厉声道:“拔剑!”

  “冷面客”突地后退一步,栗声道:“阁下用的剑…”

  武同舂冷笑一声,道:“怎么,只许你变造冒充别人的兵刃?雪刃霜寒,降魔诛妖,老夫那时准要你死得心安就是!”“冷面客”目芒连闪,道:“阁下的剑也是故意变造,还是…”

  武同舂借用对方刚才说过的话道:“等你躺下时,老夫也一样会据实奉告!”

  “冷面客”道:“慢着,这剑难道是真正‘冷面客’所用的那柄?”

  “怎么,你承认冒充了?”

  “承认,阁下先说此刻来路再动手。”

  “如果老夫不说呢?”

  “恐怕不行!”

  “那就动手!”

  “老实奉告阁下,在下要据此决定是否该下杀手。”

  武同舂大为愣愕,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此中必有文章,自己何不如此如此…

  心念之中,沉声道:“老夫与‘冷面客’乃是忘年至。”

  “冷面客”目中登时爆出凌芒,厉声道:“忘年至?”

  “不错!”

  “阁下知道他的‮实真‬⾝份么?”

  “这个…当然知道,不过他与老夫有约定,不向第三者怈露。”

  “鬼叫化”目芒连闪,事实上他真的不知道“冷面客”就是武同舂本人,而听口气这冒充者似乎知道“冷面客”的来路,这就有些古怪了。

  “冷面客”点点头,沉凝地道:“阁下所持的兵刃是他的?”

  武同舂毫不踌躇地道:“不错!”

  口里应着,目光却一不稍瞬地注意对方的表情。

  “冷面客”睁大了双眼,声道:“他的兵刃怎会在阔下手中?”

  武同着故意犹豫着道:“有告诉你的必要么?”

  “冷面客”以断然的口吻道:“非常必要。”

  武同舂一字一句地道:“是老夫给他收的尸!”

  “冷面客”双目暴厉芒,连退两步,狂地道:“这么说,他…使与‘⻩⾐修罗’决斗,同归于尽的事是确实的了?”

  武同舂点点头,沉重地道:“半点不虚,你是因此才冒充的。”

  “冷面客”闭口无言,双目发⾚,隐见泪光,这使武同舂大为困。

  久久之后“冷面客”才哀声道:“他真的死了,想不到…”

  “鬼叫化”怪叫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同舂咳怪不已,自己并不认识他,他为何有这种表现,面具之下遮掩着的是什么样一副面孔?他冒充自己的原因何在?在自己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谁具备这⾼的功力,这实在令人莫测?“冷面客”凝望着武同舂道:“他…真的是决斗而死?”

  武同舂颔首道:“这不假!”

  “冷面客”目芒一闪,道:“没有谋?”

  心头又是一动。

  武同舂道:“你似乎很关心他?”

  “可以这么说。”

  “什么原因?”

  “阁下真是他的至友?”

  “这假不了,老夫可以说出他的任何隐秘。”

  “噢!这…阁下说说他的脸?”

  “他不愿人知道。”

  “是托词么”

  武同舂怔住,情况越来越诡异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因为对方的⾝份目的不明,而目前仍是生死之敌的状态。

  “鬼叫化”寒声道:“你小子到底在揭什么鬼?”

  “冷面客”道:“在下要和这位阁下单独一谈。”

  “鬼叫化”双目圆睁…武同舂心念电转,略一踌躇,道:“您老暂且请回避,此事区区会妥善处理。”

  “鬼叫化”无可奈何地转⾝出⾕。

  武同舂这才再次迫着问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你到底是谁?”

  “阁下先说说他不愿人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好吧!他的脸业已复原,但仍以‘冷面客’面目出现。”

  “他的真正⾝份?”

  “你想套取老夫的话?”

  “咱们彼此彼此,在下也透露一点,他的脸得以复原,是家祖⽗的神术,如阁下与他是至,应当知道家祖⽗是谁。”

  心头狂震,武同舂连退数步,陡然明⽩过来,脫口道:“你…是方家兄弟?”

  “冷面客”全⾝一颤,双目凌芒大张,越地道:“阁下…到底…是谁?”

  对方竟是方大娘的儿子方桐,他是不该欺瞒的,咬咬牙,摘下面具。

  方桐倏然窒住,半晌,才上前拉住武同舂的手道:“武大哥,你…你究竟怎么回事啊?”

  武同舂立即又戴回面具,道:“兄弟,我的⾝份现在还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复容的事,仍叫我贾仁吧。现在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冒充‘冷面客’杀人?”

  方桐原来是故意改变了声音的,现在用本来的腔调道:“武大哥,这事说来话长,小弟简单地说吧,家祖⽗化了这些年的心⾎,隐居豚世,目的在以他平生所学。造就小弟,小弟最近成功,所以…”

  武同舂忍不住揷口道:“怪不得你有这⾼的⾝手,以后呢?”

  方桐闪动着目光道:“所以小弟开始进⼊江湖,查访当年的杀⽗伙人!”

  “啊!仇人是谁?”

  “对不起,家祖⽗叮咛,此事不许假手任何人。”

  “那…”吐口气,又道:“言归正传吧!”

  方桐拉回正题道:“小弟是在无意中听到传闻说,‘冷面客’恃技滥杀无辜,当时一分怀疑,全力追查之下,终于碰上了对方,几句话便使对方露出了狐狸尾巴,严诘之下,冒充者供出是天地会的谋,目的是要藉此引起武林公愤,借刀杀人。”

  “‘天地会’的杰作?”

  “是的,小弟一怒之下,开了杀戒,斩了冒充者,然后借用对方的行动,放出空气,挑战天地会主。”

  “这…不太冒险么?”

  “小弟听说大哥已因决斗而与对手同归于尽,悲愤之余,有心要代大哥讨公道…”

  “这么说,兄弟本没杀人?”

  “当然!大哥决斗的事…”

  武同舂把“鬼叫化”设计安排的经过说了一遍。

  方桐动地道:“想不到其中有这多的周折!”

  武同舂沉重地道:“兄弟,天地会是不会甘休的,你还是别再以‘冷面客’面目出现,以免增添意外枝节,让‘冷面客’永远消失了吧!”

  点点头,方桐道:“好的,大哥行止如何?”

  武同舂想了想,道:“兄弟,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分手,以后会见面的,现在得先把事实真相向丐帮说清楚,消除这可怕的误会。”

  方桐期期地道:“可是小弟的‮实真‬⾝份,可不能…”

  武同舂道:“这我知道,‘鬼叫化’对大娘并不陌生,我会解释的。”顿了顿,又道:

  “兄弟怎会蔵⾝在这种地方!”

  眉⽑一扬,方桐道:“小弟原意是要引天地会的人来这绝地,好解决这公案,现在真相已⽩、没这必要了,大哥…就要走么?”

  武同舂拍拍方桐的肩头道:“兄弟,愿不久再见!”

  说完,依依山⾕。

  到了⾕口“鬼叫化”了上前,迫不及待地道:“情形怎么样?”

  武同舂悄声把经过说了一遍,并请“鬼叫化”保守方桐⾝世的秘密。

  “鬼叫化”恨恨地咬牙道:“想不到內情是如此,很好,这笔帐本帮非向天地会讨取不可。”

  武同舂沉声道:“在下会全力以赴的,连‘无我大师’的老帐一起算,三位长老的伤…”

  三长老与“大力丐”远站一旁,看来已无大碍。

  “鬼叫化”道:“不要紧,小事一件。”

  武同舂又想到了⽩石⽟与华锦芳的窝囊事,吁口气,道:“在下尚有私事要处理,就此告辞,以后再联络!”

  说完,拱手一揖,又朝“大力丐”等遥一抱拳,弹⾝迳去。

  又到故里,武同舂情不自噤地奔⼊家园废虚,面对亡吴凝碧的墓,忍不住又滴下了愧海之泪。

  家破人亡,骨⾁离散,全在一念之间,一想到这伤心事,便觉豪气尽消,万念皆灰,人生乏味,生不如死。

  人影闪动,⽩石⽟与华锦芳双双行来。

  武同舂双目尽⾚,⾎脉贲张,杀机狂炽起来。

  两人行近,⽩石⽟打了个哈哈道:“武大嫂,这就是我向你说的,武大哥的忘年老贾先生。”

  武同舂在狂之下,感到啼笑皆非。

  华锦芳迟疑地望了武同舂几限,福了福,道:“贾前辈,您好!”武同舂“唔”了一声,手按上了剑柄,眸中闪厉人杀芒。

  ⽩石⽟脸⾊一肃,悠悠地道:“贾老哥,在下一再申言这是场误会,现在三头对面,误会应予澄清!”

  说着,目注华锦芳道:“大嫂,你说吧!”

  武同舂的⾝躯簌簌而抖,杀念仍然一分炽烈。

  华锦芳悠悠地道:“贾前辈与‘冷面客’都是拙夫的至友?”

  武同舂从牙里进出声音道:“不错!”

  华锦芳望向⽩石⽟道:“用行动来解释这误会吧!”

  ⽩石⽟笑了笑,用手抓掉头巾,如云秀发披了下来,声音一变,道:“老哥,可以释疑了吧?”声音娇脆悦耳。

  武同舂双目暴睁,连退三步,厉声狂叫:“原来,你…是女的?”

  ⽩石⽟若无其事地道:“当然,否则怎能毫无忌惮,男女授受不亲啊!”武同舂木住了,心里的杀机,变为狂,这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石⽟竟然是易钗而弃。

  一股难言的歉疚之感,由心底升起。

  由于这误会,华锦芳的罪可受够了。

  ⽩石⽟没抖出自己的⾝份,为什么?深深一想,修有所悟⽩石⽟受命于“黑纱女”这两个女的目的在于替凝等向自己施报复,这一波平了,以后的还不知道。

  两女与凝碧多半是姐妹辈,所以才会出头。

  故意制造这纠纷,当然是想藉此‮磨折‬自己。

  ⽩石⽟又道:“贾老哥,您不再要我的命了吧?”

  武同舂痛苦地哼了一声,无言以对,似乎连恨都恨不起来,因为对方这种‮忍残‬的报复手段,反被对凝碧的亏欠心理抵消了。

  尤其,现在正对凝碧的墓。

  华锦芳幽凄地道:“贾前辈,同舂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武同舂心弦剧颤,暗忖:“华锦芳是仇人之女,这是一桩婚姻悲剧,能再以夫的名份生活在一道么?不能,那该怎么办?算了,认命了吧,遗珠受‘黑纱女’的保护,她会善待她的,自己此生业已注定了悲剧的下场。…”

  心念之中,尽量把语调装得冷漠地道:“老夫久已没见到他,无法作答。”

  ⽩石⽟冷冷地道:“在下看,这件事的內情,只有‘冷面客’真正明⽩。”

  武同舂痛苦莫名,又被扔⼊了无形的炼狱,他无法再呆下去了,他有一种即将要崩溃的感觉。

  华锦芳低头垂泪。

  就事论事,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石⽟面上泛起一抹异样的微笑,是嘲弄,也是幸灾乐祸。

  武同舂在心里道:“笑吧,得意吧!我认了,谁教我当初不辨是非。凝碧,你死得很惨,但你现在可以看我活着偿付出的代价。

  “我,什么也没有,任何属于我的,都已不存在,我只是行尸走⾁。锦芳,谁叫你是仇人之女,你也认命吧!”

  心念之中,片言不发,缓缓回⾝,举步。

  华锦芳凄声道:“他走了?”

  ⽩石⽟若有所指地道:“他是可以走了,留下来做什么!”

  武同舂走了,走向不可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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