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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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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西铁剑骤失常子开,生活顿感困扰——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静‮坐静‬在书房,凝目注视已将燃尽之火烛,焰火和他一样,静静而笔直地立着、燃着,如果无风,它永远都会如此站下去,陪着他。

  偶而他也会转望昨⽇常子开坐过的椅子,是怀念,亦或忿怒?

  都不是。

  他在等人。

  窗已开,掠进一名黑⾐人。

  公西铁剑立时要他坐下,道:“我还以为你给某种事情耽误了。”

  黑⾐人道:“您要我来,我自是全力赶来,不会有何差错的。”

  公西铁剑満意一笑,也不多说废话,道:“柳直已归顺神秘人物,势力增強不少,我们不能再等了。”

  黑⾐人道:“神秘人物是何来路?”

  “不清楚,功夫⾼不可测,很难,而且他已将目标指向我们,我们不得不先下手。”

  “他已动到我们头上?”

  公西铁剑点头,接着简略说出今晚经过。

  黑⾐人道:“他不是已示意双方互不‮犯侵‬,而且还杀了本门叛徒?”

  公西铁剑笑道:“话归话,心归心,人心难测,若我们相信他,倒楣的恐怕就是自已了。”他加強语气道:“他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黑⾐人点头:“该是不能信任他,你要我如何进行?”

  “暗中剿灭霸王庄。”

  “现在就动手?”

  “嗯!”公西铁剑认真道:“我不能再分神去应付霸王庄,而且我也要你们回到铁剑门,以增加实力。”

  听公西铁剑所言,此人该是潜伏在霸王庄之奷细,但依⾝材看,他较楚霸王矮得多,当然也不会是楚霸王本人。

  黑⾐人考虑半晌,道:“左金呢?他是否也要除去?”

  公西铁剑乍闻左金,満心恨意已生,切齿一阵,方道:“他不⾜为虑,放了他,我要他死得很惨。”

  黑⾐人点头道:“该没什么问题,必要时,还可迫楚霸王。”

  “不!”公西铁剑阻止道:“这件事只能你一人知道,他敢暗中搭救左金,可见他不怎么可靠,你也小心点。”

  “我省得。”

  “去吧!早⽇得手早⽇回来。”

  黑⾐人应声离去,独留公西铁剑。

  他可不怎么开心,显得心情十分沉重,不知是事情使他如此,还是他儿子使他闷闷不乐?

  一个不听话的儿子,总是让为⽗者牵肠挂肚的。

  烛火将熄,时近五更,一片沉寂。

  这几天在容观秀极力保证之下,众人心情已平静不少,甚而还尽量使自己⾼兴,其目的只在——不愿小小君为他们而悲戚。

  而小凤也平静多了,她依然不愿说太多的话,对于小小君,她总带着一股无以言喻的难过——

  复明的该是小小君,没想到却是她自己。

  就如同⺟亲希望自已孩子能复明,到头来结果却出乎她想像之外,那种痛苦,难过,真是刻骨铭心,痛澈心肺。

  只因为⺟亲对儿子之爱心已超乎对她自已之爱。

  小凤现在就是此种情况,她难过,但不能露于形⾊,她早就决定,她要将眼睛还给小小君。

  不管多久,她都要等,等容观秀替她完成此心愿。

  ⽇丽风和,碧⽔连天,轻舟微,远山含笑,或而带点朦胧雾气,舂⽇佳节,该以此为最。

  船上,几道下酒小菜,几瓶香醇美酒,几人浅酌一杯,融洽怡情。

  小小君完成了替小凤复明之心愿,心情也为之开朗多了,现在他决定将一切有关于赵瞎子,公西铁剑以及楚霸王和候爷的事,一层层‮开解‬,然后离开江湖——

  他仍希望自已眼睛能够复明。

  离开江湖,就是专为自已眼睛而做的,找寻药草,或等待容观秀的治疗。

  啜口酒,他道:“挂斗兄,我们是否该出去走走了?”

  路挂斗⽩他一眼,叹道:“怎么走?再走还不瞎闯摸?”

  他仍对小小君放弃复明之机会感到气愤,乃叫他“瞎闯摸。”

  小小君不以为意,笑道:“瞎猫有时也会碰上死耗子,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谁不走?”路挂斗叫道:“真是友不慎!”狠狠地再瞪他一眼。

  孟乌⻳道:“要走大家一起走,留下来也够憋的了。”

  小小君点头道:“少了你这只乌⻳,戏还真的唱不起来!你说说看,你将如何进行你的计划?”

  “我没计划,全看你的!”孟乌⻳⽩眼道:“计划再好也挽不回你的心。”

  话中含意,仍有指责他没照‘计划’将黑叶红花果适当的使用。

  还好这些拐弯抹角的话,小凤可听不懂,否则她将会更难过。

  小小君倒也不跟他们斗气,装蒜道:“好吧!你们没计划,就只有听我的了,我计划可多着,慢慢听吧!”

  停了一下,他又道:“赵瞎子和柳直已决裂,现在正投向神秘人,而我们对神秘人一无所知,所以这项工作就给你去办,你觉得如何!”他还命令式地说:“你不愿意也要愿意。”

  孟乌⻳叫嚣:“如我不愿意,你想怎么样?”

  “拆了你的乌⻳巢,将你制住武功,然后往你仇家送,等你被整个半死再拉你回来。”

  这个威胁可够重的了,却不知他是否真会如此做。

  孟乌⻳咋⾆,他相信小小君会来这一套,先前就有过这么一次,他可是铭心刻骨,终⾝难忘。

  他登时改口道:“其实你不说.我也会查他的底细,这本是我的…我的职业,呵呵,职业!”

  说到“职业”他已呵呵得意直笑,天下除了他,还没有将调查人家隐私当作职业者,他是值得“骄傲”一番。

  被他这么一逗,众人也笑了起来。

  小小君道:“君回,你和我再回⽔晶门,虽然柳直和我们是敌非友,但我们可以从他那里得到许多消息。”

  “随你吧!反正闲着。”路挂斗无精打采地说。

  小小君转向小凤,笑道:“小凤,你的病,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小凤感伤地颔首,道:

  “好了,不会再累了!”

  小小君満意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想你该回去一趟,告诉你师⽗这个好消息…”

  小凤急道:“李大哥…”下面那句“你想赶我走?”她没说出口,但那种紧张样,真如被遗弃的流浪儿再度被抛弃般,凄怜而无助。

  小小君立时安慰道:“你别想得太多,我要你回去另有一个原因,我想让你替我传话你师⽗,说我有些问题想请教她,希望她能和我见上一面,你能帮我吗?”

  小凤霎时一展笑颜道:“能,能,我能帮忙,我一定求师⽗等你来,她会等你的!我一定替你传话,她会喜和你谈话的…”

  她动得快要语无伦次,这可是她第一次觉得是在为小小君做事,就是累倒了,她也不会觉得累。

  小小君要问的无非是她的⾝世,对于公西铁剑的杀手锏,他最为感到棘手,若不查个⽔落石出,终究不能放手一搏,而造成不幸之事实。

  他问:“你师⽗…你师⽗愿意见外人吗?”

  他本想问小凤,她师⽗是在何处,但觉得不甚妥当,要是她师⽗代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一问,倒有点像在人家,是以他才改口。

  小凤笑道:“我师⽗一定会见你的,是你医好我的病,她会很⾼兴见你的!若她不肯,我会求她,她从来没让我为难过,李大哥你不必担心,我师⽗会见你的!”

  小小君轻轻一笑,他还是没开口询问。

  孟乌⻳可没考虑那么多,问道:“小凤你们住在何处?不知道地方,我们怎么去找你和你师⽗?”

  “哦!我倒把这么重要的事给记忘了呢!”小凤歉疚一笑,很快就说:“其实我们离峨嵋山并没多远,是在峨嵋山脉末端一座叫天星峰的断崖,只要找到天星峰,很容易就能找到我们的!”

  她说得很快,很自然,可想而知她师⽗并没有要她守秘不准告诉他人。

  孟乌⻳喃喃念一遍,已有成竹,找人可是他的本领之一。

  小凤又道:“这样子好了,我在天星峰等你们,省得你们又找不着了。”

  小小君笑道:“不必如此,要让你等得太久,我可就于心难安了。”

  “不会的!反正我也没事,我等你们!你们要来喔!”小凤转向浣花:“浣花姊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浣花含笑道:“我一定去。”

  小小君道:“浣花,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去办。”

  “你说!”浣花含情地说。

  “到红叶庄。”

  “请洛庄主?”

  “嗯!”小小君道:“洛小双太过任,现在又和公西绿竹在一起,她一直恨意难消,若再不规劝,恐怕后果不堪想像。”

  他又道:“也许只有洛庄主能将她带回去。”

  浣花道:“这事给我好了,你是否要找个时间和他会合?”

  小小君想了想,道:“也好,再过一个礼拜,如若你请到他,就到襄醉醉酒楼等我好了。”

  “我等你来。”浣花深情地说。

  小小君想得很多,他想先到柳直那里探查一下有关赵瞎子和神秘人的消息,若有最好,若没有,则换个任务,帮楚天观找寻云湘君,如果全部落空,就折回霸王庄,必要时劫走左候爷,以便进行探询有关他儿子之事。再则打探楚霸王近况,以及霸王庄种种。这些如若顺利则罢,若不甚顺利,则只有到天星山找小凤她师⽗以了解小凤⾝世,和她与公西铁剑之关系…

  一切他都想得有条不紊。

  他也在想,如若无意外的话,此次行动将有所收获才是。

  可惜他一直没想到柳直已归顺神秘主人。

  他这么一回去,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了吗?

  无可否认,答案是正确的。

  再饮几杯,他们已各自分散,进行小小君付予他们之任务。

  小小君登上陆地,他仍没发现或探询到近几天有关武林之局势。

  他仍和路挂斗直奔天目山柳直老巢。

  老巢仍在,只是局势已变。

  老巢果然一丝不变,就连那栋被烧毁的房屋,现都已复建如初,只五天不到,一栋宮殿式的房屋已建妥,这份能耐,并不多见。

  石块加上料都是硬质东西,不像泥墙,要等⽔分⼲涸变硬才能施工架梁盖瓦。

  石块一叠,木料一架,马上梁成栋起,琉璃瓦随即可以盖上,再加以整饰,只要人手、材料⾜够,五天之內一定可以建成一间房屋。

  宮殿式的也一样。

  他们动用了两百七十三人,包括土木师⽗、石工、木工、油漆工、雕刻工、设计家、书画家、银器工、装璜家、刺绣家…一切先前造这种房子的人,都被一起带到此地,一起工作。

  人虽多,看起来有些杂,但却各司其职,按步就班,如期完成。

  通常玩命的时刻,大伙都较为认真,也不得不认真,赶夜班总比常睡不醒好。

  他们大费周章地复建,到底为了什么?

  主人欣然地就坐于上次他坐的那张太师椅。

  景物依旧,现在他成为真正的主人了。

  他用一种很安详和自大的口吻对柳有直说:“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重建这栋房子?”

  柳直也坐着,但那椅子比起先前可躺卧的‘龙椅’要小得多了。

  他只轻轻点头,没有答话。

  主人很快就解释:“为了小小君。”

  “为了他?!”柳直不懂,他在等着另一种解释。

  可惜主人并没继续解释下去,反问:“你对七香长堤感觉如何?”

  柳直沉默良久,才说:“放走公西铁剑有点可惜。”

  “你想让我们火拼?”

  柳直没回答,他当然希望双方拼个你死我活。

  主人没再追问,已笑了起来:“我可不认为你会替我拼命。”

  停了一下他又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要和他拼命,那是不智之举,我只是想掂掂他的斤两,结果很出乎我意料之外。”

  “你只是想探探他的实力?”

  “不错!”主人再次肯定回答。

  他要赵瞎子大费周章地制服柳直,然后再约斗公西铁剑,不惜奉上两条人命.为的只是想探探公西铁剑的实力?

  柳直心头苦笑不已,他一直以为是主人临阵改变主意,没想到真有那回事,不得不佩服主人心机之深沉。

  他道:“结果呢?你想结果该如何对付他?”

  主人轻笑不语,这笑代表着他早心有成竹,只是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而已。

  虽然不知他內心怀着何种鬼胎,但可想像,不能正面对付一个強敌,只有以侧面方式对付了。

  他很有趣地回答:“结果是不对付他,改对付小小君。”

  柳直更不懂了。

  主人笑道:“理由很简单,我已和他妥协,得以留有⾜够的力量对付小小君,如此而已。”

  就连公西铁剑都不相信此次‘合作’,他会如此就相信?

  不会,柳直也知道这不是理由,他也知道主人已想好或者已暗中对付公西铁剑,而对付小小君只是他的另一项计划,不可能因七香长堤一事而改变了他的方针。

  他也不再问,问也是⽩问,他只等他说明如何对付小小君的方法。

  主人很快就将方法说出:“小小君会回来,当他回来时,就和上次你对付我一样,将他扑杀。”

  他又问:“这屋子构造是否比上次更加坚固?”

  柳直回答:“缅铁加耝一倍,除非是神仙,恐怕无人能脫逃。”

  主人道:“小小君不是神仙也离不了多远,光靠这个还不够。”

  “弓箭手、霹雳弹都已照你旨意备妥。”柳直冷笑道:“只怕他不来。”

  “来!他一定会来。”主人很有把握地说:“我了解他,他一定会来。”

  柳直表示不信,轻轻哼了一声。

  主人瞄着他,然后沉森森地笑了起来。

  “我想你有明⽩的必要。”他道:“你不是曾经和小小君合作过?”

  “那是以前,恐怕七香堤一事,早就传进他耳朵里了。”

  “这可分两种情况来解释,一是他已知晓,二是他本不知晓。”主人很快就加以解释:“第二种解释可能较⾼,因为自从他获得黑叶红花果以后就一直没出现过武林,很明显,他是去治疗眼疾,在未痊愈之前,他不可能出现武林,也就得不到这消息了。”

  柳直冷嘲式地道“你别忘了路挂斗,还有那只乌⻳。”

  主人对他轻笑:“我想你也明⽩他俩的心,我不认为小小君在疗治眼睛,他两个有那种心情跑出来逛。”

  他倒了解路挂斗和孟乌⻳。

  柳直也懂,但他只在拆台,道:“要是小小君吩咐他们呢?”

  主人在笑,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问题有点吹⽑求疵,有点不了解小小君。

  小小君最了解路挂斗和孟乌⻳,若是自己在动手术,就是打死他俩,也赶不走,更甭想代他俩去办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柳直见他不回答,心头亦不是滋味,他也懂这个情况,只是近几天被庒迫,容不得他静下心来想这些问题,现在受主人不愿回答之‘轻视’实在令他十分难堪。

  主人也不愿他太过困窘,笑了笑,道:“你所说的就是第一种情况了。”他加以解释:“如若小小君已经知道七香长堤一事,而他未见双方火拼,定会起疑心,那么,‮开解‬这谜的最佳人选,恐怕就是你了,我想天底下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使小小君却步,所以他还是会来。”

  “会来也恐怕没那么容易使他⼊彀。”

  “所以我才急着要赶建此栋屋子。”主人解释道:“如若小小君不知情而来,少了一栋屋子,他当然会起疑。如若他早已明⽩,那他也会知道你曾经为我烧过一栋房子,只是他不晓得是哪一栋,虽然来此或而会起疑,但他本就为解疑难而来,退缩机会可能不大,最重要一点,他必定想不到房屋能在短短时间內复原,再加上上次路挂斗曾穿瓦而出,他对此屋当然戒心是很低了,也就让我们有机可乘。”

  他再解释:“我也曾经相信路挂斗破瓦一事,差点丧命在你手中。”

  看样子,他是算得巨细无遗,只不知小小君能否如他心愿。

  柳直现在特别希望小小君能躲过此劫,上次合作,总让他觉得相信小小君总比相信别人好,和小小君合伙总比和其他人合伙好。

  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赵瞎子呢?”

  “在房里。”

  “叫他来,我有事找他。”主人自言自语道:“我差点忘了小小君可能有复明之可能,非借用他的⽔晶变不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催化、带动事情演化的东风。

  东风已起,起在月夜。

  小小君和路挂斗已奔至天目山万断峰后,那家古宅,他并没发现把守的楚天观。

  屋前那盏神奇诡异的风灯亦暗着,无人。

  路挂斗感觉有异,道:“柳直是否已搬了家?此处怎会没人?”

  小小君‮头摇‬道:“这是外围,是一种障眼法,随时可以变换位置,以收神秘之效果,可惜没碰上楚天观,否则也可向他打听一些蛛丝马迹。”

  路挂斗道:“我还是感到有些不妥,怪里怪气的。”

  小小君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疑心病了?”

  “这不是疑心病,而是正常反应。”

  “你反应什么?”

  “反应此次行动凶多吉少。”

  小小君轻轻一笑,道:“好像我们每次行动都是如此吧?”

  “这…”路挂斗脸颊,苦笑道:“好像是如此。”

  “所以反应归反应,我们还是要走。”

  考虑一下,路挂斗道:“来明的,还是暗的?”

  “暗的!被发现后再来明的。”

  “这…好像我们每次都是如此吧?”

  两人视目而笑。

  好像他们两人每次都如此默契。

  几个翻腾,小小君已飞向庄院屋顶,路挂斗亦轻如飞燕地飘至。

  他道:“灯火通明,一切没变。”

  几座回廊灯光亮如⽩昼,小桥流⽔,丛花碧竹倒映湖中,宁而静。

  一切如故。

  小小君却起了反应,皱皱眉头,道:“一切如故,只是多了些油漆味。”

  经过几许训练、考验,他的鼻子比猫还灵。

  路挂斗⽩他一眼,道:“别的不闻,你闻油漆⼲嘛?红墙大柱多的是油漆,我不用闻,想就能想出那味道!真差。”

  小小君苦笑:“这油漆很新,味道…”

  路挂斗截口道:“味道很浓是不是?他娘的刷⽑坑也容得你关心?赶快办正经事吧!”

  小小君被他一说,再也不好意思再谈油漆味。

  偌大一座庄院,平常装修、粉刷,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小小君之所以特别起反应,也许是所谓的第六感吧?

  但此种感觉很快被路挂斗岔散,也可能他想也想不到一栋房屋能在短短五天之內盖起来,所以很快将此事淡忘了。

  这真是要命的淡忘。

  路挂斗想想,道:“这样找柳直恐怕不大容易,倒不如来明的!”

  小小君笑道:“我没意见。”

  路挂斗瞄向他,叫道:“我本要你出些主意,你怎么这么快就回答我?”

  他只是“建议”想让小小君“决定”可是小小君回答太快,倒让他有些不自在,好像“决定”在他,而小小君只是“同意”而已。

  小小君笑道:“反正我们是来找人,迟早都要和柳直碰面,明的、暗的都是一样结果,你不是也想得很清楚了?”

  路挂斗这才満意点头:“我早就这样想过了,看我的!”

  他叫人的绝招真是有一套。

  唱歌,唱他三岁时娘教他的儿歌,唱得津津有味。

  一个大男人跑到人家屋顶上唱儿歌?

  也许这种事只有路挂斗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连小小君都感到不好意思,稍微地闪到一边去,让他自由发挥。

  他的歌声并不好听,醉了的猪,也许叫的就是这种声音。

  很快地,⽔晶门已起动,当然正主儿柳直也赶来了。

  路挂斗甚为満意,道:“功力果然不同凡响,一‘唱’见效。”转向小小君,道:“柳直来了!”

  小小君会意,翻⾝飘下,落于小桥。

  柳直马上凑前,拱手道:“原来是小小君去而复返,有失远,尚请恕罪。”

  路挂斗亦飘⾝落地,道:“不必客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我的歌只唱到一半!”

  他有一种余兴未尽之感觉。

  柳直只能陪笑,这种事,不怎么好回答。

  小小君歉然道:“深夜打扰,实不应该,还请门主见谅!”

  “哪里!远来即是佳客!请至厅堂,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可好?”

  “打搅了!”

  三人已步向那栋殿堂。

  小小君有意无意地问:“门主,你这座殿堂似乎是新盖的?”

  柳直霎时如被菗了一鞭,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有以⼲笑来掩饰,他真以为小小君已发现其中秘密,其下面计划也不知该不该进行,他可以倒向小小君,也许翻⾝的机会还来得快些。

  正迟疑不定之际,路挂斗已叫道:“你少胡扯,别以为闻到了什么‮屎狗‬油漆味,就扯那么一大堆废话,新盖是新盖的,只不过补我那个洞罢了!呵呵…”一想到撞破屋顶那趟事,他已陶醉了。

  小小君笑道:“屋顶补好了,可能就再也撞不破,一定比前次耐用得多了。”

  柳直⼲笑不已,从小小君答对之间,他感觉小小君只是怀疑,并未确定,犹豫之心又更加犹豫了。

  他⼲笑:“屋顶是修好,至于耐用与否,就不得而知了。”

  路挂斗得意道:“有机会试试,就可以知道答案!”

  他还真想再撞一次。

  小小君笑道:“别老是给柳门主添⿇烦,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办。”

  他竟然比柳直更快跨⼊殿堂,柳直只好提心吊胆地跟后进⼊。

  殿堂依旧,至少用上去是如此,若用感觉的,就不怎么一样子,例如小小君觉得油漆味过浓。

  奉上香茗,三人靠椅而坐,柳直仍坐在那张太师椅,面对小小君,大得多,也威严得多,即显得很不自然。

  小小君很淡然地告诉他:“柳门主,你今天显得很不自在。”

  柳直強作镇定,道:“没有吧?老夫一向如此。”

  小小君笑道:“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能隐瞒,说话的声音就是其中之一。”

  “你感到我有异样?”

  “异样有多种。”小小君笑道:“你本来在说话之中,都有一种沉而老练的语气,今天你没有,你很热情,装出来的热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等柳直回答,他又道:“你有所图谋,是对我,所以你才会对我如此热情。”

  小小君果然非比寻常,能在说话之际,轻而易举地就猜出对方心思。

  柳直脸⾊微变,没想到此次计划这么早就怈了底。

  路挂斗闻言亦紧张瞪向柳直,叫道:“老贼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柳直不时捏着扶手,不安之态毕露无遗。

  小小君再次言:“你有了⿇烦?”

  柳直不语。

  “你受到威胁?”

  柳直猛咬牙关。

  路挂斗叫道:“你还不快说?”

  小小君道:“你有了庒力,而且这庒力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你⾝边!”

  蓦然柳直已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老夫有了庒力,老夫情不得已,可叹你明明发觉了,为何还往鬼门关闯?”

  他几经考虑,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险境,弄不好主人来个通杀,实在划不来,只好舍弃小小君了。

  路挂斗已气上心头,大吼:“柳直你给我记着,你马上就知道什么叫痛不生了,我要拆了你的骨,挫断你的筋,要你活不成,死不了!”

  柳直冷笑:“我现在依然完好如初,将来依样会如此,光说话是成不了事的。”

  “好!”路挂斗气极,已想往前冲,这时小小君将他拦下:“挂斗兄,稍安勿躁,总得将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路挂斗憋了下来,叫道:“要问快问,也好让他早些收到报应!”

  柳直冷笑:“垂死之人,知道得太多也是枉然,老夫不一定会告诉你们。”

  小小君很有自信道:“你会的!如果你想通我为什么知道秘密又跟你进来这栋厅堂,你就会告诉我你的一切。”

  这句话可把柳直狠狠泼了一盆冷⽔。

  对呀!小小君为何明知故闯?

  他不怕死?他很自大?

  不,只要了解小小君的人都知道他很珍惜生命,绝不会拿生命来开玩笑,也明⽩他是个很小心的人“自大”两字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上。

  但他却闯了进来?活生生地坐在椅子上,有说有笑?

  只有一个可能——

  他有把握,有准备,已想妥对策。

  这无疑又是给柳直一个难题——假如小小君活着逃出去的话…

  再三衡量,他当然不愿将自己⼊死巷,放软口气:“你问吧!”

  他想人死了,一了百了,告诉他也是⽩说,若是没死,说了倒有一份人情在。

  小小君对他反应甚为満意,已开始问:“控制你的可是那个神秘人?”

  “正是。”

  “你跟他对过手了?”

  “他…”柳直犹豫一下才点头:“对过了。”

  “所以你就屈服了?”

  “嗯。”“赵瞎子呢?”小小君特别強调这个问题。

  然而柳直呐呐不能成言,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有难言之隐。

  “他还在?”

  “在。”

  小小君轻轻一笑,道:“你认为我还能问你什么?”

  他觉得柳直有许多话不敢说出来,问了也是⽩问,倒不如让他自己选择能说的,说多少算多少。

  柳直考虑一下,道:“除了有关那位神秘人和赵瞎子,其他的你都可以问。”

  小小君点头道:“⽔晶变呢?”

  “已被赵瞎子拿回去。”

  小小君感到有些意外,但只轻轻一笑,又问:“楚天观还在?”

  “前天就已不见人影,想必已回去了。”

  “还有一件事…”小小君盯向柳直,具有庒力地说:

  “你可曾掳走左金的老婆云湘君?”

  柳直沉默良久才道:“有,我本想利用她来钳制金堡和霸王庄,看来现在是用不着了。”

  “谈个易如何?”小小君道。

  柳直在听。

  “放了她。”

  “放了她?!”柳直诧异。

  “对!”小小君笑道:“至少在我活着离开之后,你该放了她。”

  “要是你死了?”

  “那你放不放,我都一无所知了。”

  柳直考虑一阵,点头:“我答应你。”

  小小君満意轻笑;“我先向你道谢。”停了一下,他又问:“对于神秘人物,你当真不能言?”

  “不能。”柳直肯定回答。

  “那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谈了吧?”

  路挂斗等这一刻已等了很久,立时吼道:“这最好不过了。”

  他已冲向柳直,快如饿虎扑羊群。

  他快,小小君更快,快如电殛。

  柳直也不慢,猛扣机关钮。

  砰地巨响。

  殿堂已闭如监牢,轩闭门关,柳直随椅子倒转,如幽灵般消逝无踪。

  利箭如雨,四面八方涌向殿堂,光听那急忙之咻咻声,就⾜以使肌肤暴如棉花糖。

  谁知此时殿外已传出大喝声。

  “小小君逃出来了——”

  乍见屋顶,两尊人影窜得好⾼,好⾼。

  那不是小小君和路挂斗是谁?

  原来小小君向柳直,不是冲向他,而是想截住路挂斗,拉着他的手,反⾝再往屋顶。

  砰地巨响,他们也同时破瓦而出。

  连主人都无法轻易扭断的缅铁,再加一倍耝,竟然仍无法困住小小君?

  他那⾝能耐实在令人不敢揣测。

  这也就是他能⼊险地而处之泰然之原因?

  答案该是肯定地,因为他破屋而出,并未受到任何威胁、阻碍。

  箭不再往屋內,而往天空,一支支利如毒蛇噬人。

  小小君的摘星手对这玩意儿最是有效,一抓一放,比抓稻草还容易。

  再一个腾⾝,他们已‮全安‬落⼊另一屋顶。

  而此时已有人向他,还冷笑不已:“你逃不了的!”

  那人⾝手是一流的,能趁小小君前势已竭,后力未生之际突袭,光是脑袋瓜子反应,就非常人可比。

  小小君推开路挂斗,封出几掌,只想试探来人功力如何,一触即往地面窜,惊愕叫道:“是你!”

  来者正是那位神秘人。

  他冷笑:“不错!是我,今天非将你撂倒不可!”

  出手之间,又是猛狠如狼。

  小小君甚忌讳他的武功,并不敢大意,出手尽是走偏锋,想以灵巧弥补较弱之功力。

  此时更传出一声大吼:“掠阵——”

  赵瞎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向众人以极俱权威的态度吼叫着。

  众人散去,只留几名好手住路挂斗。

  小小君轻轻一笑:“没想到该到的都到齐了。”

  主人道:“所以你非把命留下采不可!”

  “再说吧!”

  小小君但觉情势相差悬殊,不宜硬拼,走为上策,当下运⾜功力,以一种极为巧妙的⾝形闪过主人的攻势,再一挂掌,天禅指已点向主人“巨阙”、“天突”两处大⽳,想趁他引掌封劲时,再取巧罩向主人背面,能得手则得手,不得手也有个机会可脫⾝。

  谁知事情颇出人意料之外,以主人那种⾼強的⾝手,竟会避不开小小君引的指劲?

  一被点中,他已如断线风筝般往下栽。

  不但小小君感到意外,连柳直都不敢相信,主人只一招未到就已败阵?

  赵瞎子更是恐慌,整个人已抖了起来。

  小小君可是玲珑心思,虽感意外,但觉机不可失,霎时劈出三掌,分三种不同角度击向主人。

  就这样,主人受了三掌,吐出一大口鲜⾎已倒地奄奄一息。

  众人心目中早已成为武功“偶像”的主人,竟会如此不济就翘了?

  正在惊愕之际,赵瞎子狂叫,打开⽔晶变,虽笨拙,却也快速地奔往主人。

  “快困住小小君——”

  喊归喊,众人却惧于⽔晶变威力,皆不敢靠近,甚而往后逃开。

  红光乍见,已有人不幸被照中而哀嚎而溶化。

  小小君深怕路挂斗受到波及,急叫:“君回咱们快走!”

  登时掠向路挂斗,退几名黑⾐人,拉着路挂斗已往南边掠去。

  蓦然南方出不少银弹,轰地直爆,原来埋伏的霹雳弹,又将小小君回。

  盒子一盖,红光乍失,众人一涌而上,想来个以多胜少。

  小小君不停拒敌,但敌人不断,想走,外围又有霹雳弹,实在不怎么好突围,就此下去,不被杀死,也得被累死。

  最后他只好冒险——抢⽔晶变以拒敌。

  心意已定,登时扑往赵瞎子,来个強取。

  赵瞎子亦不落后,⽔晶变又开,整道红光往小小君去,若是常人,早已遭殃。

  然而小小君对付⽔晶变已有相当经验,在红光出之际,他已抛出方撕下之⾐角,借此罩住盒子,再一个翻⾝,一连转了七个筋斗,掠向赵瞎子⾝后,摘星手奇快无比地抓向盒子。

  事出突然,赵瞎子穷于应付,终究宝物失落,急如热锅蚂蚁,大吼:“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小小君得手后马上叫喝:“君回快闪向右边!”自已张着⽔晶变掠向左边。

  众人深怕红光,皆作鸟兽散,来不及者皆伏于地面,以防止眼睛被照瞎。

  路挂斗避向右侧但随即追向小小君,双掌齐出,多少捞回一些油⽔来。

  小小君再次腾空,银弹又袭向他,猛扭雄,⾝形已美如飘雪般地再掠⾼三丈余,划出青虹,轻而易举避过银弹,在此同时,他手中⽔晶变已丢向出银弹之隐密地方。

  霎时隐密处一阵动,人员四处逃窜。

  小小君利用此空隙已偕同路挂斗掠过防线,绝尘而去。

  柳直实在没想到如此周密之计划,竟然仍被小小君逃离?

  事实上此计划之最大败笔在于——⾼估那栋殿堂之能耐。

  如若殿堂能困住小小君,一切计划将会十分顺利。

  但如若被小小君冲破殿堂呢?

  也许还可仰望主人之神功。

  可惜主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已种下第二败笔。

  有了两次失误,若能再困住小小君,不是痴人,就是在做梦吧!

  赵瞎子泛⽩之眼珠瞪着小小君消失之方向,连倒在他脚下之主人也不管了。

  他心中不知在想什么,想必不甚好受吧!

  柳直很惊愕,但目光触及赵瞎子,心情似乎渐渐平静下来,对于主人之受伤,小小君之逃离,似一下子全然和他无关般——

  他仍在人家掌握之中,他人生死、胜败,又有何⼲?

  赵瞎子走向他,怒道:“你说殿堂能困住他,结果却让他跑了。”

  柳直冷笑道:“我只说加耝一倍缅铁,我可没说一定能困住小小君。”

  “你作了手脚?”

  “事实上你们一直在旁监督。”

  赵瞎子不说话了,从起造房屋到完工。柳直只不过提供一切设计图样,以让屋子和以前一模一样而已,想揷手作手脚,实在难如登天。

  两人想不通小小君为何能破瓦而出,很自然地走向殿堂。

  手腕耝的缅铁很整齐地被削断,宛若利刀切萝卜一样平滑如镜。

  缅铁是被削断,而不是被扯断。

  有何宝刃利器可以削断将近刀难断的缅铁?

  赵瞎子登时怨恶道:“寒露弯月雪?我忽略了小小君的随⾝宝刃。”

  是“寒露弯月雪”所斩断的。

  难怪小小君有恃无恐,⼊险地而能处之泰然,谈笑风生。

  这个大错误,当然使他们全盘皆输,而且输得还有点心甘情愿。

  “救伤去吧!”赵瞎子感叹地说。

  还好,主人虽被伤得不醒人事,却没送命,否则真是一错定终⾝。

  明月如⽔,凉而透明,洁而静默。

  小小君并没走远,他躲在天目山下。

  路挂斗不解:“李歪歪,都已翻了脸,你还窝在这里⼲什么?

  难道你还想再扯他们一次?”

  小小君整理一下划破不少隙之⾐衫,苦笑道:“我只这么一件⾐服,再去,可能就要光着⾝子出来了。”

  路挂斗道:“这次破瓦,破得比上次辛苦,差点连⾐服都赔进去。”他又问:“既然不想再回去,你留下来⼲嘛?”

  小小君道:“等人。”

  “等人?等谁?该不会是那些混蛋吧?”

  “是云夫人。”

  “云湘君!”

  小小君点头。

  路挂斗犹豫问道:“你真以为柳直会放人?”

  “他会的!”小小君解释:“他掳去云夫人,目的只不过是在要挟金堡及霸王庄,现在左金已瞎,霸王庄又一蹶不振,云夫人已失去其价值,最重要一点,他已答应我放了她,现在我既然没死,甚而还伤了那位神秘人,他有巴结我的必要。”

  路挂斗也认为小小君说得很有道理,想了想,问:“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何时放人,就在此⼲耗?”

  小小君道:“楚天观离开时,柳直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可见他并不想为霸王庄之事而烦心,也就是说他已没那种心情去理会这种事,云湘君留在他手中,更是一层负担,我想依他的为人,该会将负担及时抛弃才对。”

  路挂斗淡然道:“希望你算得没错,否则我可憋死在这里了。”

  小小君笑道:“我们也非等到人不可,错过今晚,如若等不着,我们就走人。”

  “要是有其他喽罗呢?逮是不逮?”

  “大一点的逮,小一点的可能派不用场,放了他们。”

  “好吧!等就等…”路挂斗席地而坐,正想拿起葫芦喝口酒时,赫然发现葫芦不知何时已被砸破,只剩绳索,狠狠地捶地,叫道:“这些天杀的,专找一些不会说话的东西出手,真他妈的不是人。”

  小小君笑道:“这倒让你有了戒酒的机会,你该庆幸才对。”

  路挂斗⽩眼:“戒个鸟?分明是想憋死我老人家!”

  他着脖子,着⾆,十⾜酒鬼像。

  小小君笑道:“忍着点吧!还有一天可挨。”

  路挂斗抱怨:“没酒还真难挨!都是那什么臭主人…对了!”他似乎想到什么,问:“你上次不是碰上那主人,也和他过手,他的武功不是很厉害?”

  小小君笑道:“说你也不信,此人不是真正的主人。”

  “什么?他不是真的?那真的主人在何处?这么重要的行动,他怎会不参加?”路挂斗不敢相信地惊叫着。

  小小君道:“为何那人不参加此次行动,我并不知道,若要猜,我猜他是无法分⾝,这问题将来再做打算,至于他是假的,我倒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你快说,他何处露了底?”

  小小君道:“你可曾记得我们和柳直一同暗算赵瞎子一事?”

  路挂斗道:“当然记得,后来赵瞎子被那人所救走。”

  小小君道:“当时我们追出不远,忽然那人已一分为二,而引开我们走向分道,结果你们一无所获,我却截住了那人,后来我和他手,他将败北之际,真正的主人出现,所以他才能‮全安‬脫困。”

  路挂斗叫道:“这等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小小君轻轻一笑,道:“当时有柳直在场,而我又急于获得黑叶红花果,是以才将事情给隐瞒。”

  路挂斗道:“这么说今晚那主人,就是你先前所对付的那位了?”

  “不错,正是他。”小小君道:“因事出突然,我一时没感觉出来,但当他被我击中之际,我已明⽩他是假的主人。”

  “也许真的主人正躲在暗处。”

  小小君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所以一直想求脫⾝之机会,结果还差強人意。”

  路挂斗不解道:“照你这么说,那个真正主人又是谁呢?”

  小小君苦笑道:“很难讲,说不定假的又会变成真的,他也会九幽真经上的武功,就算不是真正主人,也和他过从甚密,只要从他⾝上下手,不难查出原凶来。”

  路挂斗神秘一笑,道:“你别装了,你一定猜到他是谁,只是不愿告诉我罢了。”

  小小君苦笑道:“你别我,我只是怀疑,而且现在眼睛不便,行动起来未免有些不甚如心愿,凭猜的,可能就靠不住了。”

  路挂斗笑道:“我相信你,如若你猜不出来,天下恐怕无人猜得出来了。”

  他又加一句:“你是每猜必中。”

  他说这句话就好像猜的人是他而不是小小君,而是他每猜必中,那种得意神情,真让人觉得他真的猜中了呢!

  小小君苦笑:“如若能每猜必中,我⼲脆去混赌场,说不定现在已是‮国全‬首富了。”

  路挂斗眯眼道:“在我记忆中,你‮博赌‬好像没输过?”

  “可惜就输在你手中,是以我至今仍是两袖清风,今天还穿了五彩花洞装。”

  路挂斗尴尬一笑:“迟早有一天,我会替你赢回来…”

  “很难!”小小君轻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有酒鬼和赌鬼这两种人?”

  他自已解释:“因为有人每喝必醉,每赌必输,愈醉愈喝,愈输愈想赌,他以为每次都不醉,但每次都醉了,他以为每赌都能赢,或者总会赢一次,结果每次都输了,这是他们终⾝奉行不渝的信条,至死亦是如此,所以离‘鬼’也不远啦!所以‘酒鬼’和‘赌鬼’方能名留千古,历久弥新!”

  他这句“终⾝奉行不渝”说法可真妙,似无此心,却有此行。

  似无奉行,却在奉行。无形中已被行为左右了思想,罢不能。

  用“终⾝奉行不渝”来解释一个“瘾”字,实在令人叫绝。

  路挂斗只有尴尬地笑着,他说此话少说也数百遍,然而就无一次能实现,很差。

  他叹道:“现在没酒,我可当不成酒鬼了,你别在挖苦人。”

  “有个地方有酒。”

  “在哪里?!”路挂斗登时忘了他刚说过“当不成酒鬼”眼睛瞪得比什么都大,喉头直发庠。

  小小君在笑,笑中含意当然相当明⽩,他是在试探,结果对路挂斗反应相当満意,所以他在笑。

  路挂斗见着他那种似笑非笑的笑,登时明⽩这是怎么回事,不噤老脸一红。

  “你在寻我开心?”

  “你不配合,我能吗?”

  “我…”路挂斗直着脸,尴尬之至。

  小小君哑然一笑:“算了,看你难过的样子。其实世上少了你这个酒鬼,还真无法协调!”他问:“你想不想喝?”

  见路挂斗一副馋样,他甚不忍,想替他解馋。

  小小君有颗玲珑心,虽眼瞎,但能凭听觉经验,猜出他人心态,甚而动作、模样,是以他能知道路挂斗此时之馋样,正是所谓的“眼盲心不盲”

  路挂斗虽困窘,但仍回答:“如果有的话…”

  小小君颔首笑道:“酒当然有,只不过较难找而已。”

  “妈的!多难找?找别的我可不敢讲,说到找酒,我路挂斗敢说天下无双!”路挂斗想再扯,却已想到自己现在不就无法找着?

  ⾆头是闪了,但他马上补充:“我是说只要某个地方有酒,而酒坛不知蔵在处时,我自能找着,像现在在荒郊野外,我也没办法了。”

  小小君笑道:“你潜回先前楚天观和咱们碰面那栋古宅,多少可以找到一些锅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挖出陈年老酒。”

  “那儿有老酒?”

  “也许。”小小君解释:“那座古宅,地居深山,和外界隔绝,一切东西大都得靠自己生产补给,酿酒自是理所当然,就不知它是否已被挖走。”

  “没有!没有!哪有这回事?酒一定还在。你等我,我这就去挖。”

  路挂斗登时急,満怀希望地就往林中奔去。

  小小君担心道:“小心点,天亮以前一定要赶回来,知道吗?”

  远远传来路挂斗回答声,他已走远。

  小小君静静地坐下,他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那位神秘人,他竟然会九幽真经上的功夫?那么他和公西铁剑又有何关系?公西铁剑的碧绿断魂掌也是源自于九幽真经,是巧合,还是…还是本就是同出一源?

  想了许多,他只觉得世上练此功夫的人还不在少数,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牵连。

  当时公西铁剑极力想隐瞒自己武功,似乎有不得已之苦衷,虽然事后得知他未练全,但也不必如此恐慌,他为何而慌?

  为怕怈露武功?为了某人?

  如若为了某人?那人是谁?

  难道会是那主人?他的功夫比起公西铁剑要厉害得多了。

  但七香长堤一事,他们是对立的。

  会是演戏?因为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

  小小君不想了,再想下去,可能会导⼊歧途,为今之计该是先找线索,搜集资料,现在凭空瞎猜,甚为含糊不清。

  五更已过,东方乍现红光,似想冲破沉郁的天空。

  像极了⽔晶变那道要命的红光。

  路挂斗果然不负使命,天亮以前就赶回来。

  他抱着两坛斗大酒瓮,兴⾼采烈地叫着,全然不把置⾝险地放在眼里。

  他为了那两坛酒而叫,自是醉鬼特有的表现。

  酒泥已开,芳香四溢,照小小君判断,这该是陈年茅台,够劲道,只不知路挂斗醉了没?

  他该醉,却没醉,酒气冲天,仍一本正经。

  醉鬼也有醒着的时候,比如说,他又闻到,见着酒,⻩汤的时候,他是醒着。

  现在他是醒着的,说出话儿也很动听,尤其是在小小君的耳朵听来。

  小小君现在最想听的是——他所等的。

  “李歪歪你看,我给你带来礼物。”

  礼物不是酒,而是人。

  ⽩发者妪,素青罗衫,虽老,却看不出一丝老成,温雅气息形诸于外。

  “是云夫人?!”小小君惊讶地说。

  路挂斗得意:“不是她,还有谁会留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怎么?我不但找酒厉害,找人也有一套吧!”

  现在倒让他逮到吹嘘的时候了。

  “我只这么一瞪眼,就找着云夫人,只那么一跺脚,就将酒坛给跺出来!呵呵!天生奇材,必有所用!”

  小小君轻声道:“醉鱼,别忘了还有云夫人在。”

  路挂斗登时觉醒,困窘一笑,朝云夫人:“老夫人,我只是说说罢了,请别见怪。”

  云夫人轻轻一笑:“哪儿话,我想感你都来不及,哪会见怪?”

  话声如歌语,悦耳而细腻。

  小小君拱手:“在下李小小,拜见夫人。”

  云夫人回礼,道:“小小君,刚才路壮士已向我提及你,多谢你伸手相救,使老⾝免于⾝困囹圄。”

  路挂斗笑道:“老夫人,对他不必客气,救人的事他只是说说罢了,算不了什么,还是谈一些您的事如何?我想您也想知道,我也很想知道,不如大家早些知道,呵呵!”

  他觉得说出这番话很有道理,已偷偷瞟向小小君,神情得意,他是需要小小君赞美,小小君却没有。

  “云夫人,请原谅敝友快人快语,口无遮拦。”

  这就是他给路挂斗的赞美:“口无遮拦。”

  路挂斗真不是味道,不过小小君又对他一笑,他又得意起来。

  这笑,已表示小小君是赞同他,那句“赞言”只是说给云夫人听的。

  云夫人回答:“路壮士乃英雄豪杰,自是不拘小节,老⾝亦有同感,只是让他先说出口罢了。”

  她也甚希望知道近些⽇子有关金堡之一切事情,有路挂斗如此一言,亦省去不少客套话。

  小小君笑道:“夫人说得是,晚辈自是将所知之一切告知夫人。”

  接着他将武林近况说了一遍,并強调金堡和铁剑门之恩怨及冲突。

  伤心事,总免不了要让人难过一阵,云夫人也免不了,但她年事已⾼,情绪也较易控制,感叹几声,也就将一切伤心事承担下来。

  她道:“你很想知道有关公西铁剑的一切?”

  小小君否认:“他和左候爷是师兄弟,也是夫人的二师兄,我只知道这么多。”

  云夫人静静沉默一阵,整理一下心绪,方道:“他是我师⽗的儿子。”

  “儿子?!”小小君和路挂斗惊愕不已,怎么会从徒弟变成儿子了?

  云夫人道:“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连侯爷也不晓得。”

  “你是如何知晓的?”小小君问。

  云夫人道:“在我将嫁给侯爷之际,他和师⽗争吵,无意中被我听到,我才知晓此事,后来师⽗不久就去世了,事情一直没说出来。”

  “他为了你,才和你师⽗争吵?”路挂斗问。

  云夫人含泪点头,似乎又是一段伤心事。

  “他一直很喜你?”小小君问。

  云夫人叹道:“起初我一直以为这段感情只止于师兄妹之间,没想到他却…他却…”

  接下来她无法说出话,神情颇为动。

  小小君没她,这正是关键,她,也许她会说,但他不忍心——

  人总有隐蔵过去痛苦之权力。

  但路挂斗可想不了这么多,他立时说:“他却如何?他是否做了可恶的事情了?”

  云夫人并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阵,心情较为平静,才道:

  “他做出了令人发指一事。”

  小小君、路挂斗默然倾听。

  “新婚前夕,他侵⼊了我的卧房…”

  任何人都想像得出,她所要说的是什么。

  女人对于此种事情,往往甚难启口,因为这些系着她的名节,甚至于生命。

  小小君为求确定,虽不愿,仍开口:“他‮辱凌‬了夫人?”

  “不,他没有。”

  “没有?!那他…”

  小小君和路挂斗都十分不解,若非如此,她又有何好紧张?

  云夫人长叹几声,才道:“他没侮辱我,却侮辱了我妹妹。”

  这答案,让人更是吃惊的,好端端的又扯出她还有一位妹妹。

  “你妹妹一直和你住在一起?”小小君问。

  云夫人回答:“没有,她是为参加我的婚礼而赶来的,没想到遭到公西铁剑铁的侮辱。”

  路挂斗骂道:“公西铁剑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小小君道:“君回!”

  路挂斗登时会意,不再开口,以免更添云夫人愁怅。

  云夫人叹道:“恶果也就由此开始,他一直以为那天被他‮辱凌‬的是我,是以更加纠,直到被侯爷所伤,才愤而离去,以致种下今⽇恶果。”

  小小君问:“夫人,令妹是…”

  “她叫湘罗,小我两岁。”

  “那件事情过后,她的状况如何?”小小君道:“我是说她对公西铁剑的种种?”

  云湘君回忆,不久道:“当时她痛不生,后来我认为既然事已铸成,倒不如促成他俩婚事,我也为此尽力,可是因为湘罗一直不敢和他见面,他始终不信有湘罗这么一个人,所以事情终究无法顺利解决,湘罗已含怨而去。”

  小小君问:“湘罗为何不敢见他?”

  云夫人叹道:“当时我也只不过二十来岁,她更小,只有十九岁,试想在公西铁剑极为不信之下,她能一口咬定此事吗?她也不敢,终究这是一件令人难以启口之事。”

  小小君了解一个少女在那种情况下之心情,莫说是要她指认,不羞辱‮杀自‬已属万幸了。

  小小君问:“她走后,你可曾再有她的消息?”

  云夫人道:“一直到第三年,她才来找我,说她生了一个男孩,寄在我姑丈家,从此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想她可能已遁⼊空门了。”

  这下可问着要害,没想到孟乌⻳和浣花都不知晓公西铁剑为何有个儿子之事,竟然会在云湘君口中得到答案。

  若云湘君不说,公西铁剑再不说,恐怕天下就再也无人能知此秘密了。

  这线索相当重要,小小君立时追问:“后来那个男孩呢?”

  云夫人道:“湘罗曾经代,希望我将这儿子给公西铁剑,我也答应了她,但等到我回到姑丈家,却发现这男孩已被人带走了。”

  “谁?是谁带走了他?”路挂斗动地问。

  云夫人道:“不清楚,不过据姑丈描述,该是公西铁剑本人。”

  她解释道:“公西铁剑左脸那条刀疤,本就是很容易让人辨认的特征。”

  天下间,要找像公西铁剑脸颊那道红如蜈蚣的疤痕,实在不多见。

  以此来辨别公西铁剑,可信度甚⾼,小小君也相信,他问:

  “云湘罗不是要你代找公西铁剑,这证明她不晓得公西铁剑在何处,公西铁剑又怎会得到此消息而将小孩给带走?”

  云夫人道:“也许我到处托人打听,以至于消息落⼊他耳中是以他才顺利地将儿子带走。”

  小小君道:“看样子,公西铁剑真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这下可好了…”

  他苦笑不已,两个幼儿一同长大,除了养他的人,又有谁知道谁是谁的儿子?

  只有公西铁剑一人。

  小小君问:“如若那孩子已长大,他大概有多大年纪了?”

  云夫人道:“我都快七十多,他可能将近五十左右吧。”

  楚霸王的年龄正是如此。

  小小君并没把公西铁剑的谋说出,他想若云湘君知道自己儿子没死,那种⺟子亲情之动,恐怕非她一时所能忍受。

  他怀着不大的希冀,问:“夫人您可知道云湘罗的儿子有何特征可辨认?我是说属于胎记之类的东西?”

  “胎记…”云夫人想了许久,‮头摇‬道:“湘罗没说,不过她曾经对我说过,要是公西铁剑不认这个儿子,可以将儿子之左⾜给他看,他就会认了。”

  这儿子的左⾜有何秘密?这无疑是一个最佳的线索。

  小小君问:“云湘罗没说出她儿子左⾜之秘密?”

  “没有。”

  小小君沉思,他在想,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公西铁剑非承认不可?

  他想不通,所以不再想,见天际已泛⽩,清晨已至。他道:“夫人可惦念着侯爷?”

  云夫人道:“老⾝正想请少侠领我去霸王庄,你不是说侯爷在那里?”

  小小君替楚霸王撤了个谎:“侯爷是在那里,但楚天河为避免有人趁机伤害侯爷,是以将他蔵在隐密处,夫人要见他,得问问楚天河,我也不知道地方。”

  云夫人苦笑:“我连天河在何处也不知。”

  “我带您去。”

  三人已往霸王庄奔去。

  云湘君想见侯爷,小小君却想找机会看看楚霸王左脚有何特征。

  竹造小筑,隐立青山中,远眺飞瀑,延下流⽔。

  图画中之山⽔,若放大,就像此景。

  舂雨不,绵绵不绝,淌向青山,绿得若能滴出汁来。

  汁,就是⽔珠,延着叶尖,屋檐尽头,一串串,滴,再滴。

  远处一片朦胧,近处,绵雨飘飞,聆听雨声淅沥。

  舂景,舂雨,最宜饮舂酒。

  难得楚霸王有这个兴致,想浅酌一番。

  竹屋內,酒菜备妥,爆葱花之酱味牛⾁,切得细细薄薄,看起来就甚引人胃口,油炸虾仁渗出阵阵香味,加上滚烫之四鳃鱼汤,舂雨时节,任谁都想啜上几口。

  楚霸王、左晏安,还有一名杜梦堤。

  他们在浅酌,谈些武林事,偶尔也闲话家常。

  楚霸王仍隐瞒得很好,所以众人仍认为他是霸王庄庄主。

  他敬酒,人喝,人敬酒,他也喝,一片融洽。

  酒,一杯杯减少,脸,一分分红起,心情一点点欣然。

  雨,仍在滴,舂雨仍飘飞。

  一片宁静,只有⽔声。

  此雨最识相,不会恼人,不会惹人,只会替人增加‮趣情‬。

  仿佛一切危险已远离此地。

  一片祥和,远离尘世,极避江湖恩怨,看不出一丝江湖味。

  ⽔仍在滴,再滴…

  再滴就滴出声音来。

  “砰”地,舂⽇青山不再宁静,众人皆醒,皆惊。

  也惊动了楚霸王。

  他惊愕地捏着手,马上穿窗而出。

  左晏安亦站起,犹豫地顿了一下,亦穿窗而出。

  蓦地——

  哀嗥声已起,嗥如杀猪。

  声音窜至最⾼处,已被切断。

  似如音量将至喉头,喉头已被截断,也像正想大叫的小孩被封住嘴巴一样“呃”的半声,就什么也没有了。

  然后楚霸王已叫出,急切地叫出:“有奷细!”

  他再掠回竹屋。

  因为声音出自竹屋,方才他们酌酒处。

  一把短剑已揷在杜梦堤咽喉,喉被刺,人已死。

  死时脸⾊惊惶可怖。

  铁剑就是铁剑门的标志,会用铁剑,就是铁剑门的人。

  此人当然就是混在霸王庄的奷细了。

  是楚霸王?不像,方才他和左晏安都往屋外掠,想回过头行凶都不行。

  莫非是奷细躲在暗处,再伺机行凶?

  奷细敢⽩天行凶,实在是太大胆了。

  话又说回来,如今的霸王庄,连庄主都是铁剑门的人,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杜梦堤死得实在冤。

  方才那声音,是花盆坠地声。

  花盆就在屋檐下的栏杆上,是一盆小松,只有碗大。

  当时还有两名护卫在场,他们很认真地监视四周,他们确信没有一人走过此地,没有一只猫或老鼠将花盆弄翻。

  他们甚至可以说也没有任何东西袭向花盆,因为找不着袭击的东西。

  花盆是自已掉下的?

  两名卫兵是如此认为,他们还有一个解释——闹鬼了。

  大⽩天也是会有鬼出现,比如说现在就是。

  楚霸王也找不出原因,只好相信卫兵。

  “也许这只是个巧合吧!”他心中如此想着。

  他知道是暗中那名奷细⼲的,就是想不出这人是谁?下一个下手对象又是谁?

  他也知道公西铁剑开始采取行动了。

  他是他的儿子,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淡化此事。

  一个神秘莫测的谋杀。

  小小君很能利用时间“赶场”

  下午刚到,就碰上了这么玄的事。

  他想云湘君若马上来见楚霸王,也许会让楚霸王为难,所以他先让云湘君住在小镇某处,要楚霸王自已去找她,这样可以省掉不少⿇烦。

  楚霸王虽是公西铁剑的儿子,但他毕竟救了左金,这点很能让小小君他原谅他的罪过,甚而替他隐瞒真相。

  一到地头,消息很快就传来。

  小小君找上楚霸王,单独找他谈,当然路挂斗也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楚霸王道:“这事不是我⼲的。”

  小小君道:“照你所述,确实与你无关,我想问的是,你心中所想,此事是谁⼲的?”

  路挂斗道:“是不是那所谓的第二名奷细?”

  楚霸王回答:“我想该是他。”

  “可有原因?”

  “那把铁剑。”楚霸王道:“当时他杀六名红叶庄⾼手时,也是用此种武器。”

  “这么久,你当真不知他是谁?”

  “我的确不知。”

  小小君轻轻一笑,道:“如若我将他找出来,你可愿意让我处置他?”

  楚霸王叹道:“他若怈底,通常只有死,你不杀他,我⽗亲也不会放过他。”

  小小君问:“他为何要杀杜梦堤?”

  楚霸王解释:“我只知道我⽗亲最近为了赵瞎子还有那所谓神秘人之事十分伤神,他不愿再将精神耗在此,所以才叫此人行凶。”

  “他没通知你?”

  “没有。”

  路挂斗问:“这么说公西铁剑准备要歼灭霸王庄了?”

  楚霸王回答:“很早以前他就已存此心,现在只是付诸行动而已。”

  小小君道:“路挂斗的意思是说你⽗亲是否要那人杀光霸王庄全部人员?”

  他所说的人员,是指较有地位的首脑人物。

  “也许。”

  小小君沉思,喃喃道:“看样子我该把他揪出来…”

  路挂斗叫道:“这还用客气?不揪他出来,你准备让霸王庄全部毁在他手中不成。”

  小小君望着他苦笑不已。

  这笑已告诉路挂斗,他有苦衷。

  路挂斗似能会意,但仍叫道:“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小小君仍是苦笑,没有回答。

  还有何事比此事更重要?为何得小小君举棋不定?

  小小君没说,谁也猜不出,他转移话题:“楚庄主,云夫人我已带来,你该有个准备。”

  楚霸王皱了皱眉头,道:“我晓得了,多谢。”

  小小君问:“你要让她见侯爷?”

  “不见行吗?”

  “你可想到后果?”小小君道:“因为侯爷之出现,你必须向所有庄中弟子有个代,尤其是左晏安,他一直以为侯爷已死。”

  楚霸王叹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也许侯爷能替我解说一切。”

  小小君考虑一阵,道:“这倒是个可行之道!”顿了顿:“我能看看尸体吗?”

  “当然可以!”楚霸王很快回答。

  小小君已问清,并且相信此事非楚霸王所⼲,似乎有查明此事之必要。

  杜梦堤盖在⽩布底下,脸容经过整理,一片安详,铁剑已‮子套‬,只留一道褐黑⾊细痕在咽喉。

  地方就在他出事的竹屋里。

  小小君看不见,只好要路挂斗检查。

  他道:“伤口多深?”

  路挂斗道:“差不多四寸深。”

  “穿过后颈没有?”

  路挂斗将尸体翻过,仔细察看,道:“没有。”

  “他的脸…”

  楚霸王道:“已经过整容,死时双目瞪大,十分惊惶。”

  “屋里窗口如何?”

  路挂斗道:“三面掀窗,一扇门,窗口可以进出,有四尺左右宽。”

  “当时杜梦堤面对第几面窗?”

  楚霸王道:“第三面,老夫面向第二面,晏安坐在我对面,向着门,杜总管是背向着第一面窗,面对第三面窗。”

  “花盆声从何处传来?”

  “第一面,我和晏安都从第一面窗口窜出。”

  “花盆声和杜梦堤惨叫声,相隔多久?”

  “几乎是同时。”

  “他的叫声是‘啊’,还是‘呃’?”

  路挂斗闻言,不噤憋笑起来:“什么啊,呃?惨叫就惨叫,还呃什么啊?”

  他知道小小君会问出,必有它道理存在,但这问题他可是第一次听过,不免有些好奇。

  小小君已解释:“普通叫‘啊’声的人,临死之前都较为痛苦,他能感觉出伤痛的来源,所以时间也较为长些,也许他可以预觉某人要杀他,或他知道将要处死。而‘呃’就不一样,它可能含有惊疑与不信,而且时间也很短暂,往往人谋杀,都可能出现‘呃’声。”

  他又解释:“这只是‘通常’而不是‘一定’,只能供作参考而已。”

  路挂斗对他的解释感到很満意,频频笑道:“你还真多歪理,看来要死,声音也不能叫哩!”

  小小君轻轻一笑。

  楚霸王道:“可能是‘呃’声,宁静中传得甚远,但当时过于紧急,一时不能听清楚。”

  小小君笑道:“没关系,我只是用来参考,只是印证凶手真的是否为人而已。”

  路挂斗问:“结果呢?人!”

  小小君含笑点头:“是人。”

  路挂斗登时趾⾼气扬,神气活现,无他,只因他“猜”中了。

  楚霸王问:“那人,杜梦堤认识?”

  小小君肯定回答:“认识。”

  路挂斗:“解释给他听。”

  小小君点头道:“首先我们已确定这是一项有计划的谋杀,而对象他早已选好杜梦堤,所以才制造种种情况,这些你们都明⽩,我不再解释。”停了一下,他又道:“杜梦堤死于铁剑,而伤口只深四寸左右,并无穿过后颈,可以想像铁剑并没完全揷⼊,因为铁剑至少有七寸长,由此可知,那人是近距离行凶,设若是远距离,那人必定用出方式行凶,想必一定能‮穿贯‬后颈才对。”

  路挂斗道:“他可以用劲小些,一样可以造成此种现象。”

  小小君笑道:“劲道小,铁剑速度也慢,我不以为杜梦堤接不下如此慢速度的暗器。”

  路挂斗无言以对,道:“凡事都有例外的嘛!也许他武功特⾼,可以捏巧劲。”

  “你说的也有可能,但巧劲使用,必是快速向杜梦堤咽喉再减为弱劲,如若一开始就用慢劲,杜梦堤也不会如此紧张惊骇,他有把握接得下,又何必紧张?事实上他是惊惶得不敢相信。”

  小小君轻轻一笑,道:“你不认为我的假设较为合理吗?世上很难有像你所说的能吓倒人,又能凭空出巧劲,穿喉不穿颈的⾼手。”

  路挂斗叫道:“你就凭一声‘呃’下定论?”

  小小君道:“有何不可!”

  路挂斗瞪眼,然后苦笑:“输输输,我服输总可以了吧?”

  “有何不可!”

  这句答得很妙,路挂斗已笑了起来。

  小小君的推断未必真的正确,但较为合理——

  推断,只是凭状况所得之结果,做一个合理的整理,要想证实,非得再寻求证据。

  楚霸王道:“依你看,那人又是谁?”

  小小君笑道:“这只是推断,能察觉是人,我想已相当不容易,至于是何人,那就不能说了。”

  他还说了一句:“事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不管怎么说事情如何如何,没有“事”会咬你一口,但如若说人如何如何,马上就有人咬你一口了。

  没有确切证据,就是怀疑,也只能留在心中,尤其是对“朋友”的怀疑。

  人往往是朋友吧?

  小小君不愿说,楚霸王也不好意思再问。

  他苦笑道:“此事是否为两人所为?因为事情出自两个地方。”

  小小君道:“另一边状况如何我不了解,是以不敢下定论,事实上有很多声东击西之事,也只有一人而已。”

  楚霸王叹道:“我也认为如此,就是找不出原因。”

  路挂斗道:“花盆自己不会破的,一定是有原因,李歪歪看你的啦!”

  他总认为小小君能观察⼊微,别人想不到的,他都想得到,许多事就只那么一点点关键,就被他侦知了。

  小小君轻轻一笑,道:“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花盆碎片已被清理⼲净,那棵小松树仍然再被栽回红瓦颜⾊之小盆內。

  午时已过,舂雨稍歇,滴⽔已停。

  卫兵仍在,细述详情——

  其实也只能说出无任何状况下,花盆自然掉下,破了。

  众人皆在思考,花盆是如何落下?

  不必说,必有外力,无论外力大如人砸或小如风吹,这都是外力。

  然却无迹可寻,百思不解。

  小小君将花盆放回栏杆上,栏杆恰好能托住花盆,若稍加往外移,则有可能倾覆。

  众人倾神注视着花盆,真想再见它能无缘无故地落下。

  可惜花盆依旧,稳如泰山。

  舂雨又起,拂面不,却寒。

  檐下茅草已滴露、一滴,再…

  不必再,只这么一滴,小小君已笑了起来。

  路挂斗急道:“你想到答案了?”

  小小君轻轻点头:“也许。”

  这回答,霎时使整个在场的人诧异不已。

  小小君的答案出人意料之外——

  只将花盆往外移,一寸,再一点点。

  花盆仍稳得很,它的重心仍有六分在里边。

  这就是他的答案?

  众人不敢问,因为他们要蔵拙,要将“笨”字隐在暗处,而装出“聪明”像。

  似懂非懂,但皆聚精会神。

  雨珠仍滴,每一滴都重重敲在路挂斗心坎,轻轻落在栏杆、花盆、草地。

  每一滴都间隔将近一分钟,⾜⾜滴了一百三十七滴,众人憋了将近两小时。

  众人有的已开始失望,雨落花盆——很平常的一件事嘛!

  小小君仍聚精会神地等,等待印证他的判断。

  他一向对自已很有信心。

  路挂斗也装出很有信心状,只是不停地瞄向小小君,真想喝口酒,烦,又闷。

  终于,第一百三十八滴落下——噗地一声,花盆晃动。

  哗地,众人动惊叫。

  咔地,花盆碎。

  答案已出来了。

  “他妈的!李歪歪!你的答案真长,⾜⾜有一个时辰!”

  路挂斗重而戏谑地打向他,笑而动:“不过有答案就好!有就好!”小小君哑然一笑:“那个人很聪明。”

  路挂斗神气:“你也不笨。”

  雨⽔本就和风一样,是动力,它还有重量。

  楚霸王叹道:“少侠真是神人,能会不通之解。”

  小小君笑道:“雨滴花盆,本就很容易倾倒的一件事,算不了什么!”

  这道理人人都懂,难就难在须要两小时才能达到目的。

  小小君解释:“若今天雨下得大,花盆可能早已倾倒,但它下得甚小,雨滴似有似无,所以大家都忽略了。”

  积沙成塔,积⽔成河,这道理大家都懂,只因太平常,就被淡忘。

  还有一个原因。

  路挂斗问:“可是那⽔…好像被泥土所昅,又怎会…”

  就因为⽔被泥土所昅,众人见不着积⽔,才忽略此重要关键。

  小小君道:“盆泥看来似乎都一样,这只是表面,⽔之扩散是往四面八方,能深渗,也能左右渗,然而源头却在外半部,它当然比內半部,含⽔量多,也更重,不倒,那就怪事了。”

  能利用如此简单的方法,达到最佳的效果,这种人的心思实在可怕。

  事已明朗,只有凶手未现。

  小小君不愿对此加以表示意见,楚霸王亦想淡化,除了不了了之,又能如何?

  凶手仍有下一次行动,指向谁?

  左侯爷?左晏安?武天相?楚天观?还是楚霸王本人?亦或者刚回来的云夫人?

  小小君懒得猜,他有事,事情已从云夫人口中得到不少答案,所以原定找侯爷,现已无此必要。

  他有事,所以他先走了,他相信楚霸王会照顾云夫人,他并不担心,他只担心另一件事。

  路挂斗叫道:“楚霸王是公西铁剑的儿子,他的左脚该有秘密,你怎么没要求他?”

  小小君笑道:“那秘密我们不一定看得懂…”

  路挂斗叫道:“你是说我看不懂?”

  现在小小君眼睛失明,观察一事,全是他包办,小小君如此一说,他甚不服气。

  小小君笑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要是看不懂,事情传到公西铁剑耳中,就不怎么妥当了。”

  路挂斗道:“照你这么说,那只左脚就不用看了?”

  “看不必看,问倒可以问。”

  “问?!”路挂斗诧异:“你想问谁?公西铁剑?还是他祖宗?”

  “都不是。”

  “不是?!”

  “是小凤她师⽗。”

  “她?!她和那只脚有何⼲系?”

  小小君解释:“她能知道小凤的⾝世,她也有可能知道那左脚的秘密,还有一点。”

  他道:“你不觉得她很可能就是小凤的⺟亲,楚霸王的子?”

  路挂斗道:“我也曾经如此想过,但你没说,我也不敢说。”

  他问:“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她就是小凤⺟亲?”

  小小君道:“一开始就如此想,因为小凤罹患‘玄绝脉’,小时本就无法受到一丝刺,若非具有⺟那份关怀,小凤实在难以活至今⽇,而照顾她的人就是心悔师太,不难让人联想在一起,再则想到她是楚霸王的子,就得从小凤承认她是公西铁剑的孙女开始了。”

  “这么说…她真的是楚霸王的老婆了。”

  “不错,我是。”

  一女尼已如此回答小小君。

  她,神貌和蔼,一片慈祥,淡灰⾐衫托出她肃穆气息,虽剃度为尼,但仍可从她五官看出昔⽇沉鱼落雁之花容月貌。

  她祥静地坐在米⻩⾊蒲团,闭目打坐,她前面有神龛,供着佛像。

  说此为山洞之小佛堂亦不为过,除了幡幕外,样样俱全。

  此地只有她和小小君及路挂斗,不见小凤、弄⽟、香晨。

  只因她不愿事情被小凤知道,所以要小凤避开。

  很静,只见香烟袅绕,任意转掠于空灵间。

  人能如烟,那该多逍遥,自在?

  女尼转⾝,接着方才那句话。

  “我是小凤的⺟亲。”

  路挂斗惊愕不已,指着她“你”个没完,最后终于说出口:“你就是那张画像!你就是!”转向小小君,他道:“我明⽩了!楚霸王书房那张画像就是她,她和小凤长得差不多,我之所以眼,全是从小凤那里得来的,原来楚霸王看的就是她,是小凤的⺟亲!”

  小小君道:“你要是早些⽇子想通,也许事情会改观不少。”

  路挂斗苦笑:“我没你聪明,现在想起来已是不错了。”转向女尼,道:“老师太,我该如何称呼你才算恰当?”

  女尼喧个佛号,道:“贫尼已是方外之人,法号心悔,施主无妨以此称呼。”

  小小君拱手:“在下姓李,双名小小,那是在下好友路君回。”

  心悔回礼:“贫尼时常听小凤提及,多谢李施主治愈小凤之痼疾。”

  “小凤应该如此,她是好女孩。”

  心悔深深一叹:“这么多年了,今天我才真正见她如此开心…”

  说出此话,她已双目含泪,最是可怜天下⽗⺟心。

  不久,她才道:“小凤痼疾已痊愈,我再也无牵挂,今⽇请你来,是想赏报一丝恩情…”

  “师太,我们…”小小君急忙回话,想说出內心感受,但又被心悔岔断。

  “我知道你们乃是施恩不报之人,何况如此恩情岂是我所能报答得了?”心悔道:“我只想将你想知道的事情告知一二,如此而已,李施主想必不会拒绝吧?”

  小小君有些尴尬,现在被她这么一说,他倒似乎是来“图报”的。

  心悔又道:“为人、为事,我仍觉得李施主有权知道,沾上‘报恩’乃是我在借机,李施主又何须为此而感困窘?”

  既然如此,小小君也不愿再耽误时间,微微一笑,他问:“师太,您可是姓莫?”

  心悔点头:“莫雨钗是我二十年前的名字,现已用不着了。”

  路挂斗愕然道:“你就是‘天狐劫女’?!二十年前长⽩派⾎案的凶手?!”

  他并不知七香长堤一事,是以不知凶手为常子开。

  小小君立即道:“君回!别扯,她不是凶手!”

  “但…但…武林传言…”

  “传言也有错误,你没听容老爷子说过此事?”小小君道:“他说凶手不是莫老前辈!”

  路挂斗没话说了,容老爷子的话,再加上小小君的否定,他是相信凶手不是莫雨钗了。

  心悔惨然一笑:“多谢李施主相信老尼,唉!都已二十多年了,没想到旧事仍须重提。”

  小小君道:“前辈,您有权保留它。”

  心悔哑然一笑:“我已决定将所知的说出来,也许天意是如此吧?”

  感叹一阵,她才说:“当时我是因为要阻止我丈夫,才上长⽩山,没想到被困住不能脫⾝,后来被‘天灵子’容老前辈救出,事情大概就是如此。”

  小小君问:“你丈夫…楚霸王到长⽩山是为了什么?”

  心悔道:“那时长⽩派第三弟子李东山勾结他⽗亲要夺一部叫‘飞狐十九琊’的秘笈,才叫楚霸王去的!”

  她所说,和常子开(李东山)所说的大致相同。

  小小君问:“后来您为何没再回到楚霸王⾝边?”心悔叹道:

  “当时我们并没婚约,而公西铁剑又极力阻止,他怕我坏了他颠覆金堡之计划,再加上楚霸王的行为使我心灰意懒。所以在生下小凤后,我就遁⼊空门,托着上一代长老静过恩师看中,也当上了本门长老,一直到今天。”

  路挂斗问:“那小凤怎会姓袁?她该姓楚或姓莫,或者姓公西才对。”

  心悔苦笑道:“我本想让她永远不知自已是谁的后代,所以随便替她取个姓,没想到对她愧疚太深,总希望她在有生之年能快乐些,所以在她一次问我,⽗⺟亲是谁时,我仍忍不住告诉了她。”

  小小君道:“你没说她是楚霸王的女儿?”

  “没有。”心悔道:“当时楚霸王仍在江湖,而公西铁剑却隐而不现,我以为他已作古,所以才告诉小凤,她爷爷是公西铁剑。”

  她苦笑“谁知道二十年后公西铁剑又重现武林。”

  小小君和路挂斗都为此而感叹不已。

  心悔又道:“当时小凤急于想找她爷爷,我只好将她爷爷的一切告诉她。”她解释:“公西铁剑出现武林,他的行径是瞒不过任何人的。”她又道:“我只是说她爷爷生较偏,喜怒无常,如要认他,还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就是我去找楚霸王说明一切,要他收容小凤,可惜当时峨嵋掌门闭关,长老是不能擅自离山因而耽误了。”顿了顿,她继续道:“小凤那时已急着要下山,我怕她有所失闪,所以给她那块⽟佩,这是楚霸王送我的,我代小凤,如若碰上公西铁剑,只要将⽟佩给他,他多少会相信几分。”

  路挂斗恍然道:“难怪当时她以⽟佩救了小小君!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小君问:“金堡中的秘道,也是你告诉她的?”

  心悔点头道:“当时小凤急着想见她爷爷,而那时公西铁剑已攻下金堡,所以我才告诉她有这么一条秘道,你该知道以前楚霸王在金堡时,他和我甚好。”

  那秘道可能是楚霸王和她私自幽会的地方,但是不是如此并不重要,所以小小君并没追问。

  他问:“你可知道当时小凤怎知公西铁剑的谋,而在半途拦住我们?”他道:“当时小凤也许还没和公西铁剑碰上。”

  心悔道:“这件事我事先也不知情,但后来才晓得。当小凤和弄⽟、香晨下山不久,香晨已闻知莫山天道人无意中得到‘黑叶红花果’,所以她和弄⽟就偷偷潜向莫山,没想到碰上假天道人…”看向小小君“我想这段事情你也明⽩了,我不再重复。”

  她继续道:“香晨不但听假天道人的话,而假天道人也说在何处可能可以拦下你们。”

  路挂斗截口道:“他能掌握我们的行踪?”

  心悔道:“这就是关键所在,他说,最近金堡可能会被攻击,而攻击的人就是左侯爷的师弟公西铁剑,这是武林大事,你们可能会参加,结果香晨将消息告诉小凤,小凤又探听金堡一切。发现金堡乃正派人士,是以想极力阻止,再加上此时香晨和弄⽟各怀鬼胎想逮住李施主,是以怂恿小凤拦下你们。”

  路挂斗笑道:“小凤是在救人,而香晨和弄⽟却心怀不轨,想逮我们去换药?”

  “正是如此。”心悔道:“香晨说李施主是好人,小凤无力拯救金堡,却希望能多救一些好人。”她怅然一笑:“没想到却是你小小君救了她。”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很多事是料想不到的!”他转移话题,问:“那段⽇子里,师太可曾注意过楚霸王左脚?”

  他已问起主题。

  “他的左脚?!”心悔甚为讶异。

  小小君点头而认真:“我是说他左脚可有何特征?如胎记之类的东西?”

  “这很重要么?”

  “可能!”小小君道:“我须要以此辨认楚霸王的⾝份。”

  “他不是公西铁剑的儿子?!”心悔更是惊愕?

  小小君笑道:“不一定!”

  接着他将公西铁剑的谋大略说一遍。

  心悔叹道:“真希望他不是。”

  路挂斗最是急,道:“师太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左脚有何秘密?”

  心悔沉思,想从过去情景中捕捉记忆,然而她却失望地‮头摇‬。

  路挂斗又问:“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心悔‮头摇‬:“没有。”

  路挂斗苦笑,转向小小君:“完啦!这趟⽩跑了。”

  小小君道:“没有⽩跑,至少我们已确定小凤的⾝份,至于此事,我们还能找其他线索,也不必过于担心。”

  “谁?找谁?”路挂斗叫道:“还是那句老话!找楚霸王?还是公西铁剑?”

  小小君道:“必要的话,也只有如此。”

  心悔道:“抱歉,我并没有提供你们一丝线索。”

  小小君道:“此事勉強不得,师太别在意。”

  心悔长叹一阵,感伤道:“人世变迁,实在使人难以预料。”

  不久,她又道:“李少侠,老尼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但说无妨!”

  “关于小凤…”

  小小君若有所觉,惊愕道:“师太您…”

  心悔深深一笑,道:“老尼乃方外之人,如今小凤痼疾已愈,再无其他牵挂,理当一心皈依我佛,以赎万恶之躯。”

  “可是…小凤不能没⺟亲…”

  “她已二十年没⺟亲了,何在乎现在?”

  “但…您已照顾她二十年…”

  “人生乐,聚聚散散,何况老尼终先她一步离开人世,如若能见着她归依有人,何尝不是一件值得欣喜之事?”

  小小君很难决定,问题在小凤而不在他,他怕小风离不开心悔,若是勉強终将是忧多于喜。

  心悔似乎心意甚决,她已唤小凤进来。

  一袭⽩衫罗裙的小风,更如翩翩蝴蝶飞舞般,快乐地飞奔而至。

  她仍叫心悔为阿姨,她也很想知道小小君他们在谈些什么?

  这问题可能永远没人告诉她。

  心悔慈祥笑着:“小凤,我想你该和李少侠出去走走,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小凤霎时脸红,娇羞道:“阿姨,我还是留下来的好,小小君他还有事…”

  说着脸红如苹果。

  还有事…那没事的话呢?

  心悔道:“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吧?阿姨已经老了。”

  “您老了,我更该陪您才对,但阿姨您一点也不老,您还能活好久。”

  心悔长叹,她知道要小凤离开她,实在很难,这也是她一直想要小小君带她走的原因之一。

  她道:“阿姨是出家人,怎能老是携眷带亲的呢?”

  小凤道:“我们不是已在一起住了好多年,佛祖都没生气,他也会喜阿姨如此的!”

  “小凤…”心悔含泪。

  小凤急道:“阿姨您不要赶我走,我不要离开您,阿姨…”

  她声音幽怨。

  心悔急忙安慰她:“阿姨没赶你走,阿姨只是想让你到外面走走,玩累时,你可以再回来。”

  小凤心稍平静,但仍惆怅。

  心悔转向小小君,恳求口吻:“李少侠…”

  路挂斗细声叫道:“李歪歪你快答应!怎拖拖拉拉呢?”

  小小君轻叹,颔道:“师太您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心悔満⾜笑着转向小凤,笑道:“小凤,别怠慢了客人,去弄点午餐如何?”

  小凤轻轻颔首,感伤地离去。

  小小君和路挂斗亦离去,峰⾼山险,他俩总喜到处走走。

  只留心悔。

  她坐好,打坐。

  她流泪,泪如珍珠,渐渐滚下。

  她轻叹,叹声如秋风,怅而悲。

  然后她静静地坐着,闭上双目。

  佛像有两尊,一尊在案上,一尊就是她。

  静静地坐着,香烟依然,静静地飘飞。

  午餐已备妥,热腾腾,只不见桌边人。

  洞內佛像依旧,心悔依旧‮坐静‬。

  没人会再说话,只有泪——

  挂在小凤腮边,挂在弄⽟、香晨脸颊,挂在小小君、路挂斗心中。

  良久无声,只有泪,只有烟,泪直流,烟飞绕。

  良久,小凤才说,很轻,而不自主地说。

  “阿姨她…”

  小小君细声回答:“她圆寂了。”

  “我好想她。”

  “她随时都在你⾝边。”

  小凤再流泪:“阿姨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小小君仍细声:“她没离开我们,她在我们心中。”

  “可是…她死了…”

  小小君没回答,不管如何,这是事实,而且很不好安慰活着的人。

  路挂斗说:“她没死,是圆寂,圆寂就和佛祖一样,活在天堂。”

  这本是小小君有一次开玩笑说的话,现在却派上用场。

  “可是她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

  小小君安慰:“你阿姨不喜看你如此模样,她希望你能快乐。”

  “可是她却离开我了。”

  小凤仍悲怅失神,泪也忘了流。

  小小君只好让她睡着,这刺对她不小。

  心悔为何如此?

  小小君想不通,也不愿想,因为她已死了。

  不管如何,她都已死了——

  也许二十年前,她就已心存此念,二十年后,她了此念头。

  她死时宁静而安详——

  也许她认为她已多活了二十年,该満⾜和喜悦了。

  洞已封闭,新碑、新字、馨香、素果。

  已是第三天早晨,晨雾侵罗袜,寒意如冬。

  小凤幽怨道:“李大哥,我想留下来,多陪陪阿姨。”

  小小君道:“你要找我,随时你回到船上。”

  “再等些⽇子,我再去。”

  “我等你。”

  路挂斗道:“小凤你别太难过,知道吗?”

  小凤颔首:“谢谢你,路大哥。”

  路挂斗道:“我们还有事,不得不先走,你一定要来,知道吗?”

  “我知道。”

  “还有!”路挂斗转向弄⽟、香晨,道:“你们两个要好好照顾小凤,别再耍宝了,知道吗?”

  胖、瘦二妞默然点头。

  小小君真的有事,所以非走不可。

  在路挂斗代数个“知道吗”之后,两人往山下奔去。

  路挂斗叹道:“真不幸,也许我们不来,心悔师太不会圆寂。”

  小小君道:“人生在世难免一死,心悔师太乃得道神尼,我想她的选择在她说来,也许是对的,只是苦了小凤。”

  路挂斗猛灌口酒,似想将此事忘掉,道:“谈点别的!就谈楚霸王那只左脚吧!”

  他道:“现在已无线索可寻,我看除了脫下他靴子,别无他法了。”

  小小君沉默。

  路挂斗叫道:“难道你有其他方法不成?”

  “没有。”

  “那你还犹豫什么?”

  小小君道:“这问题也许连楚霸王都不知,我们要是太莽撞,实在不怎么妥当。”

  路挂斗叫道:“找不到就算了,他还能怎么样?这本就是该澄清的事。”

  小小君道:“他也有可能是…是左侯爷的亲生儿子。”

  “话是不错,可惜除了公西老贼,谁也不晓得侯爷他儿子蔵在何处?总不能因噎而废食吧?”

  小小君沉默一阵,苦笑道:“好吧!就来一次误打误撞,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现在情况还糟。”

  路挂斗満意笑道:“说不定撞,搅了公西铁剑之方寸,一些杂七杂八的答案都跑了出来。”

  他兴味十⾜:“⼲脆我们也把公西铁剑的靴子给脫了,说不定那秘密还是遗传的哪!”

  “遗传?!小小君顿觉:“嗯,也有此可能。”

  “那你脫不脫公西铁剑那只烂靴子?”

  “只怕太臭…”小小君戏耍地说。

  “我不怕!”路挂斗趣味仍⾜。

  “那有何不可?”

  路挂斗凑向前,动地给他一拳,笑道:“很久没⼲些轰轰烈烈的事了,也该找时间砸砸公西铁剑的台子啦!”

  小小君道:“先找楚霸王再说吧!”

  楚霸王呢?

  他已不在那所谓的大娄山附近,他已随左金到另一个地方去。

  那地方在大孤山附近,偏僻之小村落,不多,只有四十余户村家茅屋,大都以狩猎为生。

  左金为何会带人来此?他本是走头无路之人。

  因为云湘君的回来,他必须以自己力量去和公西铁剑周旋。

  他本是愿意随时让公西铁剑取命,但现在他改变了,只因他仍需要孩子,他不能让自已亲生儿子走⼊绝境而不自知。

  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他要靠自己找回亲生儿子。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保存了一部份实力。

  当公西铁剑攻击金堡时,他曾命任千马带走大部份人马,这些人马就躲在此。

  此地方除了他,无人知晓,连当时在场的左晏安也不知。

  侯爷本人,加上云夫人、左晏安、任千马、武天相,还有楚天观,以及数百名精英,这股力量并不可忽视。

  只可惜他们仍带了楚霸王——公西铁剑的儿子。

  夜已三更,小村依旧,敲更、⽝吠、虫鸣,原有纯朴气息,并没有因大批人马来到而有所改变。

  茅屋透出淡弱灯光,凭添舂夜幽情。

  蓦然一声——

  “围上来——”

  惊天霹雳般地咆哮,要比劈雷更骇人。

  鸟兽未惊,人已幢幢飞掠,宛若风吹黑棉屑,四处飘。

  一阵吵杂,火把已亮,不够亮,⼲脆烧了两座茅屋,火光如巨人眼睛,闪闪不熄,照得人脸如⾎。

  铁剑门倾巢而出,几将此庄院围満,呈弓箭状排列。

  居中者是公西铁剑,还有王刀、公西绿竹、三位护法,洛小双也来了。

  左侯爷领着众人赶来,冷森道:“二师弟你未免太过份了?”

  公西铁剑大笑不已,整个脸⾊已曲扭变形,枭叫道:“谁是你师弟?我们早已恩断义绝,今天此地就是你埋尸处所。”

  云夫人道:“二师兄你做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吗?你太可恶了。”

  公西铁剑瞪着她,心中说不出感受,直颤着,许久才出声音:

  “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今天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是罪魁,也是祸首,我要,我要…啊——”

  他狂叫不已,似乎对往⽇那段情感仍眷恋不已,不敢对云夫人说出报复的话,得他近乎‮狂疯‬。

  云夫人道:“二师兄,只要你退出武林,我可以原谅你…”“住口——”公西铁剑怒喝:“你想原谅我?我还不想原谅你!”他哈哈大笑:“要我退出武林?嘿嘿,你以为你是谁?给我闪开!别我杀你!”

  左晏安怒骂:“公西老贼你敢对我⼲娘无礼?看我如何拆了你的骨头?”

  没有左侯爷命令,谁也不敢动手,他只骂,但仍未出手。

  公西铁剑哈哈大笑:“手下败将也敢口出狂言,等一下就知道什么叫好死,什么叫不好死!”

  公西绿竹道:“爷爷,让我先宰了他!”

  洛小双叫道:“不行,先杀楚天观。”

  楚天观愕然:“小双你疯了,快过来,你怎么可以跟他们在一起?”

  洛小双恨道:“放庇!你管我跟谁在一起?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楚天观移步向前,急道:“小双你太过份了…”

  “天观退下!”楚霸王喝住他:“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

  楚天观应声,默然退下,眼睛仍紧盯着洛小双不放。

  洛小双甚为得意:“跟小狗一样,大狗喊,小狗就憋得缩起头来。”

  云夫人见状,实在心疼,自己外孙女竟然与敌为伍?

  她急道:“小双快过来,怎能如此不听话?”

  “不!外婆,他们欺负我,我恨他们,我要杀死楚天观,他欺骗我!”

  说着洛小双已哭起来。

  “小双…”

  “我不过去!不过去,永远不过去!呜…”

  公西铁剑实在很烦,叫道:“洛小双,你要我孙子去杀人,你就安静些,我还有很多事要办!”

  洛小双立时抹⼲眼泪,不哭了,看样子她实在恨楚天观⼊骨了。

  她此种举动,看得众人‮头摇‬而痛心不已,楚霸王亦感触良多。

  左晏安怒道:“公西铁剑你想怎么样?”

  公西铁剑冷笑不已:“片甲不留,尸骨无存!”

  左晏安冷笑:“好狂的口气,只不知你带够人了没有?”

  “凭我几个,替你超渡亡魂⾜⾜有余了。”

  左金叹道:“公西门主,老夫愿以生命向你换一件事…”

  “免谈!”公西铁剑狞笑:“你已是半个死人,还谈什么易?而且我也知道你要谈的是什么?你放心,你儿子活得很好!哈哈…”左金急道:“公西铁剑你不能说…”

  公西铁剑截口大笑道:“有什么不能说?你儿子活得很好!他正准备杀你呢!哈哈…”云夫人霎时脸⾊骤变:“寒月没死?!他没死?!”

  寒月乃她儿子之名字。

  公西铁剑大笑:“有我在,他怎么会死?他正想宰你们呢!嘿嘿,骨⾁相残!”

  云夫人急叫:“你掠走了我儿子?!”

  “不错,我还把他养得很好。”

  “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在你⾝边,他不知你是他⺟亲,他要杀他⽗亲!哈哈…这叫大义灭亲!哈哈…”“公西铁剑,你这个畜牲,还我儿子来——”

  云夫人往上冲,却因悲伤过度,已气结倒地。

  左晏安立时将她扶回,骂道:“公西铁剑,你不得好死!”

  公西铁剑冷笑:“你倒満会套话?刚才我要你不得好死,现在你马上就还我了?”

  “不但要还你,还要加倍奉还!”

  公西绿竹实是火大.登时叫道:“看我如何宰了你!”

  话末完已往前冲,一掌朝左晏安口印去。

  公西铁剑叫道:“竹儿回来,还轮不到你出手!”

  公西绿竹硬生生地将掌劲撤回,但也震得对方晃动不已。

  转向公西铁剑,甚委曲道:“爷爷…”

  公西铁剑道:“回来,呆会儿有的是机会!你不是想知道你爹吗?”

  “我爹?”公西绿竹惊愕不已。

  这句话听在楚霸王耳中,无异是一把钝刀戳向心肝,他知道今天保不了这个秘密了。

  “我爹?!我爹在哪里?!”

  公西绿竹希冀地往四处人群瞧去。

  公西铁剑笑道:“楚霸王就是你爹。”他已大笑。

  “楚霸王?!”

  数百道、数千道眼光如利箭般向楚霸王。

  有谁会相信?有谁敢相信?

  楚霸王默然而立,没表情,让人看不透他是否真是公西铁剑的儿子。

  有人甚至以为是公西铁剑恶意中伤。

  “楚霸王会是我爹?”

  公西铁剑得意道:“是你爹,也是我儿子。”

  左晏安怒叫:“你胡说!你想分化我们?我们不会上当的!”

  楚天观怒笑更甚:“公西铁剑,你才是我的⻳孙子,你敢侮辱我爹?我要撕了你的嘴巴!”

  公西铁剑更是得意,有那种‮态变‬之心理存在,愈是被人如此骂得凶,愈是开心。

  他促狭道:“小孙子,爷爷可不愿你变成⻳孙子,你想知道答案,何不亲自问问你爹呢?”

  楚天观立时向楚霸王道:“爹,您快说话,您绝不会是他儿子对不对?”

  楚霸王仍没开口,没表情,但整个人已颤抖不已。

  这些人,看来除了公西铁剑,没有一个愿意此事成真。

  楚天观不愿意,公西绿竹更不愿意,如此一来,两人本是仇敌,现却便成兄弟了。

  公西铁剑再催:“天河,事情也该结束了,你也不必再装下去,过来吧!”

  楚霸王仍没动,目光已触及公西铁剑,微微轻颤着,內心正受在煎熬。

  公西铁剑见他许久还没反应,有些不⾼兴,叫道:“你救左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怎么?你又想背叛你爹不成?还不快过来?”

  众人锐利眼光全向楚霸王⾝上,如猛狼窥绵羊般,残而狠。

  他们准备,只要楚霸王一点头,立时叫他⾎溅五步,丧命于斯。

  “天河你还犹豫什么?纸是包不住火的!”

  “不!爹!你不是他儿子!你是我爹。”

  “事实总归事实,你躲也无处可躲!”

  终于——一阵喋言语下——

  楚霸王长叹一声,走向公西铁剑。

  “爹——”楚天观惊愕直叫。

  “大师兄——”左晏安亦不信地叫。

  “天河你…”左金更是失了魂。

  “他真的是我爹?!”公西绿竹情不自噤地往后退却。

  这答案来得太快,使人一时无法接受。

  公西铁剑大笑不已:“你们没想到吧?这就是我数十年来布下的第一步棋,经过三十年才开花结果,成绩斐然!”

  左晏安瞠目道:“楚天河,你当真是公西铁剑的儿子?!”

  他仍需亲耳听楚天河说出,才敢相信。

  楚天河默默颔首,面无表情道:“我是。”

  “你真是他儿子?!”

  “嗯!”“啊——你这个叛贼!奷细!歹徒——”

  一阵急吼,已有数人向楚霸王,想手刃奷细大仇家。

  人影一闪,数把长剑如毒蛇般噬向楚霸王全⾝要害。

  他仍没还手,默然而立。

  人影再闪,其势之快,疾如奔雷。啪地,⽩刀子进,红刀子出。

  没人知道这影子何处来,却真真确确地在众人眼前。

  王刀⾼硕⾝躯挡向众人,手中小刀刺中三名奔向楚霸王之人,一刀毙命。

  那种剽悍,那种狠猛,实是威不可当。

  他这次突如其来之行动,不但震慑众人,连公西铁剑亦感意外,因为他并没有命令他出手,而他却私自出手。若在平时,他必会为此而发怒,但今天,他只愕然,轻轻一怔,就将此事给淡化了。

  难得开口的王刀,今天却开口,他用一种极细而带有莫大威胁的声音,说了三个字:“退回去。”

  皇帝的鼻哼声,大约就像此,细声而慑人。

  众人盯着他手中一尺短刀,心中说不出栗悸,不敢进,也不能退。

  他们不能退,楚霸王已退,然后王刀才转⾝走回公西铁剑⾝边,闭上双目,全然不将此事当成一回事。

  楚天观几近‮狂疯‬,吼叫:“你不是我爹!我不是你儿子!我不是铁剑门的人,我不是——”

  如爪般的十指紧抓头发、脸颊,⾎痕乍现,终致狂奔离去。

  他想避开这一切,然而此事已成事实,避不开也躲不掉。

  楚霸王双目布満⾎丝,凛然神仪,现已颓唐许多。

  左晏安怒骂:“老贼!我瞎了眼跟你同堂数十年,没想到你是如此龌龊,人神共愤的歹徒,奷细!你谋害了多少无辜命!你将付出一切代价!”

  公西铁剑得意而笑,他替楚霸王回话:“左晏安你也别怪他,其实他对你们所付出的感情也満厚,譬如说他背着我偷偷救了左金的狗命,他为了你们,竟然将霸王庄搬走,你们可千万别错怪他了!”

  左金登时感触良多,若非楚霸王救他,他老早就死了,如今变成此局面,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待楚霸王。

  左晏安怒骂:“放庇,他早就存心不良,混⼊金堡当奷细,暗地里谋杀陷害,明着却装出一副仁义心肠,最恶极莫过于此!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落⼊我手中非将他凌迟分尸不可!”

  他又叫嚣:“今天要不是他怈密,你又怎会找到此?全是猪狗不如的杂碎!”

  他愈骂,公西铁剑笑得愈是⾼兴,他竟然像谈笑般地直挥手笑道:“错了,错了!你们全错怪他了!今天这趟事全都和他无关,只是我一直认为他心肠太软.许多事都会瞒着我,所以我时时派人监视他,这趟事是我跟踪得来的,你怎可以陷害好人呢?”

  “呸!好人?一丘之貉,其行可诛!”左晏安咆哮不已。

  楚霸王乍闻此言,心头震撼不已,自已有心避开,却仍时时落⼊他眼中,今⽇之事,他难咎其责。

  公西铁剑更得意,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这个孩子真是不大孝顺,我可不敢相信他,从一开始我都在利用他来实行我的计划,知道吗?”他強调:“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他,而在利用他。”

  ⽗亲不相信儿子,本是人生一大悲剧,但见他模样,似是以此为得意,其心态,实为不正常。

  众人对他行迳之乖张怪异,实不敢相信,惊愕之神情毕露无遗。

  公西铁剑不等人家询问,就说:“你们以为我真的就让他这么容易将左金救走?!嘿嘿,那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

  众人惊愕,尤其是楚霸王,连从不将话听之⼊耳中的王刀,也为之一震。

  公西绿竹问:“爷爷,您早就知道此事了?”

  “不错!这也是我计谋之一。”公西铁剑得意道:“我实在不愿意左老贼这么早就死去,我当然要把他救出来,找他大徒弟来进行这项工作,再恰当不过了!”

  左金脸⾊如灰,怒道:“公西铁剑你实在狠毒!”

  公西铁剑狞笑:“厉害的还在后面!我放你走,最终目的就是等待今天,我不容许你还有任何势力留在世上,哈哈…”任千马愕然:“原来你早知道侯爷要我引走实力之事?”

  公西铁剑道:“有何困难,那一战,实力相差太悬殊,任谁也想得出他留了后步。”

  任千马道:“所以你就放走侯爷,再利用楚霸王与侯爷之关系,渐渐找到我们?”

  公西铁剑得意地叹道:“可惜花了我整整十一个月零七天,是长了些!还好,终究没有⽩费。”

  楚霸王再如何想也想不到他爹摆下了这步棋,⾜⾜瞒了他将近一年,而自已一直以为保密做得相当好?

  公西铁剑的狡黠,真是天下少有。

  左金怒道:“公西铁剑,你赶尽杀绝,禽兽不如,今天老夫非让你尸陈于此不可!”

  公西铁剑冷笑:“怎么?你连你儿子都不要了?”

  左金咬裂嘴,默不回答,他何尝不要儿子?只是现形势如⽔火,不容他作这种想法。

  “本来我是想让你死你儿子手中,,但现在情势有了其他变化,此事不做也罢!让你死在我儿子手中也是一样!”

  公西铁剑含笑往楚霸王望去,其意义已甚为明显——要他杀左金

  楚霸王低头:“爹,我不能…”

  “你不敢?”

  楚霸王不语。

  公西铁剑怒道:“他是你⽗亲?还是我是你⽗亲?你想背叛我?”

  “天河不敢!”

  “不敢?那还不快去?”

  楚霸王仍未动。

  公西铁剑厉道:“你已叛背我许多次,今天你再不表示忠于我,咱们⽗子关系从此一刀两断。”

  “爹…”

  “不必叫我!做与不做,全在你!”

  众人目光再次聚集在楚霸王⾝上,他们一样不知该做何选择方属正确。

  一边是⽗亲,一边是相处多年的授业恩师。

  公西铁剑可以叫他人杀左金,但他却有意他儿子,有意试探他儿子。

  双方⽔火而立,虎视眈眈,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楚霸王捏紧手中金,凝目往左侯爷望去,仍然犹豫。

  左晏安见状,登时以为他要出手,怒喝一声,已划出金,挑起战火。

  霎时双方人员厮杀,嚎声震天,真如两国兵戎相见,惨烈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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