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文学网
首页 > 武林 > 枭中雄 > 第三十七章 生死斗 虎跃龙腾

第三十七章 生死斗 虎跃龙腾

目录

  夜深了。

  “大森府”中,灯火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队的巡逻刀手往来川流不息,简直形成了一种年节守岁,彻夜不眠的怪诞景像了。

  不错“大森府”确已被那无形无影的杀人者、被那连串的惊变所震撼,他们决心要以最大的力量来戒备,来防范任何可能接踵而来的灾难!

  广阔的府邸中,除了偶而的低咳声外,便是脚步移动时的沙沙声,灯光火把闪耀生辉,相映现,人影幢幢,闪晃不绝,好一派森严之概。

  黑⾐、黑头罩、黑披风、黑靴的燕铁⾐早就伏⾝在“群英堂”的屋脊上,他伏在那里纹风不动,看上去,倒似是这雄峙屋顶的一部份了。

  从他隐伏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大森府”的情景,他的下颔搁在重叠的手背上,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府中四处,点点灯光,以及不时巡行穿揷的巡逻队伍里明灭隐现的火把,这样的景⾊,倒像元宵灯节的意味了…。

  远近闪晃不定的明灭光晕,自燕铁⾐的眸瞳中反映出来,显示了一股嘲弄又淡蔑的韵息,他伏在那里,宛似在欣赏着一场专为他个人演出的“大游园”一样。

  他正面的下方,是“群英堂”的前门,左侧是“西园”右边是房舍花圃,山右庭台的组合,而那片不大的练武场子也在这个方向。

  他知道,三更天的时候,司延宗会亲自以“群英堂”为起点,开始沿循全府巡视,习惯上,司延宗只率领两名他属下的“府卫”同行,燕铁⾐的计划,就是在司延宗出了“群英堂”往左转折,经过那一段中间有花榭亭石点缀的庭园时加以狙击!

  现在,更鼓三响了。

  非常准时,下面有三条人影自宏伟的厅门中匆匆行出,一出门,立即转向左弯,燕铁⾐在昏⻩的厅內灯光外映下,又加以上看见背影,因而未能肯定认出那前行者是否确为司延宗?但是,时间迫促紧凑,对方三人走得又快,他已不能再行犹豫了,轻轻一滚,他已沿着屋脊翻到了利于扑击俯攻的左面檐角后?

  这边比较黑暗,更不容易看清下面人的面目,但燕铁⾐相信他的消息正确,况且,万一狙杀的目标错误,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很快的,那三条人影己弯过这边,一路走一路还在低声谈,他们向一虚假山后的暗桩绕了一圈,又朝埋伏在墙边花架子底下的几名守卫待了几句,然后,三个人进⼊那段有花有树有亭台的黯地带--燕铁⾐早已选定的下手之处!

  由对方的举止看来,燕铁⾐虽然仍没有⾜够的时间与光度让他认清每一张面孔,可是,他已判断司延宗本人必然在內无疑,而他也事先探悉,在这个地段里,那丛花树底下,隐着两名敌人,亭台后头的台基侧也有三个守卫,他决定,要同时一并解决!

  像一抹黑⾊的流云暴闪而下,燕铁⾐从檐角经过那丛花树,只是一条不会停顿的折曲弧线,他飞掠而过,花树下的两名黑⾐大汉业已同时抚着咽喉叠倒成一堆!

  前行的三条人影悚然惊觉齐齐返⾝查视--

  他们刚好看见一团黑影抛过一度半圆的空间飞跃亭台之后,而几乎才见黑影隐落,几声闷嗥立时传出!

  三个人低叱一声,暴起围上。

  像是不分先后,燕铁⾐亦已自亭台那边扑了过来!

  对方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果然正是那脸如重枣,⾝体⾼壮,形容异常威猛的“大森府”“前堂”“堂首”“降龙手”司延宗!

  司延宗一见燕铁⾐,立时双目⾎⾚,切齿暴叱:“好凶徒,这一遭看你那里逃!”

  声到人到,有如凌空大鸟,照面之间就是七十九掌、风声狂劲、力道猛悍,倒似是一片巨浪当头庒来!

  燕铁⾐自然不哼声,他长掠腾空、猝往下击,单手斜劈如刀、短剑电,一下子便把司延宗退三步!

  黑暗中,另一个人石火般一闪近前,随同而来的,倘有漫天气地的杖影环震声,声势之浩凌厉,居然硬将燕铁⾐也往后迫开!

  心里一惊,燕铁⾐才在疑惑对方的“府卫”中那来如许能手?那人大旋⾝“哗啦”的串环如啸里又是杖风排山,从四面八方涌至!

  “韦陀杖”!

  暗叫一声苦也,燕铁⾐往横暴翻,一落地,这时他才知道这三位仁兄里原来尚有着”金刚会”的瓢把子“八臂韦陀”蒲和敬!

  也只是心念一转,那么迅疾,一大蓬彷佛焰火般的星菱光点倏然洒落,那种紧密法宛若是降下一阵寒雨!

  不用再猜,对方三人中的最后一个,必是“大地十剑”中占第三位的“光轮”章琛了!

  燕铁⾐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是陷阱,是早已布置好他⼊壳的圈套!

  堪堪闪过章琛的剑势,⾝形耝壮、及肩宽阔有如门板也似的蒲和敬又已飞旋而来,他的六尺“韦陀杖”耝逾鸭蛋,精钢铸造,前端为螺盘形的垂头,四枚铜环系串头端每一挥动,震向盈耳,燕铁⾐晓得这玩意儿的霸道,蒲和敬才一冲至,他已倒翻九步!

  司延宗如影随形急跟于后,双掌挥斩,只见片片掌影飞穿织,如刀破空,他厉吼道:“大胆孽畜,你的气数尽了!”

  燕铁⾐贴地,一弹而起,反手剑出似贯⽇之虹,冷电骤映,司延宗闷哼一声,抛肩斜退。

  浓眉灰⽩,凤眼塌鼻并蓄着三绺黑须的“光轮”章琛,瘦长的⾝子微晃,他那柄有名的“冰云剑”立时长昑不绝,剑昑声就像魂泣,斗大的光圈倏然串连映,像千个明月一般罩向了燕铁⾐!

  单⾜拄地,燕铁⾐暴旋之下避开了当头飞过的一串光弧,他蓦而弹起刚好从一个圈弧中一穿而过!

  “八臂韦陀”蒲和敬跃起追击,心中直为对方所负武功的精湛而震动,但口里却叱叫:“好朋友!你认了命吧!”

  叱叫声里,杖舞龙腾,劲力万钧,宛若凭空起了漫天狂飙卷向燕铁⾐!

  突然间,燕铁⾐一个倒掠反过来,他的披风“呼”声扬,与蒲和敬的如山杖势立刻接触,黑⾊披风固然马上裂帛声传,随化千百条布屑,但蒲和敬却也觉得双臂猛震,气竭下坠--。

  燕铁⾐的来势之快,似要追赶流光,他笔直向蒲和敬!

  大喝一声!章琛的“冰云剑”斜里挥闪,一片银芒由下往上倒卷。

  于是--

  倘差半尺,燕铁⾐凌空侧掠,侧掠的一刹那,但见冷光呑吐,蒲和敬的⾐袖业已“刮”的一声被削落一片,飘飘而落!

  这时,四周人声沸腾,惊呼呐喊与笛声锣响成一团,但见灯火晃闪,人影幢幢从各个方向全朝这边奔拥过来…。

  章琛厉叱着“冰云剑”似天河之⽔,一抖之下滔滔泻落,当银辉莹光四溢的一刹那,他人融其中,又蓦的抖出一轮光圈,居中猛罩燕铁⾐!

  燕铁⾐往后急退五步,面罩后的双眼异彩灼灼,瞬息间,他就地翻跃,而就像魔法一样,他这⾝形翻跃的同时“霍”的一响寒电裹体,看上去就如同一股光虹,一条并着冷芒星辉的光龙,飞腾九天般“嗤--”响着破空掠奔章琛!

  当然,章琛也是使剑的好手,怎会看不出来对方现在所展示的心法乃为剑术中登峰造极的成就--“⾝剑合一”!

  长啸⼊云,章琛刹那间须眉俱张,双手握剑,随着⾝体的左右晃闪而幻映出光轮流旋,芒弧似斗,一串隼利的丈圆光圈套接拥挤,波波明灭飞转,刃口划空,其声尖锐。

  双方突然相接--。

  蓦的银轮消散,有如天灯猝陨,章琛大叫一声!连连打着转子往外仆倒。

  而光虹乍现,燕铁⾐也落地踉跄,⾝形不稳!

  闷不哼声,司延宗适时暴袭,双掌开台似圈,去势如电!

  背对这边的燕铁⾐猝然倒仰,整个人翻贴于地,眼见敌人受伤晃摇的司延宗,却做梦也料不到对方居然仍有这等隼利的反应,他一时失算,掌力空出,怪叫声里,沉腕待往下劈,却已不及,燕铁⾐背脊甫一贴地,手中寒芒暴,猝进猝出,自司延宗‮腹小‬里带出了一股泉⽔也似的鲜⾎!

  当“八臂韦陀”蒲和敬的“韦陀杖”眩映着重重如林的杖影,由十六个角度以燕铁⾐为焦点排涌而来时,燕铁⾐也刚好再度“⾝剑合一”直上。

  人影芒彩合,猛然分扬,在密集的金铁击声中,蒲和敬直往前连连抢出好几步,才奋力拄杖站稳,他右侧⾎噴⾐襟,一张圆圆的⻩脸痛得扯成横长的了!

  光虹彷佛流星的曳尾,掠过四周拥集的人头火把,掠过花树庭台,掠过围墙,在黑暗中闪耀着长长的光痕,一闪而逝!

  于是“大森府”像翻了天,惊号怪吼叱喝哭喊之声杂,火把舞,灯光移闪,人们往来奔掠,有的在救人,有的在追敌,这个原本严肃静穆的武林巨第中,如今已变成一锅沸腾滔滔的稀糊了!

  走马大街那片香烛店里。

  燕铁⾐的突然夤夜而至,而且周⾝鲜⾎淋漓,形容酷厉,不由将几名乔装店伙计的“青龙社”弟兄惊得面青⽩,噤若寒蝉。

  迅速褪下⾐衫,燕铁⾐立命他们烧好滚⽔,拿出金创药来为他先行洗净伤口,包扎上药,他特别要求的只有一点--伤口必须用双层布带紧紧缚

  燕铁⾐的左臂裂开一条三寸长的⾎槽,前刮破,右腹侧面也乌肿了一大片,浮肿的肌肤上更渗出⾎⽔,胁之伤,是章琛所赐,而右腹侧的这一记,则为蒲和敬的杰作。

  本来,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不是众寡悬殊,不是深夜狙袭,不是強敌环伺,也不须掩饰⾝份的情况下,他会比现在的结果好得多。

  至少,他的“冥天九式”不敢施展,就以受到太大限制了。

  三四名大汉围绕在燕铁⾐四周,一个个全是那么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在为燕铁⾐净洗上药,撕布包扎;而燕铁⾐神⾊已平静如常,就着一灯据案,挥笔急书了两封信。

  一切弄妥,他穿⾐站起,待将一封信立送“⿇石坡”、等庄空离一旦袭敌转回,马上拆阅,同时,香烛店也在今晚收档,所有人员全往“⿇石坡”听令。

  另一封信,燕铁⾐塞⼊怀中,在几名手下的恭送里,他飞快转回仍在一片纷中的“大森府”

  乘潜⼊之后,也才刚刚回房躺下,孙云亭即已在外头敲门了。

  燕铁⾐故作好梦方醒,睡眠蒙胧之状趿着鞋过去将门启开,他打了个哈欠,又像才看清来人似的急忙向孙云亭见礼:“哦!孙大爷,你好早啊…。”

  孙云亭面⾊忧虑,语声沉重:“你一直都在屋里‮觉睡‬?小郞?”

  燕铁⾐一副茫然的样子:“我是一直在睡,莫非出了什么事?”

  摇‮头摇‬!孙云亭叹了口气:“唉!年轻人就是贪睡,一躺下便天塌下来也不晓得,我已来敲过了一次门啦!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准是你睡得太沉…小郞,今夜府里又出了大祸事了!”

  燕铁⾐惊悸又怔愕的道:“又出了大祸事?大爷!又出了什么大祸事呀?我怎么没听到一点声响?”

  孙云亭愁苦的道:“说你年轻人就是睡得太沉太酣啦!打锣打鼓也惊不醒--三更天,外头有奷细潜⼊,而八成又是前几次暗袭杀人的同一个主儿,他这一遭不知怎的却碰上了我们自‘府宗’以下最強的几位好手,蒲和敬蒲大当家、章琛章老爷子,前堂堂首司延宗,两边一场战下来,唉!我们又吃了大亏!”

  昅了口气,燕铁⾐表情惊恐:“天!又吃了亏?”

  点点头,孙云亭道:“可不是?司延宗当场‮腹小‬上挨了一剑,没等施救已断了气,蒲大当家右边接处也吃对方一剑透过,听说伤了筋骨,将来那条右臂能不能发力还不敢说;章琛章老爷子左胁中了人家两剑深⼊肋骨,一时虽要不了命,但却也不是三两个月养得好的了,大约已损及肠脾…。”

  燕铁⾐呐呐的道:“这…这怎么得了?”

  孙云亭郁的道:“不过,对方也似是受了不轻的剑伤,听在场的人说,他走起路来连站也站不稳了…。”

  燕铁⾐一派惘的道:“既是如此,他们为何不乘机擒住那凶手?”

  窒了窒,孙云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可能他们言过其甚吧?或许人家本就没受伤,也可能就算人家受了伤,馀威犹在,我们的人圈不住人家也未可定…。”

  燕铁⾐心想:“唔,这位老先生倒不失是个实实在在的忠厚人…。”

  又叹息一声,孙云亭道:“府宗骤闻恶讯,震动甚剧,非但将各司职者严加痛责,他自己也异常悲愤,唉!迭遭打击,府宗精神上委实沮丧到了极处,他得到消息之后,当场便脸⾊惨⽩,听说全⾝都在发抖…多少年来,我没见他这般动绝望过…他已失去信心了…。”

  燕铁⾐沉默一下,轻轻的道:“大爷…大爷叫我起来,可是有所差遣?”

  怜惜的看看燕铁⾐,孙云亭慈祥的道:“大‮姐小‬夜来受惊过度,心口痛的老⽑病又犯了,我本想叫你去街上抓药,但敲门又叫不醒你,就所以自己去了一趟,药就在外头帐房桌上,你给大‮姐小‬送到后头去,然后你到‘群英堂’走一趟--。”

  燕铁⾐愕然道:“我到‘群英堂’走一趟?”

  孙云亭语声中透着安慰与爱护:“不关紧,你也不要怕,这只是例行公事,府里接连出漏子,他们要调查有无內奷,所以最近三个月內进⼊府里工作的人员,不论职位⾼低,全要前往受询问并且验⾝,是由‘中堂’‘堂首’‘九熊驼’葛向山主问,‘后堂’‘堂首’‘大四练’范家昌陪验。我已先向他两人为你招呼过了,他们只问几句你的出⾝来历和今晚的行踪也就算完,你照实说了包管没事,谁会怀疑到你⾝上,才真叫荒天下大之大唐呢…。”

  燕铁⾐感到隐隐的歉疚与不安,他真诚的,语含双关意味的道:“多谢大爷关爱,有朝一⽇,大爷,我会报答你的,只求大爷能对我多谅解,多体恤。”

  呵…呵一笑,孙云亭伸手摸摸燕铁⾐头顶,和蔼的道:“傻孩子!我疼你惜你,乃出自一片爱心,何须要你报答?只要你好生跟着我,我会尽心善待于你--快点去吧?记得送了药之后到‘群英堂’去应个卯…。”

  孙云亭离开之后,燕铁⾐知道,他如去到“群英堂”就不仅是应卯而已了,真相即将揭露,双方就快明对阵,跟着来的,或是生死之争,或是和自去,这一段充満了戏剧的、紧张的、诡异的、残酷的、⾎腥的、而又是掺和着温暖与淡淡绮丽的⽇子,永将成为过去,永远不会再来了,他希望这段⽇子赶快结束,但是,又何尝没有丝丝怅然和依依?

  人,无论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喜的、憎厌的,只要对所处的环境产生了感情,一旦离开之前,总也免不了这种怅惘和空虚,似乎失落什么?

  穿好⾐裳,燕铁⾐自屋梁的凹槽中取下他隐蔵多⽇的“太阿”“照⽇”两剑,暗揷⾐內,然后,他又到前面取了药包,迳向后院行去。

  暂时“大森府”的人还不会怀疑他,但是,就快了。

  来到后院骆真真所居的楼阁前,他敲门,来应门的是骆真真自己。

  灯光映照下的骆真真,秀发蓬松,容颜憔悴,就这一两⽇不见,却又清减几许。

  双手捧着药包,燕铁⾐低声道:“大‮姐小‬,听说大‮姐小‬又不舒服?是不是通宵未眠?”

  脸⾊是苍⽩愁惨的,骆真真的眼眶微陷,眼圈也隐泛黑晕,她幽幽的道:”这样灾祸不绝的⽇子,如此充満⾎腥惊怖的夜晚,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下落不明,一场连着一场的不幸…家都快搅散了,那能睡得安稳?”

  燕铁⾐呐呐的道:“大‮姐小‬不要难过,这些事就快过去了,人家不是说:黑夜一过,就是天明吗?”

  骆真真凄然道:“长夜漫漫,何时才能天明啊?”

  燕铁⾐觉得不容易接下去说;他忙扯开话题:“大‮姐小‬,我是给你送药来的,小翠呢?怎的却劳及大‮姐小‬亲自前来应门?”

  骆真真有些倦怠的道:“小翠到后面燃炉净壶去了,等着,你也该送药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进来坐会?”

  知道这与规矩不合,燕铁⾐陪笑道:“不了,多谢大‮姐小‬--。”

  骆真真朝着逐渐泛起鱼肚⽩的东边望了望,缓缓的道:“天快亮了,但‘大森府’却仍然罩在黑暗的影中。”

  燕铁⾐局促的道:“大‮姐小‬,我不懂,我想,我可以--。”

  骆真真萧索的道:“陪我聊会吧?心里好闷…小郞!府里的事情你仍有许多不知道,眼前,我们所处的境况已是非常恶劣了…半夜出事,蒲叔叔,章叔叔、‘司堂首’,三个人非死即伤,昨晚上章凡又失了踪,章叔叔同蒲叔叔,去向“力家教场”解释误会也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萧进的成见似已深植!大家闹得很僵…爹老人家就这一宵下来満头黑发已泛了灰,爹好痛苦好忧虑,弟弟生死不明,十有八九落⼊敌手,府里又接二连三迭生巨变,弄得一片惊惶…小郞!那人好狠好毒的心哦…”燕铁⾐故件茫然之状:“大‮姐小‬说的是那个人?”

  咬咬牙!骆真真怨恨的道:“就是那造成这一切灾难的人,我们已经判明他必是‘青龙社’派来的,或是一个,或是数名,不管多少人,总是‘青龙社’为罪魁祸首,燕铁⾐要承担所有的责任,他太残酷了,他有心要我们一败涂地,家破人亡,他要用他⾎腥的手来毁灭我们,这个魔鬼!”

  燕铁⾐苦笑道:“是这样么?”

  眼圈微红,骆真真声音中有着悲愤的哽咽:“小郞!燕铁⾐的毒辣手段不是你所能体会的,他以缜密的谋来消除我们的翼臂,用诡异的奷计来离间我们的盟友,更便残暴恐怖的行动将一片⾎腥气氛笼罩‘大森府’,令人人自危,个个惶栗,他只会一连串的狙杀狙杀、一连串的劫掳劫掳…。”

  燕铁⾐轻柔的道:“大‮姐小‬!我有几句话,可以说么?”

  幽咽一声,骆真真点点头。

  昅了口气,燕铁⾐平静而恳切的道:“大‮姐小‬!在纷与争斗不绝的江湖上,难以明确的判定是同非的绝对意义,每一个有组织的帮会组,全有它迥异的目标与理想,它们要实现所想实现的希望,往往便有‮犯侵‬或并呑的行为发生,而他们要扩展,对方却必须抵御,因此便有了冲突,这种冲突大多都避免不了⾎腥的后果,敌对的双方所属份子,又当然是效忠于他自己的组合,有时候,为了整个团体的生存,就无法考虑手段的运用是否仁慈了。就算前来扰者是‘青龙社’吧,他们也只是为了一个基本的原则--自保,他们要活下去,就被非要反抗那不想令他们活下去的敌人不可,同样的,‘大森府’处在这种情势之下,也一定会这么做,方式上的分别,我想也是极细微的…”

  怔怔的,也是吃惊的瞪着燕铁⾐,骆真真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了--她惊异的不止是燕铁⾐词句见解上的突然转变,更是他对“青龙社”含有袒护意味的解说!

  燕铁⾐含蓄的一笑--这一笑的刹那间,使他的形态看上去有一股特别与寻常不同的世故和精练的意味,短短的瞬息里,他竟变得如此睿智,如此严肃,又如此气韵深沉了…。

  骆真真惑又懊恼的道:“小郞!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燕铁⾐的双瞳中,闪耀着湛然澄澈的莹光,他柔和的道:“如果有一天,‘大森府’的人推翻或消灭了‘青龙社’,这是在冷酷⾎腥的江湖风云中一个帮会极其平凡的陨落,虽不幸,却微淡,好像一点泡沫于惊涛骇浪里破灭;‘大森府’有其原则,它的人便循此原则去做,难免引起杀戮、牺牲、及‮忍残‬行为,这些人的行为乃忠于他们的组合理想,对他们自己来说:势非得已,并没有什么不是处。然而就对方而言,则免不了怨恨,可是在怨恨中,又何尝不知敌人的不得已,因为在求生求变的争斗中,一旦磨擦,便是如此的局面了,千百年来,两国兵也好,结社对峙亦罢,莫不如是…”

  骆真真谨慎的问:“小郞!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

  挚诚的展开一抹笑颜,燕铁⾐道:“我的意思是指,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为了他所属的组合生存绵延,为了防止千百人命的牺牲,也为了忠于他的原则而做出了某些残酷行为或狠毒手段时,希望你能谅解他,宽宥他…”

  眸瞳中是一片雾似的茫然,骆真真好像明⽩了一点什么?觉悟了一点什么,但却又一时抓不住,剖不开,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触,彷佛小小精灵一样闪移不定,地想体会出这个似隐似现的意念来,可是越急越解不开这个谜结,她烦躁焦灼的道:“你要说什么?小郞!你在暗示些什么?你到底是谁?小郞,告诉我,别再叫我心急,我已经受够了…你一定在暗示我某些事,小郞,你,你是谁?”

  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燕铁⾐微笑道:“这封信,大‮姐小‬,有人叫我给你,但是,请在我离开之后再拆阅;现在已经到了我向你说多谢的时候了,大‮姐小‬,你待我这么好,我会永记在心头。”

  骆真真意如嘛,惶惶不安的道:“为什么说这种话?小郞,是谁叫你把这封信给我?我心里好,小郞,你的口气似在同我道别,小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真快憋疯我了!”

  双手呈上信函与药包,燕铁⾐深深一哂:“大‮姐小‬,世上有些事,我认为顺其自然,要比先期揭示更有意义得多…。”

  不待木然接过信函及药包的骆真员再有所表示,燕铁⾐已转⾝自去,他走得极快,只一瞬间,即已消失在蒙蒙的晓⾊中了…。

  僵立门扉之前,骆真真神情惊惶而怔忡,这陡然间,她若有所失,悠悠晃晃,宛似心里全变成一片虚无空茫了…——

  飞雪的小屋扫校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