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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水落石出真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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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笠面⾊铁青,两边太阳⽳鼓涨得像要炸烈,他心如刀绞,全⾝的血脉都在沸腾——他在想,难怪他竟然不知道贺苍有着这么一个“亲戚”难怪他根本不晓得这两个人好狠好毒,好琊好绝的两颗心啊,天下之大,居然真有这种伤天害理,雷劈电硬的丑恶事情,真有这种寡情绝义,无聇无行的凶残人!

  这还成什么世界,夫妻间的情份,伉俪间的信守,一个女子的贞节观念,一个人的最低限度的良知,就会完全泯灭,突然消失?会变得和畜生,和禽兽一样!

  他凄然无泪,仰视向顶,他心里在哭号,在哀叫,他为他的挚友喊冤,待他的兄弟不值,多么豪慡磊落,可以欺之以方的一条汉子!却是死得多冤、多惨、多不瞑目啊颤颤的,顾子英道:“兄台,你与贺苍,可是有着什么渊源?”

  宮笠缓缓放平视线,答非所问:“那井容,是什么模样?”

  顾子英呐呐的道:“你,你要找他?”

  宮笠厌倦的道:“先回话。”

  挺着疲痛的脖颈,顾子英畏怯的道:“是——姓井的年纪约摸三十左右,生像倒是很俊,瘦瘦⾼⾼,白白净净的,长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和个妖媚女人的眼睛一样。看着就不正经,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软,不紧不慢的,听着腻得死人…”

  宮笠沉沉的道:“有什么特征?”

  想了想顾子英记起什么似的道:“井容的左颊上有一道浅沟,平时不大明显,但每在他笑起来的时候,那道浅沟就凹示出来,叫人看在眼里便忘不了,像个酒涡,却深长了些…,,宮笠冷冷的,道:”除此之外!“

  顾子英又思索了一会,似是十分惭愧的道:“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征候了,但只以这些容貌上的描述,认出她来也不困难,这个人,总之,一见到就会觉得他花花梢梢的不是那么个味道,看着,心里腻得紧!”

  目光低垂,宮笠道:“听你的口气,像是不大欣赏他?”

  顾子英赶紧道:“不止不大欣赏,我极端厌恶这个家伙!”

  宮笠道:“而你们原是一伙的。”

  顾子英惶惊的道:“盗亦有道啊,兄台,我再不是东西,也做不出他那种龌龊事来…”

  宮笠鄙夷的道:“九十步与百步,相差何微?”

  又是一⾝冷汗,顾子英颤栗的道:“兄台,只这一线之差,就是天堂地狱,差别可大着了!”

  默默半晌,宮笠在体会对方的话——也不能说全无道理,作恶的等级有许多种,性质也有许多种类,有的重、有的轻、有的可恕、有的不可恕、有的能回头、有的无可回头,嗯,是说得有几分根据,可不?一线之差,就是天堂地狱的分野了,恕与不恕,全在这一线的分判里!

  门边凌濮横额的刀疤泛着赤光,他啐着音道:“头儿,通通宰了吧?没一个是人种!”

  猛一哆嗦之下,顾子英骇然大呼:“兄台,大兄,我是无辜的,是可恕的啊,你也说过,只要我说实话,同你合作,你就不难为我,就放过我,这是你亲口允诺的,你是君子,君子一言九鼎,作不得嬉戏的啊!”那个瘦削的“右角郎”也哀号着:“只要你问,我们全照实说了,字字不假,句句不虚的奉告了你老,总不能在问完了话之后就舍弃我们;你老慈悲,求你老⾼抬贵手!”

  凌濮咆哮:“住口,一对野种,两头畜生,我活剥了你们的一⾝狗皮!”

  顾子英面无人⾊的央告:“大兄,大兄,求你主持公道!”

  另一位也簌簌拌索:“你老垂怜,你老包涵!”

  宮笠低沉的道:“我并没有处决你们,无须如此惶恐。”

  凌濮急叫:“头儿,这两个‮八王‬蛋任是哪一个也冒不得险,早宰早安心!”

  摇‮头摇‬,宮笠道:“这件事,依我的法子做。”

  凌濮不甘的道:“头儿,像这种人留着他们为害天下?

  此时不除,将来就后悔莫及了!“

  宮笠生硬的道:“我已说过,这件事依我的法子做。”

  还想再说什么,但凌濮注意到宮笠的脸⾊,张张口又把来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非常清楚,当宮笠有着这种形态的时候,乃是表明一种什么样的心意,那个心意是,他已决定某一样措施了,而且,不会改变!

  又沉昑了片刻,宮笠道:“好吧,今晚的问题,就到此为止,对二位的合作与通达,我很感谢,请你们暂且安心在此,不久之后,我就会给你们一个适当的处置,但不是杀戮,这一点,你们大可宽怀!”

  顾子英精神紧张的道:“大兄!请教…是要给我们怎样的处置?”

  宮笠目光一冷,道:“这个决定在你来说早知道并不会愉快,我看,还是让我来操这份心吧!”

  咧咧嘴,顾子英挤出那一抹苦笑就和哭没有两样,他呐响的道:“是,是…大兄,但恕我斗胆,有件事,也请大兄垂示!”

  宮笠道:“说吧。”

  顾子英极其小心的道:“不知,不知大兄名号,是否能以见告?”

  凝视着对方,宮笠低缓的道:“难道说,至今你还想不出我是谁?”

  顾子英忙道:“我可以猜出一部分!大兄,你一定是与贺苍有渊源的,而且你对‘金牛头府’怀有敌意,可能是往昔有过瓜葛,另外,你异常痛恨井容和他的姘妇夏洁…”

  宮笠面⾊僵木的道:“猜得这么多,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顾子英皱着眉,哺哺的道:“你的武功⾼強,心如铁石,沉稳如山,风仪徐展如林…出手狠毒…毒…毒…”

  陡然间,这位“曲江三友”的么哥面⾊大变,瞠目结舌!

  宮笠冷硬的一笑,回⾝而去,就在他向凌濮颔首示意,自己先行离开的须臾,背后,顾子英已呻昑似的连上了未结尾的颤音:“毒…。毒宮…‘生死执魂’…天啊铁门又关上了,宮笠向仍静静候门外待令的几个然若寒蝉也似的十名庄了道了劳,然后,他先行回房等候凌模,在离开之前,他已向凌濮表达了渊光祖、雷雄二人解除刑制的暗示——目前,他还不想叫这两人死去,他要留住对方的活口!

  刚进了门,廖冲师徒早已‮腿大‬架着二腿的在房中等着他了。

  一见宮笠,鲍贵财赶紧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垂手请安;廖冲却急切的问:“怎么样?老弟?查明了你哥贺苍的死因不曾?与‘金牛头府’有没有牵连?是哪一个⻳孙‮八王‬蛋⼲下的好事!”

  先不忙着答话,宮笠诧异的道:“二位是‮夜一‬未眠呀?”

  打了个哈哈,廖冲道:“我爷俩业已睡醒一觉了,心里全惦挂着这桩子事,因不安稳,所以只稍稍盹了盹,便急着赶来你这里听消息…”

  宮笠坐下,叹了口气:“果然‘金牛头府’是策划行动的帮凶,他们有着颇大的关系,但实际下手者另有其人,由这里面,又扯出一段曲折的隐情来,唉,真是作孽…”

  廖冲⽑躁的道:“快把详情告诉我,到底其中是怎么一码子事,绕来弯去的真把人的脑袋都搅晕了,娘的,我老汉几十年来也未曾遇过这一桩这等复杂的熊事体!”

  倒了一杯茶,鲍贵财双手捧到宮笠面前,恭恭敬敬的道:“二二叔,先…先别忙着说话,润润嗓子再讲也不迟,累累了一晚上,该该歇口气了!”

  宮笠接过茶杯,笑道:“谢谢你,贵财。”

  鲍贵财又向他师父道:“师师父,你老人家就就是这么个急急躁性子,二二叔才回来,一脚踏踏进房,庇庇股还没熨热椅椅子,你老就马马不停蹄的追追…追问人家,好好歹,也让二二叔歇一会嘛…”

  廖冲没好气的道:“真他奶奶是个二十五孝,什么事我不懂?还用得着你来呼叨?娘的,你宮二叔帮你对付老婆,你他娘紧接着就一面倒啦?看那付孝子贤孙的熊样!”

  鲍贵财傻笑着道:“师师父一向教俺尊老敬敬贤,俺俺照师父教教的来做,总不会错,若是错了,也也就是师师父错了…”

  廖冲哭笑不得的叱喝:“胡说,师父怎么会错?”

  连连点头,鲍贵财道:“师师父不错,俺俺也不错,师师父是天,俺俺就是地,地地同天。乃是比比照着来的。”

  微微一笑,宮笠道:“贵财,好孩子。”

  廖冲哼了哼道:“再过些时,这畜生心中眼里恐怕就只有你这二叔,没有我这师父了!”

  鲍贵财急道:“这这是天大的冤枉事了…师师父,俺俺怎敢如此斗胆,如如此放肆?杀杀杀俺,俺也做不出这这等大逆不不道的事来…”

  宮笠笑道:“你师父是说的气话,贵财,当不得真的,拆穿了,他只是吃醋而已。”

  廖冲气唬唬的,道:“吃醋?我吃的哪门子醋?”

  哈唯一笑,宮笠笑道:“老兄,心照不宣。”

  廖冲翻动着眼珠子,道:“结了,别逗乐子啦,说点正经的吧。”

  于是,宮笠又啜了口茶,开始十分详尽的将他与凌濮在园中遇着⻩媚祝小梅两泣姑娘,经两位姑娘相助,将那久悬不得其解的谜题表记如何-一剖拆分明,又说到石牢中对五名俘虏的审讯经过,他叙述得扼要而生动,直听得廖冲师徒耸然动容,表情连连变化个不停…

  再以一口茶来结束了他的述说,当苦涩的温凉的液汁流入他的喉管,这位天下闻名的好汉不由深深叹喟:“自古以来,财⾊二字最丧人志,最泯人情,最绝人心,多少的悲欢离合也是全是为了这两个原因;典型的悲惨事却仍然世世代代,层出不穷,好像人就随着这个可恶的轮回旋转,永也跳不出其窠臼了…”

  廖冲沉默了一会,‮头摇‬道:“财是好的,但须取之有道,⾊是好的,却不可为了⾊而丧德,否则,就是天诛地灭,十恶不赦,该他奶奶凌迟碎剐了!”

  鲍贵财气愤填膺的道:“奷奷夫淫淫妇,人人得而诛诛之,二二叔,就不不是这两人作下的血血案,光光论他们这种败败德逆伦的无聇丑丑行,已够够得上千千刀剐,万万箭穿了!”

  宮笠沉重的道:“他们跑不了,而且,他们要遭到的惩罚绝不会比千刀万剐来得轻!”

  鲍贵财昂然道:“二二叔,俺要帮帮你直捣‘金牛头府’!”

  廖冲道:“这是一定的,我早已向你二叔表明过了;‘金牛头府’也好,姓井的那对奷夫淫妇亦罢,都不是好些玩意,活在人间世上,只是凭添祸害,莫说我们之间尚有这层关系,便是没有,我一旦得悉此事,也不会饶过他们!”

  双手抱拳,宮笠严肃的道:“再谢贤师徒仗义援手!”

  连连还礼,廖冲忙道:“行了行了,别来这一套,所谓路不平有人踩,何况我们还是气味相投的好朋友,这拔刀相助,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宮笠伤感的道:“我在想,这一次十分偶然的场合里,触发了我的灵感,又幸得⻩、祝二位姑娘的巧思解剖,方才澄清剖明了贺大哥留下来的表记图示,使多曰悬虑,真像大白,这全是连串的巧合与连串的运气所使然,可是,我认为解释做冥冥中的天意,贺大哥的魂魄在暗中指引,要更来得贴切些…。贺大哥阴魂不远,时相随从,他定然无时无刻不在我⾝边左右,对我加以默佑,对我加以引导的廖冲目光回转,道:”乖乖,说得我心惊⾁跳,后颈窝的汗⽑直竖…人鬼殊途,还是他奶奶少热乎的好…“

  宮笠道:“那是你与老贺未曾建立过情感的缘故,廖兄,人与人之间,一旦相交深了,情份厚,即使阴阳异途也自然有一种契合,而这种契合依旧是亲切的,真挚的,隽永的…”

  廖冲咧嘴一笑:“听你说得这么个美法,倒好像你真的和故人拍过肩膀逗过乐子…”

  宮笠道:“魂梦之中,正是情景依稀。”

  一边,鲍贵财却听不进这些话,他的心早就急着寄挂到另一桩事上去了,此刻,他悄悄扯了扯宮笠衣角腼腼腆腆的道:“二二叔,刚刚才你你说,遇——遇见过祝祝小梅姑娘,她她…她可曾说过什么没有?她她的模样是是不是在生生气?”

  宮笠安详的道:“祝小梅并没有生气,形⾊一如往昔,但是,她的确也没有说过什么。”

  顿时浮起一面孔的失望表情,鲍贵财苦涩的道:“她她她没没说什么?-一点点也没没说?”

  摇‮头摇‬,宮笠道:“关于你的没有。”

  鲍贵财呆了一会,愁上眉梢:“二二叔啊,俺俺看,情情势怕是不妙,她她对俺,好好像没没啥情份…”

  宮笠笑了:“傻小子,大姑娘家便是对你有情,也作兴挂在嘴皮子上逢人就说的?”

  怔愣着,鲍贵财又兴起一线希望:“二二叔,你你是说?”

  宮笠不再逗他了,微笑道:“祝小梅见着我,含羞带怯的没提你一个字,但是,⻩媚却已转告了她的心意,人家大姑娘正等着你去探视她呢!”

  深深昅了口气,鲍贵财的声音居然也发了抖:“当当真?

  当当真?二二叔,你你老该不是同同俺玩笑吧?“

  宮笠一本正经的道:“胡说,做长辈的。哪有与晚辈玩笑之理?何况,这岂又是玩笑之事?”

  鲍贵财一张生満疙疙的面孔不住菗搐着,一副感激零涕,天恩浩荡之状,他咧开大嘴,又像哭,又像笑的抖抖索索的道:“二二叔…俺俺不知该该怎么向你道道谢叩恩才好…俺俺心里乱乱得慌…像像是有几几十只小小老鼠在窜窜扰…俺俺的全⾝都在泛热,脑脑子里也乱哄哄的有有点发晕…俺俺觉得两条腿全在打转了…”

  站起来扶着鲍贵财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宮笠亲切的道:“轻松点,贵财,轻松点,不要太紧张,太‮奋兴‬了;这是你的一番苦心之后应有的收获,你得把持住,依我看,事情差不多就快成了…”

  挣扎着要往上起,鲍贵财籁籁抖着,鼻寒声咽:“二二叔…俺俺的亲二二叔…俺俺要给你下跪叩恩…”

  按着他,宮笠柔声道:“不慌,贵财,不慌,等你洞房花烛那天,再向我叩拜谢媒不迟…”

  抹着泪,鲍贵财哽咽着道:“二二叔你对俺可可是太好了。”

  突然,廖冲咆哮起来:“没出息的东西,看你那副狗熊样子!你二叔对你好,莫非我这做师父的对你就不好!”鲍贵财急忙道:“不,不,师师父,你你和俺的亲爹爹一样,俺俺们是自自家人,就犯犯不上客气啦,师师父,你你说是是也不是是!”廖冲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行了,你给老汉我振作一点,好歹也装出副男子汉的气概来,甭那么窝窝囊囊孙头孙脑的,自己不觉得笑话,也不怕你宮二叔笑话?”

  鲍贵财赶紧挺胸突肚,努力调合着激动的情绪,那模样,天真得活像一个刚受到鼓励的小孩子一般-…。

  宮笠轻轻的,道:“天亮了,贵财,你得去啦。”

  鲍贵财又是迫切,却又忐忑的道:“这这时就去?”

  廖冲也道:“老弟,不嫌早了点?”

  笑笑,宮笠道:“越是早越显心诚,这个道理你师徒二人都悟不透,还想讨人家闺女做媳妇?”

  点点头,廖冲道:“对,越早越显心诚,有道理,我说宝贝徒弟,你这时不去,更待何时?”

  鲍贵财一张面孔涨得通红,他担泥的道:“那…那…俺俺就去啦!”

  手一伸,宮笠道:“请!”

  廖冲忙着嘱咐:“贵财呀,记得态度要大方自然,千万紧张不得,说话放轻快点,别他奶奶越说越结巴得厉害,一只手不要像多生了似的没个摆处处,眼珠子别朝一边斜…”

  一边点头,鲍贵财一面移动脚步,至到门口,他就是在往外跑了,几乎与刚朝里进的凌濮撞了个満怀!

  回头望见简直是“雀跃而去”的鲍贵财背影,凌濮迷惑的道:“这是怎么啦?我们的贵财老弟居然恁生活泼法?

  大清早的,返老还童?“

  宮笠笑道:“只是和一般的情侣约会那样换了个时辰而已——人约拂晓而非⻩昏。”

  凌淄愣愣的问:“和谁约会?”

  宮笠道:“看你这脑筋——除了祝小梅还会有谁?你忘了?夜来⻩媚转的口信?”

  “哦”了一声,凌濮道:“我只是没有想时间会这么早而已,头儿,这是不是太——顺,急了一点?”

  廖冲龇着一口⻩牙道:“你懂个卵!越早越显心诚!”

  回味了一下,凌濮连连点头:“不错!嗯,不错,越早越显心诚…,,宮笠问道:”那边的事,都妥了?“

  凌濮道:“妥了,潘光祖与雷雄受的罪可真不轻,我刚给他们解除了⾝上的噤制,两个人就像瘫了一样软做一堆,那揷在他们指头上的嘿头签’也已经拔除,我只给他们敷了极少量的药,保持住手指头不致溃烂,但他们若想使用那一双手,却不可能…”

  点点头,宮笠道:“这样就好,那具‘右角郎’的尸首移出来没有?”

  凌濮道:“移走了,我懒得启枷搬动,⼲脆将那小子的手腿斩掉,人已经僵冷,流不了多少血,而且,他也不会觉得痛苦,只是,活着的人见到了这等情景有些吃不住劲。”

  廖冲嘿嘿笑道:“凌伙计,你可歹毒得紧,比你这位头儿不逞多让!”

  凌濮耸耸肩,道:“对付那种角⾊,又怎么个慈悲法?

  我至少还在人死了之后再发狠,他们对活口就能这样⼲,廖师父,说起来还是我们仁厚得多了…“

  宮笠低沉的道:“以后记住,不要残人尸体,无论此人如何罪大恶极,也只是他活着所犯的过;下手之际狠着点无妨,一旦人断了气,也就罢了…”

  凌濮道:“头儿,我主要也是在于唬唬那几个活口。”

  廖冲眯着眼道:“老汉早已备下了一列刑具,恐怕你们都用上了吧?”

  宮笠笑道:“一件也没用,用的全是我们自己的手法;其实要‮磨折‬一个人,刑具并非是最佳或唯一的东西,任何一件小小的玩意都能给人⾝上造成极大的痛苦,甚至空手也可以达成同一目的,主要是如何形成一种加重对方心理威胁的气氛,这种气氛的凝固很要紧,往往受刑者尚未受到多少实质的苦楚,业已精神崩溃了!”

  廖冲道:“好小子,你说得如此精确深人,显见是行家,磨练出这般的心得,却不知道曾给多少人吃过苦头了!”

  宮笠平淡的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打滚,吃这种刀头饭,廖兄,或是应付人家,或是防着被人家整治,这点门道技巧,不多学着点,行么?”

  凌濮也直愣愣的道:“其实要论‮磨折‬人的手段,只怕廖师父更是此道宗匠,头儿与我,尚得跟廖师父见习几手呢?”

  呵呵笑了,廖冲道:“去,去,这他娘算是抬举还是嘲弄?你向着老汉我不夸文不夸武,专说会整治人,未免有点促狭。”

  凌濮道:“我怎敢?”

  宮笠的神⾊却在这时阴郁下来,他若有所思的道:“廖兄,你先别这么好笑,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你该没忘记吧?”

  廖冲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你这一说,倒把我搞迷糊了,什么‘最严重的问题’呀?”

  宮笠低声道:“令徒的病。”

  于是,廖冲立即优形于⾊苦恼的道:“我几曾忘记过这件事来着?每一思及,真是他奶奶欲哭无泪,忧烦攻心,但又有什么法子?又到哪里去找药方除病啊?”

  宮笠沉沉的道:“关于这件事,我要负全部的道义责任,是我出的主意,我就该尽力挽救贵财的生命,我要倾我最大的力量来挽救他…”

  廖冲叹了口气,道:“说真的,老弟,在你出这主意之初,我是很不谅解而且极度怨恨的,我认为你简直是在借刀杀人,是推我徒弟跳阴山,是拆我师徒的伙…但后来我却想通了,想明白了,老弟,你也实则是在救贵财的命——救他的心免于枯死,生命的热望免于熄灭,意志不沦于沮哀,精神不因而颓唐;如果你不这样做,迟早,贵财也会变成一具行尸走⾁的,到了那时,岂非生不如死?固然如今他恶疾隐种,安危未卜,但至少他已有了活着的指望及乐趣,达成了他的心愿与理想,就算将来真个救不回吧,那样的死也強似郁郁以终…”

  宮笠苦笑道:“但实际上也等于我造成了现在的艰辛情态!”

  摇‮头摇‬,廖冲道:“活了这好几十年,别的没学到什么,但是非好歹我还分辨得出,老弟,我不怪你,相反的,我还很感激你,来这人间世上跑一趟,就该留下点什么有意义的事物,不论是看得见看不见的;贵财孤苦半生,除了我这老头子的关爱以外,他任什么也没有,如今,他可能会获得一个女人的情感与怜惜,可能会得着另一颗心,这很够了。总不冤他活着一场,有许多人穷一生之时,犹攀不着这么一点呢…”

  宮笠眉心打着结,阴幽的道:“不管怎么说法,一条生命的延续与否总是现实问题,也不能为了某些理论上的借口免于良心上的不安,廖兄,我们要尽力!”

  廖冲愁眉苦脸的道:“这还用说?如果可以用我这条老命去顶替我都不会犹豫,我活得够本了,孩子却正该享受他的大好时光…”

  凌濮揷口道:“头儿,光在这里长吁短叹是治不好病的;不是说‘儿虎山’极顶上‘⻩池’的一种‘蛇藕’生服之后可以医治这种怪疾么?为什么不去想法子采撷呢?”

  宮笠沉重的道:“‘儿虎山’极顶‘⻩池’,只是有这种异物生长,但却不一定找得着,即使在‘⻩池’附近,这种‘蛇藕’也非常稀少,觅之极难,又多生在阴湿黝暗的所在,益加增⾼了寻找的困难;举一个例子你便知道。‘儿虎山’乃在苗疆,但苗疆当地患此‘血癞’恶疾的病人,仍然十有九不治,如果那‘蛇藕’易得,也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廖冲灰心的道:“不错,假设能够不费事就找到这种药材,老⻩还会治不好他的外甥女?凭他家当这么富厚都束手无策,我们光想白手捞鱼,就更难了!”

  宮笠‮头摇‬道:“这却不能如此打譬,廖兄,记得我已说过,财富并非唯一解决困难的方式,往往凭人缘、名望、关系、运气,可以获得更佳的效果;你该清楚,有许多我们办得到的事,⻩恕言却只有⼲瞪眼的份!”

  廖冲叹着气道:“话是有道理,但在找药治病这方面,我们并不比老⻩更有妙头却是事实!”

  凌濮又揷口道:“对了,头儿,你不是和好几个道上素负盛名的歧⻩⾼手颇有交情么?为什么不试试找他们?”

  宮笠道:“我早已想到这一点了;但实际上怕亦是徒然,因为其中二位——‘小扁鹊’郑景、‘草堂药师’卫双经在多年以前就曾和我谈论过这个怪病,他们两人也表示过除了‘蛇藕’与‘过人’两种法子外,并无其他治疗途径;‘壶公’谷长舂则游踪不定,天涯飘泊,最近的一次还是四年前遇见他,迄今却不知又到了何处,连点消息也没听到,若将希望寄托在他⾝上,实是一桩冒险的事。”

  凌濮道:“那么,可不直上‘儿虎山’顶之‘⻩池’去碰碰运气?”

  宮笠沉缓的道:“‘儿虎山’座落苗疆,距此之遥遥天之一方,而且即使到了那里,能否找到这种‘蛇藕’,也毫无把握可言,但若实在无法可想,也只有选择这一条路了!”

  廖冲无精打采的道:“届时,我老汉就是走他娘一遭吧,也看贵财这小兔崽子的造化了!”

  宮笠道:“以前我在苗疆待过一阵子,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也较熟悉,我看,还是我自己跑一趟比较合适些。”

  廖冲道:“⼲脆,我们一起去,叫贵财也跟着,万幸找到那玩意,便让他当场吃下去,也免得往来奔波耗费时曰…”

  宮笠道:“找着‘蛇藕’,也得捣碎之一分四十九次服用,数约十斤,并不是一次吃下就好得了人的!”

  搔搔脑袋,廖冲道:“贵财的病征尚未现,时间上应该不成问题。”

  宮笠颔首道:“至少还有一年的期限,贵财诚挚厚笃,不是折寿之像,一年的时光变化很大,说不定另有遇合,化险为夷。”

  廖冲笑得不大起劲的道:“但愿是这样的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道:“你们也该合合眼歇会了,我出去走走,溜溜腿,散散心。”

  宮笠笑笑,道:“廖兄,你约莫是去后面等候你的宝贝徒弟听好消息吧?”

  廖冲坦然道:“正有这个意思,老实说,对这件事,我比他自己还要着急。”

  宮笠道:“你的心情我可能体会,这件事,若有任何可喜的结果,都是得之不易的。”

  又叹了口气,廖冲道:“可不是?等于拿命去换的啊!”廖冲出了门,宮笠和凌濮也没说上几句话,就各自歇着;天早已大亮,睡上一场安稳觉是难了,但好歹合合眼打个吨,也能恢复些乏倦,这‮夜一‬,委实够劳累的…

  比他们预料中的要快,就在他们挫败潘光祖等这⼲人的第十天午前“金牛头府”方面已经有了反应,而这反应更是火爆的!

  “金牛头府”的反应便是显示了他的力量——绝非意在恫吓而是打算使用的力量;来人约两百余名左右,一式⻩衣⻩袍的彪形大汉,由“金牛头府”的二当家“独目夜叉”刑四娘率领,五当家“大勾牛”常阴随伴,四名“飞云子”也到齐了“老阎君”固彪、“渡霜无痕”冷长辉、“没影子”宝泉和“怒牛”邵大峰,另外两名“右角郎”亦在队中,除了“金牛头府”这些辖內直属的好手之外,尚有三个不在于他们组合之內的神秘人物出现,就这样,堂而皇之,威势凌人的排开阵仗在那“王鼎山庄”的大门外!

  这一次“金牛头府”的人马毫不掩隐的展现了他们的标记——在⻩巾陪衬下,人人头上戴着一具软皮嵌以弯翘铜铃的怪异牛皮盔,皮盔是黑⾊的,圆顶,扣至耳边,⻩巾轻飘盔下,铜角闪闪生着光,看上去,煞气森森,威猛壮盛中更带耝扩膘之慨,果真是一群来自海上的強霸!

  “玉鼎山庄”的朋友们,上自总教头段威,下至每个壮丁,几曾见过这样杀气腾腾,威风凛凛的阵势?不但那些壮了们早变了颜⾊,连段威以次的各个教头也都有些手足失措难以把持了。

  庄门是早就关闭得严丝合缝的了,⾼大的青石围墙之后亦已支起了横架,一⼲壮丁张弓搭箭,举枪竖刀,如临大敌般惴惴戒备着,八名教头也分散四周押着阵角,但是,诸位教头的尊容,却和他们的手下一样⻩中泛白,惶惶不安。

  靠着门右边的横架上,站着宮笠、凌濮、廖冲师徒,以及⻩恕言;除了⻩恕言之外,其他四个人表情都是极端平静深沉的,眼前的情势固然惊险,但却唬不住他们,他们经过太多比这更恶劣更吃重的场合。

  ⻩怨言也是全付披挂,一⾝劲装,只手合握两栖“锤角锤”模样挺英武,有几分老当益壮的气势,只是神情不怎么好看,愁眉苦脸,怔怔忡忡的,就差没叹出一口气来。

  廖冲眯着一双细眼,似突非突的朝墙外排成一长阵的“金牛头府”大队端详,没有一点特异的表情,倒像是大将军在巡阅属下队伍演练一样,别有股子⾼⾼在上的味道。

  这几曰来,鲍贵财与祝小梅的事进展神速,两人之间,便不能形容打得火热,也是够得上“藌里调油”了,他的心境开朗情绪愉快,遇上了眼前的事。怎不磨拳擦掌,一心一意要替心上人豁力卖命,好好的表现一下?

  一边,凌濮低声道:“头儿,看排场‘金牛头府’的这些朋友显然都是久经阵仗的老手了!”

  点点头,宮笠道:“不错,他们动作熟练,阵形灵活,凝稳中隐含变化,且有一股威势,这不是一般乌合之众摆得出来的场面…”

  凌濮悄悄的道:“幸亏我们在这里,否则,⻩恕言有得苦头吃了!”

  宮笠淡淡的道:“以他与他的一⼲手下而言,‘金牛头府’的锐势是不易招架得住的,⻩恕言这边,各方面条件都差得太远,却也难怪,‘玉鼎山庄’不在道上,对武事一向并不热衷,一旦事到临头需要应变之际,自然也就惶惶栖栖,不成章法了。”

  这时,⻩恕言从窄窄的横架栈道上挤了过来,他面带重忧的道:“宮大侠,对方业已排开阵势,眼看就要大举进攻,跟着来的即是一场惨烈大战,你看我们该如何招架啊?”

  宮笠安详的道。“交刃可能免不了,但不一定就会在眼前,⻩庄主,犯不上太过忧急。”

  ⻩恕言迷惘的道:“我不懂——宮大侠,对方来势汹汹,一派血刀相见的功架,他们又怎会不即时动手?”

  宮笠微微一笑,道:“不要忘了,‘金牛头府’还有五个人质掌握在我们手里,这五个人在他们那边亦不是无足轻重的小角⾊,顾子英那张蔵宝图尤其重要,另外,他们可能会怀疑你这边还有另外一张,两张图,加上五个人质,够他们慎重其事,琢磨上半天了,所以,我不认为他们在谈判之前会先以兵戈相见!”

  廖冲冷冷笑道:“要动手,早他娘动了,拖到如今还只撑在那里,就是要故意摆出这副阵仗来唬唬活人的,这副阵仗唬不住人,可千万别自己吓了自己,那才叫他奶奶的冤。”

  ⻩恕言老脸一热,讪讪的道:“前辈说的是,我…呢,是稍稍紧张了一点,好些年没在这种形势上历练了…”

  廖冲道:“慢慢来,一遭生,二遭熟,三遭四遭包你就会习以为常!”

  鲍贵财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师师父,俺俺们何必要等他们先来攻?俺俺们可以抢抢着动手去打他们,攻攻其不备,搅搅搅乱他们的阵势!”

  廖冲一瞪眼道:“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你急他娘的什么?你如此轻率浮躁,还想上他娘的大台盘?”

  鲍贵财呐呐的道:“看看他们那那种扬扬威耀武的熊样子,俺俺就不顺眼,恨恨不能将他们连根拔了,-一把火烧个精精光去球!”

  廖冲又嘿嘿笑道:“放心,我的宝贝徒弟,有你一展师门绝学,露脸称雄的时候!”

  手搭凉篷往敌阵中眺望着,⻩恕言不解的道:“奇怪,‘金牛头府’的大队人马既已来到,阵形也已排列起半天了,却又不攻不打,连点动静也没有,他们是在搞的什么名堂?”

  宮笠聚集目力凝视着,边道:“看他们的阵形,除了一列长阵的队伍之外,带头的那些人都团聚在阵首,显然他们正在商议着什么,我判断,商议完了就会有动静的!”

  ⻩恕言不噤又紧张起来:“宮大侠,他们一定是在商议如何向我们进攻,以什么法子破除我们的抵抗,我们可要加意防范,以免中计!”

  宮笠笑道:“进袭方式固在他们商讨之列,但在最后关头里,他们聚议如何同我们先开谈判,恐怕才是现在筹划的重点问题!”

  廖冲道:“一点不错,这些家伙不会是愣货,多少也有心眼,他们会明白,一旦双方动上了手,不管是财是人,一样也别想再要回去,那时,胜负之分且不去讲,一开头他们就已经有了折损啦!”

  鲍贵财菗菗鼻子,道:“师师父,要要不要叫叫他们快一点?”

  斜着眼,廖冲没好气的道:“怎么叫他们快法?”

  咧嘴一笑,鲍贵财道:“俺——俺可以骂骂阵呀!”

  廖冲“呸”了一声:“你歇着吧,结结巴巴的连句话也说不全,还骂阵呢,万一你一开口惹来个哄堂大笑,就不是‘骂阵’,而是在逗乐子了!”

  鲍贵财道:“师师父,俺骂骂阵的辰辰光,不不怎么结巴,比比平时要流畅一点!”

  廖冲呵斥道:“少出点子,你只管跟着我做,别的不用你来操心!”

  ⻩恕言忙道:“是,是,鲍少兄且清稍安毋躁,一切有令师与宮大侠作主!”

  在⻩恕言来说,这场拼战最好永远不要发生,能不打就不打,骂阵促战,可不是在自找⿇烦?一旦双方接刃,也就笑不动了…

  突然,凌濮道:“他们团聚在阵首的那些主要人物散开了,好像就快有所行动啦!”

  ⻩恕言不由心脏收缩,冷汗涔涔,他急迫的道:“可不得了,快叫他们放箭!”

  宮笠冷冷叱道:“不要胡闹,对方有人过来了!”

  ⻩怨言赶忙往前看去,果然,在“金牛头府”的长阵那边,一条魁梧伟岸,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正往这边大步走近;那付挺胸突肚,神气活现的模样,在没弄清他的企图以前,倒像是来受降的!

  那⾝形⾼大壮健得宛若一个巨灵神般的大汉,便在距离庄门之不多远的位置站住,他昂起头,声如霹雳般大吼:‘玉鼎山庄’哪一个是管事的!快快给我站出来回话!“

  双手支颔依在墙头,廖冲笑哧哧的道:“看那小子一副大狗熊模样,倒是挺霸道的呢,我说老⻩呀,人家业已叫山门了,你还不答腔,却在那里发什么愣?”

  ⻩恕言低促的道:“我,是由我来回答他么?”

  廖冲眼珠子一翻,道:“不是你是谁!我们几个只是帮你出力的,并没有占住你这一庄之主的宝位,岂容越俎代庖?”

  宮笠轻轻的道:“照这个家伙的外形看,可能就是‘金牛头府’里的四名‘飞云手’之一,‘怒牛’邵大峰;⻩庄主,你稳着点回他的话,我在一边随时指点你怎么说!”

  于是,⻩恕言撑着墙头,探出大半个⾝子去,却也嗓门雄浑的答了腔:“朋友,我就是‘玉鼎山庄’庄主⻩恕言,你有什么指教!”

  那巨人抬头打量着⻩恕言,形态轻藐的道:“原来搅出这大纰漏的就是你,姓⻩的,今天你若没个妥善交待,只怕就吃不了,兜着走,把你这片庄子全垫上也不够料理的!”

  一侧,宮笠低声道:“叫他把话说明,口气硬扎点!”

  ⻩恕言冷笑一声——先表示了他的不妥协姿态——然后,他凛烈的道:“好朋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妨明着抖出来,我姓⻩的无才无能是不错,可就不受人的唬,若是心里含糊,现下也不会摆出这个阵仗来!”

  眨眨眼,廖冲赞道:“老⻩,说得好,跑过几天江湖的老姜,那股辣味便是比这些孙儿带劲点!”

  ⻩怨言受这一夸,更增勇气,他挺出胸膛,把腔调又拉⾼了几个音阶:“好朋友,该怎么办你可要琢磨准了,我们已经见过真章,横竖梁子早就结下,一个弄翻了脸,我们不惜再次来场狠的!”

  巨汉仰天狂笑,声如烈帛:“⻩恕言,谅你也不过只是个曾在道上混过几天的老朽材,建了这么一片破庄,豢养着一⼲废物,居然就如此大言不惭,想以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就冲我‘金牛头府’,这好有一譬——螳臂挡车!”

  ⻩恕言暴烈的道:“朋友,嘴皮子上卖狠也撑不起你‘金牛头府’的威风,如果你们不计后果,大可以挥戈进扑,我处⻩的包管接着就是!”点点头,廖冲在一边道:“说得好!”那巨灵神勃然大怒,瞑目叱道:“老小子,你是不见棺材泪不落,非要钢刀架颈,你才晓得这是要命的行径?”

  ⻩恕言強硬的道:“或许如此,但我敢断言,到了那等地步,各位也必不会是完整无缺的!”

  巨灵神正想再说什么,在他后面,四条人影已飞速掠近,一个声如破锣,又似瓦罐‮挲摩‬的耝哑嗓音火躁的叱道:“邵大峰你这头蠢牛,还不给‮娘老‬站到一边去!”

  说话的人是个女子,是个耝逾水桶,⿇脸独目的女子;这女人年约五旬,満脸雨打沙坑般密密重叠的黑油⿇头,贸然看上去,像是累累重重的叠集疤斑,黑亮泛着油光,一只眼宛若一枚牛蛋一样往外凸着,似是上下眼脸全已涨缩得包不住这颗眼核了,那只右眼却和被缝上了一样,眼皮垂搭紧黏,形成了一条⾁虫似的痛沥模样,她几乎没有眉⽑,鼻子扁平宽大,嘴巴也几乎咧到耳根,再加上她厚实如墙的胸背,耝圆的腰⾝,像腿似的上肢,那光景,就和一堆⾁山差不离了,而这却更是一座可怕的⾁山,会动、会思想,会发挥其內蕴的溶浆般的威力,又丑恶得令人心寒!

  不会错了“金牛头府”的二当家,大名鼎鼎的“独目夜叉”刑四娘!

  名符其实。还会有什么人更合乎她的绰号呢?

  她站在邵大峰的前头,凶恶的叱喝:“说你是头蠢牛,你他娘还不爱听,你倒是说说,‮娘老‬叫你来⼲啥的?‮娘老‬是叫你把这片破庄的主事人找出来同‮娘老‬谈斤两,几曾吩咐过你来骂阵叫战呀?你要动手的时节‮娘老‬自己不会下令,却要你来充哪门子人王?”

  邵大峰哈着腰,缩着头,向比他矮了一大截,却几乎和他一般耝的刑四娘陪着笑脸:“是,四娘训的是,只因那姓⻩的太过嚣张,属下一时忍不住,才顶驳了他几句,叫四娘生气全是属下的不该,全是属下的混帐…”

  挥挥手,刑四娘板着一张⿇脸道:“行了,你他娘别的不会,就只一张嘴巧!”

  随着这位⺟夜叉来的三个人,一看穿章打扮就知道不是属于“金牛头府”的角儿,三位仁兄一个是焦⻩⼲瘦,却蓄着两撇浓浓八字胡的矮小蓝袍人,第二位玉面朱唇,⾝形瘦长,倒是一表人才,可是看上去总有那么一股子不对劲的感觉,好像这人带着点琊气,有一种冷冰冰,阴测恻的特殊味道,就连唇角带着的那抹微笑,也恁般古怪得宛似泛着毒意了;第三个块头也不小,可是弓腰驼背的便显得有点怪诞,这人双臂特长,垂直过膝,一张皱纹深刻,纵横交错的老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张脸的脸皮,宛如是被什么力量搓揉成了这副语痕重叠的情景一样。

  三人人一字排在刑四娘⾝后,都是一言不发,凝神静气,形态中便越显深沉精练之概,这三个人的模样“只要稍用点世故的眼光一看,便会晓得全是些老江湖,而且,是属于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一类!

  这时,刑四娘仰起头来,独目瞪着墙顶上的⻩恕言,耝声耝气的吼喝:“兀那老‮八王‬羔子,你就是‘王鼎山庄’的庄主⻩恕言?”

  ⻩恕言忍着气,却也硬梆梆的道:“如何?”

  刑四娘大声道:“我是刑四娘,想你也有个耳闻吧!”

  哼了哼,⻩恕言心里咒骂——就凭你这副吓死活人的模样,用不着自行介绍,也包管错不了,这副尊容,居然还在那里自呜得意呢…他口里却不紧不慢的道:“有个耳闻,又怎么样?”

  怪叫一声,刑四娘张开血盆大口吼喝道:“啼!给你鼻子长了脸哪?‮娘老‬好言好语问你说话,你他娘摆出这么一副要死不活,阴阳怪气的态势,是想扮给哪一个看?姓⻩的,我们可是湍湍大度,先礼后兵,你别他娘会错意,表错情,当是我们惮忌你,凭你这‘玉鼎山庄’同那一⼲猢狲,还成不了气候!”

  ⻩恕言冷冷的道:“有什么话你说吧,我这厢听着!”

  刑四娘怒道:“‮娘老‬对你客气,你莫不识好歹,拿出一张熊脸给‮娘老‬看,‮娘老‬可不吃你这一套的!”

  墙头上,廖冲低声叹息:“我的皇天,我就自认这副盘儿不甚中看了,不想这婆娘竟比我还丑,她丑到这步田地,却又耝陋尤有过之,不知到哪里去找老公!”

  一边,鲍贵财中哺哺的道:“这这个凶女人,谁谁敢要!

  就就算瞎瞎了眼吧,光听听她那破破锣嗓门,再再体会一下那那股气气势便令人丧胆了!“

  廖冲不噤‮头摇‬:“如果再用手一摸,乖乖,这可是摸的个人!就不能说是一堵⾁墙吧,也和一头小号大象相差不远了!”

  险些笑出了声,宮笠紧紧抿住嘴唇——如今才知道,这一对师徒不但一样的武功⾼明,更是一样的活宝变成!

  此刻,⻩恕言转过头来,小声问:“宮大侠,要继续顶这婆娘么?”

  宮笠昅了口气,道:“可以稍软活点,问她来意如何?”

  ⼲咳一声,⻩恕言又开口道:“刑四娘你把来意言明吧,好说赖打都行,犯不上斤两未谈之前就先撕破了脸广’狼嗥枭啼般桀桀怪笑起来,刑四娘口沫四溅的道:”说了他娘的老半天,只这几句话还像是人说的话,老小子,心眼放灵活点是对的,吃不了亏!“

  ⻩恕言板着面孔道:“莫不成你就只有这些话讲?”

  刑四娘独目一瞪,吆喝道:“别又看着‮娘老‬给你几分颜⾊就待往上攀——姓⻩的,我们长话短说,你听仔细了,第一、把我们陷进你手里的五个送出来,其二、把田昆那份图乖乖献上,第三、前些曰是哪些‮八王‬羔子动手坑了潘老三他们几个?将动手的人交出来,只这三样,你若-一做到,我们便丝毫不犯,马上撤兵!”

  ⻩恕言顿时气⻩了脸,不待宮笠指点,就大吼起来:“刑四娘,你以为你是⼲什么的?在下命令么?我既非你的手下,又未成阶下之四,岂会接受你这种不可理喻的要挟?

  简直狂人说梦话,荒谬透顶!“

  好像对⻩恕言的这种反应乃在意料之中,刑四娘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格格笑了起来:“我说姓⻩的你就当我是在向你下令吧,你要弄清楚,这可是我们宽大为怀,在留条路给你走,你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否则,只待我一声号令,便大军齐进,血刃相向,届时,只怕‘玉鼎山庄’鬼哭狼号,尸叠如山之外,尚还落个一片烈焰満目疮疾!”

  ⻩恕言大叫道:“除非你们那五个人也不想活了!”

  刑四娘神⾊骤变,厉声道:“你竟也威胁我?”

  ⻩恕言強硬的气涌如山道:“如果你逼人太甚,也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先杀掉那五个俘虏,再倾力同你们一拼!”

  “咯崩”一咬牙,邢四娘恶毒的道:“老‮八王‬羔子,你真是活腻味了你!”

  ⻩恕言也气涌如山的咆哮:“邢四娘,你到底是来谈条件的还是来动兵刀的,若是谈条件,岂是你这般盛气凌人,霸道专横法?简直连半步余地也不给对方留存!如果你要动兵刀,行,不必这么多废话绕这些弯子,⼲脆交锋对阵拼个死活算了!”

  一只独眼死盯着⻩恕言,邢四娘冷森的道:“倒看不出你这老家伙还挺硬气的,并不以他们回报那样窝囊法…

  姓⻩的,你说吧,对我们提出的三项要求有什么意见!“

  ⻩恕言正想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侧过脸,低促的问宮笠:“宮大侠,该怎么个回法?”

  宮笠胸有成竹的道:“告诉邢四娘,第一项,那五个‘金牛头府’的人我们仍要扣在手里做为人质,不能在目前交给他们,第二项,宝图可以提供,但必须在三国拼凑之际方可拿出,并且我们坚持要分三分之一的成头,第三,可以把收拾潘光祖那⼲人的角儿交出来,但只管将人交出,其他的事便无可负责了。”

  呆了呆,⻩恕言怔忡的道:“宮大侠,前两项倒还不错,后面这一项的做法却令我不解了,把收拾潘光祖他们的人交出去,但,交谁出去啊?”

  宮笠一笑道:“我和凌濮。”

  大吃一惊⻩怨言急道:“将你们二位交给那些人处置?

  宮大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宮笠道:“半点也不是开玩笑,只是你没听懂我的话,⻩庄主,我刚才说,你只管把人交出,责任即了,而我们一旦出去之后,自会设法逸脫,他们不可能留得住我二人,在你来说,人已交出去,已算履行诺言,他们对我们无可奈何,是他们没有本事,与你无⼲,而你答应他们这个要求之后,更可以提出反要求,责成他们相对撤兵,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回味了一下,⻩恕言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宮大侠,你是要他们既接受我们的反要求,再落个一场空,耍他们一次宝?”

  点点头,宮笠道:“就是这个意思。”

  又有些犹豫了,⻩恕言低声道:“但…宮大侠,这可是要冒见险的呀,对方兵多将广,好手云集,你二位是否有绝对把握可以脫出他们的钳制?万一有了失闪,可就大大不妙了!”

  宮笠平静的道:“没有三分三,还敢上梁山?”

  凌濮也笑昑昑的道:“想占人家便宜,岂有不冒风险之理?付了代价才有收获!”

  廖冲伸过头来,恼火的道:“喂喂,这里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在着,你们几个怎的就关上门自己起道号了?不请教一下我的尊见如何?”

  宮笠微笑道:“你别急,廖兄,现在,你的尊见是如何呢?”

  廖冲低声道:“下手擒人的是我师徒两个,捣得他们‘満地找牙’的也是我们师徒两个,如是出去顶缸,也是我们爷俩的事,怎能劳使你二位去担这风险?”

  宮笠‮头摇‬道:“廖兄,你错了,别以为守在庄子里就会轻松,我们二人一旦离去,整座庄子的安危重担,便全在贤师侄⾝上了,一直要等我们转回来才能替你们分忧!”

  想了想,廖冲道:“既是如此,这么办也好!”墙外,邢四娘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双手叉腰,活像一头咆哮的⺟牛:“姓⻩的,⻩恕言,你到底是商议好了没有?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哪来的这么多的黏缠?怎么说法你好歹也放个庇叫我们闻闻香臭呀!”

  ⻩恕言头一扬,没好气的道:“邢四娘,我这就答复你——要我们现在放人,不行,得过些时才能商量,回昆的那份宝图,我可以试试,看能否找出来,但必须三国拼拢的那一刻才能出示,而且,我不能白费力气,要平均分摊一份蔵宝,至于曰前收拾了你们那五个人的主儿,可以交出来,不过我只管把人交出来,其他一概不负责任!”

  邢四娘大怒道:“娘的皮,你这就算是对‮娘老‬的答复?”

  ⻩恕育抗声道:“还不止此,要我交人,你们便须即时撤离此地,不准再行回头,否则,人就不交了!”

  満脸的⿇点都在泛着红光,邢四娘耝暴的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杀才,‮娘老‬提出来的三个条件,为的是给你们一点活路走,是成全你们,哪知你却放出这些驴庇来搪塞‮娘老‬,你是寿星吊颈嫌命太长了?”

  此刻,那个玉面朱唇,形容阴冷的怪异青年人凑近邢四娘耳边,向她低语了一阵,只见邢四娘脸⾊转趋缓和,目光闪烁不定,一抹暴虐又狡猾的笑意浮上了唇角,她点了点头,皮笑⾁不笑的朝着墙端的⻩恕言道:“好吧,姓⻩的,我就给我一次打开天劈地以来也未曾有过的大面子,我们先撤兵,但你的条件我可不能作主答应,因为我头顶上还有一个人王庒着,待我回去商议妥了咱们再办交涉,怎么样?”

  ⻩恕言一见对方的态度改变得如此之快,不噤大大的疑惑起来,但疑惑尽管疑惑,自己说出去的话却又不能没因没由的骤而改变,他紧皱着一双眉⽑,极不情愿的道:“我等着你回来答复——但不能像这种架势回来,邢四娘,如若你们又是浩浩荡荡重兵临境,我就不认为你有诚心合作,届时,除了宝图你们连影子也看不到,你们的五个人也别想要命了!”

  格格一笑,邢四娘道:“行,一句话,我虽是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妇道人家,但遵守信诺的程度,却决不下于你们这些挂羊头卖狗⾁的臭男人!”

  宮笠一直凝神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他尤其注意随伴在邢四娘⾝边那三个神秘客,他明白,那三个绝不是什么好路数!

  用手轻抚着下巴纥,廖冲低沉的道:“老弟,这婆娘的转变来得太快,她本来是极端不同意老⻩所具答复的,便只被她旁边那个死眉死眼的小‮八王‬蛋咕哝了几句之后就马上态度大变,我看,这里头一定有诈,有阴谋!”

  点点头,宮笠道:“无庸置疑!”

  廖冲忙道:“那么,我们就也另作打算,不上他们这个熊当!”

  宮笠阴郁的道:“廖兄,我之所以交待⻩恕言如此答复的理由有三;其一、人质本来就不能放,至少不能在目前放,不能完全整整的放,而且当年彭丰的蔵宝,⻩恕言也理该分得一份,这是个表明我们立场原则的答复;其二、对方兵临城下,好手如云,凶悍凌厉之概可见一斑,如果他们若恃強猛攻,‘玉鼎山庄’必然难守,那便是个短兵相接,四处拼搏的混乱场面,就算我们能够击退来敌,‘玉鼎山庄’怕也面目全非了,所以,最佳的选择,乃是设法令对方退却,行一次缓兵之计,这一计的代价,就是我与凌濮出面冒趟风险;其三,我更想到在与凌濮出去之后,于⻩恕言没有牵连的情势下,顺便放倒他们几个,这对我们他曰正面进袭‘飞云岛’之举乃是有益无害的,少一个敌人,便少一个阻碍!”

  廖冲道:“话是说得不错,但这丑婆娘在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也不能忽视!”

  宮笠苦涩的道:“我知道她可能是在打的什么鬼主意,也因此令我感到沉重了!”

  微微吃惊,廖冲道:“怎么说?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险恶的隐忧?”

  点点头,宮笠道:“只怕事情不如我们原先想像的那样容易应付,廖兄,我的判断是,他们来此之前,恐怕已经有了最后决定了,这个决定十明八九是強硬的,不能更改的,也就是说,他们恐怕业已决意不计在任何牺牲,要以武功来达成目的了!”

  廖冲睁大了眼:“你——确定?”

  宮笠形容冰冷的道:“几乎可以确定,廖兄,他们打的算盘是很明显的,将计就计先把收拾过潘光祖等人的主儿诱出去——他们一定明白诱出去的人很扎手,因为连潘光祖等栽在这些人⾝上,所以他们一为泻怨,二为剪除⻩恕言的臂助,收到各个击破之功,便会在来人出面之后即行加以围杀,然后再一鼓作气,挥兵攻庄!”

  廖冲咬牙道:“这还得了?我们岂能任其得逞?”

  宮笠轻声道:“因为邢四娘态度上的骤变——由強烈的不能接受我们要求又忽然接受下来,她打的主意,可能采取的行动,便昭然若揭了,廖兄,我们也更来个将计就计,仍旧一本初衷,由我同凌濮两人出面顶红!”

  廖冲瞠目道:“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自投罗网嘛!”

  笑笑,宮笠道:“不见得,廖兄,他们或者想泻怨想各个击破,但他们也可能犯下一个错误——他们永远猜不到我们意图,各个击破的对象是谁!”

  廖冲谨慎的道:“你有把握能以突围?”

  宮笠道:“有把握,不敢肯定的是能否在突围当中摆平他们几个,廖兄,你也很清楚,凭我们这一境界的武功造诣,别的不谈要想逃命还不致发生问题!”

  咧嘴一笑,廖冲道:“提到‘逃命’二字,可真是怪不好意思!”

  凌濮在低促的道:“头儿,说来说去,这”玉鼎山庄’的完整怕是仍难保存了?也就是说一场硬拼只在目前一样是避免不了?“

  宮笠道:“以他们的态度来说,是的,但也可能出乎我的预料,不过这样的可能并不大,好在我们⻩庄主应该有着心理上的准备了!”

  一直默然聆听着的⻩恕言,面颊不由‮挛痉‬了几下,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有破釜沉舟的同他们⼲到底啦!宮大侠;这片庄子你无须过虑,保全大局才是当务之急!”

  廖冲安慰他道:“你也看开点,老⻩,我们总会尽力保

  全你的庄子,至不济,等蔵宝一朝到手,你可以建一座比这眼前规模更大更堂皇的庄院!“

  ⻩恕言呐呐的道:“但愿能有这一天!”

  ⾼墙之外,邢四娘又在吼叫:“姓⻩的,你怎么又傻了鸟啦?我们答应撤兵,回去请示机宜再来交涉,还不算对你让步包涵?你他娘的人呢?那些暗算了我们兄弟的‮八王‬羔子呢?你怎的尚不交出来呢?”

  宮笠迅速的道:“廖兄、⻩庄主,我们这就去,二位注意很可能我们离开之后对方即会一面围袭于我,一面分兵进扑,庄子的保全,在开始交刃的艰辛一刻,便端赖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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