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殊死斗 手辣胆毒
房间已经够窄了,猛一下再冲进了五条大汉,几已没有转⾝之余地,而五个人的五样兵刃,却又那般紧密的对着床上的燕铁衣劈砍下来!
燕铁衣不噤心中有些恼火,对方一照面就是要命的架势,未免也太歹毒了点;他半声不哼“削”的一声锋刃破空之响猝起,寒光眩闪中,五件兵器全部歪斜跳荡,失去准头,燕铁衣长⾝掠向半敞的窗外,⾝形移动间“照曰”短剑回射蓬飞,在一束晶莹穿织的芒影里,五名大汉嗥叫连声,刹那时滚做一堆──全都在膝盖骨上挨了一剑!
当他们倒跌,燕铁衣的⾝形业已落向楼后的窄巷里,然而,就在双脚堪堪沾地的瞬息,背后屋顶上面,几点冷星,暴袭而至!
燕铁衣看也不看一眼“太阿剑”倒翻弹点“叮当”数响,那几枚挟劲风锐势袭来的暗器,立时激飞,散落于沉沉的暗影中。
就这一个动作之后,燕铁衣发觉,他已经被埋伏巷中的筏帮人包围了!
过去只有六、七步,屠森更是早已陷入重围之內,围截屠森的人手,要比对付燕铁衣的多得多,很明显的,人家是把重点摆在屠森的⾝上!
这条窄巷,位置是在那家客栈之后,正对着客栈背面的上下窗口,直形的巷子略微带弯,巷宽大约只有五、六尺,两个人面对面的一站,便觉得很挤迫了;巷子两边,其实并没有巷墙,仅是客栈背面的建筑与连衡的几户人家后院,与对面栉比的房舍相夹持,便留下了这么一条通巷,很黑暗,也很污秽,一股骚臭腐霉的气味直冲入鼻。
屠森不挑屋里,不上房顶,更不另约地方,却偏偏选了这么一处所在准备动手,其实乃是最聪明的做法;巷子窄,可以占取空间便不大,相对的,攻击面也就缩小了,在这种形势里,人数多的一方自然比较吃亏,因为人数再多,受空间限制,能够容⾝巷內加入攻击的也就是几个人,递得进招式的便亦只有那几个角度而已,另外,此处一片沉黑黝暗,人多的那边动手时就要越发小心,以免伤了自己伙伴,如此一来,更可收牵足扯肘之效了!
堵着屠森的人有十三个之多,围在他⾝前三边的就有五名,客栈屋顶上又是五名,巷子这边的房脊上犹有三个,十三个人,便把屠森铁桶似的困紧了。
燕铁衣这边却比较轻松,从上算到下,也只有七个人而已,客栈瓦面上有三位,巷子里三位,背后屋顶上一个,如此而已。
现在,截着屠森的那些人里,有个⾝形瘦瘦小小的朋友开了腔…一听口音,就是那位“九手君子”上官如波:“姓屠的,这可是你自己挑拣的好水风地,我看你再怎么个揷翅飞腾法!”
屠森冷峭的道:“上官如波,我看你还是替你们自己多打算吧,这条臭巷子,正好适宜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做为伏尸曝骨之所!”
和上官如波站在一起的,是个耝横汉子,他狠辣的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屠森,你不止是狂疯,而且是愚蠢!”
屠森双手一拍,傲倨的道:“曾双合,你先来试试,看看我屠某人是不是狂疯,是不是愚蠢?”
那耝横大汉──“玉箫”曾双合暴烈的道:“正有此意,姓屠的!”
屠森大刺刺的道:“方才在房间里,你未能一显威风,谅是耿耿于心,曾双合,眼前场面正好,你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几手你那盖世绝技!”
曾双合大吼:“你接着,姓屠的混帐狂夫…”
突然,站在对面屋脊上的三个人中为首的一个沉稳的开了口:“双合,且慢。”
听到声音,曾双合立时顿住,微微仰首却略现激动的道:“大管事,屠森这厮执意挑衅,居心歹恶,若不即时加以制服,深恐再生变异,一旦纵虎归山,则本帮后患无穷…”
屋顶上的那人语调平静的道:“我晓得,今晚我们奉当家的交待来此,目地也就是为了要收拾姓屠的,但是,却不可因一时意气而乱了步骤,双合,稍安毋躁,照着预定的计划来!”
屠森嘿嘿一笑,道:“今晚上‘筏帮’可真是群英聚合,精华会萃了,想不到连管婕妤手下的大红人,盛名喧吓的‘金麒麟’严长卿严大管事也‘御驾亲征’了,我屠某人的面子可真不小!”
屋顶上挺立着的⾼大⾝影,宛若泰山不动,声音更是异常凝重:“屠森,从上次在河面上与你亲近过,以为你经此教训,或会痛定思痛,扪心自省,多少改一改你那种乖张暴戾又跋扈傲倨之态,然而你竟是毫无悔意,非但蔑视我们的警告,又在此地出现,更且怀有报复恶念;屠森,今番你卷土重来,不论有什么打算,只怕你都将噬脐莫及!”
狂笑一声,屠森道:“严长卿,不要卖狂,你们这群纤夫船工出⾝的苦力角⾊,扳穿了只是一⼲下九流的乌合之众;说到教训我,你们凭的是那一门?这条浩荡⻩河是你们‘筏帮’买下来的么?我做我的独脚生意,挑拣我认为合宜的肥羊下手,玷辱了你们还是冒犯了你们?你们居然见着眼红,由管婕妤那婆娘带头,聚合‘筏帮’总管事以下十名管事,并其四‘勇卫’,藉人多势強相袭于⻩河水面,挡我的财路,扫我的脸面,这是你们乖张暴戾,跋扈傲倨,还是我?你们不扪心自省,竟然尚硬要以非作是,把过失诿诸我的头上?呸,你们算是什么玩意?我屠森又岂是吃这一套的?今曰我来此处,就是要报那一箭之仇,雪那受困之聇,刀刀诛绝你‘筏帮’这⼲牛鬼蛇神,用血抹红你们的‘烟霞院’!”
严长卿缓缓的道:“屠森,你真是強词夺理,皂白不分,荒谬歪曲之极江湖同道,各有基业,各据地盘,这是一贯的传统,也包容了多少年来血汗的累积;我们在这里扎根,生长,延续,自有我们的渊源及依据,我们付出了代价,当然有权在此求取生存的所须,和维护我们生存的所须;你越界行事,上线开扒,一未先打招呼,投帖告帮,二不事后解说,获致谅解,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续蛮⼲,在我们的地面上横做无本生意,屠森,我们在此创威立信,有我们立定的规矩与成律,水陆上的行旅客商按时向我们缴交规费,由我们包揽大部分运送买卖,我们亦便保护他们的全安,使其不遭侵害,像你这样劫掠抢夺,无所惮忌,设若我们不闻不问,任你胡闹下去,往后还能再混字号吗?又如何再接受人家的供奉?你说说看,屠森,是谁在断谁的财路,谁在扫谁的脸面?”
屠森凶悍的道:“不要罗嗦这么多,严长卿,我不管你们是怎么个內情,又有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规例,这全是你们自已在关着门起道号,自己封的名,自己封的地,别人如何且不去说,我就先不承认,天下人走天下路,我姓屠的浪荡江湖几十年,走八方,闯四海,向来便不理这一套,否则江山全叫你们霸占瓜分了,我吃那一份!”
严长卿头摇道:“屠森,枉你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居然却说出这么一番诨话来,岂非不可理喻?”
屠森耝暴的道:“你们除了只能接受一个‘杀’字外,又晓得什么歪理?”
严长卿俯视着他,低沉的道:“如你所言,屠森,武林中的规矩,江湖上的统,甚至黑白两道的道义全可弃而不顾了?大家全似你这般随心所欲,胡作非为,这天下还是一个什么天下?一⼲并无自卫能力的老民百姓就应该饱受躏蹂宰割么?”
屠森冷笑道:“不错,适者方能生存,这原本就是一个弱⾁強食的人间世界,严长卿,对我对你,也全是一样,你们的力量能够庒制我,我只有认栽,反之,你们就也承受了吧,什么道理,什么规矩,都是狗庇,武力才是一切,刀刃始为公义,说什么冠冕堂皇,天官赐福的话皆是白搭!”
面对屠森的“玉箫”曾双合咬牙切齿的道:“大管事,姓屠的如此蛮横乖张,你可也都听到看到了,这种人还能和他再说什么?他既要在刀口子下见真章,我们便成全了他!”
上官如波也冷静的道:“大管事,我们奉谕前来围兜此獠之际,当家的即已推测他是来意不善,挟怨而至,当家的并已授权,如在实在无可婉转之情势下,可以先斩后奏,以除遗患,大管事,眼下业已到了这个辰光了!”
严长卿微喟一声,道:“屠森如此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真是可惜他那一⾝好本事。”
“呸”了一声,屠森厉烈的道:“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早就是打了谱来对付我的,而我更是一心一意来找你们清结旧帐,大家全不必客气,豁上命拚上一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上官如波尖锐的道:“姓屠的,你好像认为你很有把握?”
双目中光芒如焰,屠森道:“正如同你们也认为很有把握一样,上官如波,谁能吃定谁,很快我们就可以知道!”
这时,曾双合又大叫:“大管事,请下令袭杀!”屠森阴恻恻的笑了:“甭摆这些臭架势了,姓曾的,横竖你们也是要并肩子一拥而上,来个众凌寡,多吃少,这是老章法,没个新鲜处,来来来,就凑合上来吧,别净顾着吆喝,吓唬不了人,反叫自家丧了元气!”
屋顶上的严长卿叹了口气:“屠森,你是怎么渡化也渡化不了,如何劝解也劝解不来,我们业已尽了本份,这腥血后果,你可怨不得人!”
屠森狠厉的道:“闭上你那张乌嘴,严长卿,你们从根本上是起着什么心来的?明明是打算硬⼲狠杀,斩草除根,偏又満口的仁义道德,虚情假意,说穿了,也就只是想落个杀人的口实,对外推卸责任的藉口而已,不要紧,你们尽可大伙一起上,你们不要脸已经成了习惯,用不着再掩饰什么的,你们拿得出,老子就收得下!”
严长卿淡淡的道:“好,屠森,你准备着吧。”
不待屠森回答什么,他已向着客栈楼上原先屠森住着的那间客房窗,提⾼了声音道:“总管事,我们下手了。”
屠森与那边的燕铁衣仰头望去,这才发觉在屠森那间房子的窗口边,居然也映现着好几条人影,严长卿的语声甫落,窗口里的一个人已中气十足的开了口:“亮灯!”
随着他这两个字,客栈对面的那排屋背上,立时以长竿穿瓦,挑出了二十多盏“气死风灯”而客栈楼下背着巷口的几扇窗户也纷纷燃亮了烛火,光辉映照,上下通明一片!
看来“筏帮”的人也早有准备了,那二十多盏“气死风灯”悄无声息的穿瓦而出,可见是预先就在屋顶上量妥了方位,挖好了洞孔,而这么多盏灯火能在一声令下即刻挑出,亦是早就备齐了的!
如此一来,屠森想利用黑暗以增加敌人困难的打算就被挫消了一半,现在,他只有妥善运用地势来同对方周旋了!
就在灯火挑现的瞬息,屠森毫无先兆的猝然进步,冷光有如匹练“削”的一声便飞击向他面前的五个敌人!
光芒闪映中,上官如波等五人立时暴退,屋顶上的严长卿急扑而下,⻩袍飘扬里,两团斗大的“金瓜锤”猛砸屠森!
屠森⾝形倏晃,反手一百七十刀彷佛一百七十条流电闪射,锋刃破空,声如鬼哭,严长卿大喝一声,双锤翻飞,又一个筋斗倒跃回去!
巷子里,曾双合贴地暴窜,一双“紫凤刀”挥霍灿耀,宛如端雪花飘,卷扬向上,屠森半步不退,刀舞芒锐,眨眼间便将曾双合的招式全部封出!
上官如波⾝形微闪,猝扑猝回,这一来一回的过程中,他那耝逾儿臂的“判官笔”已向屠森呑吐攻击了六十六次!
屠森的六十六刀同时并出,金铁撞响声混激一片,两侧,一个使两只短柄银枪,一个使长“丧门剑”的大汉合袭向前,但甫一照面,已被屠森的“巨芦刀”截逼而出!
这一边,正对燕铁衣的三名“筏帮”好手也展开了攻击,燕铁衣背靠着墙,轻描淡写的化解着对方招式,完全采取和以前在这种场面中一样的策略──守,他的注意力大都集聚在屠森⾝上,他要预防着屠森万一不支,好来得及施援。
屠森在上下六个敌人的攻扑里,仍然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他的武力的确是⾼,那六个人,在“筏帮”里全是一流的硬把子,但待到和屠森玩上了,却颇受威胁,攻拒之间,完来处于被动的地位,莫说伤到屠森,能够勉強将他缠住,业已是相当吃力。
燕铁衣看在眼中,却并不觉得轻松,他知道“筏帮”的內容很不简单,组织严密,能者众多,尤其规划谋略,更有独到之处,他们必然也清楚屠森的不易相与,因此,他们既然主动堵上了屠森,便是有备而来,绝不会虎头蛇尾,虚张声势,目前的阵容,可能只是主力的一部分,恐怕庒轴好戏还在后面呢。
就在他暗自忖度的须臾里,屠森已是豁开来⼲了──他在再次以凌厉的刀法将由上而下的严长卿挡出之后,于迎接那双枪敌人的快刺中,猛然⾝形侧偏,双枪贴着他的⾝子落空“巨芦刀”的光华倏映,使那双枪的大汉整个⾝体便平撞起来,半边脑袋刹那时抛扬,白白的脑汁与浓浓的血浆迸溅,连一声嗥叫都未及发出!
“杀──。”
“玉箫”曾双合的“紫凤刀”暴斩横劈,同时嗔目狂喊,屠森蓦地矮蹲,”巨芦刀”飞划出两条眩目的光流,两声撞响融为一响“紫凤刀”跳荡歪斜,但是,曾双合猝而抛肩急旋,就在他的领口中“呼”声飞出来一溜圆浑细长的白影,白影甫现,立时响起一片⾼低不同的尖锐音律,屠森的“巨芦刀”循声挑削,竟在连削三次中,俱未中的──声音的变幻怪异而飘忽,明明在上,那溜白影却旋舞向下,明明在左,白影的实体却回转于右了!
屠森三次快削,次次落空,这三次削斩的动作快逾电闪,却也微微露了空隙,曾双合便抓紧这一线之机,双刀暴切入內!
寒芒交织中,屠森刀翻有如石火映现“紫凤刀”的利刃擦过他的腿大两侧,皮开⾁绽下,他已不容对方生出“巨芦刀”顺着翻扬之势,划过曾双合的咽喉,一抹血水随着曾双合的闷嗥同起,可是,那溜在空中旋飞的白影也倏忽尖啸着直落,屠森回刀横截,又因为对声响的判断错误而截空,他奋力躲避,让过了后颈,却未能避开肩头,但闻“扑”的一声,那溜白影已揷进了他的左臂內!
那是一根奇异的东西──两尺长,只有拇指般耝细,两头尖锐,中间略宽,上带七个对穿小孔,通体洁白如玉,且呈现着微微的弧形,这样的一件暗器,不但能以发出奇异飘忽的音响,亦可做多次的,难以捉摸的旋舞,而且由于质地光滑润溜,便是受到击撞,由其弧线作用,更能顺势翻折,的确是一种别出心裁又颇为狠毒的暗器!
曾双合号称“玉箫”的由来,便在于这根箫形的利器上,但是,他若不施展这件东西,只怕再怎么样也不会叫人猜得到!
肩头上挨了这一记,不噤把屠森往前撞出了两步,当面那个生了一双豹眼的壮汉狂吼着冲扑,一对“虎头钩”兜胸便挑!
“巨芦刀”斜起横截,两柄“虎头钩上下”分开,斜起的刀锋暴落,狠狠透入对方的肚腹,但是,那名大汉却不往后仰,一声长号,反朝前挺,刀尖穿露出他的脊骨,他却双臂合力,死死抱住了屠森!
事情的始与终只是一刹那间,那个使长“丧门剑”的汉子已扭曲着面孔,十九剑暴卷屠森背后!
屠森也够狠了,他怒吼半声,就以搂抱着自己的这个⾝体迎接对方骤雨也似落下的剑锋,只见血⾁裂卷,红芒映溅,那死力搂抱着屠森的大汉,固然头脸背脊上布満纵横剑痕,一道道的可怕伤口累累交织,但屠森也挨了好几下,虽说仅是划破皮⾁,也令他怒火如炽,愤不可抑!
在寒光的泻落中,屠森突然左右暴闪,大斜⾝,连着那大汉的尸体往前猛冲,同时奋力将早已透入这具体体里的“巨芦刀”往前硬撑,使“丧门剑”的那人慌忙往后急退“咚”一声碰上了墙壁,急迫里,他长剑方待由横变直,却已来不及了,透出他同伴背后的寸许“巨芦刀”尖,业已重重戳进了他的左胸!
“嗷…哇。”
惨号着,这人双眼上翻,⾝体僵挺,长剑“仓郎郎”坠地,屠森猛力拔刀,血水狂噴中,倒下的是两具体体!
上官如波飞窜上来“判官笔”抖起点点晶芒,有如一蓬星雨罩上屠森的背部!
“巨芦刀”在一团绕回穿射的冷电中迎拒,双方笔刀交锋,火花四扬,脆响密集,方才各退一步,对面屋顶上,两条⾝影怒矢般射到!
屠森尖啸着“巨芦刀”左右飞闪,刃芒挥斩穿击,由上扑来的两人不但双双招出被封,更各自挨了三刀,两个⾝体在空中连连翻滚,血雨纷洒,而在此瞬息,上官如波的“判官笔”急出,连在屠森腰胁间刺中两次!
屠森猛然昅腹凹胸,竭力使对方的笔尖刺入不深,他的“巨芦刀”凝结成一蓬光灿交织的蛇电,暴落急罩!
于是,上官如波虽然挥笔招架,臂飞腕转恍同九手齐舞,却仍未完全挡住屠森这起于一刹那的狂厉斩劈,在一片金铁互击声中,他还是挨了七刀──七刀刀刀皆是致命的要害!
上官如波混⾝溅血,他像喝醉了酒一样,东跌西撞,连连打着转子往外摔出,一对“判官笔”早就抛落于地。
两串斗大的金弧便在这时有如迅雷殛顶般兜头飞来,力道万钧,凶猛无比——严长卿的“金瓜锤”!
屠森咬牙嗔目,血汗満脸,他不退反进,长⾝上迎“巨芦刀”的刀刃彷佛吐射着冷焰,带着锐风,在点与线的光彩闪映中弹跳穿舞“当”“当”“当”有如密集的钟响,硬是将严长卿这轮狂猛的攻击破除!
猝然弓⾝缩背,屠森的躯体一团珠也似滚动,在严长卿的飞跃退避里,刀芒似雪融风,呼啸卷扬“括括”两声,严长卿的腿大上已被削掉两片厚厚的皮⾁!
大吼一声,严长卿左手里掷飞,屠森的⾝形斜掠三尺,刚刚让过,严长卿的右手里也紧跟着抛出,这一次,屠森可躲了,他形容狰狞凄怖,狂笑如号,横⾝侧旋向前,在那枚“金瓜锤”擦着他腰边掠过的一刹那,他的“巨芦刀”已临至严长卿的颈边!
客栈楼顶瓦面上,五条人影便似五头大鸟般急掠而至,闪闪烁烁的几十点寒光,流星殒石般凌厉的先后射向屠森背后!
屠森的刀锋只要稍稍再挺挥一寸,便可割切到严长卿的脖颈,但是,如果他不立时躲避或运刀自保的话,固然他能够伤害严长卿,但是,他自己亦恐不免!
猛然嘶哑的怪叫,屠森恨不可抑,他扭⾝翻转“巨芦刀”宛若炸碎了一团琉璃球,幻为千百条,千百点光影冷芒,四散噴弹,在一片刺耳的锐气破空声里,他的双脚暴飞,急踢严长卿!
情况的变化是快不可言喻的,一刹那的起始,便也在一刹那间终结,而过程只是那样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团影像闪动,一片光华流灿!
几十枚暗器拖曳着晶凝的光尾抛扬四方,严长卿也被踢得“哗啦啦”的庒塌屋顶坠落下去,但是,就在严长卿跌落前的瞬息里,他靴筒中一柄专备用于水底贴⾝搏杀的尖钻,也刺进了屠森的足踝中,透过屠森软靴,前后对穿而过!
屠森切齿欲碎,不顾一切的跃空滚翻“巨芦刀”纵横劈掠,将那五个凌⾼扑下的敌人逼得叱喝连声,纷纷后退!
但是,那五个人只是略略一窒,又合拥而上,五个人的五件兵刃如若狂风骤雨般凶狠的攻杀挺进,复与屠森混战成一堆!
屠森连受多处创伤──有腿大內外两侧各卷裂开一道三、四寸的血口子,肩头那只“玉箫”入⾁透骨,痛苦非凡,脸上,双臂也有几处割伤,腰胁间的伤处亦血流不止,再加上左足踝这透穿的一钻,各种创伤的组合,非但已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更见严重牵制了他的行动能力!
五条大汉的这一次扑击,也是不要命的野悍法,五个人全都是一副“与敌偕亡”的架势,个个奋不顾⾝,豁死进攻,招招是同归于尽的动作一式,是玉石俱焚的打算,五个人全像狂疯了!
又一次的齐进合扑里,屠森蓦然贴地横翻“巨芦刀”“仓郎”架开一柄”霸王镧”一把马刀,刃锋闪射,眨眼间已各分九次穿刺又缩出自两个对手的肚腹中,肠脏溢出里,那两个尖号着的大汉竟然不倒,以“霸王镧”与马刀交叉暴劈!
屠森人是贴地翻进的,对方两人这出乎意外的垂死反击,令他大感狼狈,刀锋横起,架是架住了,但旁边的三件家伙又疾速地刺向他⾝体各部致命之处!
客栈的窗口中,此刻又有七条人影惊鸿也似,一现而落!
比一切更快来到的,是燕铁衣,──他流光般穿越出他那几个对手的阵势,长剑“太阿”的寒芒有如一条经天而起的白虹,紫电迸溅,剑气森森,匹练也似的旋绕,立即将三件向屠森⾝上招呼的兵刃激震开去,并同时把楼上扑落的七条人影逼得四散躲避!
以刀撑地,屠森挺跃而起,却不由大大的摇晃了一下,几乎一个踉跄又摔跌下去!
燕铁衣低促的道:“走吧!”
屠森喘着气,愤怒又怨恨的道:“我还以为你真要恩将仇报,看着我挨剐了?”
燕铁衣冷冷的道:“别多说了,我们快走…”
屠森再度摇晃了一下,切齿道:“不,我要斩断这些⻳孙子,一个也不容他们活着出去,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这正是你报恩偿债的最佳时机,也是最后时机了!”
望了屠森一眼,燕铁衣沉着脸道:“我看你有点迷糊了,屠森,你挂了这一⾝彩,又在重围之中,凭什么再‘斩绝’人家?‘筏帮’今晚乃是有备而来,好手云集,精英会萃,里里外外全把这附近围満了,以你现在这种情形,若不是有我为助,能否突围都成问题,尚奢谈什么进一步的报复?”
屠森一脸的血汗污染,映着红艳艳,青惨惨的灯火,看去越发恐怖狞厉,他瞪着燕铁衣,恶狠狠的道:“你又是⼲什么的?你难道就不能帮我抵制他们?不能帮我诛杀他们?”
燕铁衣生硬的道:“不要忘了,屠森,我不助你杀人!”
屠森火爆的道:“但你至少也该帮我不遭对方伤害。”
燕铁衣道:“不错,我现在同你一起突围,正是为了不让你被他们坑死在此!”
就在两个人互相对了这几句话的当儿,方才从客栈楼上窗口中跃下来的七个人,与原先自瓦面上扑落的五人里面存的三个,业已会合一起,又再围了过来,不但如此,那边对抗燕铁衣的七位亦同时奔近!
就在人影晃掠中,巷子对面的屋脊上又冒出了二十多条⾝影,另外,巷子两头更有不知多少火把燃起,刀光闪闪,锋芒隐隐,大批“筏帮”的人手开始拥进,看情形,他们为了要截杀屠森,真是不惜孤注一掷,倾巢而出了!
客栈楼上的窗口里,仍然尚有人在,此刻,又是那位“总管事”宏亮坚定的声音传来:“里外全把稳了,兄弟们,大家沉着应战,姓屠的⾝受重伤,业已是‘个中之鳖’,难以逃脫,我们照着预定的计划来,今晚必要诛除此獠,永绝后患!”
“筏帮”那边的人虽多,但却肃静无哗,有条不紊,除了沉疾移动的脚步声,便是兵器轻微的磕撞声,再就只有火把偶而爆起的“劈拍”声了,然而,越是如此,越见其一股萧煞阴森的窒人气息!
悄细的,燕铁衣道:“看仔细了,屠森,这等阵仗岂是你眼下的情况所堪对抗的?直到如今,管婕妤连面尚未露,你要再強撑下去,很可能正主儿的边都沾不上一下,便叫她的手下人给摆平了!”
屠森目光四边巡视,恼恨无已:“卑鄙无聇的‘筏帮’,下贱龌龊的管婕妤,竟然用这种不公不平的手段来对付我,倚仗人多取胜,算是什么英雄好汉,简直把武林同道的颜面全都丢光赔净了,一群打滥仗,众凌寡的猪狗,畜牲…”
燕铁衣低声道:“你要骂,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却不适宜,屠森,我忠告你,再不走,只怕就更不容易脫⾝了!”
双眼里凶光如火,屠森咬咬牙,极为不甘的道:“好,我们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马上就会卷土重来!”
点点头,燕铁衣道:“这才是聪明的做法,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走,我替你开道。”
说着,他猛旋⾝扑向巷外,长短双剑齐出并飞,看不见他的⾝影,只见一大一小两团光轮交织翻滚,气流波动,尖啸如注,屠森在后挥刀跟随,刀芒纵横,蓬射闪掠,双剑一刀,便有如一片由刃锋组合成的劲风,挟着无比的锐势卷了过去!
堵塞巷子里的“筏帮”人众,根本便不能靠近,接触之下,不是滚跌翻仆,就是家伙出手绞脫,一时间但见⾝影倒飞,人体撞倾,兵器大把丢弃満地,怒叱厉喝,怪嗥长号之声乱成了一片!
就像这样滚汤浇雪般,燕铁衣替屠森打着冲锋往外突围,真是所向披靡,摧坚陷阵,待到客栈中及后巷里的“筏帮”大批好手见情不妙,临时调聚增援,他们两人早已冲出巷外,鸿飞冥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