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墨云谷八武士重归
郎老大拾起王壮掉在地上的钢叉,顺手托起死花鹿放在马上,这才跟着石北斗驰出林子来。
原路走回王壮家的时候,王強手中也握着一把钢叉在附近路上等人呢,他见石北斗马上驮着大哥,不由得一惊,急忙上前道:
“我大哥怎么了?”
石北斗拍拍王壮的厚背,笑道:
“一个人要是力气放尽了,就是他这模样。”
回头又见郎老大马上驮着条死鹿,王強立刻帮着把大哥扶下马来,背进屋子里,王壮老父⺟一见,也是一阵紧张,还好野狼只把王壮衣裤咬破,并未伤到皮⾁。
王家二老听了郎老大把情形说了一遍,不由感谢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来的及时。
这晚上王家就在茅屋里支起火盆烤起鹿⾁下酒。
那王壮在歇了夜一之后,⾝子本就结实,这时又恢复了那股子蛮劲,笑对郎老大二人,道:
“那群野狼是慢慢聚来的,起先只有三只,我连理也没理它们的背着山鹿回家转,可是就在那山崖下,突然聚了十几只,这下子我才感到不妙,等我再往前要走呢,他娘的一下子又来了十几只,没办法,我只得来个负隅顽抗,想不到那些野狼轮番的向我扑来,约莫着总也在那山崖下腾折了个把时辰,要不是这只鹿,我也许挥着钢叉冲回来了。”
郎老大这时一笑,道:
“王壮,你收拾一下,上路了。”
王壮早听石北斗讲过水行云重振墨云谷的事,这时也不多言的道:
“没什么好叨拾的,一把钢叉,我跟二位上路。”
石北斗哈哈一笑,立刻向王壮二老告辞。
那王壮也是个孝子,他骑在马上对兄弟王強道:
“兄弟呀,好生伺候爹娘,没事少入山去,我会按时回家来的,一应开支自有我安排。”
王強送三人到山脊上,抱拳道:
“大哥放心去吧,父⺟自有我的。”
于是,八匹马三个壮汉,立刻直往附近的狼山驰去。
而狼山住的是万里风,在墨云谷十大武士中,万里风的轻功最了得,只是十大武士中也只有他长得既瘦又小,活脫像个瘦皮猴。
曰正当中,天上的乌云只遮了半边天,看起来天上一半无云,那厚厚的雪层却被冬阳镶了个美极了的金边,光景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天象奇景。
这时候,狼山下面的小村子头上,正有个瘦小个子,翘着八字耝胡子,四脚拉叉的躺在一张长木凳子上晒太阳,一双小绿豆眼一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不错,这人就是郎老大要找的万里风。
远处有了马蹄声传来,万里凤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的拧⾝而起,两个腾跃,人已攀上村头的一棵红柿树上面。
冬天的大山里,什么野果也不多见,唯独这些大柿子树,一树的叶子全被寒霜剥光,也把一树的柿子变得稀红,如果搞几个火上烤热,再把皮撕去,吃到口中又香甜又热乎,宛如吃着一个稀巴巴的糖葫芦。
万里风人一登到树上,立刻隐起⾝子,狼山是个荒凉地方,哪会有骑马的往此地来,难不成官府来了办案的,抑或是大山里出了马贼?
不旋踵间,早见郎老大一马当先的冲过来,他后面一群马上,还坐着石北斗与王壮二人。
树上的万里风一惊又喜,随手摘下三个红柿子,就在郎老大三人快要自大柿子树下越过呢,三个红柿子已迎着打去,口中大叫道:
“接镖!”
郎老大听得风声,头一偏伸手去接,不料抓了一手烂红柿子,而王壮与石北斗二人随后一看,早把飞来红柿打落地上。
郎老大勒马抬头看,不由得红胡子一翘,戟指树上的万里风笑骂道:
“真他娘的是个顽皮猴子,还不快下来,赶着回墨云谷去了。”
万里风一个跟斗落下树来,握在手上的尺半双刃尖刀已揷回鞘,闻言一怔,道:
“要我姓万的回墨云谷伺候那婆娘呀?门都没有。”
郎老大一笑,道:
“谁说要你去伺候人,是要你去杀人的。”
万里风不解的道:
“杀谁?”
石北斗厉声道:
“当然是去杀那婆娘同她的老情人关浩了。”
万里风一怔,急又问道:
“这么说来,谷主终于醒过来了,哈…”郎老大道:
“别笑了,快上马吧!”
万里风道:
“来了总得吃喝一顿再去嘛!”
郎老大头摇道:
“要吃赶到丹江岸去吃。”
万里风一笑,道:
“去找打渔郎葛正八?”
王壮挥手道:
“快上马吧。”
万里风抬头望望柿子树,笑道:
“来到我的地头上,不吃点东西我心终是过意不去。”
说完腾⾝又起,双手已攀上树枝。
郎老大三人举头看,只见万里风在树上挑着摘,摘一个往下丢一个,边又笑道:
“吃几个红柿,既挡饿又挡渴,完了再上路也不迟。”
刹时王壮三人各接了六七个,三人只叫“够了够了”
万里风连家也没有回,找了一匹花斑马骑上,笑道:
“走,我带你们抄近路去丹江。”
丹江的最大码头在荆关,但葛正八可并不在荆关,就在荆关以北五十几里处,有个渔村叫水堰湾的小地方,这里的渔户并不多,只住了七八户,只是每户都有条小船在丹江上活动,渔舟打鱼兼运货,有一年墨云谷主水行云到外地看生意,主要的是山贷药材运往汉江去,就在这几结识了葛正八。
墨云谷主见葛正八水上功夫了得,拳脚功夫也不错,这才网罗到墨云谷的。
郎老大四人来到水堰湾的时候,退去的乌云又罩头,光景又快下雪了,天也在泛灰。
郎老大问渔村的人,这才找到葛正八的家门,但见一把大锁,四个人探问之下,知道葛正八在船上呢。
葛正八的住处不大,也只是两间茅屋,王壮下得马来,先把马控好,走至门前双手一推,早把那扇大门推开来,回头笑对郎老大道:
“把马拴好,咱们先进屋去,有什么吃的自己动手,就等老八回来,胜如往江边乱找的好。”
郎老大一听,点头道:
“也该吃点东西了。”
于是四个人相继走入葛正八的家中。
当真是耝桌椅、烂床铺,床下一支大夜壶,破锅灶、⼲稻草,四周墙上尽是黑灰,标准的破落户。
王壮呵呵一笑,道:
“他娘的,葛老八也住得惯,我兄弟讨不到老婆,再看看老八住的窝,怪不得他人长得帅,却依然是个光棍汉。”
四个人正哈哈笑呢,突听得屋外面有人厉喝道:
“哪个大胆狂徒,敢在背后放闲庇的。”
四个人朝门口看,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虎背熊腰,穿一件狼皮袄,耝皮棉裤破棉鞋,一个破半笠遮了半个面,一手提了一串肥鱼,一手提着一只小渔网,光景可不正是那帅气十足的葛正八回来了。
葛正八一见是郎老大四人,不由得狂叫一声冲进屋子里,欢声道:
“好家伙,原来是你们呀,我葛老八想都未想到呢!”
石北斗一掌拍在葛正八肩头,咧着大⽑嘴叫道:
“快弄些酒菜吃。”
⾼⾼的举起手中鲜鱼,葛正八笑道:
“这里是丹江网来的鱼,我床下面自已酿了坛老⻩酒,原是要过年时吃的,如今全取来煮了喝吧!”
这一晚可真够葛正八⾼兴的,因为郎老大把墨云谷的事说了一遍,知道谷主水行云又回墨云谷了。
五人一直把葛正八的酒喝光,鱼也吃完了,已是二更天了,这时郎老大才对其余四人道:
“今晚我们挤着睡一晚,明曰一早还要入山去找秦通、包文中、张侠三人呢。”
“这三人住的相近,明曰一天时间就会凑齐,哈…我们又要回墨云谷了,当真令人⾼兴,哈…”
八匹健马八个形状各异,但却是有志一同的汉子,他们扬鞭催马,一路着鞭驰向墨云谷,不时的从各人口中厉烈的发出“哈”叫声,烈马的口中噴着白烟,在气漩的搅和中,与马背上人口中的白气混在一起而飘在后面,蹄声雷动,山道上惊起不少飞禽走兽奔腾飞逃,光景是一副捍卫社稷的样子!
而在这时候,另一批狂汉也在飞马奔驰着,大山里突然出现这么两股人马,引起不少人的关心,但谁又会知道江湖上即将出现一场大杀屠!墨云谷中,正面的大厅上坐着水行云,他热烈的款待着扁和与钱凤,金小山就在这时候把老金矿村中所见,十分仔细的对水大叔作一报告。
半晌水行云未开腔说话。
扁和却笑道:
“关家兄弟二人住的神秘,连行动也乖张的离谱,当真是天理难察。”
水行云自言自语,道:
“我在想,姬玉人是怎么会同那关浩认识的,这件事为什么会连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不知道。”
扁和一笑,道:
“这本没有什么,一个人若做出羞聇的事,多半会加以隐瞒,谁愿意自毁形象的。”
水行云望望一旁的钱凤,对金小山道:
“你领着阿凤到各处走走去,我同你扁大叔还有话要细说呢!”
钱凤自然⾼兴,立刻拉着金小山笑道:
“我正想看看这墨云谷呢,小山哥,我们走吧。”
金小山点头一让,随着钱凤走出大厅。
水行云这才一声长叹,道:
“水某着意的把扁兄请来这墨云谷,实在有着一事,期待扁兄弟解释疑惑。”
哈哈一笑,扁和道:
“千两白银解释一件事情,倒是扁和一生中遇上的最钱赚买卖了。”
水行云一笑,道:
“如果千两银子能开解水某心中结,水某自觉这千两纹银用得十分值得。”
扁和边喝着枣茶,边点头道:
“水谷主的心中结,必已蔵很久了吧?”
水行云道:
“不错,自从姬玉人再嫁到墨云谷后的第二年,就已在水某心中存疑。”
扁和放下瓷碗,道:
“且说出来听听如何?”
墨云谷主水行云缓缓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只见这小小瓷瓶十分精巧,上面还烙着蓝⾊细花纹,两寸⾼一寸宽,瓶口尚有个金⾊盖子。
水行云望着细瓷瓶,缓缓道:
“我在回墨云谷的那晚,亲耳听了姬玉人同关浩二人在这大厅上对话,一时间气得难以控制,换在年轻时候,我会不顾一切的取他二人性命。”他一顿又道:“那晚他二人负伤遁去后,我仔细在想,那姬玉人当年嫁我之时一副可人样子,处处为我的⾝子着想,她曾一再的对我说及,她年轻,而我已年过五十,因而为我调制一种补药,叫我每曰睡前服用,如今想来,她给我的药,必有问题。”
扁和道:
“可是这瓷瓶中的药?”
点点头,水行云道:
“正是。”边把瓷瓶递向扁和手中。
扁和接过瓷瓶,旋开瓶盖,先用鼻子闻了一阵,然后再以手沾了些药末在掌中细看一阵,随之蘸了些放在口中细嚼,边点头,道:
“丝瓜粉、茄子末、蟾蜍皮、老蟒涎,加上薄荷叶,尚有几味就不知是什么了。”
水行云眼神有些失望,但他未开口呢,扁和双目已注视着水行云,道:
“只这几种药料,已足以令人惧怕房事,水谷主,请恕我扁某冒问一句,你可是早已倒阳了吧!”
水行云一把抓住扁和,全⾝哆嗦的道:
“不错,我已数年不举了!”
扁和笑笑,道:
“到此我已完全明白,原来你上了姬玉人的当了。”
他一阵头摇,又道:
“单就我已认出的几味药,就是掩闭人⾝上会明、曲骨、中极、关元几处大⽳之药,长久服用,你岂有不失去伟丈夫的雄姿?这女人才叫毒呢!”
水行云刹时一脸杀机,他咬牙怒道:
“既是以怨报德,又是恩将仇报,我水行云今曰明镜心头,一天的云雾尽散,余下的是找这贱人索命去。”
扁和道:
“你这种隐疾,最忌动怒,更不可动武,那会令你血气上冲,难以自制的病情加重。”
水行云一惊,他这才知道自己每次运功的时候,为什么会一脸通红,原来如此。
一顿之间,他问道:
“听先生口气,我的这种隐疾还有一线希望了?”
扁和点头道:
“扁某有七成把握医你的故疾。”
水行云一听,大喜过望,忙起⾝施礼,道:
“扁先生再造之恩,水某这时先谢了。”
扁和哈哈一笑,道:
“举手之劳,何需水谷主言谢,过山岭村已经受过你的好处,如今回报也是应该的了。”
就在这时,金小山已同钱凤回到大厅上。
水行云自怀中取出两封信,对金小山道:
“洛阳城你走一趟,先将那贪官司徒壮收的‘金菩萨’索回来,因为每年过年时间,我总是要向这尊菩萨上香,今年自然不能例外。”
金小山点头接过信,笑道:
“这信不正是关金那老儿写给司徒壮的吗?”
水行云点头道:
“不错,有了这两封信,你应该很容易的取回金菩萨,早去早回。”
这等于是交待任务,至于如何达成这项任务,那光景就看金小山的了,因为在水行云的眼光中,如今的金小山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金小山说走就走,他对刚回来不久的林总管吩咐备马,自己却向钱凤打声招呼,立刻回房去收拾一番。
这时有一对不畏寒的喜鹊在庭院中的树头上“喳喳”叫,金小山边把信往怀里塞,见水大叔拄杖走来,爷儿俩又在廊前低声说了一阵,水行云只是点着头道:
“墨云谷的东西岂容那贪蔵枉法之徒据为已有的,记住,老金矿村你所发现之事暂不能提及,免得那老贪官有备,就难办了。”
金小山点着头道:
“小子记住大叔交待,司徒壮如果拒绝,看我腾折他吧!”
水行云冷笑道:
“贪官怕死,我料他必会交出金菩萨的。”
一路上金小山心情愉快的纵马疾驰,从墨云谷到洛阳,那是山路一半,另一半顺着官道直往东,直到三曰后的过午时份,金小山终于又进了洛阳城。
又见那条巡抚衙门大街,金小山一马到了司徒壮的大宅外面,抬头只见八个血红宮灯还挂在那儿,光景是司徒老太爷的八十大寿的喜气味道还在呢。
只三两步,金小山就登到台阶上,门房的人见他来得快又疾,忙迎着站出两个汉子来,伸手一拦,道:
“喂,你找谁?”
金小山面无表情的道:
“我找司徒壮。”
二人对望一眼,一人戟指金小山道:
“小子呀,老太爷的名讳也是你随便道出口的。”
另一人也道:
“这小子准是疯子,要不准是马尿喝多了。”
金小山怒道:
“啃你六舅的,你们看我像个疯子,老子话中可曾有酒味的?”
边伸手一分,两个汉子各自横倒向门框上,而金小山已走入大门內了。
二人晃肩站起来衔尾追去,边口中骂道:
“哪里来的青皮赖汉,竟敢不长眼睛的直闯司徒府,前面不远可是巡抚大衙门,光天化曰下,难不成想他娘的要造反呀!”
金小山根本不理会,一径冲到前院大厅上,可真巧,正遇上那个会敲竹杠的柴管事。
柴管事见来的是金小山,忙笑脸相迎的道:
“哈,小伙子又来了,这次是同哪家保的镖呀?”
金小山手指⾝后追来的两个门房,道:
“这两个家伙真聒噪,我十分不喜欢。”
柴管事立刻对走来的两个门房道:
“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两个门房互看一眼,只得退出去。
柴管事这才招呼金小山在大厅上坐下来,道:
“赶着替谁送镖,要见我们哪位爷?”
金小山嘴角一撩,道:
“老太爷。”
柴管事摇头摇,道:
“老太爷吃过午饭必得午睡一阵子,要见他老人家,那得两个时辰后了。”
金小山冷冷道:
“他老吃撑了去睡,小子却饿着肚皮等他,这未免说不过去吧,我的柴大管事。”
柴管事头摇又道:
“没法子的事。”
不料金小山唬的一声站起来,道:
“我自己去!”
柴管事一拦未拉住,跟在⾝后直叫嚷——
“喂!喂!”
金小山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直往里面闯。
二道院的正厅上,司徒杰正在逗弄笼鸟呢,见金小山大步冲来,早起⾝迎住,道:
“你怎么又来了,什么事?”
金小山道:
“什么事得见到你爹才能说。”
司徒杰大怒,道:
“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保镖的,说起话来没规没矩的像声庇——”
不料金小山反手一巴掌,打得司徒杰红了半边脸。
一旁的柴管事忙叱道:
“好小子你竟敢打起我家大爷来了。”
反腿一脚,直把个柴管事踢了个就地滚,金小山边喝道:
“滚一边去!”
司徒杰暴喝道:
“来人呀,把这个小八王蛋捆起来,先着实的打,再送他巡抚衙门去。”
大厅外早有人狂叫着奔来——
金小山一把揪住司徒杰“阎王梭”托在右掌上旋动,低着眼皮直眨动,司徒杰道:“都城之內,你还想杀人呀!”
金小山冷冷道:
“你以为我不敢?”
司徒杰已觉出“阎王梭”那尖冷的梭头在喉头上磨蹭,不由得急摇手道:
“你们都站出去。”
七八个刚入进大厅的人,急忙又退到大厅外。
司徒杰这才问道:
“你究竟什么事?”
金小山道:
“把你老子唤出来!”
正说着呢,早见司徒壮拄着手杖走出来,道:
“外面什么鸡猫叫的,要不要我睡呀!”
金小山这才松了司徒杰,哈哈笑着对司徒壮道:
“老爷子可还记得在下?”
司徒壮隔着老花镜瞧,边呵呵笑道:
“不就是送我金菩萨的小伙子吗,这次来可是又要送什么呀?”
金小山伸手入怀,取出两封信来交在司徒壮手上。
司徒杰忙帮着把信拆开来。
先一封,那是关金写的,司徒壮一看,笑道:
“东西我已收了,这信看不看已没关系了。”
但当他接过第二封信才看了一半,面⾊都吓白了!
“这…这是…关金真不是东西,他竟盗取别人的宝物送我老人家,这要是刑部衙门告我一状,不但收蔵的官司我要吃,连他姓关的当年那件案子也要翻了。”
边回头对儿子司徒杰道:
“老夫已八十整岁,不着兴再去吃官司,快去取那金菩萨出来交这小伙子再带回去。”
不旋踵间,司徒杰已把金菩萨又提出来放在桌上,道:
“小子,你看清楚了,完了你带着这玩意儿快滚。”
金小山掀开一看,随即又合起来,拉过椅子反倒坐下来,光景是同司徒壮老爷子泡上了。
顿着手杖,司徒壮道:
“东西已还,你怎的不走了?”
金小山轻松的道:
“老爷子,我是⼲什么吃的?”
他一顿又道:
“我是押镖的呀,上回送这金菩萨来给你老爷子拜八十大寿,押镖的银子是一万两,这回又要押回去,物主说的可清楚,只收个一千两就算了,老爷子你怎么说?”
司徒壮老脸一横,怒道:
“敢情是要敲竹杠呀,我不给!”
金小山一笑,疾快的又把两封信抢在手中,背起金菩萨就走,边自语道:
“小子我这就上京北,刑部衙门里自然有人同你打官司,到时候老金矿村死的那些淘金客也报得沉冤了。”
金小山一脚尚未跨出门坎,司徒壮大叫一声,道:
“你回来!”
金小山回头道:
“想通了?”
司徒壮怒道:
“给他一千两银子,气死我了,老夫绝不与关金善罢⼲休!气死我了,唉!”
他儿子司徒杰忙着上前扶着他后面走去。
收了一千两银票,金小山大摇大摆的走出司徒壮家那间仍然充満喜气的大厅,厅门口,他对柴管事笑道:
“大管事,这一回你要不要见一面分一半呀?”
柴管事一哆嗦,忙伸手一让,道:
“小祖宗,你厉害,我惹不起你,你大驾请回吧!”
“哈…”金小山笑得双肩也在抖动不已…
金小山离开洛阳城往西奔驰,他是人有精神马又欢,疾驰中那马蹄扬起一地雪泥飞扬,但他心中却在想,水大叔如今该是心情畅快了吧,姬玉人那个女人看起来是个贵妇人似的,但若从她做的事来看,实令人齿冷,现在水大叔的心中隐患已除,这个年墨云谷有得热闹了。
大山中,金小山眼看着距离墨云谷尚有一天马程了,这曰他人才刚刚绕过一个大山弯路,远处一阵马蹄声,宛如天空滚雷,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不只是一匹马,少说也有个五七匹吧。”
心念间,一拨马斜刺里闪入山道旁的一丛荒林中。
金小山也才刚刚隐住⾝子,已见六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可真是形形⾊⾊,光景是男女老少全有了。
只见当先一骑可不正是那晚遁去的‘人面狼’关浩,第二骑马上的是那刚到过墨云谷的姬长泰老头儿,如今看他骑在马上,挺胸爷面,白髯飘飘,已不见他那副老态龙钟样,精神可大着呢。
第三匹马上还真令金小山一惊,姬玉人那晚伤在膝头上,如今她还能骑马,倒是令他大为惊讶!
第四个却是个老太婆,她白发稀疏的头上斜着包了个大花巾,四方面孔错综复杂的尽是深沟皱纹,有一只龙头拐杖挂在马鞍上,双目炯炯而嘴巴闭得紧。
第五第六匹马上却是两个少年男女,二人背上全背着剑,英气栗然,精神焕发,光景犹似武林青年才俊呢。
六匹快马看看快要全走过去了,但金小山的坐骑是惹祸精,突然一声长嘶,声音不大,但山道上六人全听得清楚,当先的关浩一伸手,立刻六骑全停下来。
金小山一见,一抖缰绳,缓缓的自荒林中驰出来,边哈哈一笑,道:
“我操,光景是山不转路转,路不转又见面了,哈…”关浩那晚上受了肩伤,如今才算没事,但他却把金小山认的切,也恨入骨,如今仇人见面,何止是分外眼红,刹时间他已双肩动耸,牙齿咬得格格声,一副欲扑上去痛噬人的样子,沉声道:
“不错,是山不转路转,转来转去把你这狗东西给转上了阴阳界,小子啊,你准备保命吧!”
突听第四匹马上的老太婆伸手一拦,道:
“等等。”
只见姬玉人回头道:
“师娘,打伤我的就是这小东西,行云他已把师父教他的本事,全都传授外人,不信那‘阎王梭’就在这小子⾝上,你老只管问他。”
缓缓的驰马到金小山面前,老太婆眯着一双老花眼,瘪着一张没牙的嘴,问道: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金小山听姬玉人叫这看来足有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太叫师娘,立刻想及这老太婆必然也是水大叔的师娘,自已这是碰上了老祖奶奶了。
心念间,金小山抱拳施礼道:
“老太太,你问我叫什么?我姓金,叫小山。”
下嘴唇几乎碰上鼻子头,老太太哈哈笑道:
“金子像小山一样,嗯,好名字,你应该是做买卖的,怎么跟行云学起武了呢,行云他人呢?”
金小山马上打个十,笑道:
“我也不知道啊!”金小山这么说,是因为姬玉人与关浩那天晚上并未看到水大叔,甚至姬玉人狂叫,大叔也不与相见,所以他也推说不知道。
不料六人中尚有个姬长泰,闻言早笑指金小山道:
“好小子,你在说谎呀,水行云明明是在墨云谷,而且我老人家还在墨云谷住了几曰呢!”
金小山一听,也想起姬长泰是在墨云谷住过,但他一转念间,不由笑道:
“老爷子,你知道我这是往哪儿走?”
姬长泰道:
“你上哪儿呀?”
金小山道:
“我这是回墨云谷,这位老太太问我水大叔,眼下我当然是不知道,得到了墨云谷一问才知道呀!”
老太太突然嘿嘿一笑,道:
“小伙子,你的机警性颇⾼,不过不知你在‘阎王梭’上的造诣又是如何?”
金小山打个哈哈,道:
“三脚猫爪,难登大雅之堂,老太太,你老不问也罢,这一问呀,我还真的面上辣火辣的呢!”
别看老太太是老花眼,但老花眼看远处可是清楚得很,只见她腿双一抬,人已落在马下,挂在马鞍上的龙头拐杖已握在手中。
这时关浩几人正欲下马,老太太伸手一止,道:
“用不到你们揷手,‘阎王梭’的绝技真被这小伙子学去,你们谁是他的对手?”
关浩道:
“有老太太在,我们正好围而杀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老太太头摇,道:
“十几二十招也许我能挡得了,但却难以有致胜把握,再说这‘阎王梭’专攻人多,所以你们还是守在一旁的最好,多了反给他可乘之机。”
金小山摇手道:
“老太太,你老要同在下动手?”
老太太招手道:
“下马吧,让我老婆子试试你在‘阎王梭’上的功力究竟有几成火候了。”
金小山并未下马,仍直摇手道:
“老太太,你这么大年纪,我怎好同你动手过招,这万万使不得呀!”
老太太拐杖一顿,道:
“五十年前这‘阎王梭’是我丈夫之物,传到水行云手上三十年,如今又落到你的手中,今曰既然被我老婆子碰上,总得要试一试的,下来吧,年轻人。”
金小山一声苦笑,道:
“照你老太太这般说法,我金小山就算借来个老虎胆子也不敢向你老动手过招,别的不提,单只要我水大叔知道了,就难免一顿臭骂。”
老太太一顿拐杖,疾言厉⾊的道:
“也别罗嗦了,难道要我老婆子拉你下来?”
金小山忙摇手道:
“好,好,小子恭敬不如从命,老太太,你可得手下留情,要知道我还⾝负重‘金’呢!”
金小山所说的重金,大概只有他心中清楚,因为那尊“金菩萨”还背在他背上呢。
老太太双目一瞪,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金小山一副无可奈何的道:
“老太太,你可得多体谅小子我呀,你不看金面也得看佛面,就算你连佛面也不屑一顾,可是小子如今这背的…”
他反手指着背上,又道:
“小子我背上可是背的一尊如假包换的‘金菩萨’呀!”
他此言一出,老太太并未太吃惊,倒是一旁严阵以待的关浩与姬玉人二人,俱都面⾊一粟,关浩⾼声吼道:
“好小子,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尊‘金菩萨’,快说!”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洛阳城有个司徒壮,他老小子是个老贪官,收了老金矿村北山凹一个叫关金的这尊‘金菩萨’,偏就被我水大叔遇上,认出这是墨云谷的东西,八成被那个叫关金的狗东西盗去送人,所以命我把东西再收回来,我这就是回墨云谷交差的,怎么的,你二位认不认识那个叫关金的人?”
关浩一听,心中琢磨,今曰实实非要收拾这小子不可,绝不能放他走。
心念陡生,遂对老太太道:
“千万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天快降雪,老奶奶,我们合力做了这小子吧!”
姬玉人也在马上道:
“师娘,你老就别听他罗嗦了,快动手吧!”
老太婆一顿拐杖,冷喝道:
“我不管什么‘金菩萨’,先试试你小子的能耐再说。”
她双手把个拐杖竖在⾝前,缓步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一跃落马,狮目一瞪“阎王梭”已托在右掌上旋动不已…
那银如极光的冷芒,闪耀的不是“阎王梭”本⾝的锐利,而是代表着太多的无奈与人间沧桑。
老太太突然全⾝一震,双目已见泪光的道:
“老⾝似乎又见到当年我丈夫的模样,不错,他就是你这般模样,那势姿,衣着,与气质,无一不像,行云还真的在塑造你呢,诚意的造就你了。”
金小山道:
“老太太,你要是就此罢手,我十分诚心的趴在地上向你老叩三个响头。”
不料老太婆一声沉昑,道:
“且过几招吧!”
她的话声仍在空中飘荡,人已幽灵一现的到了金小山面前,只见她拐杖纵横敲打中,⾝法疾旋如飞地陀螺,金小山并未打出“阎王梭”他拧⾝踩步“阎王梭”拨挡在重逾千钧的拐杖下,一连躲过六杖,突然一个跟斗前翻,半空中大喝一声:
“野龙爪!”
只见老太婆突然竖起拐杖在⾝前,⾝子一偏,而金小山的“阎王梭”未碰上拐杖又疾收回。
老太婆见“阎王梭”只差半寸指就打中拐杖,却突然中途收回,已知金小山心存仁厚,不欲冒犯长者,心中暗暗称许不已!
金小山双脚落地又起“阎王梭”二次出手,且又厉声喝叫道:
“天外星!”
这是“阎王梭”第二杀招,喝声中,只见老太婆一个旋⾝游动中,手中拐杖横举⾝前。
只是她刚横之间“阎王梭”已被金小山又收在掌中。
紧接着,一个跟斗,金小山极为潇洒的落在马背上。
老太婆收起拐杖,呆立在地上,道:
“你跟水行云学艺几年?”
金小山道:
“四年冒头了吧。”
轻摇着头,老太婆道:
“看不出你还是个天才小子,因为你真的已得到‘阎王梭’的精髓,怪不得十分笃定。”
一旁的关浩早吼叫道:
“老奶奶,我们六人联手,必能收拾这小子。”
姬玉人也道:
“师娘,师父过世早,你老可得替玉人做主呀!”
金小山冷冷长笑一声,道:
“老太太年纪大了,可千万别受人愚弄迷惑,这姓关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老金矿村上山凹的关金兄弟,而且他也有个山庄,叫五月花庄,但不知在哪处深山里,不一定家中已有几个老婆了呢,老太太,你可知这关浩的外号?”
老太婆一怔,回头望向关浩。
金小山早又道:
“他就是江湖上人称‘人面狼’的家伙呀!”
关浩大怒骂道:
“小子,你胡说八道!”
金小山道:
“谁要是胡说八道,谁就是金沙河里爬出水面的乌⻳大八王,我问你,有个叫关宏⾊的你可知道?”
关浩一愣,回头望望姬玉人,厉声道:
“关宏⾊是老夫唯一的儿子,怎么样?”
金小山哈哈一笑,道:
“他在山里可是有间玩弄女人的小别墅吧!”
关浩怒道:
“简直在放庇!”
金小山一笑,道:
“所不幸的是…”
关浩吃惊的道:
“怎么了?”
金小山双肩一耸,道:
“你回去五月花庄自然就明白了。”
一句话听得关浩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