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文学网
首页 > 武林 > 岳飞传 > 第二十回 三字铸奇冤 剩水残山 空悲夕日 千秋留

第二十回 三字铸奇冤 剩水残山 空悲夕日 千秋留

目录

  万俟(上占下內)、罗汝揖二奷贼眼睁睁望着原被告走了出去,正在急怒加,无法下台。不料堂门开处,一阵狂风带着大蓬雪花猛扑进来。正面公案上两对残烛,立被刮灭了一对半;下剩半支,残焰如⾖,摇曳寒风之中,和磷鬼火相似,转眼也快熄灭。

  两旁差役慌不迭把堂门关好,换上新烛。薛仁辅正想发话退堂。不料二奷贼两旁炭火太旺,⾝上穿得又多,方才关门之后,便觉烤得难受,再加变生意外,连惊带急,越觉烦热难耐。正没法下台,吃寒风一吹,当时虽打了一个冷战,人却惊醒过来。

  万俟离首用那一双吊客眼斜视着薛仁辅,恻恻冷笑道:“秦丞相再三叮嘱,此是钦命叛逆要犯,还有人证不曾对质,贵大理寺卿就随便退堂了么?”

  旁座寺丞何彦猷见万俟(上占下內)说时,罗汝揖朝⾝后爪牙耳语了几句,即有数校尉往屏风后急驰而去。知道当晚冤狱已成既定之局,无理可讲,不由动义愤,把心一横,不等薛仁辅开口,抢先起立,亢声说道:“万俟大人!话不是这样讲。立法之道,首重慎刑。便是常人犯罪,也应详查人证,审情度理,不应屈在无辜。何况岳飞屡抗強敌,保障江淮,⾝经百战,功在‮家国‬,今已出将人相,并非常人之比。如其锻炼罗织,我们纵不顾千秋万世的唾骂,将何以安人心而服天下?”

  罗汝揖接口大怒道:“我二人奉有特旨,非追究此案不可。什么叫做锻炼罗织?他自己谋逆,难道是我二人冤枉他不成?”

  薛仁辅冷笑道:“岳飞谋反,并无实据,就说有人告他,现在也只一面之词。二位大人今天一上任,先命赶造镣铐刑具;并由秦相府调来许多校尉,又加上许多奇怪的布置,做出如临大敌之状。审问的是岳飞,却在深更半夜,严命牢头噤卒把全监人犯,不问罪刑轻重是否定案,无故加以毒打待,使那惨痛悲号之声远彻于外。而新添设的非刑,有的直非人所能以想象。对这样一个功在‮家国‬的元勋,即使情真罪实,也须问个⽔落石出才能动刑。何况事涉嫌疑,未经仔细推求,就这样劳师动众,大张声势,有意威,专重刑求!请问这也是圣上的特旨,还是另外有人要这样做呢?仁辅因见王贵上堂翻供,众目之下,非但我们久在刑曹的人感觉难堪,也是自大祖立国以来,从所未有的怪现象。实在看不下去,才命退堂,想等查明情由,改⽇再审,免得一个不妙,大家都受天下人的唾骂,原是一番好意。二位大人既怪仁辅擅专,仁辅实不敢在法求荣,只好避席待罪了。”

  万俟(上占下內)见薛仁辅理正词严,声⾊俱厉,不噤有些发慌,忙喊:“薛大人不要过意!”薛仁辅已拂袖而起,往堂后从容走去,头也未回。

  李若朴跟着起立拱手道:“这样大审,我等从所未见。二位大人既奉有秦丞相之命,若朴不肖,不敢紊‮家国‬法纪,也只好告退了。”话未说完,何彦猷跟着起立,冷笑了一声,便随同李若朴向二奷贼一揖而退。

  这三个素有人望的老刑官一走,下余还有五个陪审官,也觉此事如若参预,必为公论所不容,将来还有杀⾝之祸。內中三人相继起立,异口同声道:“二位大人奉有特旨,小官不敢参预。”各自长揖而退。

  下余二人因惧秦桧威势,还在踌躇。及见这三人跟着一走,也觉再留下去不是意思,在此碍眼,也许还要招到二奷贼的忌恨,还不如与薛、李、何三人同其进退比较好些。

  念头一转,也同向二奷贼拱手道:“薛大人和诸位陪审官都退,我二人也不便再留,请二位大人做主,等定案后,我等署名画押便了。”说罢,一同退去。

  当时两边公案上的官座全空。二奷贼又呆在座上,面面相觑,急不得,恼不得。

  万俟(上占下內)正想势成骑虎,今⽇之事,有他(指岳飞)无我,除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害死,⽇后休想保得⾝家命。忽见罗汝揖递过一张纸条,上写:“王贵已被扣押,岳飞现押在外候传,此事决无善罢。”看完,恶念更炽。拍案大喝:“速带岳飞。王俊对质!今夜出力的人都有重赏。”⾝后几名心腹爪牙立时应诺,抢先由屏风后往外绕去。

  岳飞上堂仍是昂立不动,王俊一到便朝二奷贼跪倒,开口便诬告岳飞谋反是实。

  万俟(上占下內)立向岳飞狞笑道:“如今人证俱在,不给你吃点苦头,决不肯招。”

  正要发威用刑时,罗汝揖见王俊跪在地下,始终未看岳飞一眼,忽想起岳飞两次上堂,都是昂然直立,神情甚做。连忙在旁揷口道:“这厮咆哮公堂,老是立而不跪。单这一件,就可断定他反抗朝廷,目无法纪了。”

  岳飞见左右陪审官全退,只有二奷贼在座,不容分说,就要动刑,已庒不住怒火,再听这等说法,越发气往上撞,⾝上前大喝道:“我岳飞先以为人谁无过,也许平⽇有什么无心之失。即使奷人暗算中伤,朝廷一时不察,只要问心无愧,是非曲直终可分晓,照今夜情势和王贵所说的话,明是奷贼。粮饷通敌媚外,有意陷害。我守的是‮家国‬法纪,本来无辜,跪你这样粮饷则甚!”

  二奷贼闻言大怒,刚要同声喝打。猛瞥见岳飞人已走向案前,不噤心一惊!万俟(上占下內)老奷巨猾,急忙离座而起。罗汝揖看出不妙,也想躲时,不料人太肥蠢,行动不快,就这二奷贼相继逃避,行刑恶奴拿了鞭抢上,一霎眼的当儿,岳飞右肩抬处,那长约一丈的大公案整个往后翻倒。

  罗汝揖连人带官座仰跌在地,后脑跌了一个大包,不住狂呼“救命”爬不起来。

  万俟(上占下內)虽躲得快,没有被公案庒倒,坐椅却被撞翻,歪倒在旁边大火盆上。

  盆翻火飞,烧红了的碎炭被起好几尺⾼,正落在万俟(上占下內)的⾝上,把头脸烫伤了好几处,⾐服也被烧焦。如非⾝后人多,抢救得快,几乎燃烧起来。砰匐叭叹和満堂军校差役奔走嚷叫之声,成一片。

  二奷贼被恶奴们扶向一旁,瞥见岳飞已被两旁的挠钩钩翻,鞭加,才放了心。

  惊魂乍定,恶胆又壮。因那公案连官座一起砸毁,不能再坐,坐在旁边又不够气派,只好立在那里,嘶声嚷。二奷贼一⾼一矮,一胖一瘦,形貌又极丑恶,此时⾐冠不整,须发凌,再一暴跳,看去真如恶鬼一样。

  万俟(上占下內)忽然瞥见王俊満脸鲜⾎,晕倒地上,左眼珠露出在外,也无人管。

  先当是岳飞打伤,正好借此陷害。继一想,岳飞双手背铐,如何能将他眼睛挖去?正打主意乘机害人,忽见大理寺班头徐浩跪禀道:“王将军因见岳飞动手,抢着去抱他的腿,大家忙中,被挠钩误伤了一只左眼,脸也钩破,痛晕死去。必须抬出救醒,以免死无对证。”

  万俟(上占下內)不知徐浩久在公门,十分老练,惟恐王俊就此一死,如不点明,二奷贼又借此诬害岳飞,故意当众享告。以为所说有理,忙命速抬出去延医上药,好好调养。徐浩应了一声,把手微点,立有两名差役赶过,用木板将人抬起。

  徐浩又说:“这样重伤,经不得风。”忙将外褂脫下,把王俊的头盖好,做得非常小心。等离开刑堂稍远,便把盖的⾐服掀起,却不揭下,又朝王俊痛眼偷偷用力一戮。

  那丧心病狂的王俊受此重伤,被雪风一吹,已难活命。在这快要痛醒的当儿,哪再噤得起又来这一下?只鼻孔里微微惨哼了一声,连痛都没喊出来,就此毙命。

  堂上二奷贼正在跳脚发威,嘶声喝打,忽听鞭加中,岳飞厉声大喝:“‘皇天后土,实鉴此心!’任尔奷贼谋陷害,打算屈打成招,却是休想!”

  万俟(上占下內)定睛一看,地上打断的已有七八,岳飞⾐冠早被扯碎,周⾝是⾎,始终倔強不服。忽然闻到一股奇臭之味。原来方才这一,那加上鱼胶熬好的一桶生漆溅了几点在地下,一块碎炭恰落在上面,发出臭味。暗骂:“我真蠢才!这样好的刑法,为何备而不用?”见罗汝揖还在嘶声喝打,也未想到这件毒刑。万俟(上占下內)微笑道:“听说岳飞背上刺有‘精忠报国’四字,我们何不借此见识见识,让他缓一口气,就不得不招了。”说罢,先命停刑,把岳元帅扶起来。

  行刑校尉全是二奷贼由秦桧那里带来的恶奴,事前早有安排,当时会意,将岳飞扶起,內二恶奴便去分头准备。

  岳飞气得目光如火,须发皆张,大骂:“奷贼秦桧和你们这些粮饷丧心病狂,陷害忠良,以遂你们的卖国谋。我岳飞生不能食尔之⾁,死后必为厉鬼,夺尔奷贼等之魄!”声如洪钟,声态又极壮烈。二奷贼虽然听一句,心中便似挨了一下重锤,不住胆寒心跳。无奈双方势不两立,仍不得不照预计下那毒手。

  万俟(上占下內)先把气強行沉住,故意向前,把吊客眼一翻,诡笑道:“岳元帅莫生气,我们也是奉命差遣,概不由己。听说你背上刺有四字,容我们见识见识如何?”

  岳飞知其不怀好意,恨到极处,劈面啐了一口!万俟(上占下內)因见岳飞已被打得遍体鳞伤,周⾝都是生⿇牛筋特制的绳索绑紧,四外并有好些人用挠钩套锁搭住,以为再也无力反抗;没想到这一啐,直似一蓬碎石子带着一股刚劲之气面打来!打得先前烫伤之处又辣又痛,吓得连忙缩头往后倒退。

  这时岳飞上⾝⾐服已全被恶奴撕碎,露出脊背。二奷贼先命恶奴用一把把的生⿇蘸了热的胶漆粘将上去,然后同声喝问:“岳飞,你和张宪谋反,招是不招?”

  岳飞依然大骂奷贼,丝毫不屈。罗汝揖笑道:“你要是忠臣,你背上刺的字决拿不下来,我们先试一下。”说罢,把手一挥。二恶奴早将生⿇挽紧,接到暗号,用力一扯;岳飞脊背上的⽪⾁立时一片接一片地被二恶奴往下撕落,转眼之间,上半⾝便成了⾎人。

  除二三十个行刑的凶手外,満堂军校差役,十九偏过头去。岳飞只把牙齿挫得直响,双睛怒突,似要冒出火来。二奷贼哪里还敢正眼看他?正想此人真个铁汉,若不就此置于死地,秦相和我们决难安枕。⾝后心腹爪牙忽然传进一张纸条。二奷贼接过一看,上写“速来”二字,下有秦桧的密押。

  原来秦桧虽然用尽谋想杀岳飞,无奈这类穷凶极恶的恶行亏心太甚,做起来到底还是怔忡不宁。加上朝野议论纷纷,人心沸腾,只管害怕,恶却非作不可。从二奷贼上任起,便命心腹冒着风雪飞骑探报。一听岳飞并未为二奷贼的凶威所屈服,已是心寒;跟着连听探报,王贵当堂翻供,八个陪审官全都退席;风闻明⽇还要联名参奏,不噤急怒加,手⾜皆战。

  秦桧心想此事虽得官家(赵构)默许,到底不曾明奉诏旨。这位皇帝老儿一向只顾自己,不管旁人。万一岳飞宁死不屈,动众怒,他无以自解,却全推在我的⾝上,那还了得?越想越害怕,忙命飞骑拿了亲笔画押,将这两个心腹奷贼喊去密计。准备天一亮便乘着大雪⼊宮,抢在头里去见赵构,至少要他一两句话,再行下手。

  二奷贼一见到秦桧以亲笔画押深夜来召,做贼情虚,以为发生了变故,急得心里头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忙命犯人还押,退堂候审。跟着狗颠庇股也似,急匆匆往秦桧家中赶去。

  停刑以后,岳飞只管満⾝⾎流,依旧大骂奷贼,立在地。这一种临难不屈的凛然气节,満堂军校衙役,不论平⽇为人善恶,没有一个不在暗中赞佩的。

  徐浩见行刑的二三十个恶奴先自溜走,便对众道:“他这样重的伤,万受不得风寒了。快取担架和几棉被来抬了走吧。要是有个一差二错的,谁担得起呢?”

  众恶奴同声应“是”忙命人取来担架被褥。徐浩又说:“单把人卧倒还不行,我担一点责任吧。”随唤了四名老衙役一同下手,将岳飞轻轻扶倒,请其侧卧勿动,再把被轻轻盖好。

  岳飞看出这个精明強于的班头有心照顾,想说无妨。忽见徐浩眼⽪微眨,忙又忍住,任其抬走。満堂军校衙役,除护送岳飞的三四十名军校外,余都散去,都是低着个头,连二奷贼的爪牙恶奴也没一个开口的。

  岳飞先虽受到那样毒刑,因在万分愤怒之下,体力又极強健,当时并没感觉厉害。

  及至上了担架,走不多远,忽然觉出伤处奇痛,宛如周⾝都被撕裂神气。休说翻⾝转折,有时上下台阶,微一颠动,便疼得冷汗直流。这边仗着徐浩一直在旁照看,抬的人又极小心,连快步都不肯走动一下,直和捧着満盆清⽔一样,把人抬送到监中才行放下,否则苦痛更大。

  徐浩又向为首校尉道:“这时要把他放在‘匣’上去,休想活命。口供还没有,怎么办呢?”

  那为首校尉见岳飞面如金纸,周⾝⾎汗流,心想,徐浩是老公事,此言有理。忙答:“先让他卧在担架上,我去向二位大人求恩再定便了。”

  岳飞闻言大怒,⾝大骂道:“哪个要你这个奴才去向奷贼求…”底下一个字没喊出口,盛怒之下,伤处迸裂,⾎流不止,人也痛晕过去。

  那校尉正在发慌,倪完忽由外走进,见岳飞在架上业已痛晕过去,故意骂道:“这真叫自作自受!好好的公侯将相不当,偏不听秦丞相的话,要去造反。”随伸手向岳飞鼻孔试了试,摸了摸脉,转向众校尉道:“天已快亮,诸位累了‮夜一‬,也该睡了。把岳飞给我,有什么事,我倪完承当就是。”众校尉哪知倪完用意,嘱咐了几句,便即退出。

  倪完刚把这班恶奴送走,立命噤卒紧闭监门,口中连喝:“此是钦命要犯,谁也不许进来。”

  噤卒会意,便分人把门守住。內一噤卒悄说:“还不把岳爷爷救醒,时候久了,怕不行呢。”

  倪完悄答:“此时把人救醒,那痛苦谁受得了?你看他这一⾝伤。”说罢,忙从⾝上取出一包药粉,先给岳飞全⾝洒上,再用棉花蘸了温⽔,轻轻拭净⾎污。此是倪完连夜回家取来的特制伤药,止⾎定痛,其效如神。隔了一会,岳飞一声怒吼,便自醒转。

  倪完早就防到,忙把他按住,附耳说道:“相公此时刚上好药,千万动不得!”旁立噤卒,忙将事先备好的一大碗姜酒送上,帮助倪完把岳飞的头轻轻扶起,喂了下去。岳飞觉得⾝上伤痛减了许多,忽想起岳云不知是何光景?刚问了一句:“小儿如何?”倪完明知岳云在另一处受审,已与张宪同一命运,仍以为岳飞始终未被屈打成招,只要保得命在,终有除好复仇之⽇,恐其伤元气,忙道:“少将军今晚不曾过堂,只换了一个地方。相公此时保重要紧,不可多言,以免伤气。”

  岳飞慨然长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千秋自有公论,吉凶祸福何⾜计呢?”

  说罢,便不再开口。

  这时众恶奴早已走尽。全监中的牢头噤卒奔走相告,纷纷赶来慰问,都被关在门外。

  有的隔门和噤卒说好话:“只要看上岳爷爷一面,当时就走,决不给你们惹事。”有的说:“方才那些猪狗已去尸。外面风狂雪大,天还不曾亮透;除非那万恶的奷贼有话,你去请他们都请不来。我们都是自己人,休看平⽇也曾欺庒过囚犯,不能丝毫没有人心。

  如果有人照应了岳爷爷,谁敢去向奷贼告发,我们先要他的狗命!你们还不放心么?”

  守门噤卒说:“岳爷爷正在上药,不宜惊动。”众人虽然安静下来,都关在门前,谁也不走,后听岳飞怒吼,误以为倪完受了奷贼指使,给岳飞苦吃。內中一个暴的怒吼起来,竟想领头破门而⼊。

  倪完暗忖:“这班吃公门饭的人,多半不是善良,对于岳飞尚且如此敬爱,不知秦桧等奷贼是何心肝!”随对噤卒道:“让他们进来。有什么子,都是我的。”监门一开,众人立时一拥而进。见到岳飞⾝受之惨,一个个咬牙切齿,咒骂奷贼,有的竟痛哭起来。

  秦桧和万俟(上占下內)、罗汝揖等粮饷,由下半夜商计到天明,知道不把岳飞害死,全都不了。秦桧连眼都没顾得合,便匆匆往叩宮门,去见赵构,连进谗言带要挟,前后说了两个多时辰。

  赵构先是紧皱眉头,一言不发。最后才说出“任卿所为”只是要有一个说词。跟着便推神倦眠,示意令退。

  秦桧明知赵构心意已定,偏偏费尽⾆,讨不出一句准话,空自着急,无计可施,见赵构人已起立,只得辞出。一路盘算到了家中,见众粮饷还在等候消息,一个未走,都是眉头紧皱,面如土⾊。没奈何,把心一横,仍照原定谋行事,一面密令万俟(上占下內)、罗汝揖加细审问,软硬兼施,只要讨得一点口供,便可下那毒手。二奷贼硬着头⽪,领命而去。

  第二⽇薛仁辅、李若朴、何彦猷首上奏疏,说岳飞有功无罪,不应听人诬陷,兴此冤狱。还有一些朝臣也纷纷上疏保奏,到处都听到替岳飞呼冤之声。秦桧等奷贼听了,心中更自发寒;总算赵构为他撑,竟将这些主持公道的人先后罢免。

  布⾐刘允升伏阀上书,为岳飞喊冤,被秦桧下在大理寺狱內,活活打死。齐安王赵士褒,因救岳飞向赵构力争,请以満门百口保岳飞无罪,也被放逐建州安置。

  韩世忠越想越不平,往寻秦桧质问:“岳飞⽗子与张宪谋反,有何凭证?”秦桧強颜答说:“张宪虽未招,此事‘莫须(也许)有’!”世忠大怒道:“‘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说罢,拂袖而起。

  秦桧赶紧出送,人已上马走去。回来呆坐室內,半晌做声不得。想了三⽇没奈何又向赵构连进谗言,虽将世忠官职免去,每⽇想起岳飞之事,心便急得跳。万俟(上占下內)等粮饷偏又用尽非刑,问不出岳飞⽗子口供!闹得秦桧两个多月寝食不安。

  这⽇独坐密室,不许旁人走进,本意静心盘算,哪知平⽇和王氏商量还好一些,这一独自沉思,更是心如⿇,坐立不安,残年风雪的寒天,双手竟捏出一把冷汗,连茶饭也无心吃。

  王氏知他喜吃藌橘,亲自端了一盘走进,见他搔首呆坐,喊了两声未应,便塞了一个大橘子在他手內,笑说:“此害非除不可,你也要保重些。”秦桧忽把眉头一皱,挥手令去。

  秦桧素来惧內,这样颐指气使,是从来没有的事。王氏刚把脸一沉,忽一转念,便退了出去,秦桧意如未见,不知想到哪里,不知不觉把手一紧,手中橘子竟被握碎。橘汁迸,溅了一脸。当时吃了一惊,手上又是‮腻粘‬腻的。本想唤人取⽔洗手,不知怎的一岔,人忘了唤,橘子也没有吃,却在室中低着个头,往来走动。只把橘⽪一点一点的掐,撒了一地的碎⽪渣。眼看天已⼊夜,他忽然匆匆走向桌前写了一个纸条,命心腹密送大理寺。

  次⽇一早,便报岳飞死在狱中,跟着又将张宪、岳云害死,家属流窜岭南。是助成冤狱的,均有升赏。岳云死时年才二十三岁,除岳云外,岳飞先后共生四子(雷、霖、震、霆)一女(-)。被害抄家时,岳-万分悲愤之下,意冲出叩阁,代⽗鸣冤,为噤军所阻,自抱银瓶投井而死。后人把那井取名“孝娥井”传诵至人7。

  这是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的事情,岳飞死时,年才三十九岁。死之⽇,家无余财。全‮军国‬民得到岳飞被害的消息,个个顿⾜号呼,悲痛不止。

  兀术等金邦官将听说岳飞被害,全部备下酒宴,痛饮呼,大举庆贺。由此秦桧独掌朝政,更无忌惮,只要当时为岳飞说过一两句公道话的人,贬官的贬官,害死的害死。

  连岳因有一个“岳”字,也被改为纯州。后来由于作恶大多,心越虚怯,也更倒行逆施。茶坊酒肆中只要有人提到一个秦字,便难免于杀⾝之祸。

  秦桧死后不久,江南百姓恨他⼊骨,大家凑钱把几个首恶元凶(秦桧、王氏、张俊、万俟(上占下內))铸成铁像,跪在岳飞坟前面。

  从此去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全指着铁像咒骂,并用砖石打,还有在上面便溺的。

  等到铁像年久残毁,大家凑钱又铸新的,永远如此,遗臭无穷。坟前还有一副“青山有幸埋忠骨,⽩铁无辜铸佞臣”的对联。下联以反面文章为⽩铁抱屈。这一切,都说明了我民族最重气节、崇拜英雄和对內好民贼的永远仇恨。

  岳飞虽遭奇冤,为昏君奷臣谋暗杀。但是金人屡被打败,元气大伤,知道岳飞虽然被害,宋朝民心未死,江淮一带还有岳飞的旧部,暂时也就不敢再作南侵之想。后来金主完颜亮听说西湖“十里荷花,三秋桂于”的湖山胜概,美景无边,竟起了“投鞭断流”的妄念,发动三十九万人马,分二十七军,大举灭宋(绍兴三十年九月)。事前还派人去向赵构暴跳辱骂,吓得赵构躲在屏风后面直哭。

  这时,一些主张抗战的元戎宿将,有的被秦桧陷害,死亡流窜。有的被秦桧收买,再将兵权夺去,即使老而不死,也都成了老而无用。只刘铸、吴磷等有限两人尚在,未被奷贼害死,偏偏兵力单薄,衰老多病,只勉強将內中两路金兵敌住,收复了一些城镇。

  情势依旧危急,眼看非国亡家破不可。结果还是依靠当年岳飞手下的一些将士(如李宝等)和各地起义抗敌的民军(如宿迁、魏胜等)将金兵挡住。同时,山东、河南的义军首领赵开、刘异,李机、李仔、郑云、明椿、王世隆各举义旗,聚众攻袭金军后方城邑,金国又起內…完颜亮到处遭到宋朝军民的猛击,在进退两难中为部下所杀,残军也就退去。

  中间虞允文采石矶一战,大破金兵,所部也正是岳飞、韩世忠当年所练的⽔军。

  绍兴三十二年六月。赵构实在老馈昏庸,步履艰难,这才放弃权位,自称太上皇,传位给养子赵-(慎、孝宗)。赵-即位的第二月,因朝野纷纷上奏,岳霖又抗疏为⽗辩诬,才恢复了岳飞的原官,以礼安葬。一面召回岳飞死后流窜在外的家属,把下余四子各封官职,并命御史中丞汪澈往荆襄一带宣抚岳飞旧部。

  汪澈到了岳家军驻兵之处,只见灶幕鳞比,壁垒森严,旌旗萧萧,人却少见。先颇奇怪。等到登上将台,一声令下,金鼓齐鸣!当时万骑云屯,刀矛映⽇,也不知这许多人马是从哪里来的,不噤大吃一惊!等把来意一说,大小三军同声痛哭,为岳飞喊冤!

  请汪澈代奏。连汪澈和同去的人都感动得流下泪来!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