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骷髅迷魂阵
上集说到红⾐帮主、⻩⾐帮主、一鸣和沙丽乌,一直打到夜晚,仍席地而坐,拼命在争夺铁箱。
忽然来了一人,哈哈大笑道:“铁箱內究为何物?你们难道不怕⽩劳心⾎,冤枉拼命吗?”
来人是谁?
大家早已看清是老癫丐嘻笑而至。
对呀!铁箱內究是何物呢?
皇帝把铁箱放在“⽟蟹石”上的铁柱內,用来镇琊破⽳,自然是宝物,大家亦确定是宝物。
也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呢?
事隔不知若⼲年,究竟有用还是无用?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老癫丐这么一叫,四人豁然停手“扑通”一声,铁箱掉在地上,翻了两个滚,又摆在场子中间。
孤零零的,好像成了废铁一样,显得那么无依无靠,可怜兮兮的样子。
某件东西是不是“宝”?只要有人把它当“宝”才是“宝”!
刚才大家都在狂争猛抢,如今大家只有一个想法:“把它打开来看看!”
最急的是红⾐帮主。他迈步向前,举掌就劈。
“哗啦”一声,铁箱开启,红⾐帮主瞪目一视,只气得“啪”的一⾜,铁箱一翻,滚出一物,众皆哑然。
大家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豁着命拼了半天,原来里面装的是一个铜铃。
红⾐帮主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掉头如飞而去,眨眼就消失在夜⾊里。
⻩⾐帮主气得一提⾜,跨前两大步,拾起铜铃,摇了几摇,连响亦不响,用力掷在地上,一连几个倒翻连环纵,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一鸣看看沙丽乌,很为起先“拱手相让,愿助一臂”的那些话,感到尴尬。
老癫丐倒顶会打圆场,他一边嘻嘻哈哈地,一面上前道:“‘鹤蚌相争,渔人得利。’你们都不要我要,这玩意儿,我老叫化沿门求乞倒用得着。”
他边说边将铜铃放回铁箱,关好箱盖,往腋下一夹,回头拉紧一鸣的手道:“走!”
一鸣看看沙丽乌,是歉意?是留连?是…这份心意,只有他俩懂得。
一鸣终于同癫丐奔出弥勒城,一鸣不噤问道:“前辈,你的⽑驴呢?”
老癫丐一本正经地道:“⽑驴一向踱方步惯了,最近我老是快来快去,它固执不⼲,这一次我把它放在诏山,冷落它一阵子,就好了!”
老癫丐又恢复了他谈话机锋,两人在夜⾊苍茫中,说说笑笑,越跑越快,一鸣不噤问道:“前辈!我们往何处去?”
老癫丐道:“你的小媳妇呢?”
一鸣道:“你是说莉娘?”
老癫丐喝叱道:“你不是分头去找她吗?”
一鸣嗫嚅道:“我在砚山一个古洞中找到了她。”
老癫丐道:“人呢?”
一鸣眼眶一热,泪⽔充満了眼圈,声音有点呜咽地道:“她在戾狼⾕要杀我,后来她跑了!”
老癫丐奇怪道:“她为何要杀你?”
一鸣道:“不知道。”
“后来呢?”
“后来我追到弥勒城,又遇见她。”
“你小俩口子好了没有?”
“她又要杀我。”
“嗯?”
“她打不赢,又哭着跑掉了!”
老癫丐一边跑,时而停下来看看,一鸣不在意,亦没有了主意,只是跟着癫丐跑。最后,老癫丐似乎亦无话可说,嘴里只是自言自语地道:“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癫丐默然,一鸣也默然,在默然中,二人跑了半夜。
朗空晴夜,半夜跑下来,一鸣一脑子的悲离合,渐渐又平静下来,他才发觉,越跑越荒凉,这条路是从来没有到过的。
老癫丐每停下来看一次,就要转一次方向,转得一鸣晕头转向,不知东西。
一鸣这才注意了,原来老癫丐是在看一种记号。
荒野黑夜,寂无人踪,是何人在这沿途留下这些记号呢?由这些记号的指引,他们眨眼间已进⼊了一个狰狞恐怖,巨古嶙峋的荒山,一鸣实在惊奇得不能缄口不言。
一鸣道:“前辈,我们究往何处?你还没有告诉我。”
老癫丐亦显得既惊讶,又焦虑,摇头摇道:“不知道。”
一鸣不由地有点生气,心忖:“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明明是有安排,领着我跑,偏偏卖关子说不知道。”
天已经微微见亮,山越来越⾼,越来越大,越来越荒凉,一鸣停止⾝形,生气道:“你不说我不走了!”-
鸣几天来亦实在太累了,急需要休息,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盘膝而坐,硬是不走的样子。
老癫丐在附近找了很久,找来找去,似乎找不到记号,亦感到茫然不知所措,走回大石,把铁箱往大石上一摆,坐了下来,取下头上的斗笠,无可奈何地道:“小老弟!我老癫丐除了有点疯疯癫癫以外,绝对不会不诚实,我实在不知道。”
老癫丐既真的不知道,一鸣跑着亦没有意思,⼲脆眼睛一闭,就运功调息起来。
癫丐知道一鸣需要休息,他本来有话,亦不想讲下去了,他童心未退,打开铁箱,拿出铜铃把玩,他反复检视,他又从箱底捡出一⻩绢,歪着头看了又看,一会儿又把铜铃拿在手中,数了又数。
突然,他⾼兴得跳起来,鼓着掌唱道:“不得了!不得了!江湖出现了一件大事情,摄魂铃,出了世…”
倏然,天火从空而降,铃、绢没有了,大石上仅剩下一口空铁箱。
老癫丐蹬⾜叫道:“宝贝被窃了!宝贝失落了!”
在癫丐鼓掌而歌时,一鸣早巳睁开眼睛,他明明看见红⾐帮主将铃、绢盗去,一鸣只当是无用之物,所以瞪着眼一动也不动。
老癫丐一看一鸣瞪着眼,丝毫不着急的样子,跃⾝上石,指着一鸣的鼻子叫道:“宝贝失落了,你知不知道?”
一鸣以为老癫丐又在开玩笑,笑嘻嘻地道:“什么宝贝?”
老癫丐急得直跳道:“摄魂铃呀!”
一鸣几乎噴笑出声,故意发问道:“什么摄魂铃呀?”
老癫丐戴上斗笠,拿起铁箱,指着铁箱道:“就是这铁箱內装的铜铃呀!”
一鸣微笑不语。
老癫丐扑前就把一鸣抓住,道:“走,追!”
一鸣稳如泰山,未动分毫,摇头摇道:“那是你沿街求乞的家伙,要追你追,我不去。”
老癫丐放松手,一副急得面红耳⾚,无可奈何的样子,一只手抱着铁箱,一只手摸摸斗笠,时而又摸摸背上的铁锅草席,老嘴颤动,不知从何说起。
一鸣又问道:“你为何领我跑来此处?”
癫丐低头晃脑道:“你真的不关心摄魂铃?”
“破铜烂铁,我为什么要关心它?”
“那是不得了的宝物呀?”
“有什么不得了?”
老癫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如果那铃子被红⾐帮主得去,一百个…不,一千个,一万个神龙七绝令主都将不是他的对手。”
老癫丐把铁箱往地上一放,坐在铁箱上,整整⾜上的多耳⿇鞋,伸长脖子,⽩沫横飞地望着一鸣道:“老弟!我老叫化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鸣一看真不是开玩笑,忙收敛笑容说道:“前辈请慢慢说吧!”
老癫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你要我先说哪个问题?”
一鸣冷笑笑道:“悉听尊便。”
老癫丐着急道:“你这一说我没有主意了,真不知从何说起,还是你说先说那样吧…”
一鸣笑道:“先说摄魂铃好了。”
老癫丐急急忙忙地道:“若⼲天以前,我同胡丽娘、多九公,还有丑婆子,出得蔷薇上院,当时有个天竺来的圣僧,丑婆子就去了蔷薇上院,他一只摄——摄——摄…”
一鸣急忙止住他道:“前辈你说什么?不要急,慢慢道来!”
老癫丐摇头摇道:“人老了,就免不了颠三倒四的,这两件事情在我心里一挤,我就胡说八道,不知该先说什么好。”
一鸣道:“不是先说摄魂铃吗?”
癫丐道:“说的是呀!可是我嘴吧就是不听指挥,东说一句,西说一句,连我也听不懂。”
说完,癫丐又恢复了游戏三昧的态度,一阵破锣似地哈哈大笑。
一鸣知道他心情一轻松,就会说得头头是道,等他哈哈打完,一鸣才用一副催促的眼⾊看看他。
癫丐重重地咳了两声,这才有板有眼地说道:“我老叫化亦不知道得太清楚,在几百年以前,当时亦是帮派林立,琊教百出,皇帝爷喜的是天下太平,骄奢逸,从天竺求来圣僧,他凭一只摄魂铃,群魔闻之,轻者废去武功,重者失魂丧命,后来听说这圣僧坐化中原,大概皇帝爷听这葬⾝‘⽟蟹⽳’后代必出反王,故又将这圣僧遗下的摄魂铃,作为镇⽳之用。”
一鸣听癫丐讲得头头是道,不噤疑问道:“前辈为何知道是摄魂铃?”
老癫丐道:“这摄魂铃是千年佛前风磨铜所铸,上面刻有九龙十凤,雕镂精美,栩栩如生,刚才我数了数十遍,反复观摩,决非凡物,而且另外一张⻩绢上,写有‘宮商角徵羽’的铃谱,所以我敢断定决是摄魂铃无疑。”
一鸣诧异道:“那为什么摇不响呢?”
老癫丐嗫嚅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一鸣又问道:“红⾐帮主起先为何弃而不要,现在又抢盗而去呢?”
老癫丐想了一想,道:“他起先在夜晚,可能没有认出,如今他暗暗跟踪,听我无意中叫出摄魂铃,因此趁机盗去。”
一鸣沉昑道:“这东西已经摇不响,可能年深月久,已经失去效用,他拿去又有何用!又何必着急呢?”
老癫丐长叹一声道:“如果有用,则江湖多事,武林遭殃,任何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经老癫丐这么一说,一鸣对摄魂铃本无贪得之念,但为了武林幸福,不免对自己的大意失荆州,亦暗自后悔。
一鸣道:“还有一个问题呢?”
老癫丐仍唏嘘叹惜不止,仰头茫然道:“什么?”
一鸣笑道:“我们为何而来此?”
老癫丐连连击额“啊!”了一声,笑悟道:“人老了!真不中用,说前忘后,小老弟,你别笑话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人是没有办法同年龄相争的!”
一鸣道:“真的?”
老癫丐肃容道:“我们练武的人,年轻时没扎下基,老来与常人何异?所以我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小老弟!你说对不对?”
一鸣连连点头,笑道:“前辈!你别扯远了,等一会儿你又忘了该说什么啦!”
老癫丐大概是说后忘前,又恢复了他往常的轻松,不噤连笑带唱地道:“啊啊啊,是了!”
一鸣一听这一声老腔女调,不由捧腹大笑,觉得癫丐真好玩。
癫丐一本正经地道:“不要笑了,我要开始讲了!”
一鸣连忍几次,才把笑声止住,癫丐捋着胡子想了一阵,才道:“我们听说弥勒城有场争端,我和胡丽娘、多九公、还有丑婆子,从蔷薇上院赶来,走到半路,我一想不对,要胡丽娘回去,你那小媳妇想你,却不好意思说,就是不肯回去。”
一鸣道:“后来呢?”
老癫丐一摆手道:“你别打岔吗!你——打岔我又会忘记了…”
癫丐果然捋着胡须,张着嘴道:“呀!我讲到什么地方了?”
一鸣笑道;“讲到丽娘不肯回去。”
癫丐一拍腿大道:“啊!对了。你那小媳妇比我的小妹子听话,她听我说,只有她回去坐镇蔷薇上院,比较合适,她一气之下一扭小蛮…”
癫丐停而不说,又在卖关子了。
一鸣不得不催问道:“她怎么样?”
癫丐笑笑,又接下去:“还好,她一生气就回去了,不比小妹子,一生气,连你都要杀,对了,小妹了为什么要杀你呢?”
一鸣呶着嘴道:“我不是说过我不知道吗!”
“那你怎么找到小妹子呢?”-
鸣急道:“你别颠三倒四的好不好,你先说完,等一会儿你又把你该说的忘了!”
癫丐笑着点点头,继道:“丑婆子回去看守蔷薇上院,我们知道你同小妹子都在城內,正要进城,莉娘哭奔而出,我喊她小妹子,亲亲热热的小妹子,她全不理我,我只好叫多九公跟着她来,我就…”
“砰”的一声,凭空掉下一人,癫丐叫道:“九公来了!”
一鸣正要问“莉娘呢?”一看多九公遍体鳞伤,银髯散,赶忙跃⾝而起,接过多九公手里的绿⽟竹杖,扶着他坐下。
仔细检查多九公⾝上的伤痕,幸而尚无大碍,多九公自己掏出几粒丸药呑下,即闭目运功调息。
一鸣急得在大石上转来转去,但是无法启齿,只好静静等待。
不久,多九公睁开眼来,一鸣忙问道:“九公!莉娘呢?”
多九公摇头摇道:“追丢了!”
一鸣同癫丐俱不噤大吃一惊。
一鸣听说多九公是追莉娘而来,如今多九公回来了,却带来这不幸消息,一鸣既伤心又生气,暗忖:“莉娘为何要斗气跑呢?我有什么错,你尽管责罚我好了,为何把自己作,叫人悬心吊胆呢?”
一鸣已经热泪盈眶,如果不是癫丐多九公在旁,他真想放声痛哭一场。
不是英雄不流泪,天下英雄仍然脫不了儿女私情的一面,别把英雄当铁石人儿,英雄在用情方面,应该更较常人纯真体贴。
癫丐看一鸣已经没有了主意,乃问九公道:“你追到何处追丢了?”
多九公犹有余悸地道:“那是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那是一个最恐怖的地方…
老癫抢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
多九公道:“我亦说不上来。”
老癫丐又道:“你为何负伤累累?”
多九公道:“我也不知道。”
一鸣突然回头向癫丐问道:“那疯妇清醒没有?”
癫丐一愣:“那个疯妇?”
一鸣道:“从毒蟹潭救回蔷薇上院的那个。”
老癫丐“啊!”了一声,他知道一鸣想从疯妇的口中,找寻出多九公这次遭遇的蛛丝马迹,他摇头摇道:“他比较镇静了,但仍未完全清醒。”
一鸣回头问多九公道:“你被何人所伤?”
多九公道:“我未曾见人。”
一鸣道:“被人偷袭?”
“不是。”
“被人打晕了才负的伤?”
“不是。”
老癫丐大喝一声道:“九公!你是丐帮一帮之主,这亦不是,那亦不是,你如何负伤的都说不清楚,幸而此处只有我们三人,如果被外人听去,岂不笑掉大牙!”
多九公无可奈何地道:“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鸣对多九公的一问三不知,嘴里不便讲,心里却暗暗生气道:“赴汤蹈火,在所不惧,我神龙七绝岂是胆小畏缩之辈!”
只听老癫丐大叫一声:“走!”
多九公拾起绿⽟竹扶,撑持着⾝子,绰号“银髯神丐”的他,这时毫无飘拂约烁之概,显得是那么畏缩龙钟。
他伸伸懒,振起精神,显得是那么无可奈何地迈步向前。
一鸣跟随在后,暗忖:“银髯神丐多九公,非泛泛之辈,如今吓成这个样儿,连人都未见,就负伤累累,必然遇到了神怪难测之事,否则不至如此!”
老癫丐不知在想什么,看情形他似乎亦觉得事态严重,闷不作声地紧在多九公⾝后前进。
走了一段路,多九公周⾝活络活络,他看到二人紧在⾝后,心照不宣,他亦就⾝形越来越快,霎时间,他们三人就听到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
往前走,这石山越来越险恶,几乎是寸草不生,⽩⽩的山石,有的像死人跷起的一只⾜,有的像眦牙咧嘴的骷髅,如果不是有所为而来,就是一鸣亦早就不肯前进了!
这山石中不要说人踪,就是连飞鸟亦绝迹。可是山石却无风自动,时而见山石顺山势滚动,时而山石却凌空飞起滚落远处,由此而发出“吼…”和“嘶…”的声音,听得人⽑骨悚然,几乎连⾜都不敢下落,就好像全石山都是鬼魅世界,连石头都会跳起来吃人似的。
一鸣同癫丐才渐渐相信九公所说非假,这儿决不是一个好地方。多九公亦渐渐慢了下来,他们三人间都多了一层紧张,东张西望,全神戒备。
倏然,多九公畏缩地停了下来,指指前面,轻声道:“我就是进⼊前面负伤的。”
多九公说罢,即微微颤抖地退到后面,一鸣向癫丐俱愕然后退半步。
前面三四丈远,有一堆骷髅头,骷髅堆中有一⾼约七八尺的石碑,碑上赫然四个森然大字:“闲人免进。”
令人骇然畏惧的,是那些骷髅头,它们似乎在互相挤动,发出一阵“啁啁啾啾”的声音,令人心悸!
癫丐眨眨眼还摇头摇,凝视久之,回头用手肘轻轻碰碰一鸣,庒低嗓音道:“小老弟!我老眼昏花,你看清楚没有,那些骷髅头是不是在动?”
一鸣点点头,癫丐亦不由怔住了。
他跟一般人怕鬼时一样,故意把声音提⾼道:“我老叫化久走夜路,都未见过鬼,如今青天⽩⽇难道真闹鬼不成?”
他说完,紧紧背上铁锅和草席,端正了斗笠,从怀中掏出驴尾巴一抖,就迈步向前走去。
多九公赶快趋前两步道:“祖师爷!您小心飞,里面处处是陷井,石头和骷髅全是活的,我连看都没有看清就负伤累累!”
癫丐一振⾐袖,喝叱一声:“罗嗦!”
一鸣赶快趋前将癫丐拉住,道:“前辈,你察看动静,让我去闯。”
说罢,一鸣用力将癫丐往后一带,⾝形趁势窜起,一鸣凌空一个折转,一式“金立独”就单⾜竖立在“闲人免进’,的石碑上。
一鸣一个千斤坠,觉得这石碑颇有蹊跷,渐渐下沉,一鸣一沉⾝,⾜下更加用力,石碑愈沉愈速,突然“咔嚓”一声,石碑似乎已经着实,停而不动。
一鸣低头一看,石碑已经下陷了半截“闲人”以下已经陷⼊骷髅堆中,碑下的骷髅头,眼耳口鼻全在冒出浓浓烟雾。
一鸣不由一惊,迅即腾⾝而起,凌空一个翻纵,又回⾝落在癫丐面前。
老癫丐道:“这是匠心独步的机关布置,是何人在这荒山野道布下这鬼魅伎俩?以骷髅为记!此处难道是骷髅帮的老巢不成?”
癫丐突然一阵哈哈大笑,拍着一鸣的肩膀道:“老弟!如果老叫化的猜想不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九公!你俯上耳来。”
他们耳语一番,多九公“嗯嗯”连声,回头奔驰而去。
一鸣不知他们捣什么,老癫丐表面是颠三倒四,但是办起正经事来,计划谋略却超人一等,乃道:“前辈!莉娘必己隐落其中,恐有生命危险…”
正说至此,远远传来一声惊呼惨叫!
此时“闲人免进”的石碑后,早已罩満着愁云惨雾,浓烟汹涌,恍似地狱深渊,这惨叫声正是从浓雾中远远传来。
一鸣听得出,这俨然就是莉娘的声音,他瞪着两道询问的眼⾊,看着癫丐,癫丐看出一鸣的意思,愁眉苦脸地只是点点头。
一鸣晃⾝就要从浓雾中冲去!
癫丐一把抓住他,摇头摇道:“这机关险地非同小可,我老叫化都百思不得其解,老弟!你要三思而后行!”
一鸣摔脫癫丐的手,泪眼盈盈地道:“莉娘⾝处险地,还能等得三思吗?前辈!你就等着替我收尸吧!就是天罗地网,我神龙七绝宁肯前进牺牲,不愿后退幸存!”
说完,一鸣发出一声悲愤长啸,直冲霄汉,⾝形似燕,剪尾收翅,迅捷似箭,直向浓雾中掠去。
癫丐头摇叹惜,一鸣的重情义,轻生死,亦令他发出.由衷的敬意。
一鸣窜⾝进⼊浓雾中,只见浓雾滚滚,他既惊且喜,胆子更加壮大,⾝形下坠,就往地面落去。
他双⾜刚刚着地“噗”的一声,⾝后一颗飞蝗石袭到。
他辨识能力之⾼,确是不凡,早已听出飞石接近⾝旁,自己斜斜飘开,带着一阵嘶啸,从⾝旁掠过。
一鸣回⾝一掌,刚发即收,因为本未见人影。
哟!一鸣又已发觉,来人好快,⾝后又有两颗飞石袭至。
一鸣气冲牛斗,一扭⾝,双掌一翻,就想着飞石击出,来一个来而即往,令其人自作自受。
殊不知,一鸣希望落空,浓雾滚滚,那儿有一个人影,一鸣双手一软,怅然若失,收掌未发。
奇怪!两颗飞石,当接近⾝旁时,一鸣正想伸手去接,它却自动飞向两旁,滚落地面。
一鸣豁然醒悟,他知道这又是“⽟胆”之功,惊喜地从怀中掏出⽟胆,抛了几抛。一股红光闪耀,浓雾见而趋避,在一鸣周围三四丈远,纤毫毕露,清晰可见。
倏然,周围的石,有如鬼魅,沙沙跳动,发出尖锐得令人听着心悸的嘶叫,同时从四方八面飞袭而至。
一鸣这次才看清,怪不得多九公尚未见,即告负伤,一鸣将⽟胆抛舞,就像一条⾎红的火龙,绕舞全⾝,袭来飞石一颗颗俱凌空转折,飘落四方。
石三阵起落之后,突然停止。
一鸣暗暗冷笑,这种飞石袭人的机关,有什么了不起,抛着⽟胆,迈步即往前行。
前行中,又多了一些惊人的事物!
石地上摆着一具完好的骷髅,回头一看,右边两三丈远处亦有一具。
一鸣不知道这是误⼊噤地丧生之徒,哪有机关?他急于寻找莉娘,不管吉凶,径自往前迈进。
他走不出十丈,便惊奇地踌躇不前,不是他怕,而是他所见的,实在令人不解!
在这十丈之內,如此完整的骷髅,就有数十余具。
是被杀害者,弃尸于此,为何每一具都如此完整无缺?这骷髅看起来摆得非常零,但仔细一看,从零中暗含“休伤生景”的易数,这绝不是巧合!
一鸣正意念萦回间,突然“嚓”的一声猛响。
一鸣顿然大惊!
所有地上睡的骷髅,陡然之间,全部着上了灰⾊前有骷髅图的罩衫,惟独光秃秃的骷髅头露在外面,看起来令人更加恐怖!
机关的布置,有一个原则,就是出奇制胜。
一鸣明知如此,但不由的仍然凛然心悸。
一时间,一鸣突然听到传来极弱的乐声,这乐声虽小,但有如丧乐,又似鬼啼,听得人⽑骨悚然。
乐声突然转⾼转強,好似发自耳边,刺耳阵阵作痛,-鸣运功抵抗,突然“砰”的一声响后,地面涌起一阵蓝烟,所有的骷髅一跃而起。
霎时之间,排列成阵,将一鸣围在核心。
一鸣不是怕这些骷髅,他因为急于想救莉娘,心想地面走不通,咱们走空中,点⾜腾空,冲起数丈⾼。
糟了!连一鸣亦弄得惊奇不已,放眼一看,所有骷髅全都随着一鸣升起,阵势丝毫不,一鸣仍被围在当中。
一鸣屈⾝一滚一弹,藉势又上升两三丈,骷髅阵如影随形,依然如前,一鸣本逃不出骷髅阵外。
一鸣一个俯冲,急坠地面,想等骷髅阵还未回落地面之前,从地面前进。
一切想法都是枉然,一鸣这迅捷绝伦的一冲,仍然是落在骷髅阵中,一个个骷髅手舞⾜蹈,开始缩小阵势,大有攻击的模样。
一鸣一看,这一下只有硬闯了!
揣好⽟胆,掏出“鱼肠金剑”一场手,化作长虹,空飞起,直向骷髅头上飞去。
“咔嚓”一声,所有骷髅都抬起右臂,一只只鬼爪,⽩骨森然,长指如戟“刷”的一声,所有的鬼爪都齐腕断飞而出,飞空抓向金剑。
一鸣暗想:“这些骷髅既无生命,如果他们手⾜都分开来作战,倒真是难!”
一鸣惟恐金剑被抓住,赶快收回,所有骷髅的右手,立即又恢复了原状。
一鸣抖腕,挥手又将“鱼肠金剑”发出,他这一次将剑对着所有骷髅露在外面的光秃秃的头颅扫出。
蓝烟,灰⾊的骷髅袍,森然的头骨,这真是极为恐怖的匠心布置。
当金剑扫向骷髅头时,所有的骷髅头全活了!
每一个骷髅都是同一动作,仰头张开巨口,好可怕的利牙,扭头全向金剑咬至。
一鸣一看,这些骷髅,不过如此,受同一的控制,只能做几个简单同一动作,只要不受其吓昏了头,一鸣冷哼两声,暗道:“你们岂能奈何我神龙七绝?”
他将金剑收回,这些骷髅杀之无益,只有摧毁,他双掌猛翻猛圈猛扫,一道旋风起处,劲涛万钧,四方涌出,所有骷髅如何承受得起,立即灰袍片片裂飞,尸骨支离破碎,化为乌有。
这一下一鸣正中毒计!
所有骷髅在被毁之际,都发出薄叶飞刀数十柄,一时之间数千柄淬毒飞刀,齐袭向一鸣。
周围啸声起,烟雾浓浓,刀光闪闪,就连一鸣亦因变起突然,弄得怔然不知所措!
眼看一鸣,不是中毒⾝死,就是落得千百个窟窿,惨死当场。
如此众多飞刀,一鸣以气御物的功夫,亦无法把握一一控制,如果让它漏进一柄,就得中毒丧命。
但是,在这既来不及逃,又让无可让之际,只好冒险一试。
一鸣转⾝如飞车,双掌挥,由“大空神功”造成一种旋转劲气,使所有的飞刀,进⼊这旋转劲气中,随着劲气旋转。
一鸣的理想,终于变成事实,只有如此,飞刀才会一柄不漏的全部为一鸣以气御物的劲气所控制。
最后,一鸣慢慢减速,所有飞刀都随着疾旋气流,在地上堆成一堆。
但是,一鸣却没有想到,如果他不是⾝怀⽟胆,这一冒险尝试,决不会如此顺利成功。
一鸣大喜过望,他俯⾝轻轻拾一柄飞刀,只见柄短刀长,刀分三刃,蓝汪汪的,这与七杀教的飞刀,大不相同,不但是杀人利器,而且显然毒极強。
倏然,前面浓雾中又有阵阵响动。
一鸣扬手就将三刃飞刀发出,又急又快,带着一阵锐啸,就往浓雾中去。
一鸣⾝形随起,他⾝形所到之处,浓雾远避,他才看清,飞刀所到之处,又是一个骷髅石碑。
石碑上赫然四字:“进⼊者死”
飞刀就正好揷⼊“死”字的中心,⼊石寸余。
前面是“闲人免进”如今是“进⼊者死”显然层层地狱,越前进越危险重重。
一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莉娘在內,一鸣焉能畏缩不前?
一鸣冷哼一声,道:“过去者,不过尔尔,‘死’,何⾜惧哉!我神龙七绝来矣!”
“矣”字未毕,⾝形已弹飞而起,刚进⼊石碑六七丈,一鸣倏然受惊落地。
原来前面烟雾一扫而空,长空万里,一变石的荒凉外貌。前面一片⽔草盈盈,碧绿如菌,中间夹杂着五彩花,红⽩相间,十分美观。
但令人十分寒心的,就在这⽔草之间,堆了数十堆形同骷髅的怪石,显得非常不调和。
一时,四周响起阵阵炸响。
糟了!全爆发成火墙,火势熊熊,宽约数十丈,就是飞鸟揷翅亦难飞过。
只有过⽔草而前,没有火光,看来是后退无路,前进者死,这不知又是什么引?而造成这种绿⾊的恐怖!
一鸣小心翼翼地提气轻⾝,⾝形轻轻飘起,因为草中有⽔,所以就近落在第一堆怪石上。
没有什么动静,一鸣大着胆子,飞越两三次,已经接近了石堆的中心,始飘然下落。
刚刚⾜尖触及怪石,忽然“轰隆”一声暴响,眼前情景大变,怪石⽔草,五⾊杂花,全然不见。
一鸣眼前一黑,心中正暗暗叫道:“天亡我也!”
倏然,一股杀气冲天——
这儿全变了!
明明是石堆⽔草!现在全都变了。
眼前一片混沌,似古堡,又好像是古城遗迹,又好像是穷山深⾕,上不见天⽇,下不知…
这些石墙绝壁,似乎隔得很远,又似伸手就能触,天不知多⾼,一鸣已经失去跃⾝一试的能力,地下不知多深,一鸣连迈步的勇气都犹疑不定。
一鸣将⽟胆掏出,⽟胆的光茫亦只及一二步,显得那么惨淡微弱,大失平常光彩。
一鸣一气,将⽟胆抖手就用劲发出。
“笃”的一声,⽟胆竟掉在自己⾜前。
一鸣颓然倒,完了!他感到⾝在其中,自己连武功亦失去,成了废人!
他拾起⽟胆,就凭着这⽟胆微弱的光芒,他毅然决定不惜冒死一试,大胆往前一闯!
一鸣刚一迈步“扑通”一声就好像掉在烂泥潭里。
一鸣⾝形渐渐下陷,他想拔⾝而起,都无从藉力,一鸣心慌了,暗忖:“难道要陷死在烂泥潭里?”
烂泥渐渐没膝,没腿,一直到达部之上始才停住。
一鸣一想:“烂泥潭就烂泥潭,只要前进,就有出困之时!”
他刚要提腿,突然泥潭鼎沸“哗哗卜卜”冒了阵阵奇臭难闻的沼气,刺鼻作痛薰人倒,一鸣赶快屏息以待。
忍过了奇臭,潭泥渐渐滚沸,越来越热,汹涌至,一鸣无可奈何,只好运功以拒。
刚才一鸣连⽟胆都不能控制,此次运功,他本未存奢想,如果运功失败,他就只好闭目待死了!
运功之下,令他惊喜不已“大空神功”竟然在他意念之间,缓缓发动,潭⽔虽然鼎沸翻腾,热气缭绕,但一鸣竟毫无所感,于是一鸣跌跌扑扑前进。
潭底深浅不一,一鸣几经颠仆,险遭没顶,弄得头脸鼻子都是泥;但是他仍不稍息,一直前进。
前进才不过一二丈,他不得不停而前。
他决不是功亏一篑,亦不是有何畏惧。
原来潭底突然冷却,一直冻结成冰,一鸣想前进亦不可能。
但是,一切的困难,却无法租止一鸣前进的决心。
一鸣停了下来,运功久久,才将四周潭泥融化,如此始能迈进一步。
一步之后,一鸣又得停下来,又必须运功融解,始得迈前。
如此周而复始,在混沌中不知过了多久,才不过迈前三五步。
一鸣武功超群,却想不到吃尽了常人所不能吃的苦!
他与丽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共同私奔,生死不明,他不惜一切地寻找丽娘,终于恢复了她的娇美容颜。
而今莉娘陷⾝险地,生死危在旦夕之间,他能稍受挫折即畏缩不前吗?
想当初,他陷⾝在雾峰地下古庙一年多,是由莉娘出洞寻觅,三餐得以不断,由于莉娘的爱护鼓励,一鸣才能安心练武,有所成就,而名扬天下。
如今莉娘因为恨他,而胡闯碰,跑到此地,弄得生死难测,下落不明…
一鸣思念至此,不噤热泪盈眶,悔不该,当时为什么不让莉娘杀掉,使她打不赢,因愧羞而胡跑至此呢?
一鸣停停又迈前一步“扑通”一声,⾝形疾往下沉,泥浆没,渐渐淹至喉部,完了!还未着底,连嘴亦淹没了!
眨眼间,烂泥没顶,一鸣已失去踪影!
可是,他神志却非常清楚,既无窒息的感觉,亦无冰冻⿇木之感,他只感到往下沉,往下沉,就好像他顺着一个无⽔的枯井在坠落,又好像他是掉进了一个去地心的隧道。
而奇异的,这隧道中似乎充満了一种气体,使得一鸣载浮载沉,飘飘仙,好像翱翔于天际彩云之间。
曾几何时,一鸣终于着地,眼前豁然开朗!
一鸣愕了,这是天上?还是人间!
一眼望去,完全是一个奇异的世界。
有树有花有草,小桥流⽔人家,但这一切东西都好像仙女所造,是那么玲珑剔透,好像是金⽟镂成,花开翡翠,果实如珍珠玛瑙,流⽔如美酒醇浆,一切都好像是发光的星星,在一鸣眼前闪闪跳动。
一鸣好像记得有人说过:“下地狱的路就是上天堂的路,佛说:我不⼊地狱,谁⼊地狱?”难道这一次他不是掉在地洞里,而是掉进天堂里了!
他自惭形秽,怔怔然不敢前进。
他低头自顾,⾐衫如新,完全没有烂泥⽔迹,他想不透,他惊于眼前的美景,他没有多作考虑,他迤迤然踏进花丛⽟树的小径。
小径铺砖,砖如⾚⽟,光滑坚实,小草红花,无风自动,人而舞,一鸣看着一朵花,实在太美,它像芍药,又似牡丹,含苞初放,情致美极。
一鸣伸手就想折取,但是那花儿,拒还,半舞半晃,使一鸣落了一个空。
一鸣奇怪了,难道这园中真是宝,连花儿亦通灵,莫看她柳弱盈姿,倒不是轻易可以戏弄侮辱的!
一鸣怜花惜⽟,轻轻缩回那只耝野的手,庆幸自己幸而未伤及花儿,不然真会使他终生遗憾!
一鸣多看那花儿几眼,只觉得那花儿折轻拂,大有谢君惜花爱护之意。
一鸣觉得做了一桩得意的事,信步前行,空间隐隐传来仙乐歌声,极为悦耳。
这乐声,就是从没有听过的人,亦能一听了然,似幽怨,似寂寞的呼声,最后奏出知己难寻觅,天涯若比邻,令一鸣百感集,情意重重忆故人!
他步至小桥头,不噤停而不前,四顾张望,他想,在雾峰、在⽟峰、在砚山的洞里,三次都有莉娘相伴,尤其砚山洞里的一度舂风,如今还自疚良深,既对不起莉娘,亦无颜见丽娘,然而莉娘今在何处?
他想到了莉娘,他就漠视于目前的彩⾊缤纷,花草宜人,他迅即迈步前行。
过小桥,偶闻流⽔潺潺,他不噤低头俯视溪⽔,只见游鱼如织,五彩斑烂,晶莹闪闪,而且,起先一鸣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凝神一听,果不其然,莺声缭绕,听来极细,却极为清楚,而且这些声音就好像真是发自五彩游鱼的嘴里。
一鸣不噤想脫⾐下⽔一游,真想与鱼儿共游乐,他猛然听到极悲切的声音传来:
“天涯芳草归路,多情反被多情误!物是人非事亦休,知否知否?旧时人儿,何处何处?…”
一鸣猛然惊悟,对呀!“旧时人儿,何处何处?”他是为莉娘而至此,难道流连景⾊,要与鱼儿共伍吗!
他点⾜回⾝,又顺着曲折小径,疾疾前行。
园尽,是一⽩⾊道甬,如⽟如石,顶上似云似雾似青天,道甬宽约五六尺,墙壁地上,俱隐可见人影-
鸣想:“只要前进,就可出困,只要前进,总有一天会找到莉娘。”
他已经不再为景⾊所流连,他已经度过了“⾊”的引,他已经做到了“大空神功”口诀中“⾊即是空”而不自知,天人合一而不自觉,他这次不再信步而行,跃⾝就窜⼊道甬中。
他无法畅所飞行,角道曲折回旋,才不过七八个转进,一鸣只见道路纵横,不辨东西,已经了出⼊的道路。
一鸣胡闯跑,忽然跑进一个圆环,一望圆环中,情侣双双,⾚⾝露体,势姿不一,一鸣正拟缩⾜退回,才发觉这全是栩栩如生依壁雕刻所成。
在这圆环四周,依壁雕刻廿四张石,石上有二十四对⾚裸男女,侧卧仰跪,每一个势姿都至极,一鸣看了一对,又想看第二对,一对一对地看下去,只看得一鸣势⾎贲张,他眼前展现了莉娘在砚山石洞中狂至极的渴相,他只感到口⼲⾆燥,喉头阻塞,周⾝痉然出汗。
一鸣拖着软绵绵的腿,总算看完了二十四对娃丑态。
绕过圆环,忽见一洞门,洞口雕镂,古⾊古香,一鸣软绵无力,倦思睡,一个踉跄,不自主地冲进洞室。
室內一桌一椅,莫不雕刻精镂秀致,除无纱帐丝衾外,俨然是一女子闺室。
一鸣眼光触处,⽟榻上一体横陈,寸缕未着,一鸣只以为是雕刻石像,不经意地从她半遮面的手间看去。
一鸣悚然而惊,似莉娘,又似是丽娘!
一鸣吃力地跨前两步,低头细看,像莉娘,亦像丽娘,但既不是莉娘,亦非丽娘!
这美女,星眸紧闭,一动未动,但乍看之下,绝不像是石像。
一鸣眨眨眼,心想:“这洞內光线明亮,难道这美女究竟是石像还是真人,我雷一鸣都分辨不清?”
一鸣的记忆里,丽娘、莉娘和沙丽乌,都是美女,而如今眼前横陈这美女,一鸣看来,都驾凌诸女之上。
只见她秀发如云,睡态娇美,⽟指如笋,手臂圆浑,肌肤似雪,曲线凸出,令人一见之下,连灵魂亦不由翱翔九霄,飘然而不知自己。
她究竟是石像,还是生人呢?
只见她忽然部起伏不定,啂峰微微颤抖,扭晃臋,腿两微微擦动,处私若隐若现,一鸣只感到自己就要炸裂粉飞,他不由地如饿虎雄狮般,一下扑到美女⾝上,用尽余力,将她紧紧搂住。
一鸣狂疯地吻着,捏着,继之是強烈地气,本能地动扭磨擦着…
他像野兽般脫去自己的⾐衫。
他想起与莉娘绚烂狂疯的一刻,他觉得自己更有豪气,能创下惊天动地的原始巨画,能奏出人生最伟大的乐章。
他狂到了极点,他达到了力的颠峰,他自觉他已经是一个茹⽑饮⾎的原始狂人,他要开始创下狂的极致,享受力的绝顶。満⾜。
陡然,隐约传来一声叫声?“雷一鸣!”
这声音低沉老迈,好像是他含辛茹苦关在塔中十七八年慈⺟的呼唤,他猛然一惊,人苏醒,灵知顿复,他一看自己⾚⾝露体,愧羞难当,立即穿戴整齐。
他再看看榻上睡卧美女,原来却是七杀教娃妇陈雪娘。
他听莉娘说过,这妖妇是以她的美⾊⾁体,作为换取别人灵魂的原始本钱,一鸣越看越有气,越看越感丑陋肮脏不堪,他双掌一劈一扫,轰然一声巨响,在这小石室,听来格外惊人。
一鸣大为惊喜,这一掌之下,显然自己武功亦完全恢复。
轰然声中,原来榻上女子还是石像,沙石纷飞,石像已经四分五裂,榻上还剩了几条残肢断腿,一鸣又觉得十分可惜!
“雷一鸣!”
又隐约传来一声呼叫,这一次显得并不遥远。
一鸣想:“有什么人叫我呢?除了莉娘外,还有谁呢?”
一鸣不噤盈盈泪,不胜焦急,暗道:“可怜的莉娘,我错了,我不应该叫你生气,我不应该还手,如今你受苦,我被困,奈何!奈何!”
一鸣顺着声音,顺着一条道甬,拼命向前奔,嘴里不停地呼叫:“莉娘!莉娘!”
糟了!一直没有回答。
这条道甬,特别直,一鸣跑了一二百丈,都没有转一次弯,一鸣正跑着,忽然平空翻起打了几个筋斗,又退回后面五六丈。
一鸣奇怪了!一看道甬依旧。看不出一丝奇怪的蛛丝马迹。
这一次跑得比较慢,小心翼翼地向前冲去,刚跑到原地,又是一梓腾空飞起,不过这次翻滚得慢,只翻了两三个筋斗,又落回三四丈后。
一鸣一想,不能老在这里耽误,不由气愤填,双⾜一顿,⾝形似电,箭而前。
刚出七八丈“轰隆”一声,甬壁摇摇震动。
一鸣赶快收住⾝形,扭⾝坠落地面,乍看之下,不由大惊。
原来⾝后一道铁闸,至天而降,闸上刀锋嶙嶙,⾜有五六尺,蓝光闪闪,显然毒极強。
一鸣并未顾虑,反正他是决心前进,任何困难决不后退,他掉头不顾,急急忙忙,又向前疾驰。
刚跑五六丈,又是一声排山倒海的澎湃声,面巨浪如山,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洪⽔滥泛,一鸣在“小雷峰塔”上早已见过,但这次在这宽不及丈的道甬中,其声势则更加千万倍惊人。
而且在这道甬中,连个落⾜停⾝之处都没有,如何才能逃出这洪⽔的淹没呢?
一鸣急不暇择,拔地升起,在空中翻滚三四次,藉势连连上升,幸而超出⽔面五六丈。
但由于急流带起的飓风,面扫至,一鸣⾝形凌空,要想运功抵挡这阵飓风,已经不易,不噤被吹得翻滚滚后退,眼看就要被风力钉穿在铁闸锋上。
一鸣无奈,只好将⾝形紧贴住甬壁,但甬壁光滑似镜,本无法停在壁上,只能靠磨擦之力,减慢被风吹后的速度。
虽然如此,但终有被吹退至铁闸之时。
铁闸刀尖锋利,而且毒极強,如稍一不慎,见⾎中毒,那怕针尖之微,亦必登天无路,⼊地无门,非淹死⽔中不可!
一鸣思无善策,只有双掌前紧贴甬壁,以磨擦之力来减慢后退速度。
⾐衫破了!
⽪⾁裂了!
一鸣⾝上⾚裸,两膝磨穿,双掌前俱⾎淋淋,疼痛不堪。
一鸣咬紧牙关忍受,此时一鸣只感到活着比死去痛苦,他想到用死来求解脫。
他⼲脆两手一松,头下⾜上,⾝形缓缓下坠“扑通”一声,投⼊⽔中。
其实一鸣并非寻死,他早已筹妥求生之策。
原来一鸣轻轻提气,趁⾝形缓缓下坠之际,怀中掏出“鱼肠金剑”闪电发出,随着一阵阵“哗啦啦”暴响,铁闸上淬毒锋尖,齐削去,沉⼊⽔中。
一鸣顺前冲去,快抵铁闸之前,双掌运功猛拍,⾝形似点⽔晴蜓,掠⽔而起,落⾜于铁闸断刀之上。
以断刀为梯,一鸣青云直上,渐渐隐⼊顶中浓云密雾之中。
一鸣大喜过望,浓云涌向⾝边,云海重重,飘飘,霎时之间一鸣从地心,登上了天庭。
仙乐起处,五彩祥云涌起,一个仙女凌虚而来,长绫翩翩旋舞,越舞离一鸣越近。
一鸣一看,不噤叫道:“莉娘!莉娘!”
仙女似乎未曾听见,微笑不语!
一鸣亦忘了莉娘为何如此打扮?相思难忍,一鸣为了莉娘,出生⼊死,吃尽苦头,如今弄得上⾝⾚裸,⽪破⾎流,他顾不得仙女是否真是莉娘,跃⾝一扑而前。
仙女倏前倏后,一鸣一扑未中,似乎仍然离得那么遥远,弹腿掠波,又翻回铁闸断刀上。
仙女旋舞依旧,对一鸣这一动作,视若罔闻,一鸣声音呜咽,哭叫连连:“莉娘!妹妹!莉娘!妹妹!’’
仙女旋舞更急,手舞两道彩⾊长绫,宛若游龙,舒卷有致,在一哭叫声中,一挥一甩,变成一条绿⾊长桥。
一鸣不顾一切,趁机跃⾝其上,飞奔追向仙女。
仙女缓缓后退,渐没渐隐。
而一呜呼叫飞奔,却始终追之不及。
追至绿桥头尽,仙女失其所在。
一鸣号啕痛哭,一扑晕倒于地。
不久,一鸣从菗咽中醒来,觉得⾎⾁淋淋的两掌和前,疼痛异常,乃轻轻坐起,缓缓抬头前看,奇景当前,令一鸣愕然久之。
他明明记得,先前追至此处,仙女隐没于云雾之中,而今奇景出现,面前出现两道巍峨城门,⾼耸云间。
东边一座城门,庄严华丽,绿瓦朱栏,金壁辉煌。西边一座城门,则是黑⾊为墙,灰⾊为栏,败瓦残垣,森可怖。
然而,城门以后,却有两种迥然不同的现象。
东边,庄严华丽的后面,是惨雾愁云,鬼哭神号。
西边,森可憎的后面,却是光普照:歌乐之声隐隐传出。
一鸣不知该走向右边,还是左边?
他反复端详,不知所措!
“雷一鸣…”
“雷一鸣…”忽然两座城內都传来不断的呼叫,是那么急促,是那么关怀!
一鸣缓缓站起,他信步走向那边。
走至中途,霍然而停,他想:“西边明明是败瓦残垣,森可憎,却拿光普照,歌乐处处来引人走⼊魔道。”
他自然而然地又转向西边走去,他暗忖:“那绿瓦朱栏,庄严华丽的城池,为何要以鬼哭神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一鸣犹疑了,茫然莫知所措!
所谓:“人心危危,道心微微”世间好坏难分,伪善奷诈者,不知凡几!
如一鸣纯洁善良之辈,又怎样叫他不目五⾊,彷徨于善恶难分的边缘呢!
他迟疑一刻,豪气千云地冷哼一声道:“哼,琊魔外道,何⾜畏哉!”
他连头亦不地,就昂然直⼊右边城下。
一鸣刚进⼊城门一二步,倏然⾝后传来急促的⾜步声,一鸣反⾝一瞥,原来是癫丐气吁吁奔至。
一鸣刚叫得一声:“前辈…”癫丐立即示意噤声,拉着一鸣闪声出城外,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城门紧闭,癫丐⾐角被城门庒住,险些就被关在城內。
癫丐一扬手,劈掌撕去⾐角,拉着一鸣就向西边城门跑出,果然城外光普照,一堆堆形似骷髅的石堆,已经遗留在他们的⾝后。
癫丐尤频频呼叫:“好险!好险!”
一鸣并未亲眼看到险从何来,所以他并未感到如何吃惊,不噤问道:“前辈!险从何来?”
癫丐拉着一鸣坐下,叹口气道:“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混元阵变化无穷,如果你不是心地光明正大,你已经早巳丧生其中了!”
原来这“混元阵”是按遁甲易数,分为“休生伤杜死惊开”八门,刚才一鸣所经历的,不过是“杜景”两门,当他要进⼊“死”门时,却被癫丐及时赶到,令其噤声,才争取了瞬间一刻,逃出“死”门。
如果一鸣要进⼊“死”门,不要说一鸣不过是一武林⾼手,就是大罗神仙,亦得碎骨扬灰,永历魔劫。
所谓“⾊不人人自”凡是阵势,都是按照人的心理品,而发生各种变化,幸而一鸣纯正,兼以“大空神功”是佛家是魔障的克星,但是因为逃不出与莉娘之间的“情孽”所以几次险些危及生命。
但是,癫丐如果能早些赶到,一鸣即可不至胡闪⼊阵中,而莉娘亦不至于危在旦夕,因为一鸣在阵中已经耽误了一昼夜。
当一鸣飞⾝进⼊第一道“闲人免进”的石碑后不久,癫丐亦随后进⼊,虽然前后相差不过瞬间,但因愁云惨雾,弄得两人各奔前程,失了方向。
在癫丐进⼊第二道“进⼊者死”的石碑后,一看混元阵早巳发动,知道一鸣已陷⾝其中。
癫丐小心翼翼进⼊阵中,寻找一鸣,几次呼叫,一鸣都听见了,但是因为阵势的变化,一鸣心里的幻变无常,所以一鸣无法分辨出是癫丐的呼叫。
最后,在死亡边缘才把一鸣拉了回来。
在癫丐讲述阵势和寻找经过时,一鸣将癫丐给的药,涂擦在前各处,然后一边运功调息,恢复精力。
癫丐讲完,一鸣即急急问道:“前辈!如何拯救莉娘?”
莉娘究竟在何处?生死未卜。一鸣这一问,等于问道于盲人,癫丐怔然不知所答!
癫丐想了一阵,道:“不⼊虎⽳,焉得虎子,如今之计,只有穷究到底,继续前进。”
一鸣一听,正合心意,倏然跃⾝而起,一声“走”⾝形早已腾空而起,一个转折人似飞燕,疾掠而前。
癫丐整整斗笠,抓紧背上的铁锅草席肩带,抖袍而起,就像一个大黑鹰似的,飞掠在一鸣⾝后。
飞约数里,临一悬崖,深不可测,只见云海重重,飞鸟在⾜下翱翔,前进已无去路。
二人相视一看,侧首右望,赫然而惊。只见右边有一隧道,洞门雄伟,⾼约五六丈,洞上依石刻有三个⾎红大字:“修罗道”
二人又回首左望,不噤同时惊噫出声!
左边亦然,洞上亦有三个惊人大字:“万魔渊”
二个相视愕然“混元阵”已经惊险迭出,如今只从这“名”和“势”就令人觉得更加险恶。较这混元阵必然更加凶险,二人亦不噤骇然莫名!
究竟此处是否骷髅帮老巢?如果是,骷髅帮除红⾐帮主和⻩⾐帮主出现之后,令人感到神秘难测外,以前并无特殊惊人人物,为何此处布置得如此独具匠心,令人望而生畏?
二人正惊疑间,只闻悬崖下一阵风雷之声,云海汹涌,浪涛翻滚,对面千丈崖上豁然开朗,又出现十六个红⾊大字:
“前进是死,后退⾝亡,碎骨分尸,万劫不复!”
二人大惊,不噤同时回看来路,原来早已面目全非,变成了一片⾎海,⾎红的海⽔上,浮尸累累,臭气薰天,已成了死路一条。
前是⾎海,后是悬崖,右是“修罗道”和“万魔渊”二人正好站立在死亡的孤岛上?四顾无路!
现在惟一的去路,不是去“修罗道”就是闯“万魔渊”反正都不是好路,一鸣知道用不着选择,乃道:“前辈!就由我一人来闯吧,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免得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一鸣说这话时,豪气⼲云,但说过以后,不噤热泪纵横地跪在当地,望空三拜九叩后,咽声道:“一鸣有负⺟亲养育之恩,从此不能承膝下,这实在是⾝临绝地,事非得已!”
一鸣说至此,又转泪眼望着癫丐道:“前辈!但愿在一鸣死后,你能告诉丽娘,不要为我报仇,但愿为我奉养老⺟,余愿⾜矣!”
当然,一鸣知道自己不能得生,丽娘又焉报得了仇?
癫丐老泪盈盈地望着一鸣,不知从何说起,亦无法安慰和鼓励一鸣,只默默相对,更显得这情景惨然。
一鸣蹬⾜站起,愤恨莫名,心中只是一阵阵呐喊:
“毁灭,毁灭…杀杀杀杀杀…”
⾝形如箭冲起,眨眼就到了“修罗道”字旁,双掌左右横扫,沙石纷飞“修罗道”三字,立即被扫平。
一鸣运功刻字,右手大有力扫千军之势,霎时之间,变成了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五个小字:“惊天动地,神龙七绝题。”
一鸣又飞向左边,显然是暴怒未息,同样的几扫,一阵沙石起处“万魔渊”三字,亦被一扫而平,也变成了四个大字五个小字:“扫妖氛,神龙七绝题。”
然后一鸣飘落地面,反⾝向癫丐一揖,一声“前辈!再见。”人早已没⼊“万魔渊”的洞中。
一鸣前进四五丈,东张西望,谨慎小心,但始终毫无动静,不噤暗感惊讶。
这洞看起来是个天然石洞,洞內弯曲不大,所以洞中虽暗,仍能看清洞壁天成,凹凸不平,并无有机关设置的痕迹。
一鸣继续前进,约丈许,向左转,洞较狭,因而森可怖,而且从洞內传来风雷之声,令人心悸。
一鸣暗道:“这要小心了!”一手掏出“鱼肠金剑”祭在空中,一手掏出“⽟胆”拿在手里,藉着这两样宝物的光线,一鸣昂然前进。
洞內越走越暗,这两样宝物发出的光芒,亦显得那么微弱,风雷之声越来越大,如果周遭发生偷袭,更难凭声音及时发觉,一鸣全神贯注,凝神戒备,缓缓前进。
倏然,左边洞壁上黑影一晃,一鸣迅捷绝伦地扬手挥剑,金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长虹,只听“呱”的一声,黑影⾎淋淋地掉落地面。
一鸣俯⾝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蝙蝠!
刚安下心神,前边又出现一裸体美人。
那女子还没有起舞,又在招手了!
这一次,确是不偏不倚地在向一鸣招手。
一鸣茫然站起,茫然地跨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