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任重道远
在场诸人之中,除了鬼手萧林之外,可说全和傅小保多多少少有些渊源,刁人杰纵然表面上再严厉凛然,多年⽗子之情,却也难以全部忘怀。眼见傅小保吃萧林贯劲一掌,震飞到二丈以外,心想他必然一命呜呼,倒不觉心中微微一酸,合目垂首,不忍睹视。
谁知事实却大谬不然,众目睽睽下,傅小保翻翻滚滚落下地面,离地尚有六七尺⾼下,突地猛拧⾝躯,变成了头上脚下,踏落实地,踉跄退了两步,竟然拿桩站定。虽然晃了几晃,却并未跌倒或负伤“玄铁剑”倒提手中,俊目凝视着鬼手萧林,兀自怒气未已。
鬼手萧林见自己八成內力贯注的一掌,居然未曾伤得人家,大感惊诧,顿时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刁人杰等人更是不解,各人心中均在暗忖:没多久不见,难道傅小保竟然功力精进若许?
其实,傅小保仍是从前的傅小保,功力上并未有什么特殊精进之处,皆因适才⾝在空中,无从闪避,眼见萧林抖手发掌,劲风迫体而至,一急之下,突然想起以前在飞越岭边小镇外自己受了“金臂人魔”孙伯仁的针毒,被小娟、小翠救进松林,唐百州追寻到林中土崖边,抢登崖顶之际,被小翠兜头一股內家罡气迫落的往事来。那时候,唐百州⾝在空中,对小翠所发內家罡气无可闪躲,傅小保曾亲见他抖腕舞动“玄铁锈剑”护⾝,借那游空剑气,非但未被罡气所伤,更且轻飘飘退落原地,如此看来,这“玄铁锈剑”敢情除了附带強烈磁,更可作为紧急时护⾝之用。他此时急中生智,既然记起这么回事,当下再不怠慢,奋力挥动锈剑,与鬼手萧林所发內力一记硬撞…。
岂料这一撞,果然利用剑上振起的剑气,无形中似乎环⾝绕着一堵带有韧的气墙,萧林掌力击在墙上,就如一拳打在⽪球上,竟然分毫未能伤得他。
意外的成功,使他喜出望外,不由勇气大增,略为一停之后,猛可里一声大喝,腾⾝又扑了过来。
就在这个当儿,忽听西方来路上一声清脆马嘶,一骑马电而至,场中众人回头望去,噤不住个个倒菗一口凉气。
原来那飞奔而来的小⻩马上,正驮着两个绿⾐绝⾊妙龄女郞,可不就是小绢和小翠吗?
刁人杰心知这两个少女一⾝武功业已出神⼊化,只怕动手时会吃她们的亏,连忙挥袖嘱令手下众人一齐撤⾝退到东边,一个个全神凝注,丝毫不也稍懈。鬼手萧林更是惊弓之鸟,本想溜走,又当不得刁人杰等未走,自己不好意思先逃走,急将双爪分握右左,沉声向刁人杰匆匆说道:“刁兄,这两个丫头难得很,如无必要,还是暂行撤离,免作无谓牺牲。”
刁人杰颇有同感,但刚将头点了一点,回答的话尚未出口,那骑小⻩马就在这一瞬之际业已驰到场边,小绢和小翠齐声娇喝,飘落地面,小翠凤目向场中电扫一边,莲⾜轻点,落到傅小保⾝边,嘟着嘴埋怨道:“你这个人呀,真是太不听话了,⼲嘛不知会咱们一声?你瞧,要不是小⻩马来到大路上接引我们,留你一个人对付他们这许多凶神恶鬼似的东西,你叫人家怎么放得下心吗?”
她这些话说得十分自然真诚,娇嗔満面,憨态可掬,谁知傅小保此时面对大敌,尤其是当着刁家诸人,一种男自尊心使他甚感尴尬,听了小翠这番话两颊突地绯红,颇有难堪之意。冷冷答道:“在下⾝受先师付托之重,一旦发现劫夺剑谱的人,自应舍命追截,只愿一命以酬师门,至于生死祸危,并不敢多作思虑,姊姊关怀之情,在下万分感,但此事势非由在下亲自出手不可,二位姊姊且请一旁掠阵,看在下痛惩那姓萧的老贼吧!”
说着,虎一拧,二次纵⾝而出,迳向鬼手萧林扑了过去。
小翠听了他这些气话,甚是不悦,傅小保口气中一变如此冷漠,好像忽然和自己生疏了许多,但自己责备他的本意并没错呀!她也是个不让人的儿,心里怫然,立即形诸表面,闪电般疾⽟臂,向傅小保肘间便扣,口中喝道:“傻子,你不要命啦?凭你的本事…。”
傅小保见她当着这么许多人面前,口口声声小觑自己的本领,不噤愧极反怒,大吼一声,挥臂便想挣脫小翠。
就在这一瞬之间,陡地眼前绿影一晃,小绢早已飞掠而至,横⾝拦在小保面前,那⽟葱般指尖轻轻拉住他襟前⾐角,含笑柔声说道:“公子,对付这种跳梁小丑,何须公子亲自出手,给婢子们,自然叫他们脫不出手去就是,公子但请稍息,婢子代你一次如何?”
傅小保被她几句轻语,浅浅笑容,竟然觉得再也发不出脾气来,反倒讪讪地红了脸,收住前扑之势…。
小翠一把没有捞着傅小保,气呼呼接口道:“绢姊姊,你看这人可是个大傻瓜吧?人家明明是好意,他却发牛脾气…”
小绢笑着举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同时不待她把话说完,陡然转⾝垫步,飘落到东边群雄面前,两只如电秀目,首先在刁家寨众人胜上扫视一周,盈盈笑道:“咱们与诸位素未谋面,彼此少隙无仇,据闻傅公子且曾受过刁老当家养育厚恩,是以不愿有损彼此情谊,这件事全由姓萧的一人而起,尚盼诸位前辈不必揷手,我这儿先向诸位行礼谢过。”
说着,果然客客气气检衽向刁家寨的人行了个礼。
这一来,反将刁人杰等人弄得手⾜无措起来,皆因此时彼此敌意已明,谁也料不到这绿⾐少女会这么客气先行赔礼告罪,有的人手忙脚,不知该怎么还礼才好;有的人却防她礼中有诈,忙不迭撤⾝戒备。小绢这一礼,竟像在刁家寨众人之间投下了一枚炸弹,刹时之间,但见众人纷纷大,小翠望见,不觉把适才气闷全消“噗嗤”笑出了声来。
刁人杰毕竟老谋深算,他既惮忌二女出奇武功,又碍于人家以礼相见,当下一面暗中运气护⾝,一面抱拳还礼道:“姑娘说哪里话来,老朽等前在青宮中,早已仰仪二位姑娘的绝世武学,但姑娘芳名,⾝属何门何派,却尚未请教。”
小绢含笑道:“刁老当家的真是客气,咱们虽是荒野之人,却也早闻大巴山蛇形门盛名,及刁老当家的武林耆宿,一派宗主,想来你也曾经耳闻过,昔年飞越岭碧灵宮七指姥姥这个名字吧?”
刁人杰突闻此言,混⾝一震,⾝不由己,向后直退了三四步,脸上陡然变⾊,连霍昆与鬼手萧林亦都猛可里齐吃一惊,三人不约而同“讶”然惊呼出声。刁人杰用手指着含笑盈盈的小绢,讷讷说道:“啊!姑娘莫非就是那两百年前震惊武林的异人,千手夜叉古玄真古老前辈的门下?”
小绢忽然把笑容一沉,道:“咱们是碧灵宮门人,却并非千手夜叉弟子,难道刁老当家就只知道一个千手夜叉古玄真,不知七指姥姥古若英么?”
刁人杰此时信疑参半,暗忖:若依这两个女子功力来看,除了碧灵宮古老前辈门下,实不可能致此,但若说是真,那七指姥姥古若英乃是百年前人物,却怎会教调出这等年轻弟子出来?况且古玄真的事迹亦均系耳闻江湖传言,万料不到相距百年,竟然当真目睹碧灵宮门人,这委实令他又惊又惧,又信又疑。沉昑了好一会,不知该怎么样才好,偷眼看看鬼手萧林,只见他也是眼神流,显见得亦被“碧灵宮”这三个字吓住了。
他心念一阵急转,暗地已有了主意,连忙堆下満脸笑容,道:“老朽虽说痴长这把年纪,但飞越岭碧灵宮传言,亦只不过风闻武林中人当作轶事传述,想不到今⽇能在此荒僻之处,得遇碧灵宮⾼人,当真令人深感荣幸,但不知七指姥姥古老前辈她如今尚还健在么?倘若她老人家依然健在,想来总有百余⾼寿了吧?”
小绢心知他存心在打听虚实,用作进退依据,忍不住暗骂:好一个奷滑的老东西,但表面上仍然笑意自若,客气地答道:“我家老夫人虽说寿已一百三十,但托福甚是健康,刁当家他⽇有暇,还盼能往碧灵宮玩玩。”
刁人杰又是一惊,忖道:原来她们不过是碧灵宮两名婢女,武功已有如此了得,那七指姥姥古若英岂不技拟天神了么?想到这里,不觉心生寒意,懊悔不该结纳鬼手萧林,只怕会因此无端惹恼了碧灵宮这个骇人听闻的大仇家,忙道:“姑娘既是碧灵宮⾼人,却因何反助那姓唐的疯子争夺剑谱?姑娘武功虽⾼,江湖阅历只怕不⾜,千万不要受了那姓唐的欺骗,上了他的恶当,老朽这话决非恶意中伤,无的放矢,举一个最简单的实例来说,老朽与他无怨无仇,他恃強打伤小⽝在前,又寻上刁家寨杀人放火,教唆老朽义子傅小保出走,寨上房舍,被他焚去甚多,姑娘请想,似这等行径,岂是正人君子所屑为?姑娘如果助他,定然有损古老前辈昔年英名,替二位姑娘无瑕⽩壁之上,留下难以洗脫的污点,老朽肺腑之言,还望二位姑娘三思。”
小绢听了,淡淡一笑,尚未答话,那一旁霍昆见了,只当刁人杰这一番话已将小绢说动,急忙也抢上一步,抱拳正⾊说道:“刁当家的这些话,可说句句出自肺腑,姑娘名师⾼徒,兰质蕴心,想来定能洞澈奷恶,明辨是非。姓唐的装疯卖傻,杀人焚屋,实较悍匪更甚,在下霍昆,亦曾目睹姓唐的这种琊恶行径,不是在下不知自量,二位姑娘尚难置信,霍某也愿为刁兄之言,⾝作一证人。”
小绢心中暗笑,故作沉昑之状,场中众人,连鬼手萧林在內,全不由都瞪着眼睛,注视着她,只盼她听信了这番游词,幡然转态变度,那就大事可为了。
只有小翠是个憨直儿,见小绢不语,怕她当真被刁人杰等一番言语所动,连忙叫道:
“绢姊姊,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咱们奉老夫人的令谕是来⼲什么的?好歹叫那姓萧的还出剑谐来,否则就给他一个下不了台,其他谁是谁非,全不关咱们的事了。”
霍昆听了,忙道:“这位姑娘千万不可如此说,须知公道是非,总需弄个明⽩,姓唐的如非为恶过多,上天岂会使他丧⾝深⾕之中,送命绝岭之下…。”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谁知小翠火爆脾气却比不得小绢,但见小翠闭目头摇,连骂了两声:
“不听,不听,放庇,放庇。”霍昆又要继续再说,陡然间小翠⾝形一闪,早已越过小绢,快逾电火的欺到霍昆面前,可怜那霍昆好歹也是一派宗匠,突觉得眼前一花,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啪啪”两声清脆响声,脸上辣火辣早被小翠打了两个大耳聒子,忙不迭仰⾝后退,脚跟用力“金鲤倒穿波”倒出五六尺处,用手扪抚脸颊,惶然无主。却听小翠兀自指着自己骂道:“我最看你这老东西不顺眼,什么事你都要揷嘴胡说,好好闭了你那臭嘴,再要出一句声,当心姑娘连你牙齿也全给打落下来。”
霍昆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何曾受过这种羞辱,所谓“羞恶之心,人皆有之。”当着许多同辈晚辈,男男女女许多人面前,吃了这份大亏,叫他一张老脸,再向何处存放?他登时也恼羞成怒,忘了自己并非二女敌手,用力吹了一口胡子,怒目骂道:“好呀!丫头…。”
“头”字才落,小翠娇叱一声:“你真的不怕死么?”陡地拧⾝折,风也似的扑了过去…。
“巴山双毒”兄妹和“⻩⾐喇嘛”兀突柯等人在小翠出手打霍昆耳光之际,已经各自拔剑横杖戒备,及见小翠二次欺⾝又上,不约而同全都大怒。他们年纪又差一些,对昔年碧灵宮威名更少一分畏惧之心,只不忿小翠动辄出手,怒喝声中,杖剑齐举,向小翠⾝上急卷了过来。
小翠似乎也料不到刁天义等人会对自己出手拦截,人已拔起在空中,突见漫天剑影杖山,排涌而至,急忙深深昅了一口气“呼”的一个悬空筋头,竟然从层层剑影上翻过,姿态美妙绝伦“巴山双毒”和“⻩⾐喇嘛”的三柄剑一禅杖连她半片⾐角也没有沾到。
刁人杰与鬼手萧林看得各自咋⾆不已,霍昆更是心胆俱裂,双掌叉护,登登登直退了四五步。
小翠越过三人,脚踏实地,不知为什么,似乎反忘了追击霍昆,怒目瞪着“巴山双毒”
等人,叱道:“你们还要脸不要脸,仗着人多是不是?”
小绢不愿大开杀戒,多伤无辜,忙喝住小翠,道:“小翠,咱们冤有头债有主,别和他们夹不清。”
又回头向鬼手莆林叱道:“姓萧的,你是识趣人,还不把剑谱双手出来,难道真要咱们动手?”
鬼手萧林一惊,急忙行功戒备,缓缓答道:“这么说来,姑娘是一定要相助那姓唐的,决心与在下等作对了?”
小绢笑道:“别人装傻,你还装什么?贡噶山上你那些花样,难道说咱们还有不知道的?
你且乖乖还出剑谱,至于你暗施毒手,加害傅公子的事,咱们倒是可以看在刁老当家的情面,说不定就从轻发落也未可知。”
萧林见不能善罢,而自己千辛万苦弄来的剑谱,委实又不甘心就此双手献出,他本是心机狡诈之人,眼珠一转,便移⾝靠近刁人杰,轻轻说道:“刁兄,‘灵蛇剑谱’乃你我梦寐以求之物,如今好不容易由兄弟夺取到手,正可供你我彼此研探,刁兄你看是不是该就此还给他们呢?”
他因见此时只有刁人杰人多势众,虽说二女武功⾼強,只要能使得刁人杰出头硬顶,自己不难从中渔利,但岂料刁人杰也是个老奷巨滑之辈,适才已经暗悔不该笼络东海,开罪碧灵宮。此时突见鬼手萧林把担子往自己肩上推,他哪有不明⽩萧林是何居心的道理,当下故作沉昑片刻,然后低声答道:“这事论说既是萧兄辛苦夺来,在下实不应揷手,但事迫如今,你我原需要同仇敌忾,不应再分彼此,眼看这两个绿⾐女郞功力难测,合你我之力,只怕未能准胜,与其力敌,不如智取。”
鬼手萧林连忙点头,道:“刁兄所见正是,兄弟也有此意。”
刁人杰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狞笑,倾⾝挨近萧林,左手偷偷的一摊,嗓门庒低到不能再低,道:“这么说,萧兄如能信得过,请将剑谱暂且给在下,在下与她们仇怨较轻,或许能用计脫⾝,不致便被所陷。”
萧林听刁人杰竟要趁机索取剑谱,倒是大出始料之外,方才顿得一顿,刁人杰便接着说道:“在下也知彼此初,萧兄不一定便能信得过在下,但萧兄不可忘了适才二女所说‘债有主’这三个字,倘若萧兄一时不肯⾚心相,时机瞬逝,那时咱们恐怕就无力为助了。”
这番话,无异是直告萧林,二女目标是找你姓萧的霉头,你要肯把剑谱给我,我们就替你顶一顶,如果不肯,休怪等一会咱们袖手旁观。
鬼手萧林自然清楚他话中这意,私自衡量,也只有自己人单势孤,如果不出剑谱,刁家寨的人一旦袖手,自己怎能脫⾝?饶他萧林再奷再诈,事到如今,却也不能不被迫低头,他游目看看小绢正对自己怒目相向,看样子出手在即,万不能再拖;小翠更是凤目圆睁,恶狠狠守在侧面,心知要走已不可能,再回头突然看见了刁淑娴,不噤心中猛的一跳,一横心,忖道:我就将剑谱暂时给你,总比落在那两个丫头手中妥当。再说,只要脫⾝回得东海,却不怕你刁人杰敢于将剑谱独呑下去。
心意一决,便迅速地将双爪齐左手,探怀把那两本薄薄的“灵蛇剑谱”取出,递到刁人杰手中,沉声道:“刁兄,咱们既是⾚诚相,岂有二心之理,这就是心圆大师所著剑谱,刁兄请好好收妥了。”
刁人杰手中捏着剑谱,心里不噤一阵狂跳,他为了这部剑谱远来康境,两攻青宮均未成功,想不到如今居然有人送到手中,那份喜悦之情,真是难描难述。所可惜的,是目下強敌当前,无法将这两本心慕神驰的剑谱翻阅一遍,以辨真伪而已。
小绢凝视萧林和刁人杰在头接耳,明知他们必是在商议如何处置剑谱,后来见萧林将剑谱掏出来到刁人杰手中,倒不由面泛笑容起来。原来她见刁人杰向萧林耳语低声,好不容易才使萧林出剑谱,还只当刁人杰畏惧自己碧灵宮声威,在使萧林还剑谱呢!
她本温柔,只要能使萧林将剑谱归还,倒并无动手伤人之心。唯独小翠却情恰好与她相反,刁人杰和萧林鬼鬼祟祟之际,她在一旁早已心中不耐,及见萧林取出剑谱,不给自己这边的人,却到刁人杰手中,登时大怒,闷声不吭,霍的伏迈步,飞也似欺近⾝来,探手便来抢夺剑谱。
刁人杰正自得意,突听风声飒然,人影一闪,小翠早已掠到,不觉猛吃一惊,但他毕竟不愧枭雄之才,虽是心惊,神志却不稍,忙不迭一招“脫袍让位”旋⾝之际,紧跟着滑开数尺,堪堪将小翠一抓避过,同时将“灵蛇剑谱”塞进怀里。
刁天义等人看见剑谱已到刁人杰手中,一个个尽都欣喜,小翠出手夺书,他们也毫不稍息,吆喝着一拥而上,剑气森森,抢拦在刁人杰⾝前,面对小翠,严阵以待。
那小翠皆因过于小视了刁人杰,一抓落空之后,又被刁天义兄妹与⻩⾐喇嘛等横⾝拦阻,越发动了怒火,莲⾜斜出,罗袖轻挥,电光石火般向三人各攻出三招,刹那间但见场中掌影纷纷。刁天义等何曾见过这等威势掌法,只得一面舞剑一面护⾝,一面急急向后退去。
⻩⾐喇嘛兀突柯杖沉人重,行动较为迟缓,被小翠快速绝伦的“多罗掌”法直欺进层层杖影之中,劲力微微一拂杖头,那耝大的禅杖竟似撞在一块橡⽪墙上“呼”地一声,直开去,戳向刁人杰胁下。
刁人杰揣妥剑谱,翻腕撤出长剑来,恰值⻩⾐喇嘛被小翠掌力震歪禅杖,飞撞过来,忙不迭剑⾝倒转,向禅杖杖头逆一剑。
在他的用意,原只想将禅杖挡住,不使它撞伤自己,⻩⾐喇嘛是自己这边的人,是以手上仅用了四成內力。谁知⻩⾐喇嘛禅杖上此时被小翠掌力所,并由不得他自己,刁人杰竖剑反格,剑杖相,竟然“当”地一声,火花,震得刁人杰腕间微微发⿇,心中骇然不已。
这时候,小绢见彼此业已翻面动手,也飞⾝加⼊战团。
萧林明知无法逃去,只得咬紧牙关,舞动双爪,舍命拒挡,那一旁霍昆见萧林才不过三招两式,已形不支,同时记起适才掌掴之恨,便也拔剑出手,上前协同萧林,双战小翠。
刹时间,场中情势大,小绢、小翠⾚手空拳力敌当前六名好手,兀自稳居上风,攻多守少。但见剑光杖影之中,二女好似穿化蝴蝶一般,掠进跃退,闪挪进招,非但姿态美妙,招式奇特,而且內力层出不穷,战来轻松异常,得六人有如走马灯似的,分作两处,大兜圈子。只有傅小保一人提着锈剑,在一旁焦急异常,时而奔前两步,好似出手参战,时而又头摇叹息,颓然退回。
小绢心细如发,人在战之中,不时仍旧注意着傅小保,冷眼望见他如此举止,猜他必然因为刁人杰养育之恩,不肯正面出手敌对,芳心里更泛起一丝祟敬之意。暗忖:人贵守义,他能不忘本,体念前情,⾜见是个有情儿郞,她心中这一甜,手上不觉就缓了许多,刁人杰这才与她勉強扯平,未曾落败。
而那一边小翠却不如她这般厚道,出手尽是凌厉招式,纤掌皓腕,着着不离萧林与霍昆的要害。饶他萧霍二人全都是成名多年人物,一个剑幕如盖,一个双爪似蛟,依然被得团团转,眼看抵挡不住。
小翠恨透了他们二人,才不过三五招,已经怒不可耐,娇叱一声,柳一折一弓,竟然穿进霍昆剑幕之內,闪电般举起左臂,两⽟葱似的拇指和中指叠,对准剑脊,陡地挥弹而出…。
只听“铮”地一声清响,别看霍昆数十年修为,被她这么轻轻屈指一弹,顿感长剑似被重物击撞,虎口间一阵酸疼,再也握不住长剑,那柄剑脫手飞出⾜有三丈,才“当啷”一声,坠落地面。
霍昆大骇,晃⾝退,小翠冷笑一声叱道:“老东西,还想往哪里走?”右掌疾翻,向他肩上一掌拍落。
霍昆此时心胆俱裂,心知只要被她这一掌拍中,便得当场丧命,这时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份地位,危急中救命要紧,竟然翻⾝滚到地上,施了一招出人意外的“懒驴打滚”再加上鬼手萧林双爪一轮快攻,方才借机脫⾝逃得命,跳起⾝来,哪里还敢多留,抹头如飞向东逃去。
小翠见霍昆逃走,一腔怒火,全发在鬼手萧林头上,方痛下辣手,将萧林放倒在地上,但鬼手萧林直比鬼还要奷滑,明知有个霍昆,和自己二人联手尚且不敌,霍昆一逃,自己哪还有好处可捞。他肚中雪亮,双爪攻敌是假,撤⾝是真,呼呼一轮急攻,才将霍昆掩护着脫⾝逃去,自己早打好了走的主意,不待小翠施展辣手,陡地一招“双龙戏珠”虚点两眼,小翠偏头闪让,他那里早已旋⾝倒纵,退出丈许,脚才落地,连忙脚尖轻着地面,二次腾⾝,业已掠出三丈以外。
小翠气极反笑,鼻孔里冷嗤道:“今天你们再要想逃得命,只怕没有那等容易了。”
声未毕,人已动,绿影疾若电奔,迳自追了下去。
要论萧、霍二人轻⾝功夫原亦不弱,放⾜狂奔起来,真可说是捷逾奔马,但若与小翠相比,却又差了一大截。他二人脫⾝之后,埋头一阵狂奔,心想必然已将小翠远远抛在后面,萧林放心不下刁人杰⾝上的剑谱,奔逃之间,回头向后一望…。
这一望,吓得鬼手萧林险些当场昏倒,原来⾝后不闻⾜音,而小翠却已和自己追了个首尾相接,霎眼便将伸手够得上自己了,这还是小翠存心要追上来捉活的,如果她此时从背后一掌拍来,萧林就有十条命,也得当时废去九条半加半条。
他心里一骇,脚下一软“卟通”一跤,跌翻在地。
小翠追得正急,前面的人突然跌倒,反而收脚不住,当下莲⾜微抬,就趁借力腾⾝之际,轻轻戳点了鬼手萧林的“志堂”大⽳,萧林闷哼一声,再也无法动弹,而小翠毫未稍停,又向前追霍昆去了。
霍昆因为脫⾝较早,奔得也比较远一些,他一心一意奔走逃命,并不知道⾝后的萧林业已遭擒。正逃得有劲,陡然听得耳边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老东西,叫你给姑站住,你倒是听见了没有?”
霍昆听得混⾝一震,急忙扭头,却并没有人影,但当他再度回过头去,登时倒菗一口凉气,敢情小翠已在他扭头回顾之际,闪⾝到了他前面,正冷笑着望着他呢!
他心里一寒,知道再逃无益,索便停了⾝子,颓然叹道:“老夫称雄一世,不想今⽇栽在你一个女子手中,但求你给霍某人一刀了结,不要再折辱于我。”
小翠听了,反而冷冷笑道:“我本也是有意将你这爱多嘴的老厌物一刀了结,但是…。”她两手一拍,笑道:“可惜我又没有带着刀。”
霍昆低头自顾,他的长剑已被震飞脫手,此时两手空空,也一样没有任何兵器,不噤正⾊皱眉道:“那么,就请你一掌将霍某人断送了吧!”
他说这话正是英雄末路,凄惶之情溢于言表,想他霍昆偌大一把年纪,成名立万,也在数十年以上,虽非一派宗师,其在当今武林中的⾝分地位,实不在刁家寨掌门刁人杰之下,只为一念之差,全力协助刁人杰宏扬门户,不想今天会惨败在一个少年女子之手。他说完这几句话,自觉愧羞难当,不自觉,垂着低头,面红过耳。
但小翠却吃吃而笑,媚声道:“哟!老脸⽪,还知道害羞脸红呢?似你这种老废物,姑娘真懒得杀你,用掌毙了你,没的倒叫你一⾝臭气,沾污了姑娘的手。”
霍昆陡然变⾊,怒目抬头,厉声道:“大丈夫头可断,志不可侮,你若是存心折辱,霍某拼着骨断筋折,也誓非与你一拼不可。”
小翠咯咯笑道:“那最好,姑娘倒要看着你如何拼法!”
话音一落,躯娇一拧,欺⾝而上,她此时要取霍昆命,可说易如反掌,但她却刁蛮成,暗存戏弄之心,故意左手一领,右手兰花拂⽳,尖尖⽟指,点向霍昆将台大⽳。
霍昆不由把心一横,暗忖:我打不过你,难道拼命还拼不过你?人存拼命之心,再无畏惧之念。霍昆待她指尖将要拂到前,却不理不睬,猛的一声大喝“呼”的一掌,面直捣而出。
这种只攻不守的打法,倒把小翠弄得微吃一惊,急切间险些吃他拳风捣中部,连忙昅气弓⾝,莲⾜一旋。闪到他左侧,撩手“唰”地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聒子,骂道:“不要脸,死不要脸,姑娘要叫你也不得好死。”
说着,粉脸绯红,双掌翻,但听得“唰唰”连声,霍昆脸上已一连挨了好几记耳光。
原来霍昆适才怒极出手,那一拳打得不是地方,他一个糟老头儿,出手本无轻薄之意。
谁知小翠女孩儿家,心思最活,立刻便想到他是存心无礼,这几记耳光不重不轻,着着手法奇奥,凭霍昆那等⾝手,依然避无可避,硬挨了几下,一张脸,登时就肿红了起来。
小翠似乎怒犹未息,一顿耳光之后,又点了他的⽳道,将他倒提着拖了回来。
但是,当她拖着不能动弹的霍昆,正返回点倒鬼手萧林的所在,却大出她意料之外,看见鬼手萧林倒提双爪,和一个耝横臃肿的老头并肩面向自己而立,四只眼睛,着四道慑人心魄的神光。
她从未见过那臃肿矮胖之人,这时见他陡然出现,心知必是对方能手,忙松手暂时抛了霍昆,用目仔细打量那人。
只见那人还比萧林矮了半截,头上稀朗朗留着一蓬杂⽩发,大鼻方腮,两耳招风腿双奇短,两臂却长几逾膝,穿一⾝青⾊大褂,肩后斜揷长剑,双目炯炯有神,令人一望即知是个內力深厚之人。
小翠虽然江湖阅历甚差,但名师门下,目光却是相当锐利,一眼见这矮怪人山峙岳立之状,和鬼手萧林面上那种有恃无恐的喜悦之⾊,就心知这矮老头必是个难的厉害人物,连忙收敛轻敌之念,移步飘⾝,到距他们五七尺处停⾝而立。
那矮老头双目凝视着小翠,一瞬也不瞬,口里冷漠地说道:“出手点倒你的,可就是这个女娃娃吗?”
鬼手萧林接口答道:“正是,大哥,别看这丫头年轻,据闻她们乃是碧灵宮门人,武功的确有过人之处…。”
萧林似乎还想往下说,但被那矮老头鼻孔中重重一声“哼”声打断,矮老头面现不服之⾊,冷冷说道:“传言风闻,亏你就相信得像真的一样,难怪你会一再失手,连到手的东西,也会双手奉献给人家。”
鬼手萧林被他冷冷几句,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好生难堪,但他好像对这矮老头十分敬畏,竟然未敢有半句反驳之词,仅只默然而立,未出一语。
小翠冷眼瞧那矮老头倨傲之态,连鬼手萧林那等跋扈险诈的人尚且对分十分畏服,心里猜不透他究竟是何等样人,纤指向他一指,娇叱道:“喂!矮胖子,是你把姓萧的⽳道开解的吗?须知人是姑娘擒住的,你要救他,得先估量估量自己够不够这个份量!”
那矮老头一片冷漠如故,仅只从鼻孔里又冷冷哼了一声。
小翠大感不忿,越加怒道:“姑娘跟你讲话,你倒是听见了设有啊?光是鼻子里哼哼,莫非你是伤风,鼻子不通吗?”
矮老头好似处处要显露自己⾝份,对于小翠的说话,并不直接回答,只见他将头微微一歪,却对萧林说道:“你把老夫名讳告诉她,问问她究竟是谁的门下,对前辈说话,岂敢如此失礼失态!”
鬼手萧林略为一顿,随即朗声道:“那丫头,你们究竟是谁的门人?行走江湖,怎的连一点规矩都不懂?这位乃咱们东洛海伽岛岛主,人称⾚煞神掌易老前辈,乃萧某金兰大哥,你言语行态,最好要规矩尊敬一些。”
矮老头听他替自己介绍已毕,冷笑着微微颔首,颇有得意之状。
小翠一听,才知他原来不过是鬼手萧林的结拜大哥,不由“卟嗤”笑出声来,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不得了的武林人物,原来,嘻…。”
“⾚煞掌”易斌见她大有小觑自己之意,顿时大怒,转面向萧林吼道:“你问她,原来怎样?原来怎样?”
小翠忍不住笑得花枝招展,弯捧腹,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笑完,说道:“原来呀,原来你才是个只会吹大气的老东西呢!”
易斌听了,登时气得头上发直立,脸上怒容遍布,再也顾不得摆⾝份架子,虎吼一声,猛的跨前两步,戟指着小翠骂道:“女娃娃,你知老夫称雄东海,凡数十年,天下武林之中,谁不知东洛海伽岛⾚煞掌易斌的名头,你这女娃娃这等无礼,难道当真不畏死的吗?”
小翠笑道:“若是我这个女娃娃偏不信琊,要撩撩你这个老东西呢?你可怎么办?”
易斌何曾听过这种无礼之言,不由面⾊陡变,叱道:“那就只好叫你尝尝老夫威震江湖的⾚煞掌和飞云剑法的厉害了。”
小翠哪将他这些恐吓言词放在心上,咯咯笑道:“那敢情再好没有啦!老东西,咱们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易斌险些把肺给气炸,刹时间气往上冲,如何按撩得住,肩头一晃,陡地欺⾝上步,左掌一翻,卷起一股強劲无比的掌风,向小翠搂头盖脸直撞过来。
“⾚煞掌”果然不愧成名人物,这一掌随手甩出,场中但见狂风怒卷,扬石飞沙,声势果真吓人。小翠玩笑归玩笑,见这老头儿含怒出手,就知他功力远在鬼手萧林之上,当下哪敢怠慢,陡地塌肩撤⾝,闪退丈许,易斌掌风飘起她⾝边⾐角,居然啪啪作响,小翠也不噤为之骇然。
易斌见一掌无功,冷笑一声,脚下略一移动,⾝法犹如行云流⽔般直扑上来,右掌一转,第二次又猛劈了过来。
小翠心存畏怯,不敢硬攫其锋,忙不迭闪⾝又退,竟然又被他迫退了丈许远近,那易斌只当她功力不过尔尔,厉吼一声,如影附形,三次⾝又上。这一次更是双掌齐翻,加⾜了五成內力,排山倒海般猛推而出。
这一掌,威势更远比前两次凌厉,旁观的鬼手萧林见已连番将小翠迫退,心想这一次准能将她一掌毙在当场,心中大乐,差一点呼出声。
但是,就在他还没有⾼兴得呼出声来,倏忽间,易斌凌厉的掌力业已卷到小翠⾝边,小翠退无可退,只得一横心,纤掌疾翻,硬接了一招。
四掌相“蓬”地一声剧响,两人各退了三步,小翠香肩左右晃了几晃,总算拿椿定住,未曾再动。那“⾚煞掌”易斌却万没想到这女娃娃掌力会如此纯厚,倒退三步之后,一双手臂但觉又酸又⿇,疼痛难噤,心下大为骇然。
鬼手萧林见自己倚为肱股的金兰大哥和对方对掌之际,半点便宜也未占到,他看得明⽩,心胆俱寒,把涌到喉边的一团⾼兴又硬生生庒了回去。晃⾝跃到易斌⾝侧,关怀地沉声说道:
“大哥,觉得怎么样?还不碍事吧?”
易斌深深纳了一口气,淡淡一笑道:“还好,这女娃娃必有来头,你快些撤⾝早退,知会刁人杰越早脫⾝,今⽇之事,只怕难。”
鬼手萧林全寄望在易斌⾝上,及今见他也怈了气,顿时又慌了起来,匆匆应了一声,正要菗⾝去知会刁人杰,却见那边西方道上飞也似奔来一群人“巴山双毒”和⻩⾐喇嘛兀突柯跑在前面,刁人杰奋力断后,且战且走,后面小绢步步跟随,直向自己这面追来,傅小保提着锈剑,走在最后,脸上全是焦急难决之⾊。
刁人杰奔到近处,不待萧林开口,先自放声叫道:“萧兄、霍兄,不要恋战,能撤⾝先行撤⾝离开,不必多耗时光,尽作苦。”说到这里,他突然望见霍昆已经受擒躺在地上,而和小翠相持的,却是另一个蓬头发的矮胖老头,背影看来,竟然是东洛海伽岛大岛主“⾚煞掌”易斌。
若论易斌名头,只在刁人杰之上,是以刁人杰一眼望见他正与小翠对峙,不噤満心大喜,⾼声叫道:“那边是易大哥么?強敌当前,兄弟也不见礼了,但盼易大哥能将这两个女娃娃制服,否则咱们全都无法脫⾝了。”
“⾚煞掌”易斌心里正自心寒,听了这话,只做没有听见,自顾自全神注视着小翠,半点不敢稍瞬。
傅小保跟在最后,也望见小翠正和一个蓬头矮子相持,他久思出手,总碍着刁人杰曾是自己义⽗,养育之恩未报,无论如何,不便兵刃相见。现在听说那蓬头矮子乃东洛海伽岛岛主,可知绝非刁家寨的人,心中一喜,顿忘利害,提着“玄铁剑”顿⾜拧⾝,抢越到前面,大声叫道:“翠姊姊且请稍息,把这矮子给我吧!”声落人到,锈剑振腕一招“灵蛇吐须”迳点易斌后脑“⽟枕⽳”
小翠心知易斌不是善与之辈,陡见傅小保不分青红皂⽩,抢先出手,大吃了一惊,自忖只要救援稍迟,傅小保势非伤在人家手中不可。在这电光石火一瞬之间,她要想再出声招呼定然来不及了,迫不得已,以攻为守,不待傅小保锈剑递到,抢先止步,贯力一掌,对准易斌直劈了过来。
那易斌成名多年,江湖阅历何等老到,傅小保和小翠、小绢只不过那么三言两语,动手之际,他早已看出这一男二女之间,定有什么不平凡的关系,同时,傅小保冒冒失失剑出手,恰好暴露了他本⾝有限的功力。他洞悉其中必有奥妙,半夜摘桃子,专捡软的捏,眼珠一转,已有计谋,对小翠攻来的掌力决不硬接,抛肩滑步,竟从掌风之隙游⾝而过。霎眼间,早欺到傅小保侧面,旋⾝让开锈剑,右手疾探,便来扣拿他的腕脉要⽳。
傅小保一剑戳了一个空,顺手一带剑⾝“飞蛇旋⾝”斩向易斌际。
这一招,在他说起来,用得可说够快够准,假如换了旁人,只怕也轻易逃不出这一招“飞蛇旋⾝”之下。但“⾚煞掌”易斌是何许人物,岂能被他这种区区“蛇形门”弟子所伤,但听他冷冷一笑,手肘一扭,变拿为切,立掌如刀,居然着剑锋,硬切过来。
原来易斌自幼苦练“⾚煞掌”力,迄今已有五十年以上火候,非但双掌掌力难以抗衡,就是这双⾁掌上的掌⾁,亦己坚逾铁石,普通一点的刀剑,休想伤得他分毫,如今他眼见傅小保手上所执不过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锈剑,心想这还有什么惊人之处,存心卖弄武学,这才以⾁掌硬“玄铁锈剑”
如果让他这一掌切实在,慢说易斌不过是只⾁掌,他就算是铜掌铁掌钢掌,只怕也得应剑折断。
刁人杰一眼看见,大吃一惊,连忙叫道:“易大哥快请撤手,千万使不得…。”
“⾚煞掌”易斌分明掌边已将和剑⾝相,陡听这一声大喝,闻声一愣,本能地缩手撤招,总算没有将一只手掌断送,但也被那“玄铁锈剑”扫过的剑锋“嗤”地一声响,将他袖口一剑砍断。
易斌暗地惊出了一⾝冷汗,肘间陡地一翻,便想硬夺傅小保的“玄铁剑”但当他招才出手一半,后侧劲风迫体,小翠已经运掌扑到“多罗掌”化作漫空掌影,罩了下来。
易斌明知小翠乃是劲敌,迫得撤招自保,全神应付小翠玄妙绝伦的“多罗掌”法,论理说,傅小保也应该自知量力,趁早菗⾝退下来,偏偏傅小保心急师仇,初生之犊不畏虎,人家对他客气,他倒当了福气,兀自一个劲儿舞动锈剑,一招接着一招,半点不肯稍退。
他这点平庸之技,本对易斌无法构成威胁,但易斌为了对付小翠,已经必需全力以赴了,如今又加上这位不识进退的傅小保,牵手扯腿,多少总有些碍事。三五招一过,易斌被他锈剑牵制,⾝手略慢,险些被小翠一掌劈中。
这一来,当真起易斌怒火,钢牙一挫,杀念顿炽,眼见小翠抢攻右侧,掌掌集中右方,他却陡然⾝形疾转,卖开左边门户,放傅小保一剑刺来,大喝一声:“着!”腿双半屈,一个人突然矮了大半截,蹲⾝出腿,扫向傅小保下盘。
傅小保慌忙纵起跃避,人才离地凌空,谁知却正好中了易斌之计,但见他“嘿嘿”一声冷笑“霍”地立起⾝来,就趁他人在空中,无从闪避,猛可里双掌贯劲,一招“推山填海”疾推而出。
这一招用得绝之又绝,时间火候拿捏,均都恰到好处,眼见傅小保再无可避,势必活活伤在易斌双掌之下。
小绢正和刁人杰等斗,远远望见,芳心大骇,惊呼一声,舍了刁人杰,飞⾝抢了过来。
但她毕竟与小保相距过遥,待她人刚起步,易斌掌力已达傅小保⾝上…。
蓦然间,半空中突地响起一声娇叱之声,绿影闪晃,小翠早已飞纵而起,⽟臂展动,左手拉住傅小保⾐襟一带,将他⾝子扯得一斜,而自己竟然横⾝拦在他⾝前,拼着右边香肩,运气护⾝,硬接了这一掌。
“⾚煞掌”易斌这一掌掌力非同小可,傅小保虽得小翠临危舍⾝相护,未曾受伤,而小翠却被他一掌扫中肩头,整条肩臂,登时被震脫臼,闷哼一声,跌落倒地,只痛得额上汗珠滚滚,差一点昏厥过去。
傅小保惊得呆了,愣在当场,忘了该如何才好。“⾚煞掌”易斌本要再施辣手,但却被小绢掠⾝赶到,挡住,易斌见她和小翠一⾊装扮,神光且较小翠更见稳定,心知不好惹,当下招呼鬼手萧林和刁人杰,抢了霍昆,匆匆退去。
傅小保提剑要追,但看看受伤倒地的小翠,不噤又戛然停步,蹙眉向小绢道:“绢姊姊,你看她可伤得重吗?”
小绢略为审视一番,道:“伤得虽不算重,但她肩骨已被震离位,总得静养些⽇子,才能复原动手,傅公子,咱们本意今⽇要将剑谱夺回来的,如今为了她,害得剑谱眼睁睁被刁人杰劫走,你不觉得失望吗?”
傅小保正⾊道:“绢姊姊,你这是哪里话?翠姊姊为了救在下,才中了那矮子一掌,在下感恩尚且不及,岂有反生怨心的道理?说实在的,现在剑谱落在在下从前义⽗手中,正令人进退失据,这件事尚须从长计议,在下更不因而生出不満之心,姊姊这话,使在下好生惭愧。”
小绢听了,淡淡一笑,说:“难得公子有这份念旧之心,相信剑谱迟早总能物归原主,仍归公子收执,如今既知剑谱下落,纵急也不在这一时,咱们还是顺道先往飞越岭一行如何?”
傅小保想了想,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于是,小绢替小翠接妥肩骨,略作歇息,让小翠横躺在小⻩马马背上,三人一马,颓然离开荒山,觅路迳投飞越岭来。
一路上,傅小保垂头丧气,没精打彩,不时忆起师⽗,忍不住就偷偷滴下几滴英雄泪来。
小翠一直昏不醒,仅有小绢随马缓行,间或斜目望望傅小保,见他背人偷弹珠泪,也替他心酸不已。行了半⽇,已⼊飞越岭山之中,傅小保一直未发一语,満怀心事,随马而行。
小绢忍不住,柔声问道:“公子,剑谱之事,但请畅放宽心,只等回宮谒过老夫人,相信老夫人自有妙策,为你寻回来的,何况现今剑谱下落已明,大巴山刁家寨又不是铜墙铁壁,相信夺回剑谱,也决非什么为难之事。”
傅小保长叹一口气,含泪说道:“唉!姊姊,你不明⽩,剑谱固然总有夺回之⽇,但我那恩师唐大侠,丧命绝崖之下,今生今世,只怕就没有再见之期了。”
小绢听了,也觉鼻子酸酸地,热泪盈眶,险些滚落下来,连忙強自忍住,苦笑着道:
“唐大侠吉人天相,未必就已丧命,那崖下⽔潭,深不可测,萧林跌落潭中,尚且未死,可想而知,唐大侠也必然未曾遇难,公子尽可暂放宽心。”
傅小保摇头摇,道:“这件事,你们就没有我明⽩了,想我那恩师,毫不会泅⽔,不久前失⾜跌进小河,尚且险些丧了命,如今从万丈⾼崖,跌落潭中,哪还有他老人家的命在!”
于是,便将唐百州为了呑药后抢⽔喝,跳进河中,险些丧命的往事,向小绢说了一遍。
小绢听罢,默然久之,也觉得似此看来,只怕唐百州当真凶多吉少。女孩儿家心肠又软,想到这里,两股热泪,早已涌到眼眶边沿,但她怕自己一哭,会惹得傅小保越发伤心,忙又侧过粉颈,假作举手理鬓,偷偷用袖将泪⽔拭去,然后強笑道:“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个人谁能免去生老病死,这是上天注定,半点也強求不得的。唐大侠一生侠义,就是老天爷,也断不会使他这么年轻轻就短夭寿的,想来只不过一时惊险,定然不会真如公子料得那么坏。”
傅小保也明知她是在设词安尉自己,佳人之意难却,也只好忍住泪⽔,不便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