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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惊破桃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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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她双手一用力,竟从上撑坐起来,泪眼直望着海一帆,硬咽叫道:“姑爷,你是韩家的女婿,这⾎海深仇,千斤重担.全在你肩上。如今韩家就剩下苹姑娘这点⾎脉,老⾝能把她到你手中,总算没有辜负老夫人的眷顾,纵然现在就死,也死得瞑目了。”

  海一帆紧闭着嘴,低头不语,海云看得出,⽗亲的脸⾊很难看,也很凝重。

  室中顿时沉寂下来,五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海一帆⾝上,等待着他的回答,他既是韩家堡的女婿,又是一岛之主,现在岳家満门被杀,外甥女儿千里投奔,这⾎海深仇的千斤重担,除了他,无舟可渡,只得委曲的住了下来。

  不过,几天相处之后,她对海云的印象已逐渐改变了,这位陌生的表哥,给了她无限关切和照顾,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虽然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脸上始终还是挂着亲切真诚的笑容,这倒使她自己感觉不好意思,见面的时候,总是他讪地红着脸,低垂着头。

  这天午后,海云又来探望,恰巧周大娘刚吃了药,正在午睡,苹儿独自坐在洞外石阶下,呆呆地望着天际⽩云,默想心事。

  “唉呀!”

  苹儿猛可跳了起来,连连拍着口道:“你要死了,走路那么轻,把人家吓了一大跳。”

  海云急忙赔礼道:“我不是故意的,因为见屋里静悄悄没有声音,怕惊动了周。”

  苹儿道:“好婆刚睡着,你有什么事吗?”

  海云道:“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看望周的伤势,既然她老人家睡了,表妹,咱们去海边逛逛好吗?”

  苹儿道:“有什么好逛,除了海⽔.就是砂石。”

  海云道:“我带你去看个希奇的东西、包准你一辈子从未见过。”

  苹儿道:“什么希奇东西?你先说说看。”

  海云笑道:“一栋用海螺壳做的房屋,表妹,你没有看见过吧?”苹儿微怔道:“是用海螺堆成的么?”

  海云摇‮头摇‬道:“不!是用一只好大好大的海螺空壳做成的,见面可以睡两三个人.一点也不挤。”

  苹此终是童心未泯,不噤大喜道:“当真?一只海螺竟能住下三个人?在哪里?远不远?”

  海云道:“不远?就在靠东南方海岸边。”

  苹儿欣然道:“好!你等我一会,我去拿件外⾐。

  她急急回房披了一件外⾐,又用一彩绳将长发束在脑后,短袄长,脚上套双⽪制小蛮靴,轻盈地奔出洞来,那种刚健用娜的姿容,竟把海云看得呆住了。

  海云情不自己,赞道:“表妹这样打扮,真是美极了…”

  苹儿脸一红,娇啐道:“讨厌!你究竟去不去嘛?不去我就…”

  海云忙道:“去!去!去!专诚前来奉邀.那有不会之理,表妹!请!”说着,欠⾝一礼,举手肃客。

  苹儿掩口笑骂道:“好死相,看你老老实实的,原来也这么油嘴!”

  表兄妹俩说说笑笑,心底的悲伤暂时抛向脑后,一路向‘螺屋’而来。

  抵达海边,望见那奇特而别致的房屋,苹儿不由脫口惊呼起来,啧啧称赞道:“呀!好漂亮的海螺,咱们快些过去仔细瞧瞧!”

  海云急忙挡住道:“表妹,就在这儿远远观看,可不能到那小岛上去。”

  苹儿不悦道:“为什么?”

  海云道:“因为那小岛上住着一位患⿇疯的老人,去了会被传染,那种病,天下无药可治,千万去不得。”

  苹儿大感失望,耸耸肩道:“那么漂亮的海螺,却让一个患病的老头霸占着,真可惜!”寻了一块礁石,快快地坐了下来。

  海云也在旁边坐下,微笑道:“其实,那小岛上寸草不生,并不好玩,倒是坐在远处观望,才能领略到它的美妙。”

  苹儿道:“谁稀罕什么小岛,我只想去看看那个大海螺。”

  海云道:“咱们坐在这里,不是一样看得很清楚么?”

  苹儿‮头摇‬道:“不一样,至少咱们看不见它的內壳,我想,那海螺內壳里一定晶莹雪亮,夜晚也不用点灯,表哥,你说对不对?”

  海云道:“我也不知道。爹爹从来不许我到小岛上去,怕我感染上那种无药可治的恶病。”

  苹儿忽然问道:“你说那小岛上寸草不生,那老头儿吃什么呢?”

  海云道:“一应饮食⾐物,都是由专人按时送来的。”

  苹儿道:“这话就不对了,难道那送东西去了人,就不怕感染上恶病吗?”

  这句话,竟问得海云张口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苹儿站起⾝来,冷哼道:“既然别人能去,咱们为什么不能去?我不管,今天非去看看不可。”

  说着,一跺小蛮靴,便飞⾝掠上了海中那列礁石。

  海云一把没有拉住,急叫道:“表妹!快回来”

  但苹儿充耳不闻,四顾无人,只得跟着追了上去,一面庒低声音叫道:“表妹,咱们只去看一看就回来,千万不能耽搁太久,被爹知道了,愚兄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苹儿不答,脚下更陡然加快,片刻间已登上小岛,触目那小巧木门,精致的栏栅,不噤呼道:“多别致的房子!瞧!比一栋楼房还要⾼哪!”

  迈步便向螺屋走去。

  海云紧追而至,忙道:“表妹别过去!”

  苹儿道:“又为了什么?”

  海云低声道:“你忘了?屋里住着一位患恶疾的病人…”

  苹儿一撇嘴,道:“我才不怕哩.你若害怕,尽管站远些。”

  海云探手握着她的手腕,正⾊道:“表妹,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你一定要过去,且让愚兄先唤那位老人家出来。”

  于是,提⾼声音叫道:“老人家在休息么?在下海云,特来探望!”

  谁知连叫了两声,螺屋里竟毫无回应。

  苹儿道:“原来你是骗我的,这儿很本没有人嘛!”

  海云也有些诧异,沉声道:“或许他睡了,你且等一等,我过去看看。”

  他放开苹儿的手腕,一面屏住呼昅,一面缓步走近螺屋,探头向里一望,不噤呆了螺屋中只有几件零的⾐物毡毯,果然不见⼊影。

  苹儿也跟着探过头来,哼道:“奇怪吧?一个患了⿇疯病的老头儿,竟会长翅膀飞了?”

  海云摇摇手道:“你先别发脾气,⾐物尚在,他一定就在附近。”苹儿冷笑道:“附近是那儿?你以为这座宝岛有多大?方圆十万八千里么?”

  海云道:“咱们去屋后找一找!”

  两⼊绕着螺屋寻找,一直寻到屋后,仍然不见人影,小岛范围就只这么大,事实上也无处可以隐蔵,那⿇疯老人竟像轻烟般消失了。

  海云好生狐疑,沉昑道:“这真是怪事,活生生一个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失了踪影呢?”

  苹儿哂道:“可不是吗,分明没有人,偏想无中生有变出一个来。那才是莫名其妙哩。你请慢慢想吧!我可要去海螺壳里玩玩了。”

  一拧纤,独自绕回前面去了。

  海云苦笑着摇‮头摇‬,刚待举步,突然听见苹儿一声惊呼,飞也似的奔了回来,张臂一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连声呼道。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海云忙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苹儿牙关“得得”相碰,反手向海螺前面指了指,讷讷道:“他…他…他…”

  海云一手护,一手怀抱苹地肩头,沉声道:“别怕!咱们一块去看看。”

  待他们再度绕回螺屋正面,赫然发现海螺空壳⼊口处,坐着一个头罩风帽,颈围厚巾,⾝上紧裹毡毯的老人。

  海云也不期吃了一惊,他们方才寻遍小岛未见人影,这老人不知从何而来?但看他悠闲的拥毡盘膝而坐,倒像是已经坐在那儿很久了。

  老人张目凝视着海云,用一种沙哑用低沉的声音招呼道:“这位公子,就是少岛主么?”

  海云昅了一口气,徐徐道:“敢问老人家是-一”

  老人道:“老朽便是那⾝患恶疾的可怜人,~向受今尊和令堂眷养,只是尚未见到过公子…”

  海云道:“可是,刚才咱们在这儿呼叫时,怎么没有看见老人家?”

  “哦!是的。”老人轻吁了一声,说道:“适才老朽正在螺屋顶层上午睡,仿佛听见人声,却未便答应。”

  海云道:“为什么?”

  老人道:“皆因老朽⾝患恶疾,混⾝溃烂,为免沾污了⾐服,‮觉睡‬时都是⾚⾝露体的;再说,这小岛一向没有人来,忽然听见女子的声音,老朽疑尚在梦中,怎敢胡答应呢!”

  他这一解释,海云犹自有些半信半疑;苹儿却羞红了脸,心想,刚才幸亏是在下面碰见了,如果冒冒失先闯了上去,岂不羞死人了。

  老人似乎也发觉苹儿的窘态,忙诧异的问道:“问闻岛主只有一位公子,不知这位姑娘应当如何称呼?”

  海云道:“她是我的表妹,姓韩,前几天刚由关外韩家堡来的。”老人急忙欠⾝为礼,道:“原来是表‮姐小‬,老朽不知,多有失礼”

  苹儿想到他那“混⾝溃烂”的可怕形状,心里直要呕吐,怯生生畏缩在海云⾝后,悄语道:“表哥,咱们回去吧!”

  老人站起⾝子,说道:“表‮姐小‬不是要进螺屋內看看么?老朽这就进去整理一下…”

  苹儿忙道:“不!不用了,我想早些回去,下…下次…下次再来玩了…”

  一面附耳向海云道:“快走,我心里害怕!”

  海云便拱手道:“打扰老人家午睡,实在对不起,咱们暂且告退,下次再来看望老人家。”

  老人笑道:“少岛主太客气了,此地是尊府产业,老朽更⾝受令尊令堂后命厚恩,只要少岛主有‮趣兴‬光临游玩,老朽总是随时的。”

  海云道:“但家⽗不许我等擅自打扰老人家,今⽇之事,还望老人家勿对家⽗提及。”

  老人点头道:“老朽理会得。”

  海云告辞转⾝,目光掠处,忽然发现螺屋旁边靠近木珊的地方,有一片⽔渍,地上并且有几个零脚印。

  他心中一动,疑云又生,暗忖道:这分明是有人从海里爬上来留下的痕迹,老人为什么伪称在螺屋內午睡呢?那⿇疯老人见他低头查看地上⽔渍,也猜想到他心中的疑惑,便招呼道:“二位请当心些,地上滑得很,那是老朽洗涤⾐物时不小心弄的,不仔细会滑倒了。”

  海云也看见⽔栏栅上搭晒着一条淋淋的短,但却不似涤洗后拧⼲晒在那儿的,倒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

  不过,他并未当面说破,只微微一笑,把満腹疑云暂时隐蔵心底…回到琵琶岛上,苹地回头眺望那飘浮在波光⽔面的别致“螺屋”不噤又有些向往难舍,轻叹道:“可惜一处好地方,竟被个肮脏老头儿占去了,不然,我倒真想跟好婆搬到那海螺屋里去住。”

  海云笑道:“表妹又说笑话了,那海螺虽然好玩,究竟不如岛上舒适方便,当初我娘也是万般无奈下想出来的办法。”

  苹儿正⾊道:“谁跟你说笑话?我是真心真意的,如今我已家破人亡,无依无靠,不辞艰苦跟着好婆投奔到这儿来,只说姑爹会念在亲戚份上,出头替咱们报了満门⾎仇,谁想到竟被他一口拒绝。现在好婆残废了,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走又不能走,迫得寄人篱下,受你们眷养,我和那⿇疯老头儿有什么两样?她缅怀⾝世,越说越难过,使首一低,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海云连忙劝说道:“表妹快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怎好和那患病的老人家相比?”

  苹地猛然仰起脸道:“既是一家人,姑⽗为什么袖手旁观不肯替韩家堡报仇?”

  海云道:“这也不能责怪我爹,他老人家早已对江湖武林事心灰意冷,发誓不再重履中原。”

  苹儿愤然道:“他不愿重履中原,就该让我和好婆自己回去,生死祸福,悉由咱们的命运,他为什么又不答应呢?”

  海云道:“我想他老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苹儿道:“什么好意?”

  海云道:“譬如周的‮腿双‬已经残废,表妹又年轻,万一再和仇家遭遇,岂不”

  苹儿冷哼道:“他既不管咱们的⾎仇,何必又顾咱们的死活?这不是猫哭老鼠,假慈悲吗?”

  海云叫道:“表妹”

  苹儿哽声道:“以后请你别再叫我表妹了,听到这两个字,我更恨不得大哭一场,我爹和你娘,乃是一⺟所生的同胞兄妹,如今我全家惨死,你们却袖手旁观,视同陌路,这是什么亲戚?什么兄妹?”

  海云默然无词以对,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也不明⽩其中缘故,问爹,他老人家不肯说;我曾经要求由我陪表妹走一趟中原,爹也‮头摇‬不准。唉!这叫我怎知说才好!”苹儿道:“你不明⽩其中缘故么?要不要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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