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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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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声“英哥哥”不知包含了多少喜悦、慰藉、辛酸和伤感。

  罗英紧紧接着她那纤小的肢,也喜得热泪纵横,喃喃道:“瑶妹妹,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江瑶仰起泪脸,哽咽着道:“你见过我了么?她老人家有没有问我下落?”

  罗英一面点头,一面便把他往济南以后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江瑶伤感地道:“谢天谢地,只说这一辈子再见不到你了,昨天夜里,听得你的声音,害我整整哭了‮夜一‬,后来雪崩,我还以为你们已经…”

  罗英取出丝巾,替她拭去泪⽔,道:“以为我们被埋在雪堆里了,是不是?昨夜之险,真令人有隔世之感,现在总算好了,快笑一笑,你看,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

  江瑶望着她历尽艰辛的面庞,又是⾼兴,又是怜惜,不由自主,破涕嫣然一笑。

  罗英目光一扫冰窖,低声道:“这儿仍是险地,咱们应该设法逃出寒冰岩,同时,也好赶去助⾕老前辈他们一臂之力。你还不知道还有通往岩下的通路没有?”

  江瑶‮头摇‬道:“自从昨夜雪崩之后,下山的路已经全断了,除了乘雕儿衔的大网,咱们没有办法离开寒冰岩一步。”

  罗英忙问:“那么岩上还有几只灵雕?”

  江瑶说道:“这儿一共有八只,先后已折损了上只,仅剩下的四只,刚才已被师⽗带走了。”

  罗英讶然道:“你已经答应拜她做师⽗了?”

  江瑶愧然道:“我一直不肯的,但是,昨夜雪崩以后,她说你们都已经死在岩下,又说寒冰岩道路已断,假如我不答应,便永远离不开这个冰窖,所以…所以…”

  罗英惊道:“所以,你就答应拜她为师了?”

  江瑶眼眶一红,点点头道:“英哥哥,你不会怪我吧?我实在太傻,总以为你既然死了,我就得非练成绝世武功,才能替你爹爹和我⽗⺟报仇…”

  罗英长叹一声道:“但是你怎的没有想到,那瞎眼老婆子凶残成,这种人,怎堪做你的师⽗?”

  随即一顿⾜,又道:“现在顾不得许多了,时光促迫,咱们一定要设法在她赶回来以前,离开这间冰窖。”

  他目光在冰窖四壁扫视一周,想要寻些绳索之类的东西,不料冰壁光滑如镜,竟连一线也没有。

  这时候,天⾊已暗,窖中又无灯光,只觉寒之气更胜⽩昼,洞孔之外,隐隐传来阵阵呼叱声,显然那瞎眼老妇,已经跟杨洛等人动上了手。

  罗英紧皱眉头,在室中来回蹀踱,苦思不得良法,当时他虽然想在利用巨雕登上绝壁,却未料到一旦上来以后,竟无善策回到地面,寒冰岩半那座突崖,距离地面在百丈以上,任是武功再⾼,也无法跃落。

  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击掌道:“迫不得已,只好试试这一条路了。”

  于是,从冰上取了那张熊⽪,略一丈量,大约有一丈宽,又去洞口拖下死雕,低声问江瑶道:“这儿有油脂可用么?”

  江瑶眼见他忙忙碌碌,却不懂他要怎生安排,闻言点头道:“自从我来了以后,曾积下一些油脂,备作燃灯用,只怕早已凝固了。”

  罗英喜道:“快些取些来。”

  江瑶取来一块熊油熬成的油脂,罗英撕下⾐角,做成灯蕊,用火石点燃,便急急开始忙碌起来。

  只见他先将死雕体內凝⾎在火上烤溶,然后拔下雕羽作笔,以熊⽪为纸,沾着鸟⾎,在熊⽪上振笔疾书。

  片刻间写毕,又将那死雕混⾝涂抹一层厚厚油脂,这才噗地吹灭了灯火。

  冰窖之中,顿时沦于黑暗,江瑶偎⾝倚在罗英怀中,担心地道:“英哥哥,这方法可靠不可靠?”

  罗英拍拍她的肩膀,道:“可不可靠,只得冒险一试,这是咱们唯一的生机了,瑶妹妹,勇敢一些,想想⽗⺟沉冤,再想想引颈企盼的祖⽗,咱们怎能死的这儿?”

  江瑶叹道:“不要说了,英哥哥,我心里得很。”

  罗英卷起熊⽪,拉着江瑶的手,道:“瑶妹妹,大胆些跟我来吧!”

  他带着江瑶,由洞口爬到突崖上,俯首下望,地面火堆仍在燃烧,闪耀的火光下,但见人影倏起修落,战正烈。

  罗英默祷一遍,拾起竹笼,扬指轻弹,‮开解‬了彩⾊鹦鹉的⽳脉。

  ⽳脉一解,彩⾊鹦鹉立即展翅扑撞,撕声叫道:“老,瑶姑娘,救命啊…”罗英笑道:“小精灵,别急,咱们不会杀你,却要你去向那瞎跟老婆子传一句话。”

  彩⾊鹦鹉还是不停地扑飞叫喊:“救命!救命!救命!”

  罗英沉声道:“你去告诉那瞎眼老婆子,江姑娘出⾝名门,乃千金之体,怎肯做她的徒弟,咱们现在要走了,叫她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打开鸟笼,将它纵放而去。

  那鹦鹉一脫牢笼,展翅腾空,迅速地绕飞一匝,便敛翅向崖下冲去,一面不住地叫道:

  “老,不好了,不好了…”

  罗英目光炯炯望着崖下,只见彩⾊鹦鹉飞落不久,瞎眼老妇暴喝之声随起,刹那间,战顿止,一团黑影,冉冉升起,迳向崖顶飞来。

  罗英沉声道:“瑶妹妹留神,紧靠內壁,不要擅动。”

  自己撤剑在手,挥剑砍下一块冰块,匆匆用熊⽪一裹,抖手便向崖下掷去。

  熊⽪出手没有多久,冰窖中已传来瞎眼老妇的怒吼声:“瑶儿!瑶儿!你在那里?”

  罗英低声道:“瑶妹不妨答应她,但千万注意崖下,一有情形,就快些告诉我。”说着,揷回短剑,蓄势错掌而待。

  江瑶用颤抖的声音叫道:“师⽗,我在天窗口外…”

  瞎眼老妇一听,⾝形疾如脫弦之矢,直向洞口直而至。

  但罗英早有准备,一见她在洞侧现⾝,立即一声大喝,挥掌直劈了过去。

  瞎眼老妇怒哼一声,举掌斜封,顿感那攻来的力道十分沉重,內力竟不在自己之下,暗吃一惊,错步侧⾝卸去袭来的掌力,袍袖一抖,叱道:“⾎儿,别放过了那小辈。”

  喝声中,那只凶猛无比的⾎鸟,化作一道红线,从洞口电而出…

  崖下天池钓叟三人正和瞎眼老妇战方酣,突见彩⾊鹦鹉从天而降,叫道:“不好了!

  瑶姑娘要走了!”

  瞎眼老妇闻言一惊,叱道:“怎么一回事?”

  彩⾊鹦鹉急声道:“姓罗的来啦!瑶姑娘不肯跟老做徒儿,现在要走了…”

  瞎眼老妇话未听完,倏忽连劈三掌,招手收回⾎鸟,仰⾝倒落在她那面大网中,喝道:

  “快走!”

  四只灵雕衔起大网,破空直上,刹时没⼊夜空之中。

  燕⽟芝听了鹦鹉传言,一则是喜,一则是忧,长剑斜⾝,跌坐在上,道:“上天保佑,他总算到崖顶了。”

  杨洛却皱皱眉道:“罗兄虽然到了崖顶,如今断了退路,他和江姑娘怎能⼲安地下来呢?”

  一句话又将燕⽟芝提醒,慌忙撑起⾝子,失惊道:“是啊!凭他们二人,退路又断,怎的是那瞎婆子的敌手?”

  正说着,忽见一团物件“啪”地坠落雪地中。

  天池钓叟⾝形疾闪,一把拾了起来,展开-看,却是一片熊片,上面満布字迹。

  三人就着火光,只见那熊⽪上写着:“事机急迫,退无路,此熊⽪坚刃,乃唯一生机,务希将⽪张开,预候于绝崖之下,四周燃火为记,我等将徒手从崖上纵落,倘得邀天佑,跌落⽪上。则命可裸也。跃落之时,亦以火光为号,务希注意,千万千万。”

  燕⽟芝骇然道:“怎么?他们要从崖上跳下来?”

  杨洛说道:“这方法未免太危险了,万一咱们不能看清,一旦跌出⽪外,莫非要粉⾝碎骨么?”

  燕⽟芝哭道:“可是,咱们又不能到崖上去帮他,这可怎么办呢?”

  天池钓叟却毅然说道:“这是死里求生之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咱们就照他说的做吧!”

  三人急忙搬动枯枝,首先在那突崖之下,引燃一个一丈方圆火圈,然后振作精神,合力将熊⽪拉展开来,张呈在崖下,六只眼睛,都瞪得宛如铜铃,一瞬不瞬望着那离地百丈以上的冰崖。

  江瑶俯首望见,对着罗英道:“他们已经把熊⽪张开了,还燃了一个火圈…”

  罗英心中一喜,神威顿振:左掌盖天,右手指地,倏忽真力涌,一声大喝,掌指一变,第二度施出了那招“神针定海!”

  ⾎鸟正穿出洞口,立被掌指变劲力所昅,风雷之声应手而生,小巧的⾝子登时被掌力震飞“噗”地一声,反撞在冰壁之上。

  但那⾎鸟毕竟是凶残精悍之物。这一撞虽然骨折盘断,坠落崖上,却兀自振翅扑,満地窜,罗英才一闪让,那瞎眼婆子已趁机出洞口。

  她双目俱瞎,自是看不清江瑶躲在什么地方,満头⽩发飞。厉声喊叫道:“瑶儿!珠儿…”

  罗英一横心,斜踏一大步,修忽双掌齐扬,直⾝她当劈去,同时叫道:“瑶妹,快把死雕点燃起来!”

  掌风过处,出人意外的,那瞎眼老妇却不知避闪“蓬”地个正着。

  只见她闷着踉跄向后疾退,背部猛撞在冰壁之上“卟”地一声,噴出一大口鲜⾎,人也颓然坐倒。

  江瑶惊呼一声,叫道:“英哥哥,快停手!”

  罗英一怔,却见那瞎眼老妇跪在冰上,前襟満是⾎迹,双手在冰崖上遍地摸索,凄声叫道:“瑶儿!瑶儿!你不能走。你答应过不走的啊…”江瑶手里举着那闪涂満油脂的死雕,一手擎着火折子,但却没有打燃,目注那瞎眼老妇,泪⽔竟簌簌而下。

  罗英探头⾝崖下望了一眼,低声催促道:“瑶妹妹,快些,点燃火折子,咱们不能再等了!”

  江瑶双手发抖,含睛望着那瞎眼老妇,却似大力打燃手中火折。

  罗英只得接过死雕,自己晃燃火种,引向死雕,油脂着火,顿时闪起熊熊火光,宛如一支火把。

  罗英一手持火,一手搂住江瑶纤,沉声道:“你紧紧抱住我,闭上眼睛,别往下看。”

  江瑶含泪颔首,但却浑⾝战抖,用不出一分力气。

  那瞎眼老妇循声缓缓向崖边爬过来,无珠眼眶中,渗出两行淡红⾊的⾎,嘶声叫道:

  “瑶儿,你真的要走么?你忘了自己答应过,你要让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孤苦伶仃守着寒冷的冰窖,孤单单过这一辈子…”

  江瑶泪落如雨,摇着头道:“啊!不,不…”

  瞎眼老妇听得语声,双手一阵划动,竟向二人的悬崖边爬来。

  罗英看得心中凄侧,毅然咬牙“呛”地‮子套‬出了短剑。

  江瑶骇然呼道:“英哥哥,你要⼲什么?-…”

  罗英颤声道:“不得巳时,只好杀了她…”

  江瑶猛可如被针刺,突然脫开罗英怀抱,竟扑上前去,紧紧抱住那瞎眼老妇,道:“英哥哥,你不能杀她,她并是坏人,只是‮意失‬失她变得偏,数十年孤零零守着冰窖,才渐渐变得耝暴起来,假如你是她,也会变成那样的。”

  罗英听了,长叹一声,重又还剑⼊鞘,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一定要把你也关在冰窖中,让你也受那种苦处?”

  江瑶泣道:“这不能怪她,是我自己答应过她,英哥哥,别我,让我留在这儿,好么?”

  罗英骇然一震,道:“你连⽗⺟⾎仇都不顾了?”

  江瑶道:“等我练成天山门武功,那时仍然能替爹娘报仇。”

  罗英又道:“紫薇女侠易老前辈终⽇引颈而待,你也不想念她老人家?”

  江瑶泪⽔滂沱,哽咽道:“英哥哥可以代我归报,我在这儿很好,不必悬念。”

  罗英长叹一声,道:“瑶妹,你一定中了她的魔了,荒山岁月,天寒地冻,你不会受得这些苦的。”

  江瑶饮泣不语,人却偎在瞎眼老妇怀中,那瞎眼老妇也紧紧搂住江瑶,一双枯槁的手,不住轻轻‮摸抚‬着她头上秀发,亲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情景,使他心嘲剧烈地波动,久久无法决断。

  他跋涉千里,远来天山,假如不能将江瑶救返济南,在嵩山会上,拿什么脸去见紫薇女侠易萍?

  如果只因这瞎眼老妇阻碍,事情倒好办得多,了不得拼了一场⾎战,无论如何也要从寒冰岩抢救江瑶脫险。

  这件事,到如今差不多要成功了,⾎鸟已死,瞎眼老妇武功再⾼,合天池钓叟等四人之力,不难取得成功。

  但,他却万万想不到在这最后关头,江瑶本人却改变了主意。

  罗英⾼擎火鸟,屹立在寒风凛冽的冰崖半,火光,照得他木然的⾝子,就像是一尊凝结的冰人。

  那灵巧善言的彩⾊鹦鹉,不住展翅在冰崖前来回飞掠,口里叫道:“瑶姑娘不要走,瑶姑娘不要走…”

  但它显然已对那只竹笼有了戒心,总是不肯落下来歇息片刻。

  江瑶仰起泪脸,凄楚地道:“英哥哥,去吧!我不能随你-起离开,但天罗灵雕,瞬息千里,只等武功有成,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来寻你的,你如果来看我,也可以随里到寒冰岩来。”

  罗英感慨万千,垂下头去,喃喃道:“只怕那时候,你也由不得自己了。”

  江瑶道:“不!难道你也信不过我么?”

  罗英苦笑道:“天山门规例,寒冰岩上,不准男子涉⾜,瑶妹忘了吗?”

  瞎眼老妇未等江瑶回答,已自抢着道:“这条陋规,自第七代掌门人起,已经永远剔除了。”

  罗英耸耸肩头,叹道:“瑶妹,你真的如此决定了?”

  江瑶含颔首,凄然道:“英哥哥,你不会愿意瑶妹做个食言反悔的小人吧?”

  罗英黯然点头,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喃喃道:“对!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瑶妹,你做得对”

  这时候,崖下忽然扬起一声⾼吭⼊云的长啸!

  罗英闻声一震,举手拭去泪⽔,扬扬剑眉,长啸回应,一抖手,将那只燃烧的死雕,向崖下掷去…

  一点火光,飘然而下。崖下的天池钓史老少三人望见,忙不迭扯开熊⽪,移动承接,惊喜地道:“下来了,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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