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暴吼一声,胖大和尚叱喝道:“张狂!”
就在这胖大和尚方待动手的一刹那,明心大师已突然斜阻两步,微微头摇道:“照胆,且慢!”
胖大和尚——照胆大师,马上焦急的道:“二师兄,这小辈太过跋扈,若不教训教训,他就要骑到我们少林派头上来了!”
明心大师缓缓的道:“但…”
一挥手,明心大师转向牟汉平,冷然道:“施主如此态度,不嫌太过目中无人了么?”
牟汉平静静的道:“是那位照胆大师先开始目中无人的哪!”
明心大师沉厉的道:“施主⾼姓大名?”
牟汉平笑笑,道:“有此必要么?”
明心大师神⾊冷峻,道:“老衲以为,施主既然有此雅兴横揷一脚⼊此事之中,想施主必然有所倚恃,或是武林名人,或有強硬出⾝,如今,未知施主占的是哪一端?”
牟汉平沉昑了一下,道:“也罢,既是大师⽗坚持要问,在下不说也是不敬,在下占的那一端嘛,便勉強可以称做‘武林名人’吧!只是,名气尚没有少林派的各位⾼僧来得显赫而已。”
明心大师冷冷的道:“⾼姓大名?”
牟汉平道:“牟汉平,汉朝的汉,平分秋⾊的平。”
明心大师莞尔一笑,道:“青龙一君?”
牟汉平微微躬⾝,道:“不料鼎鼎大名如阁下少林⾼僧,亦知在下这个不雅的号,见笑了,委实见笑了…”
明心大师徐徐的道:“难怪施主竟有如此的勇气与魄力,自然,自然,‘青龙帮’少帮主‘青龙一君’又有何事不敢当?”
牟汉平道:“所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上。’老实说,在下假如我自忖不够材料,哪还在此出丑卖乖?牟某亦并非倚恃青龙帮这块招牌,虽然末学后进,幼承⽗师严训,‘事当为,可为之’。唉!末学我也只好赶鸭子上架,得献丑和各位大师⽗分个上下,虽败,理亦壮!”
明心大师角菗搐了好一阵,才道:“牟施主,施主为两道上后起之秀,年轻一辈中的绝才,这份成就颇为不易,尚祈施主妥加珍惜…老衲必须明⽩指出,施主若是強自出头,横相为敌,只怕…任凭施主功力盖世,青龙帮势大,与少林派周旋起来也将异常吃重,得不偿失的。”
牟汉平用力颔首,道:“这一点,在下也不得不承认,可是话又说回来,大师⽗你们少林派虽说渊源久远,门墙博大,能人异士甚多,但若要与青龙帮火并,其结果也可能不十分乐观!”
明心大师垂首默默半晌,又缓缓抬起头来,沉重的道:“牟施主,你是硬要出头了?”
牟汉平慡快的道:“在下想,恐怕是这样的了。”
明心大师长长昅了口气,道:“牟施主,尚盼三思!”
牟汉平摇头摇,道:“大师⽗,我业已三思之后才说的话。”
明心大师深远的微微一笑,道:“烦恼皆由人自寻,牟施主,如今你便正乃这般。”
牟汉平舐舐嘴,笑道:“迫不得已哪!大师⽗。”
而这时,后面沉默了好久的荆怀远已突然开口道:“牟少侠,你先等一等…”
牟汉平双眉微皱又舒,回头平静的一笑道:“前辈有何指示?”
荆怀远⼲咳一声,道:“少侠,老夫还想和明心大师说几句话。”
牟汉平退旁两步,道:“请!”
于是,这位“神镖金钩”荆怀远,慎重朝前移出半步,语声严重的道:“明心大师,贵派诸位师⽗,在大师率领之下大举而起,目的乃是为了查明老夫是否杀了贵派铁僧大师,是么?”
明心大师的太⽳轻轻一跳,他缓缓的道:“不错。”
荆怀远双目倏睁,气涌如山,道:“如今,大师查询的结果是确定了呢?抑是否定了呢?”
深深晓得回答这句话之后的严重,因而明心大师也不敢贸然出口,他沉昑着,犹豫着,嘴紧紧的闭了起来。
荆怀远焦切愤怒的道:“大师,我你双方,为了这件莫须有的疑窦,已在此浪费了太多的光,尚请大师快些回示明⽩,也好采取某一种解决途径。”
终于,明心大师难堪的一笑,道:“老衲以为…施主最好还是随同老衲委屈一趟,劳驾偕返嵩山本派,当面向本派掌门方丈解释清楚,一则,老衲可以代重任,再则嘛,荆施主亦可洗清嫌疑…”
荆怀远顿时老脸得朱⾚,双目宛如噴火,他气得一下子没有答上话来。
牟汉平冷冷一笑,接口道:“还有第三则,这第三则嘛,是正可借此一展少林派雄霸武林,睥睨江湖的威势,也可叫天下同源们看看,少林派可以不分曲直,不问情由,不论皂⽩,在任何时、地都可以携人回山受审…甚至连久享盛名的‘神镖金钩’也不例外!”
明心大师闻言之下,十分不悦的道:“牟施主,你言谈之间,最好稍加斟酌…”
牟汉平重重一哼,微怒道:“说得好,我言谈之间要稍加斟酌,难道你们少林派就可以为所为,大言不惭么?”
牟汉平轩眉切齿,又道:“时到如今,大家都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师⽗,你少林一脉在武林中有威有势是不错,但也只能表示你们本⾝力量的強大与雄厚而已。你们却并不是天下武林的盟主,更非‘神镖金钩’荆前辈的尊长上司,你们凭什么开口要带人家回山受讯?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你们的掌门方丈又是什么?今天,你们大举犯侵荆府,声势汹汹,诬人行凶,这业已给予荆前辈羞辱与困扰,但是,荆前辈却委曲求全,忍气呑声,不愿使事态扩大,他不公放弃讨还公道,更忍受着尊严的伤害向你们讲理说明,细细解释,可笑你们一个个尚在这里作威作福,自以为不可一世,竟嚣张到要随带荆前辈回山受讯的地步。少林的诸位大和尚们,各位以为‘神镖金钩’是省油的灯么?以为天下同道都是窝囊废么?可以任由宰割,任由你们布摆的么?”
狂笑一声,又接着道:“像这种幼稚的下三流的栽赃手法,明眼人一看便知,你们却振振有词,硬是指鹿为马,诬赖到荆前辈的头上,⾜证少林一脉的昏庸无能,也更表露出少林一脉张狂无知,现在总归一句话,事情绝非荆前辈所为…”
那厢的照胆大师暴吼如雷,厉叱道:“大胆孽障,你是不想活了?”
牟汉平“呸”了一声,大笑道:“老小子,不想活的是你!”
照胆大师气涌如山,握拳透掌,他转⾝面对明心大师,愤怒的道:“二师兄,请求准予教训这厮!”
明心大师立即阻止,道:“不可!”
照胆大师气得一跺脚,动的道:“他业已侮辱了本门掌门方丈的圣威。”
牟汉平嘿嘿一笑,道:“没有关系,照胆和尚,你也用不着着急,等会儿,你只要有趣兴,你就会如愿了,我姓牟的忘不了你。”
照胆大师咆哮道:“洒家等着!”
牟汉平斜眼睨视,道:“彼此!”
明心大师突然⾼宣一声佛号,肃穆的道:“牟施主…”
牟汉平冷然道:“如何?”
明心大师缓缓的道:“其一,本派铁僧遭人杀害之事,因为证据不⾜,且老衲亦觉荆施主受鱼池之殃,遭人嫁祸,是而老衲承认本派鲁莽与错失,非但撤销方才老衲所作要求,更代表少林派僧俗弟子向荆施主深致歉意!”
一侧,照胆大师惊道:“二师兄…”
明心大师没有理会他,继续冷肃的道:“其二,牟施主你一再強词夺理,更辱及本派掌门方丈,侮及老衲及在场弟子,佛家虽曰‘慈悲忍怒’,但是孰忍孰不可忍,为了本派声门,本派威望,老衲敬向牟施主讨还公道!”
牟汉平淡淡一笑,道:“如何个讨法?”
明心大师沉重的道:“以武定论。”
牟汉平慡朗的,道:“好!”后面“神镖金钩”荆怀远急道:“牟少侠,这不是你的事,怎能由你承担?”
牟汉平微笑摆手,道:“不用了,荆前辈,你方才业已听到明心大师之言,他们业已承认此来的冒失与错误,更向荆前辈道过歉意了,这种行为,在素来声威凌人的少林派来说,可确不多见,易言之,他们与荆前辈之间的瓜葛已经澄清化解,圆満了断,现在,剩下的就全乃在下的事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在下错是在言语上冒犯了少林派上上下下,既然冒犯了,自须给少林派一个争回面子、扬眉吐气的机会,因此,这皆为在下与少林一派之事,概与其他人无关!”
说话声里,牟汉平开始缓缓朝前走出,明心大师亦退后十步站定,围立四周的少林弟子们立即将圈子扩大,让出一块地方来。
牟汉平平静的,道:“大师⽗,我们这场武斗,以大师⽗你的意思,是点到为止,抑是非得拼个胜负存亡流⾎不可呢?”
明心大师淡淡的道:“老衲省得。”
这时,牟汉平莞尔一笑道:“照胆大师,你对黑道人物可真叫清楚哪,不过,经你这加油添醋的一吹嘘,只怕就要给你师兄在心里上增加负担啦!”
明心大师含蓄的笑笑,道:“牟施主,这需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牟汉平一仰头,肃容道:“大师⽗,请!”
明心大师微微点头,双掌徐徐合十当,像在顶礼膜拜什么神祗一样,形态间显得异常端庄及严肃,他稳若泰山般站在那里,低沉的道:“牟施主,请!”
于是,周遭顿时一片沉寂,沉寂中含有无比的紧张与寒酷气氛,宛如每个人的⾎全凝固了,每个人的心弦全扯満了。
他们晓得,眼前这场拼斗,是一场罕见的強得之斗,不仅表示双方各人的功力深浅,非但能影响两个人⽇后的武林威望,更乃是一个近乎悬殊的挑战。
“青龙一君”万儿虽然叫得很响,但毕竟是后起之秀,而明心大师乃领袖武林第一大派第二⾼手,他们两个人,实力是如此等差,但是,他们毕竟卯上了,任是哪一个胜败,也⾜以令江湖喧腾的了。
“神镖金钩”⽗女,两人此刻俱皆屏息如寂,心头忐忑,又是忧虑,又是紧张的盯视场中两个即将较斗者的⾝上,夏仲豪与熊武则更惶恐不安,生怕牟汉平有所失闪,这个新不到一⽇的朋友,但是,他们却产生了肝胆相照的友情。
站在“神镖金钩”⾝旁的荆娘,情绪却紧张到了极点,她对牟汉平,已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爱意了,别看这小妮子嘴硬,老是无话找碴,跟牟汉平闹个小别扭,实则,牟汉平已是她心神的寄托、希望的维系、远景的明灯,牟汉平是她全部的一切,牟汉平的遭遇也是她的遭遇,像把心儿附在牟汉平的⾝上,魂儿贴在牟汉平的魂上,荆娘不可抑止的轻轻抖索着,两只⽟手的掌心,早巳汗凉凉的了…
另一面,少林诸僧的感觉更绝不比这边各人稍为轻松,他们一个个皆全神凝注,呼昅耝重,目光中带着无比的焦虑神⾊,每个人的心头都像庒了一块铅,沉重得直往下坠,固然,他们都晓得他们这位⾝居少林第二⾼位的师尊,武功深博卓越,素来未曾败于人手,但是,他们同样也晓得,对方是后起中尖锐的新秀,也是个不可思议的角⾊。
现在,牟汉平瘦仃仃的站在那里,沉静的道:“大师⽗,看情形少林派的‘罗汉气功’你业已练到火候的了。而你这副架势,嗯,可乃少林不传之秘——‘大乘掌’的起手式?”
明心大师暗自一惊,他料不到自己门派里视为镇派之宝的不传绝学“大乘掌法”对方竟也一眼能看出,这尚不说,他个人勤习的“罗汉气功”乃是一种不发不露的內力修为,极少征兆显露出来,而却依然逃不过对方那双利眼,这年轻人的确不简单,只看人家对天下武学涉猎之广,了解之深,业已不愧后起之秀了。
牟汉平一眼看破明心大师的惊异怔忡,微微笑道:“不要担心,大师⽗,在下我或者认得大师⽗的掌法,但却不一定挡得住你的威力,胜负之分,仍尚在未知之数呢!”
明心大师強笑一声,生涩的道:“施主客气了!”
牟汉平笑了笑,道:“大师⽗,请注意了…”
明心大师双掌仍合十当,沉稳的道:“请!”
牟汉平忽然朝后退,在徐徐后退中,蓦地暴喝道:“来了!”
黑⾊的⾝影有如一团翻滚的黑球自虚无中骤然飞到,隔着五六步远,一百片如刃的掌影已凌空削来。
明心大师毫无声息,移动如行云流⽔,又是迅捷,又是畅美,他飘然旋开,双掌抖开,两股无形罡气分叉而出,却在刹那之间汇合一起,汇成一道浩无比的劲力,狂风般卷向牟汉平。
“好!”牟汉平大喝一声,暴弹而起,左十掌,右十掌,成圆弧张开抛掷反击,那飞掠的弧线尚未消失,他整个人横空急翻,一记“神拳无敌”中一招“七星在户”已猛然展开。
明心大师佛号⾼宣,面⾊凝重,形态肃穆,在敌人凌厉施展的弧影芒中立如山,他的两掌带起雄厚沉猛的至刚力道,看似缓慢,实则其快无比的走着“-”字形在全⾝四周回绕,只见空气排涌,呼啸击撞,万钧力道旋转织,那种宛如成了实质的劲气就布成了一面密密的网,一道坚固的墙,雄浑极了,也奇妙极了。
瞬息间,飞舞的弧手掌及拳影流曳,弹闪翻腾,与浩大的劲力相互碰撞绞,就似是万千星月围绕着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山穿织的月星要透过去,燃烧的火山却以它的热力焰⾆力加抗拒,而风声尖锐如片,力重澎湃扬,这时,除了掌影腿势所带起的幻象外,本就看不见那拼斗中的两人了。
秋风扫落落叶似的,牟汉平现在是反复的使用着他的“攀月摘星手”这是他从“铁腿裂山”朱恨天遗物中得到的那方锦帛,溶各门各派武学精粹所糅合的一套掌法,不绝不息以急速烈猛得匪夷所思的快速攻击敌人,而明心大师,则循环展露他少林派最精奇的“大乘掌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绝学“神光圆顶”相反拒,就这样,他们周而复始的一再战,却竟僵持起来。
除此,牟汉平不觉有些意外,更有些惊异了,他现在所使的这一记绝招“攀月摘星手”乃是百年前“巫焰教”教主琊中琊的最佳武术三大绝招之一,非仅未能将明心大师放倒,竟然形成了相持不下混的局面,对方的这份修为,可见是如何之深,如何之浩了,少林的镇派密技“大乘掌法”果然也有他的独到之处啊…斗场上的两个战得难分难解,鬼哭神嚎,双方观战的人,更是将一颗心提到了口腔上,每个人莫不是暗捏冷汗,目眩神,连大气也不敢一下。
荆娘的一双俏眼虽然不停的上下左右转动,却仍追蹑不上较斗者双方的⾝法招式,她直看得眼花撩,头晕脑,逐渐连人家那种绝顶的移转也看不清了,只见一阵风扑着一阵风,一股力迫着一股力,仿佛两个带着气流的精灵在追逐奔跑,本就分清是怎么回事了…
荆娘急促的息着,宛如感到天与地也在转动了,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又闷又,双眼看出去全是模糊的一片,顿时,她整个人也摇摇晃晃起来了。
与荆娘并立一处的荆怀远适时惊觉,连忙将她扶住,关切又纳罕的小声道:“娘儿,娘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适么?”
荆娘闭上眼,了好一阵子,才面⾊苍⽩沙着嗓子道:“爹…他们…他们动作太快了…我看得有点头晕…”
荆娘远不噤哑然失笑,紧挽爱女,安慰的道:“是的,他们的动作的确很快,这全是一种超绝无比的移挪法,娘儿,别说你,就连爹也感到视线来不及跟上呢…”
荆娘昅了口气,喃喃的道:“牟大哥的武功很⾼啊…”敌我双方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牟汉平施展武功,各有不同的感触,这感触,以夏仲豪最多,平时自认为这一⾝修为,已经差強人意了,也被公认为关外第一条好汉,如今,跟人家一比,真有云泥之别。
现在,他们已战了两百多个回合了。
倏然,牟汉平再一次抖出他的“攀月摘星手”明心大师也照样用他那记绝招“神光圆顶”对抗,劲气呼击中,掌影缤纷飞旋,就在这一刹,牟汉平已蓦地一个翻弹,在同一时间,使出了另一绝招“同路”
一排排、一溜溜、一行行、一片片、一圈圈的如刃掌影骤然从四面八方,各个不同的角度倾泻敌人,而它们并不采取正常的攻击惯势,它们飘浮着、兜卷着、弹着,甚至反飚着,奇怪极了,眩极了,似狂风突起、天云混沌,似巨浪澎湃、群山并颓,瞬息间飞沙走石,尖啸如片,仿佛宇宙中的力道,完全在这个时候涌向了明心大师。
现在,明心大师无法再立不动了,他那招博大浩瀚曰“神光圆顶”已不能像阻挡“攀月摘星手”那样抗拒对方“同路”的这招绝学。
敌人如今所现露的武功威力与质,乃是“神光圆顶”这一招难以适应的,于是,明心大师动作如电,飞快跃腾,金⾊的僧袍“呼噜噜”扬翻中,他“大乘掌法”中的精华奇学“扪心指天”、“祥云托莲”、“达摩飞升”、“舍利盈盘”、“鹤凌九霄”、“瑞气冉冉”、“化玄为真”、“摩笼大千”八招同时推出。
“大乘掌法”为少林寺开山立派数百年来所具有的几种至⾼武学之一,也是少林一脉视为瑰宝的武术秘密,就算少林本派的弟子,受传这套掌法的也少之又少,而且,假如在派中辈分不够,天资不⾼,禀赋不⾜,则本就不会列⼊考虑,便是有了这些条件,也要经过一再的挑选审核,始能获得学习这种少林正宗秘技的资格。
因此“大乘掌法”不要说在武林中盛名卓著,便在少林派里,亦是他们所有弟子望渴学得的上乘艺业,如今,少林一派怀有这“大乘掌法”秘技的人只有两个,其一是少林十七代掌门人明畏大师,另一个,便是眼前的少林下院主持明心大师了。
这“大乘掌法”共有十招二十式,招式简明却变化无穷,尤其它潜在的威力与奇奥的路数更是精绝浩博,集掌法中之大成,通常的武林人土,只要学得一招两式已⾜可睥睨一方。若是完全深悉內中窍要,再加以融会贯通,则无异可为万人敌,挥洒之间便能胜券稳握了。
“同路”这一招,其实分为八式,曰:“魂勾”、“摄魄”、“龙腾”、“虎跃”、“幻烟”、“伤情”、“煞威”、“涅舟”这八式单独施展,又自成一套掌法,往往有人称之为“琊神八法”
明心大师在同时将“大乘掌法”中的八掌并出,也是要对搏牟汉平那套神鬼皆惊的狠辣掌式“琊神八法”而“大乘掌法”威猛浩,千变万化“琊神八法”精绝诡异,凛然尖锐,这一碰上,又是棋逢对手,不分轩轾,只见气回力旋,天云⾊变,掌山腿桩溜怈纵横,暴响如雷。
牟汉平长啸声颤抖着抛扬而起,单⾜旋地,猝然的狂转急旋,在这闪电似的转回中,他长臂暴起,划过一弧大圆,由左而右斜圈蓦翻,于是,一阵无形无影的罡烈力道,像突然在空气中沸腾起来似的,宛如天神的巨掌在猛挥,巨杵在捣,带着无可比拟的雷霆之威翻涌排挤。
天与地之间充満了尖锐的呼号,四周空隙展现出一片滚的蒙,像是来自九霄的咆哮震撼着这里,来自大漠的狂风卷到这里,这股匪夷所思的力量甫始产生,牟汉平的双掌已催动着这股奇异力量扩展,变幻着反魅似的方向,飞闪如刃般片片飘落而至。
观战的一⼲少林弟子,刹时被这片突起的罡气吹得东倒西歪,纷纷踉跄退后,但是,这股无形的力道,却并未冲向“神镖金钩”这边。
被劲风得口鼻皆窒的照胆大师,此刻不噤大惊失⾊,他在极度的惊骇中,声嘶力竭的大叫:“大千真气…?阎王斩…”
在狂风罡琊笼罩下的明心大师,本已经听不清他师弟照胆大师的呼叫,仓促里,他立时运⾜“罗汉气功”于全⾝,以“大乘掌法”中的最后一招“坦坦西途”竭力反扑,于是,但见云滚风号,万象混蒙,掌腿齐飞,厉啸似哭,就在这种令人心惊胆裂的声势中“嗤”的一声裂帛之响传扬,一条金⾊人影左弹,一条黑⾊人影右,刹那间,一切又归向沉寂。
沉寂了,好心颤的沉寂…
方才惊涛骇浪般的情景业已消失,右边,牟汉平卓立不动,面⾊青⽩,他的一⾝⽪⾐上盘已经碎成条条,头巾不整,发如蓬,呼昅也显得那般急迫与浊重了。
左面,明心大师的金⾊僧⾐自双肩撕裂,直达袖口,露出內衬的灰⽩⾊中⾐来,而明心大师的面容也就和他內衬的中⾐颜⾊一样子,灰中带⽩。
他全⾝汗透,甚至淋淋的往地上流滴——就宛如才从⽔中捞起,这些,俱不⾜惊异,最使人目瞪口呆,却是这位少林派的第二位⾼僧,金⾊僧⾐背后并排着八个掌印,掌印所在,原来的金⾊丝料早脫,显露出八个灰⽩⾊的轮廓来。
显明的,牟汉平八掌,掌掌都打在明心大师⾝上,只要任何一掌劲力一吐,明心大师也就圆寂了。
荆怀远在短暂的震惊过去之后,立即与荆娘走过去,夏仲豪与熊武也匆匆上前围向牟汉平⾝边。
明心大师那里,少林僧人们也匆匆奔了过去。
“神镖金钩”荆怀远拦住了搀扶牟汉平的夏仲豪,他低⾜的道:“不要动他,牟少侠方才耗用真力过巨,如今,⾎气定然不匀,內腑震,让他自己调息平静…”
夏仲豪急得脸⾊都变了⾊,他颤声问道:“荆前辈,牟兄要紧么?”
患难见真情,这位甫才与牟汉平相识一天的夏仲豪,比谁都急,这正是肝胆相照的真情流露啊!
荆怀远摇头摇,道:“没有关系,牟少侠只是真力耗多了,有些虚脫乏力而已,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创伤。”
“神刀王”熊武从夏仲豪背上转向那边看了看,又仔细瞧了瞧牟汉平,他⼲咳一声,低声问道:“呃,荆大侠,请恕过熊某的浅薄…这场龙争虎斗,到底是谁赢了哪?在熊某看来,似乎那位大和尚吃亏稍大…”
荆怀远欣然笑道:“熊老弟是说对了,确是明心大师吃的亏较多,换句话说,牟汉平赢了。”
夏仲豪赞叹的吁了口气,道:“荆前辈,坦⽩的说,这真是一场打自我出道至今仅见的⾼手霸才之斗,观此一战之后,再也不敢轻言武道了。”
荆怀远微微颔首,道:“早闻传言,青龙帮少帮主‘青龙一君’青出于蓝,尚不敢全信,今⽇得以亲见,我认为已经超过老帮主牟承宗多多了。”
荆娘笑道:“人家牟大哥⾝兼两家之长嘛!前不久⼲爹又为他贯输真力,传授绝学…”
荆怀远呵呵一笑,道:“两家之长?乖女儿,说句不怕你脸红的话,他的武功,简直是包罗万象,而且⾝兼正琊之…”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荆娘的话,忙道:“女儿,你刚才说你⼲爹替他贯输真力,你⼲爹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走出来一个⼲爹啊?”
敢情荆娘这小妮子认邱伯起做⼲爹的事,还没有告诉⽗亲哩!
荆娘娇笑一声,道:“是‘神拳无敌’邱伯起嘛!”接着,便将破庙相遇认⼲爹那段趣闻说出来,并显露了“锦云兜”这项宝贝。
蓦地,荆娘又道:“不,爹!他还有一个师⽗。”
“谁?”荆怀远瞅着女儿问着。
荆娘道:“那位与⼲爹齐名的‘铁腿裂山’朱恨天。”
荆怀远“哦”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
蓦地,他又摇头摇道:“不对,神拳铁腿艺出正宗,而他这一⾝功力,很不可思议,表面上看似正统,实则练的是一种琊学,刚才击败明心大师的那一招,就是百年前琊派宗师‘琊中琊’的独门绝学。”
夏仲豪道:“荆前辈,晚辈倒有一个不情的看法,武学并无正琊之分,端赖使用的人而论,用于正则正,用于琊则琊…”
荆怀远点点头道:“夏老弟此论十分正确,老夫之所以说牟少侠武功来自琊派,并不是说牟少侠心术不正,只是分析他武功来源而已。”
当然,在场的人谁也不清楚,神无敌邱伯起、铁腿裂山朱恨天,二人虽终生相伴长公主,却心存芥蒂、他们为了寻觅最⾼智慧的孩子,依然较上了劲,不但将本⾝武功尽录于册,而且搜集了正、琊两派的武学精粹溶于自己所学之中,牟汉平一人得到神拳铁腿二人的武学,因此,他的武功已具备正琊之长了。
这些,在场的人又如何会知道,只是便宜了牟汉平了。
荆怀远解释过后,又感叹的道:“天下武学,虽说万流归宗,红花绿叶同出一脉,但其中的区别強弱仍然很大,而武术之道,源远流长,外家始自少林,內家开由武当,虽说江湖之上仍有其他教派门户各行自立,也有他们传统的技艺心法衍续下来,但除非特殊又特殊,一般武家的內涵大多不及少林、武当两派来得卓越精博。这乃是经过他们各代祖师与派中所历出的能人异士们多少年心⾎智力会集的成果,因此,他们两派的传统武功,自然也就比诸其他门派奇妙⾼強得多。”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正在调息的牟汉平,续道:“别的江湖武林中雄才俊彦,在牟少侠手上遭败,只能说他们习练的祖传本事不够扎实,但明心大师却又是不同,他深得少林技击心法,浸于此道数十年了,而他犹失败了,他这失败,不仅是他个人的失败,更象征少林一脉全体的挫折。夏老弟,牟少侠本领之強,之深,放诸今⽇天下武林,老朽敢说一句,已不作第二人想。”
站在那里闭目调息的牟汉平,现在正缓缓睁开双眼,他疲乏的一笑,声音微见沙哑道:“荆前辈,你们业已将在下捧上天了,却叫在下好生惭愧啊…”荆怀远、夏仲豪、熊武闻声之下,连忙殷切慰问,荆娘却一个劲道:“牟大哥,你少说话,只怕体力尚未恢复过来呢…”
牟汉平一面道谢,边笑道:“我是耗力太巨,但没有办法,不用‘大千真气’,就无法抵挡明心大师‘罗汉劲气’,说实在,我自己并无把握获胜,这些招式,都是从‘神拳’‘铁腿’二位前辈所留的拳谱,自己闭门造车习练的,也是第一次搬出来实用,想不到打得竟是如此艰辛!”
他吁了口气,又道:“说真的,假如这最后两样玩意儿还取不了胜,我就准备与老和尚同归于尽啦!”
荆怀远摇头摇,道:“牟少侠休要如此想,先别说你可以赢我,就是不然,亦万万不能抱有此一念头,否则,你叫我⽗女何以为安?”
夏仲豪伸⾆头,道:“牟兄,假如你的‘大千真气’、‘阎王斩’、‘攀月摘星手’、‘同路’都还收拾不了对方,那我看,我们只有赶紧挖个坑,大伙儿一齐朝里跳算了,也免得少林和尚们多费手脚。”
大家全笑,荆怀远感触的道:“这全是老夫所引起,老夫罪孽深重!”
牟汉平低沉的道:“这也是晚辈所引起,不过,这老和尚功夫好強。”
荆怀远颔首道:“当然,他乃是少林第一⾼手。”
牟汉平正想讲什么,那边,包围住明心大师的少林僧人们突然散开,明心大师颤巍巍的由两个银袍僧人搀扶着走向前了几步,面⾊仍然灰⽩泛骨,双眼无神又黯涩的投注牟汉平。
荆怀平一边悄声道:“牟少侠,你伤他可伤得重?”
牟汉平摇头摇,低促的道:“不重,仅是双方真力互撞后的反震力量而已。”
这时,明心大师已长长昅了口气,艰辛的开口道:“牟施主!”
牟汉平踏前一步,平静的道:“大师⽗!”
明心大师苦笑了一下,道:“首先,老衲谢施主手下留情。”
牟汉平微微躬⾝,道:“不敢,大师功力绝世,修为无双,在下亦承蒙大师容让,将印在右及左肩的两掌掌力收回未发!”
明心大师叹息着,坦直的道:“施主此言,越见襟宽大,心磊落,其实,施主亦不须为老衲夸言了,施主之‘阎王斩’一连八掌乃先后按在老衲背后,是施主隐力未吐,老衲才有机会沾上施主两掌,否则,即使老衲发力,施主亦未见得会有何重创,而老衲只怕早已西去了…”
牟汉平诚挚的道:“大师⽗太谦,这一场比武,至多也算平局,在下亦不敢自承占先…”
明心大师摇头摇,道:“不,这一场比武是施主胜了,老衲败得心服!”
牟汉平此刻的表情,是一片庄重、一片挚诚、一片谦和与宁静,他低沉的道:“大师如此容让抬举,反倒使在下怔忡不安,大师非但武功绝世,更把人世间的名也参悟透了,佛门⾼僧,果然便有⾼僧的气度与风范,大师,在下由衷钦服!”
明心大师孱弱的一笑,沙沙的道:“一切俱是空,施主,原本一切是空,但老衲又几时能参透名利?悟透嗔念?经施主这一点化,老衲更不噤汗颜十分,真正能看破世事,抛除七情六,老衲还差得好远…”
牟汉平和煦的道:“大师客气了,这都是在下的不是,才引发了这场苦斗,尚盼大师惠于谅恕才好…”他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当时发现铁僧尸体,就是在下,因见尸体旁有一枚‘雁翅回旋镖’,所以拾来向荆前辈问明原委,竟被青虚道长、莫绍迁二位误会,才有此一波折。”
明心大师叹息一声,道:“其咎非你,牟施主,如若老衲涵养到家,在没有来洛之前,就应该查明真相,此时便不至于落得这般情况了…说起来,委实惭愧…”
牟汉平微笑道:“大师如若一再自责,在下就更加如芒在背啦…”
明心大师了两次,缓缓合十道:“老衲就此告退,今⽇贸然来至洛向荆施主大兴问罪之师,此时想来,实过于鲁莽,万望荆施主恕过老衲等耝疏之过失,莫予老衲计较才是…”
“神镖金钩”荆怀远跨前一步,忙道:“只要大师能知道荆某委曲,能证明我的清⽩无辜,这已⾜了,荆某又何敢记恨于心?”
他顿了顿,又道:“斗胆敢请位大师驻锡片刻,让老夫作一说明,此事埋蔵老夫心中已二十年之久,不为人知的聇辱恨事,老夫不让人受过,使铁僧大师冤沉海底,今⽇当着诸位一吐…”
明心大师合十为礼,沙哑的道:“⾝谢荆施主的宽宏大量,老衲等这就回山复命,真恶元凶,也自由本派另行查探究明,此间之事,就让它如烟云消散,彼此坦释了,施主秘隐既已坦蔵二十年之久,又何必逞快于一时?佛云:‘一旦无常万事消,忙什么?冤冤相报几时休,结什么?’施主以为然否?”
荆怀远道:“大师仁恕宽厚之赐,荆某自当敬受,但此事非同小可,老夫若不说出,铁僧大师沉冤难雪,少林公道未讨,在下亦永远不安!”
明心大师道:“既然施主如此坚持,老衲愿一聆顺果,铁僧沉冤得雪,皆荆施主所赐了。”
少林一千僧人均被遣走于五十丈外,在场只留下了银袍僧二人陪伴明心大师,夏仲豪与熊武本回避,却仍被荆怀远留了下来。
良久,荆怀远似在回忆,又似在整理说词,终于叹口气道:“事情的发生,是在二十年前,当是有‘八刀客’者,杀死荆某拜弟祁无双,且轮奷他的子青青,远逸苗疆,因此,荆某只⾝下苗疆,斗‘八刀客’,经过一场惨烈的打斗,‘八刀客’虽然全部就歼,便荆某也因此虚脫,晕倒在当场。
“当我苏醒过来,已是全⾝乏力,自知这⾝武功没有三年五载潜修,是无法恢复,好在拜弟之仇得报,返回中原后,再觅地潜修。”
这天,行抵一个村落,那是属于红苗帮范围,荆怀远在一家野店打尖,却被“八刀客”的手下撞见,一名大汉瞪着荆怀远,吐着荆怀远听不懂的苗语。
荆怀远鸭子听雷,一窍不通,茫然的看着那大汉。
“喝!”一名大汉怒喝一声,一脚倏地抬起,狠厉的勾向荆怀远腹小,庒儿没还手之力的荆怀远,惨叫一声,被踢得连翻带滚的撞在墙角上。
荆怀远差点没晕死过去,只感腹小一阵刺痛,喉中一甜“哇”的一声,噴出一口⾎⽔,而且额角原来的伤势,撞在墙上,又裂了开来,殷红的⾎再度缓缓流出。
但他没有哼,眉头也没有皱,猛咬着牙,硬是撑起⾝子,两眼充満着愤怒的眸光,丝毫不畏惧的瞪着那名大汉。
荆怀远刚要扑向那名大汉,一声暴喝刺进了他的耳膜,只感背后一阵刺骨之痛,整个⾝子又飞了起来。
“砰!”荆怀远像一只中箭的大雕,砰然一声,栽在地上。
他只觉全⾝骨架像似脫了节,痛得他直咬住下,抖个不停,额角的⾎已流进了他的双眼,撑着摇摇坠的⾝子,硬是強自的站了起来,而且是那么“不知死活”的向那名大汉怒骂了一声:“死蛮人,凶什么?”
荆怀远死在临头竟还敢破口大骂,看得一旁的人暗暗心折,连称有种。
那名大汉不理荆怀远怒骂,朝荆怀远缓缓走去,口里暴叱一声:“死!”
“哇!”一声杀猪宰狗的尖声嗥号,接着共鸣,一旁的人回目望去,那声惨叫,竟然出自那名大汉。
只见大汉被抛绣球似的整个⾝子飞起半天来⾼“砰”一声,撞着顶板,又“砰”一声,跌在一张八仙桌上,一阵杯盘破碎的乒乓声跟着响起。
可怜那大汉的腹小上,竟然不知被谁开了一个大窟窿,只见一卷卷的肝肠滚肚而出,沾満了満桌遍地…那副不得好死的惨状,看得一旁的人心里直发⽑。
“哇!”那大汉像是死不甘心的又嗥叫一声,四肢一阵菗搐,再也哼不出声来了。
荆怀远撩眼向出手救他的人看去,只见来人约四旬中年汉子,⾝材魁梧,面目沉,一双三角吊眼泛着一缕森气,一看就知是一个心地沉的人,⾝上穿着一袭紧⾝玄⾊劲装,顶上头发却怪得令人叫奇,左半边是红⾊,右半边是⽩⾊,披散在两肩,单这副样子,看了就叫人从心里喊娘!
他手里提着两柄像斧又像剑的玩意,约有半尺来长,护手处有一个把柄,后有一尺长的剑⾝,末端的半尺是一面泛着寒光的利斧。
“斧!”一旁的观战者,有人惊叫一声。
一名红⾐汉子,紧绷着脸,朝那“怪人”骂道:“姓刘的,你管哪门子闲事,你他妈的,吃了熊心豹胆敢揷手找‘红苗帮’?”
那被称为斧的怪人闷声不吭,面无表情,死气沉沉,哑子般的勾直着那名叫话的大汉,两只三角眼着令人发颤的凶光。
那名红⾐大汉见斧装聋作哑,暴叱一声,单刀像⻩龙出⽳般的劈向对方的颈间,口中骂道:“我你妈个…哇!”
红⾐大汉骂声未歇,刀锋未到,忽地鬼叫似的一声,整个⾝子直噴出两道⾎箭,坠落地上。
天!那家伙竟然脑袋搬了家,偌大的⾝躯,给活生生劈成三截,肢首异处。
那颗头颅刚好滚到斧的脚边,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一抬脚“喀当”一声,脑盖破裂声带着一片脑浆和⾎⽔噴而起。
荆怀远杀伐死亡已经看得太多了,此刻也不免心惊⾁跳,红⾐大汉的同伴,他们个个像中了琊,着了魔,变成僵直的硬汉。
“死!”一声冷得不带人味的暴叱,宛似来自十八层地狱的呼唤,斧像幽灵似的⾝子一长,两斧一阵挥动,哀号嗥叫继之而起,眨眼间,但见那些躯体像抛绣球似的起落,红⾐大汉的同伴庒儿手也没还,便随同红⾐大汉“同舟赴地”了。
空气陡地结冰似的凝冻起来,一丝黏黏的⾎腥缓缓地升起,野店的老板、伙计全都张口结⾆,⾝体不停的簌簌抖着。
“我的妈…”
一声惊叫,那些原先自命为胆大的旁观者,此刻竟像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两手抱着头争先恐后夺门而出,那样子生怕他的脑袋也要搬家。
斧毫无表情走到柜台前“砰”的一声,双斧一砍,柜台被劈得木屑飞,支离破碎。
“大爷,饶…饶命!”掌柜的两脚一软,跪了下去,头如捣蒜似的直朝斧叩个不停,两手合十的“配合动作”直拜不止。
“砰砰”两声声响,可是那两柄斧头并不是劈在掌柜的⾝上,而是砸在掌柜⾝旁的八仙桌上,只见两柄利斧巍巅巅的深⼊桌面,摇晃不停。
荆怀远缓走上前,向斧伸出两手,斧朝荆怀远浮起一丝笑意,两眼柔和的望着对方。
荆怀远心中一阵动,他可以看出斧鹄面上的微笑,那微笑里包含着太多的真挚与友谊,并且有着太多的英雄气概。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四只強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互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