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计失良朋 临危拯玉女
“放在心上也是一样。”金丝燕冷笑。
“住口!”朱云一张脸又红了起来。
“道⾼一尺,魔⾼一丈,这句话你大概也有印象。”
朱云嘿嘿的两声,道:“说话是说话,事实是事实。”
“好,说事实,事实我的确将大悲赋送来这里,给朱云。”
朱云一张脸直红到脖子,居然还沉得住气道:
“我再讲一次,这里只有我一个朱云。”
“那个呢?”
“这就要问你了。”
“好一个问我。”金丝燕仰天大笑。
朱云静静地望着金丝燕,一直等金丝燕收住了笑声,才道:“我们这样争吵,也不是办法罢!”现在,我再问你两句话,你的确得到那本天地征大悲赋?肯定没有走错地方?”
金丝燕一再颔首。
“好!除我之外,这里上下一共还有五十三个人,我将他们全部叫到这里给你一认。”
“不必!”
“哦?”朱云一愕。
“这里的地方不少,要蔵起一个人并不困难,这里也四通八达,要送走一个人也实在容易。”
“那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想取回那本天地征大悲赋。”
“这我就没有办法了。”
“你不肯出我也没办法了,只好得罪。”
“哦!”朱云的眼中霍地闪光。
“打了奴才,主子自会出面,我先命下你这个朱云,不信那个朱云不滚出来!”
朱云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厉声喝道:“金丝燕,我让你,你可莫以为我这就是怕了你。”
“我没有这样说过。”
朱云忽然一声冷笑。“依我看,你简直是无中生有,存心来闹事。”
“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反咬一口。”金丝燕反而笑了。
“说话放⼲净。”
金丝燕面⾊一寒,道:“今⽇取不回那朋征大悲赋,我要你这里⽝不留!”
以金丝燕的行事作风她的确说得出,做得到。
“就凭你?”朱云反倒放声大笑道:“我知道你金丝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知道你武功⾼強,但你可也莫要门里看人,将我朱某人瞧错了。”
金丝燕冷笑。
朱云连随一翻手,敞开了外罩长袍。“想我朱某人出⾝少林,俗家十八杰,排行第四,⼊过朝廷,出使过番邦,也总算练过功夫,见过世面,就凭你这些技俩,还骗不倒我,赫不倒我。”
“哦!原来是少林弟子,有这么大的一个后台老板,怪不得。”
朱云怒极而笑,突然道:“好,算是我取去了天地征大悲赋,怎么样?”
他一直否认,到现在竟又承认。
金丝燕当场一声娇喝:“出来!”
“出来容易,但先得问许我的一双手。”朱云半⾝倏的一移,双掌猛可一落。
拍拍拍拍拍的四声,他⾝旁那张八仙桌子的四条腿,兰下子断成了好几截,好好地一块桌面同时五裂四分,哗啦塌倒。
“好掌力!”金丝燕面⾊微变“大力金刚掌?”
“原来你是个识货的的。”朱云手一指门外“现在你要走都还来得及!”
金丝燕没有走,手中却已多了一支剑!
“动兵器?”朱云头摇一声叹息:“你这个女人看来真的要重重揍一顿才肯好好的坐下来讲道理。”
“你也讲道理?”
“一直都在讲!”
“大力金刚掌也是道理?”
朱云索闭上嘴巴。
“难怪有人说強权就是公理,这看来,我就算跑到少林寺,也是没有道理的了!”
“住口!”朱云再也忍不住大踏步跨出。
金丝燕举剑错步,冷笑道:“我正好看你在天地征大悲赋之內又学到了什么?”
“这就给你看!”朱云大喝一声,双手齐出,掌心朝金丝燕面一吐!
金丝燕立时感到一股強劲,令人几乎为之窒息的气流扑面涌来,她半⾝急闪,手中剑紧接着一翻,当空连斩三剑。
嘶嘶嘶的空气中一下子连响起了三下裂帛也似的声音,金丝燕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实在想不到这个朱云的內家功夫如此⾼強,掌力已到了凝气成柱的地步。
她本来也只是怀疑,所以才挥剑,-试,这一试之下,竟证明那是事实!
她不噤惊呼失声:“这就是天地征大悲赋上面所载的西方魔教的武功心法?”
“哦!这么说,十二擒龙手也是西方魔教的心法武功了!”朱云仰天大笑,大笑中踏中宮,走洪门,腾龙步,飕的一跃七尺,落在金丝燕面前,探左手,吐右掌。
金丝燕一声娇喝,手中剑刹那知锋!
百花齐放!
金丝燕子生最得意的三剑中的第一剑!
剑光人影一刹那合成一体,猛可又-分。
千锋合成一剑,一剑落空。
朱云的左手已扣住了金丝燕握剑的⽳道,金丝燕这一剑不落空才是怪事!
朱云的右掌却握住了金丝燕的细,双手一送,大喝一声:“去!”
金丝燕连人带剑当场给掷出了门外。
“十二擒龙手果然名不虚传!”公孙接情不自噤地脫口一声惊叹。
这句话出口,他才记得说给他知道这件事的正是坐在自己⾝旁的金丝燕本人。
只可惜他虽然蛮不好意思,但出了口的说话无论如何是收不回的了。
金丝燕似乎没有在意,她正想接下去,那边沈胜⾐已沉昑道:“十二擒龙手好像是少爷派一百零八种武功的一种。”
公孙接接上口:“据我所知那的确是少林派的武功,排名还在金刚指、罗汉拳之上!”
沈胜⾐接道:“⾝怀大力金刚掌、十二擒龙手这种功夫,这个朱云也许真的是少林派俗家十八杰的老四!”
金丝燕也没有异议,道:“这也许的确是事实,但那未必就是十二擒龙手,大悲赋上所记录西方魔教的武功心法,半个月的时间虽然有限,没有可能学得全大悲赋的心法武功,一两种我想大概还不成问题。”
沈胜⾐尚未置议,公孙接已连连点头道:“金大姐的说话也有道理,少林派和尚甚至⾼僧,我也曾见识过好几个,武功似乎并不见得怎样,十二擒龙手我想纵然厉害,似乎也没有可能一个照面就将我们金大姐擒下,掷了出去。”
这就连沈胜⾐也不能不同意,金丝燕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即使他自己,问心也没有把握在金丝燕有充份准备之下,一个照面之间扣住的手腕。
那个朱云如果早就⾝怀如此武功,如今就算不是少林派俗家掌门,也应早已名満江南。
他的脑海之中却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少林派俗家掌门的武功他却有听说,五个字概括,并不算厉害。
但如果不是,天地征大悲赋上面的武功岂非
沈胜⾐心头不噤一凛。
公孙接又问道:“那之后你又怎样?”
金丝燕苦笑,说道:“打不过他,那又还能够怎样,当然就只好走了,临走的时候,我提起了一个人…”
话还未说完金丝燕突然住口。
“谁?”沈胜⾐脫口问道。
金丝燕一再犹疑,才缅腆着道:“你!”
“我?”沈胜⾐当然为之愕然。
“我告诉他我有你这一个朋友,如果他不将大悲赋出,我就请你来拿!”
沈胜⾐恍然,淡笑道:“我的名字是赫不倒的。”
“他也没有给你的名字赫倒。”金丝燕又自苦笑。“你猜他怎说话?”
“不知道。”
“你听了可别生气。”
“说好了!”
“他说只要你敢胆去,他也敢胆照样将你掷出门外。”
沈胜⾐居然毫不在意,淡淡地一笑。
公孙接反而跳了起来,大声道:“何物朱云,居然连我们的沈大侠也不放在眼內,这就连我听见了也生气。”
金丝燕随又道:“他还这样说…”
公孙接又急不及待地截口,问道:“他怎样说?”
“你最好给我记着,沈胜⾐只得一个,少林的和尚有千千万万个!”
这-坎沈胜⾐终于微微的变了面⾊。
雪地的隐井,无情的狙击,⽩⾐袈娑的和尚!
那莫非就是少林寺的和尚?
宁死不辱!
这岂非就是名门大派的行事作风!
一切的疑问,一下子都仿佛已有了解答。
金丝燕一直留心着沈胜⾐的面⾊,连随就问道:“你路上可遇上什么意外?”
沈胜⾐还未开口,公孙接已抢着替他回答:“⽩⾐袈裟的和尚沿途袭击,如果我没有数错,加上先前那四个,已经是十个。”
金丝燕听说望着沈胜⾐,一面歉疚的神态,叹息道:“这是我托累了你。”
“怎能这样说,也许完全与你无关。”沈胜⾐沉昑着道:“他并没有怎样为难你,怎么如此对付我?”
“他本不将我放在眼內,但你就不同了,他怎能不放在心上?”
“那他怎知我必来这里?”
“大概因为我的说话起了戒心,附近沿途布下了埋伏,凑巧你又在这个时候到来。”
“也不无道理。”沈胜⾐转问道:“那之后,你可有再找他?”
“没有,他也没有。”
“你不成就此罢休。”
“我可像这种人?”
“以我看就不像了。”
金丝燕一笑。“老实说,我费了不少心机,教人混⼊朱家庄调查打听。”
“探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朱云这个人就好像突然消失在人间。”金丝燕轻叹一声。“打又打不过人,此外又无从着手,无法可施,那究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心情总算开朗了一些,以为就当是自己倒霉算了,那知道我真的要罢休的时候,却又已由不得我自己作主。”
“那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魔教的人找我来了。”
“嗄?”沈胜⾐奇怪问道:“他们莫非知道了大悲赋曾经落在你的手上?”
金丝燕苦笑点头。“魔教长老与大悲赋的失落,震惊了整个魔教,空群出动,四下追寻,我带着大悲赋到处打探懂得梵文的人这件事,终于还是给他们知道,还搜集到不少的证据,所以就对我采取行动!”语声一顿,金丝燕歇了一下,才继续下去:“就在三⽇前,两个魔教的使者在这里找上我,要我出大悲赋。”
“你当然不出。”
“嗯!”金丝燕又一声轻叹。“我替自己说尽了好话,几经辛苦才骗得他们信服我只是凑巧遇到那个魔教长老,那个魔教长老将大悲赋过,未及吩咐便已气绝⾝亡。”
“那两个魔教使者倒也容易说话;。”
“要说服两个小弟弟,还难不倒我这个老姐姐。”
“朱云取去大悲赋这事你必是也说了?”
“对于那本大悲赋,我总得要有一个代啊!”“于是那两个小弟弟就找朱云去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可惜不是。”
“那他们如何打算?”
“他们认定全是我出责任,应该由我找朱云取回那本大悲赋。”
“两个小弟弟的脑袋倒不小,不过他们对你总算客气。”
“三⽇限期之內他们的确是对我客气,但到了今夜子时,我还不将大悲赋取回送到他们的手上去,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就不再对我客气了。”
“如何不客气?”
魔教杀人的手段,传说中就已有好几种,你们听说过几种?”
沈胜⾐公孙接不由地齐皆打了-个寒噤。
魔教杀人的手段果真一如传说的话,就只有听说过一种已经够让你⽑骨悚然的了。
“今⽇就是第三⽇?”沈胜⾐随即脫口问道。
“嗯!亦即是最后一⽇。”
“这三⽇之內,你作过什么?”
“等死。”
沈胜⾐一怔。“你没有再找朱云?”
“再找他我又能怎样?”金丝燕惨笑。“我又能作什么?”
沈胜⾐只有点头。“总算今晚让我见到你,多少让我替你出了几分气力,还了我多年的心愿。”金丝燕倏的格格放声大笑起来。“到今夜子时,还有两更天,你们两个就陪我这位大姐痛痛快快地痛饮几杯,餐一顿好了!”
金丝燕举起酒杯,就往嘴里送。
杯还未沾,公孙接旁边霍地伸手,托住了金丝燕的手腕,大声道:“大姐少担心,公孙接在这里,总不成坐着看你给这两个魔教小子欺负。”
“还有我沈胜⾐。”沈胜⾐也不甘后人。
金丝燕格格大笑。“你们这算是帮我?”
沈胜⾐颔首,公孙接几乎没有起膛。
金丝燕笑声倏的一顿。“凭什么?”
两个人当场怔住。
“这件事可是我理亏哟!”金丝燕叹一口气:“你们还是陪我喝酒好了。”
沈胜⾐即时道:“还有两更天。”
“是否有两更天,要走还来得及,但我金丝燕是个女人,也一样一言九鼎,那本大悲赋不错取巧,看过了之后,还是送回魔教的,现在我既然应承了今夜子时在这里等候,来一个代,子夜之前就绝不会离开这里,说到子夜之后,大概要⿇烦你们抬着离开的了。”
金丝燕一皱鼻子。接:“这不是跟你们讲笑,说真的,我早已着人准备好了棺材。”
她说的看来开心,公孙接却听的心实了。
沈胜⾐连忙道:“大姐要走,早就走了,这三⽇不走,现在当然就更不会走,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打算尽力面为,替大姐往朱云那里走一道!”
公孙接马上站起⾝子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来,咱们走!”
沈胜⾐赶紧拉住公孙接。“就让我一个人去好了。”
公孙接那里肯依,正待说什么,沈胜⾐已又道:“两更天的时候恐怕不够,你就在这里陪着金大姐,那两个魔教使者到来的时候如果我还未回来,且讲他们暂待片刻,不答应的话,必要时只好拼了。”
公孙接这才没有作声。
“魔教的武功虽神秘莫测,但以一对一,凭金大姐与你的武功,相信还不成问题。”
“本就不成问题!”公孙接大笑。“我就不信那个琊!”
“还是小心点好,我尽快赶返,朱云那厮出大悲赋倒还罢了,否则我就将他的人带回来。”
“好办法!这一来,金大姐就可以置⾝事外。”公孙接随即催促道:“喏!你这还不快去!”
一旁金丝燕听说,忙站起⾝子来,还不及表示意见,沈胜⾐的人已在楼梯的梯口不见。
金丝燕不噤啼笑皆非,顿⾜道:“这个人,就算去,也得先问清楚朱云住在什么地方。”
公孙接反而笑了。“大姐不必管他,朱云既然是这里,一个有名望的人物,你怕他没有办法?”
沈胜⾐果然有他办法。
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办法,他不过先后问了三个清风阁的店小二。
三个店小二都没有令他失望。朱云果是这里有名望的人物。
三个店小二的说话加起来,沈胜⾐已知道何去何从,一出了清风阁大门,就望西奔去!
那边沈胜⾐人才从街口消失,这边清风阁对面的那条小巷就转出了两个人。
黑⾊的风憋,黑⾊的雪帽,帽缘下两张极其年轻,也极其森的脸庞!
望着沈胜⾐的去向,这两张森的脸庞突然流露出两抹极其凶狠的笑容!
雪仍落,天地间二片肃杀!城外比城內更肃杀。
枯树上一盏风灯风雪中摇曳,昏⻩的灯光照得那四个人面上的影不住的移动。
这里是城外的葬岗,这四个人却绝不是坟墓出来的死人。
鬼魂据讲没有影。
这四个只是金丝燕的四个手下。
风雪严寒,四个人的额上却有汗。
挖那么大的土坑的确要费很大的气力。
没有那么大的一个土坑,也葬不下那四个和尚。
尸体已葬好,泥土已掩上。
风亦已吹冷了汗珠,吹⼲了汗珠。
这四个大汉却由心生出来了一股寒意。
手脚一停下,说话亦停下,四个人实在想歇息一下。
这种地方却最忌静,一静就格外显得森恐怖。
雪夜孤灯,荒郊坟,这种环境本来就已经森恐怖的了。
风吹树梢,灯摇影动,这风声简直就像是鬼魂的呼唤。
四个大汉下意识回头,眼睛立时张大,瞳孔立时收缩!
孤灯之下,枯树之旁,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
苍⽩的脸庞,死冷的眼瞳!
鬼!
四个大汉一下子惊起,但马上又镇定了下来。
鬼没有影子,这个⽩⾐人的脚下却给灯光照出了一个影子。
“多谢!”⽩⾐人突然开口,话虽说多谢,语声却比雪要寒,比冰还要冷。
四个大汉齐地一怔,其中一个试探着问道:“你这位公子多谢我们?”
“正是!”“多谢我们什么?。
“替我葬好了那四个人!”
“你一你原来是那四个和尚的同!”
四个大汉面⾊一变,退后一步,相望一眼,突然子套配刀。
⽩⾐人无动于衷。
四个大汉却冷笑,一个道:“我们拿下这个人送给金大姐。”
其他的三个虽然没有作声,但显然早就是这个意思的了。
四个人还未有所作为,那边⽩⾐人已自沉声道:“你们虽然替我葬好了那四个人,但葬人时候的举止,对付死人的态度实在过份。”
一个大汉笑道:“对付死人不必讲什么礼貌!”
其他三个大汉亦自大笑起来。
⽩⾐人接道:“所以我只说多。”
“你就算说了多谢也休想我将你放走!”
“我不走!”⽩⾐人缓缓分开外罩长袍,露出內里一青⾊劲装疾服!
四个大汉同时-惊!
十口剑搭斜挂在⽩⾐人的前。
剑⾝只长尺五,锋芒还在鞘內,⽩⾐人双手各按一剑,眼中却锋芒毕露!
这就是杀机!
即使是头脑最简单的人看到了那一⾝装束,那一种目光,都绝不会再认为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既说多谢,你们就休想有命离开这里的了!。⽩⾐人双手一振,呛啷的两剑出鞘!
四个大汉面都青了,一个连随大喝道“你到底是谁?”
“你们已是死人,知道又有何用!”
四个大汉还不是死人,暗地里相望一眼,突然大喝一声,分开四个方向,挥刀杀上!
⽩⾐人冷笑!
冷笑声未绝,⽩⾐人双手一挥,一落,再一挥。
数道寒芒刹那半空中闪过。
四声闷哼几乎同时雪地上响起!
那四个大汉才奔出一半,就闷哼一声仰天倒下,咽喉上各自揷了支剑,⽩⾐人的剑!
四支剑出手,⽩⾐人双手就垂下,他有这种自信,这种把握!
只有对一个人,他才没有这种信心,这种把握。
风又在吹,孤灯又在摇曳。
⽩⾐人面庞依然苍⽩,眼睛中却仿佛已燃起了火焰!
仇恨的火焰!
火焰在门前燃烧,灯笼在檐下摇曳!
灯不孤!
蓝⽩灯笼一挂就必是两盏。
纸灰在火焰中飞扬,一个⽩⾐少女孤立门前,凝望着燃烧中的火焰。
眼瞳火光中闪光,泪光。
泪中有⾎,⾎中有恨!
两个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静立在门后。
⽩⾐少女忽然抬头,却并没转向⾝后,问道:
“信可是都已送出?”
中年人连忙应道:“昨⽇已一早送出,先后三封,连去三人,若无意外,三封今早都应已先后到达。”
“明晨我们的人应该都赶到。”
“我却已等不及了。”
“使不得!”中年人慌忙上前,下面的说话还未接上,倏的一下子一怔。
⽩⾐少女亦自一怔!
一个人正从那边街口飞掠而来!
沈胜⾐!
再一个起落,沈胜⾐飕地凌空落在门前!
⽩⾐少女不其一声轻叱:“什么人?”
沈胜⾐目光一闪,问道:“这里可是朱家庄院?”
“正是,”⽩⾐少女奇怪的问道:“你找谁?”
“朱云。”
⽩⾐少女再问道:“找他⼲什么?”
“姑娘是…”
“朱凤,朱云的女儿,你又是那一个?”
“我姓沈…”
“沈公子是家⽗的朋友?”
沈胜⾐头摇道:“我是金丝燕的朋友。”
朱凤的面⾊立时变了。
管家装束的那个中年人还有站在门后的两个老仆也自变了面⾊,不约而同的一齐举步,走向沈胜⾐。
朱凤霍地双手一分,道:“没有你们的事,给我退后!”
“大姐小…”
中年人正要再说什么,朱凤已冷冷道:“马大叔,你的眼中着是还有我这-个大姐小存在,就听我吩咐。”
中年人只好退后两步。
朱凤出目光再回到沈胜⾐面上,眼瞳中似有火焰燃烧起来,语声却森冷如冰。“又是那个女人派来的人,嘿!这次又打甚么主意?”
沈胜⾐⼲咳一声,道:“还是那个主意,只请令尊回那-本天地征大悲赋!”
“又是天地征大悲赋!”朱凤猛地嘶声叫了起来“你们到底怎样才肯罢休?”
“只要令尊回那一本天地征大悲赋,就万事皆休。”
朱凤的一张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厉声道:“不出来又怎样?”
“只好得罪了。”沈胜⾐一正面容,道:“这些事还是由令尊决定,令尊作主好!”朱凤张着嘴,气息异常的短促,一句话可也没有,似乎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沈胜⾐实在奇怪,一个外表这样温文的女孩子脾气竟会这样暴躁,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时间已经无多,还请姑娘尽快通传。”
朱凤的脸⾊一下子忽然又平静了下来,道:“你一定要见我爹?”
“嗯!”沈胜⾐颔首。
“好!我带你去见他。”朱凤回头吩咐道:“马大叔,你们三个,立即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两个老仆面⾊都变了,马大叔的一张脸⾊更难看,颤声道:“大姐小你这…”朱凤语声一沉,一字一顿的道:“准备马车!”
马大叔一再犹疑。
“快!”朱凤再一声断喝。
马大叔还在犹疑。
朱凤一拂袖,突然转⾝,马大叔⾝旁一闪而⼊,一⼊了大门,就向马厮那边奔了过去!
这个女孩子好烈的子。
马大叔还有两个老仆看在眼內,那里还敢再犹疑,怆惶地跟在朱凤的⾝后。
沈胜⾐实在有些奇怪,他忽然留意到庄门上挂着的那对蓝⽩灯笼。
“原来家里死了人,怪不得这位大姐小的心情如此恶劣,就不知死了什么人,朱云为什么又不留在家中?”沈胜⾐不噤沉昑起来“要用到马车,去的地方不太远才好,否则这一去,子夜之前一定赶不及回去清风阁。”
沉昑未了,几声马嘶已自那边响起,沈胜⾐转眼望去,就见一辆双马马车疾驰了过来,朱凤一手挥鞭,正坐在马车之上!
马车冲门而出,门外丈许的长街上突又停住,朱凤一振腕,鞭子凌空划了一个半弧,落向沈胜⾐上。
沈胜⾐微一侧首,鞭鞘拍一声就在他耳边响了一个鞭花,鞭子跟着弧形划返。
这一份应变之迅速,临事之镇定,朱凤也为之佩服,但只是一怔,神态马上又变得静起来。
“上车!”
朱凤这一声出,沈胜⾐⾝形亦起,几乎与语声同时落下,落在朱凤一侧,车座一旁。
朱凤又是一惊,却又连随冷笑起来。“好⾝手,我总算没有看错你。”
沈胜⾐正想开口,朱凤已又道:“那个疯女人倒有办法,居然找到你这个朋友。”
“令尊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沈胜⾐这一句话终于问丫出口。
“不必问,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见,你就跟我来,怕,你就滚下车!”
沈胜⾐没有滚下车,淡笑道:“我就跟你去!”
朱凤仰天大笑,狂笑。
笑声悲。
沈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位朱家大姐小的脑袋莫非有什么⽑病?
沈胜⾐这个念头才起,朱凤已狂笑挥鞭,驾着马车疾奔了出去。
风雪漫天,长街寂静。
马蹄怒飞,车轮疾转,冲开了漫天风雪,辗碎了长街静寂。
清风阁之中本来热闹,现在却也已逐渐寂静了下来。
偌大的一个大堂,就只剩下六个店小二,一个老掌柜,两个客人。
金丝燕,公孙接。
这两个客人不过子夜,无论如何是不会走的了。
现在离子夜可还远,也并非深夜,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对于食似乎起了很大的影响,其他的客人先后早已纷纷离开。
金丝燕恍如未见,公孙接更就不会阻止。
老掌柜还有六个店小二虽然阻止,却阻止不来。
多一个人壮胆子总是好的。
好像现在就不好了。
老掌柜只有吩咐六个店小二都侍候在自己柜台左右,六个店小二也只有挤在一起。
也就在这下,公孙接突然回头打了一个招呼,道:“掌柜的,我们在这里等人,那大概还得耽上相当时候,用不着侍候一旁,有什么需要,我自会呼唤!”
老掌柜连连点头,率先第一个下楼,那六个店小二看在眼內,哪里还会耽搁。
大堂中这就只剩两个客人,但立即又多了两个。
依呀的一声,面街的西扇窗户一分,棉帘子一,这两个人就随风飘⼊。
黑⾊的风氅,黑⾊的雪帽,帽缘下两张极其年轻,极其森的脸庞。
金丝燕公孙接几乎同时觉察,几乎同时回头。
金丝燕神⾊微现紧张道:“他们来了!”
公孙接目光一闪,道:“这来的就是那两个魔教使者?”
金丝燕颔首作应。
“⾝手倒不错!”
那两个魔教使者似已听在耳內,尖薄的角不约而同勾起了一丝冷笑,双臂猛一振,⾝上披着的风氅一扬,就像是一头黑⾊巨鸟,呼的飞上了梁上。
风氅下面是一袭黑⾊长袍,一支剑斜挂在左。
那支剑非常特别,剑⾝又长又狭,整个剑鞘简直就像是一支圆管子,剑柄也是异于一般,由呑口直落,镶着六个铁环,两边都是一样,加起来就是十二之数。
公孙接的目光就落在那两支长剑之中的一支之上,似在估计那支剑的长短,但又似在默数剑柄上铁环的数目。
那两个魔教使者并未在意,掀下雪帽,在⾝旁的桌子上一放,其中的一个便自冷冷地招呼道:“金丝燕!”
金丝燕正想答话,一旁的公孙接已自抢着应道:“两位就是西方魔教门下的使者!”
“正是,阁下…”
“公孙接。”
“哦!公孙大侠,幸会哇!”
那两个魔教使者,神⾊自然,就好像早已知道这里有公孙接这个人的存在,又好像本就不知道公孙接这个人,不过顺口客套,更好像早已认识,却并未放在眼內。
公孙接什么也不在乎,随即道:“风闻贵教內分八部十六堂,其中巢蓬食竹,黝服绸裳堂专管外务,两位大概就是这黝服绸裳,巢蓬食竹堂的人了。”
那两位魔教使者,当场一怔,其中一个马上点头应道:“好说,公孙大侠的见识可真不少。”
“可也不多。”公孙接嘴角一咧“譬如说,我只知道西方魔教內分八部十六堂,至于八部是那八部,十六堂又是那十六堂,却是完全没有印象。”
那西个魔教使者又是一怔。
“巢蓬食竹是乌⻳王储备,黝服绸裳也是暗示八王乌⻳,西方魔教之中相信还少不了有识乏士,还不至于替自己所属冠上八王乌⻳的名堂,倒是你们两位,给我叫做乌⻳八王居然还大呼好说!”
话口未完,公孙接已放声大笑起来。
那两个魔教使者的面⾊却变了。
金丝燕的神⾊亦开始有些异样。
公孙接即时回过头来,大笑道:“金大姐这次可上当了。”
金丝燕一怔,说:“你说他们并不是魔教中人。”
“魔教中人虽然大都名声并不好,还没有蔵头缩尾的角⾊,不过金大姐如果将天地征大悲赋真的给了他们,那就难说了,大悲赋的武功练上手,要这两位不变做魔徒只怕也不成。”公孙接大笑不绝,再将头转回,道:“蔵头缩尾的这两位,你们说可是。”
这两位的脸庞立时沉了下来,冷笑道:“公孙大侠好眼力!”
“公孙大侠的眼力倒不算好,只是两位间的佩剑实在特出。”公孙接又笑。
那两位所谓魔教使者的目光不其而落到自己间的佩剑之上。
公孙接又将头回向金丝燕,道:“金大姐可曾听说过那种剑。
金丝燕一愕,头摇道:“还不曾。”
“那就难怪给他们骗倒了,”公孙接再将头别过,道:“我却不单止已曾听说,早在这之前,还已见识过,一二,两位,你们启我坦⽩还是由我分明?”
那两位所谓魔教惋者相望一眼,左面的一个冷笑一声,道:“我钱起!”
“我崔浩!”右面的一个连随接上口“同属十二连环坞,黑鲨坞的杀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公孙接又一咧嘴。“刚才看到你们间的配剑,我就在数剑上的铁环,⽩虎青龙,朱雀玄武,银鹏金凤,粉豹红狼,花紫鸽,锦鲤黑鲨,十二连环坞之中黑鲨坞名排十二,剑柄上的铁环正好是十二之数。”
崔浩铁起只是冷笑。
公孙接继续说道:“幸好我发觉得早,否则那天地征大悲赋只怕便落在你们手上了。”
钱起即时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就奈何不了你!”
公孙接还未说话,铮铮的两声,钢针一样的两支长剑已自钱起崔浩的右手出现,人剑同时飞出嗤嗤的破空刺来。
公孙接大笑拔剑。
笑声出口,一声立断!
公孙接的右掌已握在剑柄之上,剑锋出鞘却最多只得半尺,笑声突断的同时,他拔剑的动作亦停顿!
金丝燕的一双细细素手气力实在不小,一搭上公孙接的双肩,就将公孙接双臂的气力,完全截断。
钱起崔浩两支剑立时直⼊公孙接的膛!
噗噗的利剑穿!
公孙接当场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金丝燕!”
金丝燕应声松手“燕子倒穿帘”一翻⾝就是丈八,落在丈八之外的墙角那边!
钱起崔的两支剑同时收回。
两股⾎箭马上嗤嗤的出公孙接的前,公孙接的一张脸却已无⾎⾊,他踉跄转⾝,瞪着金丝燕,嘶声道:“是你布下的圈套!”
金丝燕格格大笑:“我目的本在沈胜⾐,你跟他走在一起是你找死,何况你还认出了他们的⾝份,我如果饶你命,我纵然一样得心应手,扣住了他的双肩,有你在一旁,那两剑未必能够如愿了,反正是一个障碍,还是早一点除去的好!”语声一顿,金丝燕接着又道:。沈胜⾐现在的⿇烦,只怕也不少,朱家请来的人纵使对付他不了,到他回来,也是死路一条!”
这刹那公孙接的-个⾝子已是摇摇堕。
金丝燕的面容更得意,语声更得意。“我现在忽然起了一个这样的念头,沈胜⾐看见你伏尸地上,一定会很意外,很伤心,钱起崔浩两个要是佯装死在你剑下,倒在你一旁,在他意外之下,伤心之中突丰收一剑,成功的机会一定更大!”
那个办法,显然比现在的这个还好。
金丝燕不噤得意失笑。
此间只见公孙接却已目眦进裂,⾎丝披面,摇摇堕的⾝子一下直,嘶声狂呼,右手拔剑,左手拂袖!
他左手袖中二十四支风铃镖江湖独步,他右手披风剑法同样名动江南!
剑呛啷出鞘!
叮叮铛铛的一阵响,风铃镖亦纷纷离袖,离袖就纷纷散落在地上,公孙接连人带剑亦自倒了下去!
这片刻之间,他的生命,他的气力亦已随鲜⾎流尽。
十二连环坞的杀手向称心狠手竦,一剑已是必死的,何况两剑!
剑并未⼊鞘,剑尖犹在滴⾎。
钱起崔浩一脸冷漠,杀人在他们来说,这已不是第一次。
杀的虽然是名人,他们也并未认为有何刺!
还可以刺他们的只有一样东西。
⻩金!
⻩金已奉上,金丝燕在桌子底下探手拿起了一个包袱,抛在两人脚下!
包袱异常沉重,落地的声响异常的沉实。
只听声音,两人就已眉飞⾊舞。
崔浩俯⾝开解包袱,两人的眼瞳立时发了光。
金丝燕看在眼內,道:“⻩金已送上,人命你们还欠我一条。”
“得人钱财,替人消灾,放心!”崔浩一笑。“这份⻩金,⾜抵十条人命,像这种钱赚生意,我们不怕做!”
钱起的面上亦有了笑意。
清风阁上灯光依然辉煌,两人的眼瞳这下却乎比灯光还要明亮。
公孙接的眼瞳却已全无神彩,但眼睛依然睁大。
他实在死难瞑目。
沈胜⾐的眼睛也睁的老大!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马车简直就像在奔向地狱!
夜虽已更深,雪却已停下。
东方一弯月,月边几颗星光闪烁,月⾊同样黯淡,就连地上的积雪,看来也是灰朴朴的颜⾊。
一人人了这条峡道,星光月⾊都被两旁的⾼山遮断,眼前就只有黑暗一片。
沈胜⾐实在有些佩服⾝旁那位朱大姐小,以一个女孩子,也胆敢在这种环境之下驱马飞驰!
车轮辗在峡道上,⼊耳无不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声响。
峡道上的积雪好像并不深,道路似乎还算宽阔,也似乎颇为平直,沈胜⾐实在不敢想像前面来一个弯角的话,马车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朱姑娘,马车放慢一点比较全安!”
“怎样?怕了?”朱凤一声冷笑。“我不是说过,怕就滚下车。”
沈胜⾐只好闭上嘴巴!
朱凤猛一声轻叱,叭叭的直落两鞭!
马嘶声应鞭急起,马车去势更迅速。
沈胜⾐惟有睁大眼睛随时准备跳车逃命。
幸好这条峡道是直通到底。
一出了峡道,星光月⾊又披下,沈胜⾐这才吁过口气。
他这口气未免吁得太早!
峡道虽然直通,一出了峡道,十丈也不到就有一个弯角!
弯角两旁,一面是山壁,一面却是断崖!
沈胜⾐一口气还未吁尽,马车已到了弯角前面。
马车应该转弯,并未转弯!
朱凤应该看到,竟似并未看到,哈的一声,手起鞭落,一鞭横扫双马。
这一鞭又狠又重,那两匹健马负痛,狂嘶铁蹄怒飞,就曳着车厢直向断岸冲去!
刹那马蹄踏空,整辆马车在断崖上翻落!
马嘶声,车轮滚动声,山石碎裂声,立时震撼寂静的长空。
那刹那之间的变化委实动魄惊心!
这种意外沈胜⾐还是第一次遇上,他虽然路上一直小心。
但事情未免太过意外,太过突然,到他想过马疆,将马车勒住之际,马车已冲出了悬崖的边缘!
“小心!”一声小心出口,车厢已撞在沈胜⾐的后背之上。
也就在同时,他的一只左手已然抓住朱凤的带,奋力将朱凤掷向崖上!
他那只左手似乎真的有好几百斤气力,只可惜他虽然将朱凤掷到崖上,却已来不及给自己想办法,硬硬给车厢撞了下去!
那断崖之下一片黑暗,也不知什么地方,但最少只怕也在千丈⾼下,马车在黑暗中飞逝,好一会听到一声巨响打从崖下传了上来。
崖上几乎同时响起了朱凤的一声狂口!“沈公子!”她竟是呼唤沈胜⾐。
黑暗中没有应声,天地间一下子突然静了下来。
这种静,静得森,静得恐怖,这一片断崖就像是地狱的⼊口,崖下的-片黑暗就像是地狱的所在。
朱凤⾝上的⾐衫,⾝上的肌⾁虽则擦破了好几片,擦损了好几赴,但好总算从地狱的边缘脫⾝出来。
这都是沈胜⾐将她掷出了地狱的⼊口!
沈胜⾐自己呢?
朱凤望着崖下的那片黑暗,不由自主地流下了西行珠泪。
风仍急。
风吹冷了泪珠,吹⼲了泪珠。
风中也吹来了急遂的马蹄声!
蹄声由弱而強,由远而近。
两骑健马飞快冲出峡道直奔到朱凤⾝旁,左右一下子勒住。
左面的骑士还是朱家的那位马大叔,右面的却是-个⽩巾抹额,⾝穿孝服的中年妇人。
两人仓惶下马,中年妇人又惊又喜的伸手抱住朱凤,颤声说道:“凤儿,妈真给你赫死了。”
朱凤立时将头埋在中年妇人怀中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把那位朱夫人哭呆了。
马大叔也只有怔在一旁。
好一会,朱凤才收住了哭声,将头抬⾼。
朱夫人连随双手捧着朱凤的脸庞,叹息道:“你这个傻孩子,刚才⼲出什么来了?”
“他死了。”朱凤答非所问,语声之中犹带哭音。
“那个他?”朱夫人大感诧异。
“就是沈公子。”
“那个沈公子?”
“就是金丝燕的那个朋友!”
“你是说那个恶贼,那个恶贼已死了!”
“他不是恶贼,要不是他出手,死的就不是他,是我!”
朱夫人当场怔住。
“我见他武功⾼強,打一定打不过他,又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心要替爹爹报仇,所以就想到将他引来这个地方,将马车直冲下这片断崖,自己看准机会跳下车,由得他随同马车葬⾝崖下,那知道一开始他就跳上车座,坐在我⾝旁,我也就只好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你就是这个子!”朱夫人连连叹息“后来呢?”
“一如我计划,整辆马车,在这片断崖冲下!”
朱夫人面⾊大变,脫口道:“那你…”“我与他随同马车直堕崖下,但就在坠崖那一刹那,他将我一把抓住,掷回崖上去!”
“那他…”
“他给那马车撞到崖下去了,”朱风的眼泪又流下。“要不是为了救我,以他的⾝手,实在不难在那刹那逃出生天的!”
朱夫人又是一怔,沉昑道:“这看来,那个姓沈的恶贼倒也不恶。”
朱凤流着眼泪道:“我看这次怕是我们误会了。”
马大叔一旁不由揷口道:“他不是告诉我们说他是金丝燕的朋友?”
一个陌生的声音即时应道:“我不错是金丝燕的朋友,但金丝燕的朋友,就不一定是恶贼!”
崖边只有三个人,平空却多出了第四个陌生的声音,谁也难免大吃一惊的。
三个人吃惊的一齐循声望去,正好看见那边断崖的边缘上出现了十个手指。
那十个手指一按,一个人就从崖下冒了上来。
沈胜⾐!
“鬼!”朱凤面都青了。
沈胜⾐不噤失笑。“据我所知,人死之后七⽇,才完全没有人气,才可以变鬼!”
语声方落,他人就半空来一个大翻⾝,落在断崖之上,黯淡的月光亦同时将他的影子在断崖之上留下。
鬼没有影子。
朱凤这才心神稍定,朱夫人还有马大叔的面⾊却变了。
朱夫人间挂着一支长剑,她的手这下已在剑上。马大叔间的配刀亦已准备出鞘。
朱凤相反变得开心起来,立即就问道:“你怎么可以脫⾝!”
“全凭你那条马鞭。”
“哦?”朱凤还是不明⽩。
“那刹那,我不是将你那条马鞭,抢了过来?”
“好像有这件事。”
“本来就是有这件事。”沈胜⾐吁了口气。“当时车厢已撞在我后背之上,幸好我将你掷往崖上之际半⾝已经偏了出去,所以只是一撞我⾝躯就与车厢分开。”
“那之后你又怎样?。
“连随将马鞭挥向崖壁!”
“⼲什么?”
“只望崖壁横长着树木,马鞭及时将树木住,否则的话…”沈胜⾐扮了一个鬼脸。
“那得七⽇之后,我才可以找你!”
朱凤不由自主的伸了一下⾆头。
方才她还要与沈胜⾐同归于尽,现在却好像已经完全忘记。
她随即笑道:“好在你现在就来找我。”
沈胜⾐亦自一笑:“崖壁之上的确横长着树木,我这个人的运气也实在不错,只一挥,条鞭子就住了一株树木。”
“然后你就爬上来?”
沈胜⾐含笑点头。“我还未爬到崖上,就听到你在说是存心害我,实在有些生气,但我再听下去,却知道后来你竟是准备与我同归于尽,那口气不觉就消了,好像你这种女孩子,的确少见,只可惜冲动一点儿,总算我还有几下子,要不,糊里糊涂与你同归于尽,那才叫冤枉。”
马大叔一旁听着,这下揷口道:“你不是金丝燕的朋友?”
“嗯。”沈胜⾐点头。
马大叔再问:“你不是因为那本天地征大悲赋来找我家主人?”
沈胜⾐只有点头。
“那还有什么冤枉好说?”马大叔冷笑。
沈胜⾐亦自冷笑。“大悲赋虽然并非金丝燕的东西,但到底由她到你家主人手上,那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她开口,你家主人就得回,万事都应由你家主人负责,话虽说骨⾁至亲,到底与你家姐小无关,要她陪上命,岂非冤枉!”
“我爹才叫冤枉!”朱凤倏的嚷了起来。
“难说。”沈胜⾐转望朱凤。“事实究竟,有待见过令尊,才能作出决定。是了,朱姑娘,令尊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朱凤一怔。马大叔一旁亦自怔住。
朱夫人却奇怪的望着沈胜⾐,忽然开口道:“沈公子,你这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夫人此言何意?”
朱夫人尚未答话,朱凤已抢着说:“你方才几乎可以见着我爹的了。”
“哦?”沈胜⾐只有发愕。
“不过那一来,你就得等上七天才可以再见我。”
沈胜⾐脫口道:“令尊莫非…”
“家⽗已在三⽇之前去世。”朱凤一下子红了眼圈。
沈胜⾐急问道:“这可是当真?”
“不成我还会跟你说笑?”朱凤瞪了一眼沈胜⾐。
“因病?”
“家⽗这十多年还不曾找过大夫。”
“那是意外了?”
“的确是意外。”朱凤冷笑。“说得好好的突然拔剑偷袭,这不是意外又是什么?”
“据我所知,令尊武功相当⾼強。”
“对方也是⾼手!”朱凤恨恨的道:“两个人一左一右,突施暗袭,家⽗手无寸铁,如何招架抵挡?”
“两个什么人?”
“不就是金丝燕的朋友。”
“你肯定!”
马大叔抢着应道:“他们虽然自称西方魔教的使者,但却打着金丝燕的名堂,目的又是在那什么天地征大悲赋,那还错得。”
沈胜⾐沉昑着道:“这似乎没有可能。”
“但事实的确如此。”
“那就奇怪了。”
朱凤不由问道:“奇怪在什么地方?”
“魔教那两个使者已限令金丝燕今夜子时前将那天地征大悲赋还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金丝燕能否出那大悲赋尚未肯定,他们那么早找到令尊头上实在不合情理!”
“有那种事情?”
“嗯!”沈胜⾐接道:“金丝燕因为不是你爹的对手,所以明知时⽇无多,也没有再上你家。至于我,今天⼊夜时份才来到这里,才遇上金丝燕,才知道这件事,见还有时间,才替她到你家走-趟,打算找令尊见上一面,希望有-个代。”
朱夫人在旁边忽然揷口问道:“沈公子是今夜才到?”
“夫人是怀疑在下说谎话?”
“不敢,只是沈公子…”
朱夫人后面的话还未接上,朱凤已抢在前头道:“我们老是沈公子沈公子的称呼到现在为止,还未正式向沈公子请教过姓名。”
马大叔皱眉道:“这似乎无关重要。”
“话可不是这样说,名震江湖的沈胜⾐大侠也是姓沈,万一这位沈公子就是沈大侠,不然我们还信不过他。”
“沈大侠只得一个,姓沈的又何止千万。”
马大叔哂笑头摇。“天下间的事情有哪有这么巧?”
沈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天下间的事情有时偏偏就是这么巧。”
马大叔当场怔住,朱夫人同样大感讶异,朱凤却跳了起来。
“我看你那一⾝本领,还有这⾝装束,就已经有些怀疑,想不到竟是真的。”
沈胜⾐淡淡一笑。
朱凤跟着问道:“你跟金丝燕那个疯女人怎么是朋友?”
“早在五年前我们已经认识。”
朱凤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我也记起了,五年前你一剑横扫江南五大⾼手,金丝燕正是其中之一,是你的手下败将!”
沈胜⾐正⾊道:“当时我只是本着切磋之心,实在谈不上什么胜负。”
“她可有怀恨在心?”
沈胜⾐不意朱凤有此一问,不由一怔,也只一怔便自头摇。“我想她不会是这种人。”
口里尽管这样说,沈胜⾐在心中已顿起疑念。柳眉儿的死虽然与他完全无关,但除了柳眉儿,其他的江南四大⾼手到目前为止可已有三个向他采取报复,雪⾐娘算是最好心的一个,只不过将他骗到満天星的前面,挑起満天星对他的仇恨,让他一尝満天星的火药暗器,那一顿火药暗器虽然难吃,沈胜⾐总算吃了下来,而比起拥剑公子一颗心,満天星的火药暗器实在还不够厉害。沈胜⾐几乎就丧命在拥剑公子的心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