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纵横之狂
识一青这一冲,铁毅脚一跨,即要动刀拦截。
可宇凌心先他一步“让大哥来吧…”
焚书弹出。焚书寂寞。焚书无敌。
[焚剑之篇]。
宇凌心的剑,点到识一青惊天的尖。
两人彼此用內劲,隔着兵器,硬撞了一记。
宇凌心眉头一纠“[行烽火功]?你──”
识一青浑⾝一颤,宛若被电流劈哩啪啦的通过。他手猛抬,撤,急退十步。
宇凌心并不追击“──识兄的确为宇某而来。居然⾝负[行烽火功]!”
〈道派〉之中,有谓【大气集】与【小气集】两大脉系。【大气集】的正式名称,是【正意集】。而【小气集】嘛,就是【行集】。这两脉,其实于数百年前,都还是同一派:【正集】。只是当时的一帮之主,谓为“集主”者,与其师弟因为理念相左,以及“集主”之位的争着,导致【正集】的裂分。乃有一大、一小的两支统的出现。
而那自建【行集】的该师弟,论其武术与才智,其实犹然在其师兄之上。可惜,那师弟并不得人心。于是,在大多数门人支持师兄的局势下,师弟黯然而去。但这一去,自然就促使以和【正集】作对的【行集】的诞生。并且,因于师弟的绝代奇智,更迅速让【行集】,从无到有,飞快地于江湖底窜升。甚至和原出的【正集】,同起同坐,为武林大派之一。以是,【正集】后继者为免掠人之美,且为做厘分,自然而然的,将派名更为【正意集】。于斯,〈道派〉的几千年历史中,再添多一支。
至于,[行烽火功]天生就是为克[正意浩然功]而诞。该名建立【行集】的开山祖师弟,真是盖代绝才,天生就是一个宗匠,总能别出新裁、师心独运的再创武艺新方向和新界域。[行烽火功]便是他精研用以制[正意浩然功]的妙作!
识一青也不反驳。他两眼笼罩着一股浓浓杀机;化不开的愁。
焚书──⽩中透红的⾊调,于风雪之间,忽忽地又闪又现,奇妙非常──在手。
宇凌心在众人的感觉里,隐隐约约,整个人像是橡⽪一样,拉得长长的。
那有些像方才宇凌心和铁毅对谈间,耳朵蓦地“跳起来”的光景。
梦幽音又呆住。
众亦愕然。
铁毅开口:“你看到的,不是你看到的。”
铁毅这话没头没脑,像是自言自语,不知对谁说。但梦幽音自便知道是对她说的。且铁毅已替代宇凌心的位置,为她挡着风雪。梦幽音开心的偷偷笑着。又深深看着铁毅的背影。
眼底彷佛有一道缱绻旑旎的流光…
“你没看到的,却又是你看到的。”铁毅又说。
像是在打哑谜一样的。梦幽音听得一愣一愣,不知所谓。
铁毅有若明⽩梦幽音的困惑“若是我所料不差,大哥修习的是【正意集】的[正意浩然功]。此法是历来〈道派〉几大枝系中,极负盛名的几种功法之一。与【太乙门】的[太乙]、【道统】的[灵心罡气],嗯,还有──”
想起什么似的,铁毅的语声,动了一下。
梦幽音极之敏感。她清楚铁毅“动”所为何来。
铁毅很快接续着说:“──【异天】的[无极]等等,俱是〈道派〉九大奇功之列。先前大哥所说[行烽火功],亦是其一。大哥的[正意浩然功],素来以‘功行深处时,浩然无边涯,实作幻虚言,幻亦何妨真’着称。讲的是‘养天地至气,成虚实一⾝’。是以,海市蜃楼的幻象,毕露纷呈,氤氲似的,本是其法的最厉害处。大哥所用招式[焚剑之篇],相信亦该是因于[正意浩然功]有斯神效,才加以运使的罢…否则,[焚剑之篇]一向被评论为‘华而不实,焚而无功,其剑之篇,不过文墨,戏之至矣’,且绝迹武林已长达五十年之久,本乏人问津,又怎会重现于当代之[侠]的手底!不过──”
因为,[无极]正是[幽然⾕主]梦殇情梦姊姊的內技之法!
铁毅始终没有回头看梦幽音。他一直关注着战局。但语声轻柔,烫平⾐裳绉痕一样的,抚去梦幽音心底的微恼。然则,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遗憾,漾漾然地悬浮于幽音的心。
梦幽音的耳里,持续传⼊铁毅的声语:“这也是大哥天生卓才、灵意若天,方能把二者并联用之;同时,亦替创造这套剑艺,以及焚书剑的柳剑焚柳老前辈,翻了案,不致使焚书寂寞、[焚剑之篇]沉于武之深海,不见天⽇。至于识一青的[行烽火功],求的是全与[正意浩然功]反其道而行的‘实时便作实,虚际就是虚,何来实即虚,更无虚若实’。一个是涵括一切的‘浩然’;另一个却是燎尽所有的‘烽火’。两者的对立,可如世仇一般。
这亦是,除去识一青太过莽撞无礼之外,大哥何以会瞬间认真起来的因由。然则,这并非是大哥囿于门派之见。实是【行集】历来收授门徒绝艺之际,往往都有一条古怪其极的条例──”
梦幽音听得出神。没想到沉默寡言的“铁大哥”竟知这么多的武林秘辛。
“这条例,不消说,是针对【正意集】而立的。【行集】规定,所有⼊门弟子,在学成下山行走江湖之后,必须于三年內,杀死一名【正意集】的门员。若然不果,得自动返回【行集】的总坛‘烽火岭’闭关,终生不得出。而如不自行回山领罚,便是叛徒,【行集】将发动派內所有人员,予以格杀之。所以,江湖人戏称【行集】是【小气集】,亦非没有道理的。当年不过是分道扬镳罢了,那名师弟之祖,居然让【行集】仇视【正意集】
长达百年。诚然可笑。这亦是何以大哥一知晓识一青晓得[行烽火功],便极端的认真起来的因故。大哥拣选人物进《侠帖》,从不论其出⾝,因之要是《侠帖》中人不透露师承,自然没有能够知晓。我和飘师弟即是如斯。三年前,识一青甫出江湖,即造成席卷武林的之风嘲,更于一年后荣登《侠帖》。他也算是处心积虑了,屈指算来,竟似等⾜了快満三年,才出手。看来,他是势在必得!”铁毅真个巨细靡遗的说着。
梦幽音不噤地为对她来说像是记忆图记“失落的一角”的宇凌心,感到担心。
然而,铁毅又总结式续道:“大哥的武技,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四大宗师之末。原因固然是因为他有太多俗事⾝。但另外一个原因,恐怕亦和大哥行事和艺业的路线,一向尽可能低调有关罢…众人皆谓[侠]以其善于组织、导领,及智计百出,而声威満着,⾜可号令天下。却不知[侠]之为[侠],自有其武艺独得之处。绝非浪得虚名。今⽇你我有幸,可大开眼界,得以目睹[侠]的真正底蕴。”
梦幽音竟似痴了的望着铁毅。犹如孤立海边石岸,恋眺落在遥遥方外一缕天光。
“好好看着,幽音。这不仅是【正意集】与【行集】的宿命对决。并且,更是略窥大哥剑艺武业‘真相’最好的机会。[侠]何以能够于滚滚尘世里获得宗师地位,我们或者可稍稍明⽩。”
两眼泛満风采的梦幽音,好乖的点点头,凝目往战局投去。
犹若在回应铁毅的话,宇凌心的焚书剑,轻轻的一摇──虚空底,赫然煽起一股风。
热-风。
剑出一幕灼热的剑风,照落识一青。
宇凌心的语声“敢情识兄的目标,从三年前就一直是宇某人了?”
“便是。识某下山已満三年。这期间,经历多少风霜⾎战──都是为了你!我等这一⽇,已是很久。等得天洪地荒、等得碎心断肠、等得枯槁若竭。好教你知道,识某除了本门的律则,必须完成外──还有一个人私的理由──”
“宇某躬闻!”
识一青眼中闪烁着离之⾊。走还留。似千言万语,却又无语。
终究──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惊天冲出!
断绝决断的冲出!
[罪]和“云”、“香”这边厢打得亦精彩得紧。
三人距[侠]和[惊天之]决战地,不过百公尺余。未免惊扰他人。是以,双方都闷声不响的快速移掠、袭防着。虽则如是,依然有着气劲碰撞声,要不是有漫天风雪的掩饰,一早便给人揭穿。
商映罪[坠天妖诀],上回虽败于[铁-云]联手的[天-地-无-限]下,可这并不代表同样的情况,会发生于同样都是《侠帖》列名两大⾼手“云”和“香”的联手合击下。
商映罪悬于腕际的铃铛,夺魂似的摇起。
“叮铃铃…”
云飘和月心瞳都明⽩,商映罪正用着她【魔之宗】属于〈魔门〉系统的“传音”之法──[狂呻浪昑]──将铃铛声凿⼊他们的耳內,要他们的心神,完全地为她所制。铃声像是要从体內摇将出来,破出耳鼓。且伴即而来的是,漫漫浪浪的声语:“啊…噢…耶…呢…
哩…”单纯的语音,却在商映罪的魔功摧使下,化若凛厉的“无方之⾊相”刺⼊两人双耳。
云、香二人受“內外击”的苦况。尖锐的锥子──声浪语──不停的擦摩着耳朵的机能。而先前凿穿,简直把他们的脑当作梁柱,旋绕狂走着的铃声,甚且溃烂式的──像是被刀割伤的⾁,往外翻出口子,且开始腐化──往耳外挤庒。
云飘震动一下,在魔音破脑之前“铮”然一声,光出鞘。
铃声与浪语,彷佛物种的蜕⽪,瞬间揭下一层。
同一时刻,月心瞳人亦滑了出去。一卷紫巾立即掀出去。显然,她恼极这个[罪]!
[香髓洗魂]──
[有情人间]──
银亮的剑辉与及紫柔的巾影,深深旑旎地圈围住。
宛若一座围城──被剑和巾包围的危城。
然而,瞬间!
商映罪浑⾝触电般的剧烈摆动起来,且更是放恣地“只对”两人笑着。
女呻-女⾝-女深。
女子的呻昑、女子的⾝态、女子的深。
耳目俱。
心渐失守。
[坠天妖诀]魔力全开!
云飘和月心瞳自“魔惊⾎夜之战”后,便明晓这[四妖]之首的魔女武技,着实在他们之上。尤其,商映罪更擅长精神幻离之术。往往于不知觉间,被给她勾去了魂还不自知。也由于有了前次的体验,云、月二人这回方能和[罪]有有进退的杀御。
可商映罪的魔功,确然有其独到之处!即是他俩有了防备之意,却还是防堵不了[罪]弥天盖地、无所不穿的锐利魔音。时而呼哮拔尖,时而低沉绕,时而风雷乍响。幻化多端,莫一可寻。
云飘剑光滔滔而走,第四式[⽔愁流红剑行危],半空辟起一弧光河,流逝式的往商映罪抛去。那又像一头鹰隼从揷天而起的峭壁,忽忽直升,骤尔滑翔飙落的──某种玄奥的天然之理──曲线一样。
且云飘开了嘴:〈瞳儿,我们既驱不出扰人魔音,不如就置之不理。〉〈不理了?你说这什么话?〉婀娜多姿,月心瞳着紫巾,莺莺燕燕扑击敌人。
云飘向月心瞳瞟了一眼。
正忙着挥舞紫巾,暗中捏把粉──她家传,方才不觉间让[罪]吃苦头的香气七散第一味电散──正打算以[香髓洗魂]的发劲法,将之洒出的月心瞳心底可大大的恼怒。她气得“传音”道:〈死云飘!没见瞳儿在忙呀…还玩什么玩!〉这香气七散,还是【月香之流】开派以来难得的卓才,月心瞳的祖⽗月修令所研发的。每一散各有其效用。比诸月心瞳方之让商映罪吃个闷声亏的电散,即是一经这香气触及⾝体的任一处,便会如遭电击,霎时⿇痹无觉。若不是遭此暗算的是当今江湖[魔]之下的[罪],恐怕中招者,早已倒地昏厥不醒。只香气七散材料难得,制之不易,甚是珍贵;因此,非等闲难以易与,否则【月香之流】门下,是不会贪用这等“暗器”的。亦只有月心瞳如许好顽,才会不在对敌之际,用来使人吃亏,⽩⽩费了祖先克敌的一个好秘方。
香气七散若是搭配[香髓洗魂]的[香传千里],则成为另开“点⽳”手法的“香⽳”
一派。“以香为⽳,千里指之,劲发则用,七味制敌”正是“香⽳”闻名江湖的特点与精奥处。算是诸多“点⽳”手法中,堪称“密艺”的绝顶技法。
“香⽳”以香气七散为体、[香传千里]为用,两者相互佐辅,方可达致败敌克人的效力。香气七散制成粉末,平时放⼊【月香之流】特有的香囊內。使用时,以[香传千里]的內劲摧发,顿时挥发为气体。而后,香气渗⼊敌人⽪下,自会沿着经脉钻⼊,瞬间游过⾝体大小周天,而在某些特定的⽳位,发生该有的效力。真可谓神不知鬼无觉。难怪连[罪]都着了道!
月心瞳所属的【月香之流】,內部分还有两大系统,一谓之【月统】,一则是【香系】。而【香系】之中,[香髓洗魂]堪谓之武术瑰宝。相对的是【月统】里,融会【太乙门】[太乙两极意]的[月极惊狂]。二者并列【月香之流】的两大艺业。
其实,在月心瞳的祖⽗月修令之前,【月香之流】并无歧出【香系】、【月统】。只是,月修令天生对香气特别敏锐,且武术天份又远远⾼于同侪。因斯,很快的,就成为【月香之流】的中心导领人物。当时,【月香之流】由几名派內⾼手合组的【核心】共治。
然则,渐渐的,月修令各方面的表现,让【核心】开始于【月香之流】隐没。终于,在月修令结合[太乙两极意]和[惊月狂],而创造出[月极惊狂],统治彻底⾰除[惊月狂]每隔二十八天,练功者即发病全⾝瘫痪达五小时的弊处后,同治【月香之流】的【核心】
宣布,奉月修令为门主,而功成⾝退。
月修令任门主之后,亦不让门人失望,立即成立一个【香房】,专研发展新的技艺。而在三年后,[香髓洗魂]乃正式诞生。且大大的震撼武林。亦是那时候,【月香之流】才逐渐摆脫〈琊系〉的系统划分,慢慢地被归⼊〈道派〉。就在月修令以⾼龄九十九仙逝之后,门人感其泽厚,乃一致公议推月修令之子,即月心瞳之⽗月巨寒为继任门主。并分【月香之流】为两支系统。一改【香房】为【香系】;另一则是意为原本门內正统的【月统】。然则,无论是【月统】或者【香系】都由门主治之。是以,两大系统其实是名目上;纪念的意义,大于实际运作的价值。且由于月修令的功绩,着实太过卓越,因之自月修令后的门主,皆称“令主”以怀想远纪月修令的不世功艺。
而关乎【香系】实为感念月修令而立的证据,便在于[香髓洗魂]此一奇功上。自月修令创出此等异艺后,除却他之外,竟无一人能够使得。当然并不是说【香系】的专研,并无效用。比方香气七散,便完全由当时还是【香房】的小组们所探掘、调配出来,再经过月修令稍加改正而成的。此外,【香系】还开发出不少技艺。只是,再怎么说,[香髓洗魂]都是⾜可和[月极惊狂]并名的密功绝艺。可【香系】居然无一人能够功成。这不免有些尴尬。照理说,【香系】虽研发不少巧艺出来,但再怎么样,亦拍马难及【月统】历经千年历史长河所传下的百种技法。因之,当时江湖人纷纷嘲弄【香系】不过是虚置耳,【月香之流】乃徒画添⾜罢了。
而武林人的嘲弄,让第一任令主月巨寒脸上可挂不下来。这亦导致月巨寒甫登任,便于派內两大支系颁下一旨令,言说:谁人能够功成[香髓洗魂],便可独然于派內,终生免于听令主之号。
到底说,[香髓洗魂]不是对香气特别敏感、灵触的人,还真练不成的。所谓“香髓”即是在于一种神髓的掌握。而香气飘忽难度,纯属一种气体。要真能分辨之,且还得懂得如何使用,比方角度、份量、风向等等方面的配合,着实让人吃尽苦头。换句话说,能够练就[香髓洗魂]者,无不是对空间內气体的流动,特别有感悟的人。而偏偏,月巨寒想着要好生绑于派內的刁蛮女儿月心瞳,居然不吹费什么力气,便练成此功。这可让月巨寒不免暗自埋怨起他的亲⽗,竟何以如斯多事,创造出[香髓洗魂],以致惹出这末多事端。
总之,月心瞳实是【月香之流】的绝特人物。这点是殆无可议。亦难怪,她能名列《侠帖》。一切其来有自。万般皆有因。因果相。有如螺旋体的-结。[香魂]的背景来历,可一点亦不逊于师承“元尊无极”的[铁-云]呀!
空中淡淡一抹香气,蝴蝶般的翩翩而去。
云飘对月心瞳有时而发的“蛮劲”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之。只好苦笑。
商映罪则自从先前被电个浑⾝⿇颤之后,便开始注意着。她见月心瞳右手在施放些“什么”即相当的小心谨慎。只见她那两串银铃,振浪而起,光越耀灿地抨击于云飘光之剑的剑⾝。
[⽔愁流红剑行危],云飘微一侧⾝,剑光一层一层的洒将出去。
同时,发声。〈道派〉系统“束气为声”──如今已成零散状态,分落神州各地,再非所谓独一本宗状态的【元力之道】之[灵声细语],起空气的阵阵涟漪,迳钻⼊商映罪之耳。
剑,绵绵。声,不绝。
剑与声的合击!
光挑到铃铛。
炽⽩的银,和糜烂的银──犹若龙卷风和暴雷的扑袭──肢体相互的-之状。
月心瞳见云飘张了张嘴,一直悬于耳傍內外的铃声浪语,似乎略为平息些。她便懂得了。月心瞳一点枝桠,人劲冲而起。宛若月之仙子曼舞于弥空风雪底,既清皎,却又似乎带点黑暗的神秘味。柔的紫巾,长长的舒出。且开口──[香潇⽟韵]。“化劲解语”〈琊系〉系统。
月心瞳亦展开音攻。她撮出一阙曲──秋冬之际;湖边;笛音嘹-…
三人迅快地于树梢上动作。天雷地火、飙电疾风、兔起鹄落。瞬忽合、瞬忽分。
宇凌心焚书在手。[焚剑之篇]与及[正意浩然功]。雪⽩的剑⾝底,隐隐流有一抹深──一大块从壁上剥落的红髹漆──深深然,一如红⾎石观音。且清。彷若不可亵渎:
宛若天成。却又⼊世至极:雕工细密。两种样态的极端。
识一青掣直往,冲开翻涌的烈劲,杀往宇凌心。
宇凌心双脚一错,⾝一侧,人滑到识一青的左方。
识一青右手松开,左腕一拉,银左拖,照宇凌心的部腹打去。
宇凌心焚书一擦,直来直去,刺往识一青的眼部。
识一青左手亦放开,用劲崩了一下──
惊天尾部,赫然跳起,恰恰撞在剑尖下十公分。
宇凌心自非好与。微微一笑,人一仰,剑随后撤,一个风来柳摆。旋了个弧度后,焚书再扬,[焚剑之篇]第一篇[焚心似火]──一股近乎躁郁般的热风,狂野地于空间內席卷。
识一青面对武林四大宗师之一,岂敢怠慢!他大喝一声,右前左后,两只手再度紧牢惊天。一个大蹬步,连人带,刺投过去。凛厉的劲力,像是一个正收束的气网,紧紧地向宇凌心。
宇凌心神定意闲,焚书先往內一回,再一个突进,彷佛一锅热汤朝天翻开,溅飞出无数灼热的小气劲,破开识一青气网的缚绑。焚书紧接着再划出一幕剑芒,有若一块山岩,横生生地阻于跟前。
银龙炫彩,正在此时吹至,顺势便碰个正着。
“轰!”天地俱然摇了起来。
[正意浩然功]。
蓦地,宇凌心的⾝影,分往左右延开。愈来愈长。好若一团黏土被捏成长条。
功行深处时,浩然无边涯,实作幻虚言,幻亦何妨真。
众人看得愕然。这样的幻象,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焚心似火]──同一时刻,焚书和宇凌心的左处,泛漾着火光。
无边无际的,火光以最魅惑的姿态,涌现于这风雪之地、风雪之夜。
识一青一提真劲,预备鼓其[行烽火功],一举破除此等虚境。
然而,就在是时──
“怎么这生闹热?”远远,一个庒过风雪之咆啸──犹若连大自然的威力,都惊惧于这个声音的主人──的语声,忽忽而至。而话才说完,人已到了;就像虚空的暗底,吐出一尊魔神。
铁毅一震。有一缕伸缩不定的光芒,于眸底翻涌着。那是惊惧和战意的体!
梦幽音不自觉地依偎往铁毅,拉住他的袖子。受到讶吓的小女儿般。
宇凌心所有动作,都停顿──墓地的风──于时间某种式态的完全静止:永恒。
识一青亦感到,来人是生平所见绝对可数的⾼手,连忙舞退开。
其余众人,本只感到一大块铺天席地的黑暗,庒下来。
来人──
是[魔]!
“魔天纵横”──
武林四大宗师之一──
当今〈魔门〉系统独占鳌头的【魔之宗】之主──[魔]天纵横!
天纵横一到,人就窜起,忽而间,就消失了。
众人皆愕然。
下一刻“侠者庄”內,一处森木参天的别院,传出一阵子密集的气劲爆响。
旋接,[魔]又“涌了”出来。
──从无到有。
半空处,跌下三个人。
是云飘、月心瞳、商映罪三人。
原来,天纵横甫至,便知有三人匿伏于树梢上,正密声进行战斗。他二话不说,潜上去。一式能随意使敌人脚若金塑的落下,抑或轻如鸿⽑飘起的[魔-咒],将三人悉数“探了”下来。总算天纵横只意在使他们现⾝,并没有下重手。
天纵横一见三人中竟有商映罪,眼底淡淡妆点上一丝疑虑。但瞬即隐没。
宇凌心罢剑。焚书⼊鞘。他踏步上前,理也不理识一青。只看着天纵横。
天纵横瞅着宇凌心的目光,似笑非笑、似幽非幽,竟似陷⼊深怨中的女子。
那是之-尽-复-杂-的-一-眼!
而宇凌心回视天纵横的眼神,亦是波澜万丈。一时千言万语在心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似已道尽三生三世的话语。
识一青惊天一崩,地面一道裂痕,随即而生,恰恰于宇、天两人之间开出。
宇凌心看着跟前的裂口,若有所思。
天纵横则一改温柔神⾊,眼神倏忽明黯,盯着识一青。
识一青被这一眼看得⽑骨悚然。像是一名囚噤于深宮──未绽放便已凋零落尽的繁华──的女妃,用那厉冷的幽怨,狠狠、狠狠的扫眸向他一样。识一青唬了一大跳。他心想:这人究竟是谁──他问出口:“恕识某眼拙,阁下是哪位?”
天纵横沉沉冷冷的开口“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莽撞小子?”
这句话,恐怕是识一青自出生以来所遇过最大的羞辱;永不褪去的齿印。同时,亦是他这辈子怎么样亦不会忘记的言语。因为那一瞬,他陡然觉得全⾝寒飕飕的,彷如置⾝冰天雪地,且无⾐物蔽体。冷寒得他不噤颤得两排牙“喀答喀答…”的。庞大得像是与天地同样辽远同样无边的魔气,迳往识一青庒下去。识一青勉力撑持住。他运起体內[行烽火功],并且歪歪斜斜的走动起来,骨头“劈啪劈啪”的响,这才怈出瞬间侵⼊体內的黑暗之息。
“噢…看你颠颠倒倒的走,却又另有乾坤,似是传闻中的[行烽火功]。小子竟⾝负【行集】的最⾼奇功──敢情你与现场的‘铁、云、香’三人一样,都是新出一代的⾼手?那么是有恃而来么…某亦怪道你是何许人物,竟胆敢犯某?”
“在下[惊天之]识一青。【行集】第十三代弟子。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天纵横置识一青的问题于不闻。他还是瞅着一派悄然无息的宇凌心。“听说【行集】
有个狗庇不通的规矩,凡⼊派者,须得格杀一员【正意集】门下弟子,然否?若真属实,显然你是为杀凌──[侠]而来的?”
“便是。”识一青听出天纵横语气之不善,态度亦強硬起来“你待何如?”
“哈哈哈…”天纵横笑了起来──暴雷于天际穿过空虚──他狂意万千的说道:“哪来的不知世小子?连某是谁都不晓得。也敢在此放肆。”说完,瞟了宇凌心一眼“凌心,就让我为你打发这混帐走罢…”说罢,人一溜,已在识一青⾝边。
识一青犹然未觉之时,天纵横冷冰冰的语音,幽幽然飘起,彷佛从四面八天、天开地阔处传来:“好教你死得明明⽩⽩。某是【魔之宗】之主[魔]!今⽇你葬在某手,死得可说是不冤。小心了!”
识一青听得一骇,不及细想,耳边狂啸起。他连忙向侧疾走,银推出。
[魔-啸]。
惊天刺出处,却不见天纵横。
狂啸犹若骤雨似的纷纷盘落。巨烈的惨灭!
又像那山崩之际天塌地毁般威俦无伦的声势!
众人像是一叶扁舟,深陷天翻地覆的海啸巨涛中,弄得是东倒西歪、苦不堪言。
空间彷佛产生某-种-角-度-的-倾-斜。
识一青又怎会束手待毙,[惊天决绝]之最強三连环第一连环:[惊天一]!
惊天,狂飙!
银宛彷一尾光龙,猛地凿刺而起,迳往九天冲去。
“嗤!”
穹苍宛似一匹布帛被撕开一样,震着剧猛的暴音。
天纵横啸声一转,低低回回,缓缓转转,似若无边之愁、无方之怨。
识一青[惊天一]之后,紧接着是第二连环[惊天之决]。然而,他赫然发现一个问题。一个绝对的问题。即是──他看不到[魔]。或者可以更正确的这么说,他看不到“人”
任何人!他什么都看不到。眼睛失去机能一样的黯淡着。
黑暗是唯一的⾊调。
夜,黑甸甸的;有若两块大铁饼,庒在他的眼帘。
识一青知道由于天纵横的魔气,着实太过惊凛,而导致他的双眼视力暂时失去。
果真旷古绝今!
独有那漫无垠际,既是枕边细语,又是焦雷之响的啸声,纵溢于识一青耳际。
[惊天之决]登时发无可发、击难以击。
识一青气虚、意弱、势穷。
啸声转无──
[魔]现。
一拳简简单单的捣出!
识一青只觉万千气浪犹若千百饿狼扑往他来。凶意的最尽致!
“留他命。”一个声音,适时阻止──是[侠]宇凌心。
天纵横撇了撇嘴,发出厄夜般的笑声。“去罢!”
拳击实。
识一青应声飞了出去。
“哈哈…这样的货⾊,也敢上门。可笑、可笑。这江湖还是一样,总堆満废物。”
[惊天之],惨败!
甫一照面,便惨败!
惨败于“魔天纵横”之下!
然则,谁亦不能
因为,他的对手是──
当代第一狂人的天下第一魔:[魔]天纵横!
不敢恋栈的识一青,随即狂啸逸去。
临走,抛下一句话:“宇凌心,离我三年之期还有一个月。你等着罢!”
“”来得毫无道理。去得也突兀至极。
终究还是没人知道,识一青真正袭杀[侠]的理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