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琴语访高贤 幸知隐事 酒筵来稚子 喜
上回说到于志敏夫妇为了清除魔,遍走长沙、益、岳三处,连续遇上吴征信、绿鬓老尼、蝉儿、王紫霜。绿鬃老尼和蝉儿须往板溪救人,王紫霜带钱孔方往梅岭关取物,于志敏在岳楼见有人题诗封剑,即与阿尔搭儿买琴、买艇、载洞⼊芦苇深处,芦登⾼歌,果然有人相问。
于志敏忙将琴向阿尔搭儿膝上一放,站直⾝躯笑道:“恩夫妇在此狂歌,有续⾼资清听,既不见责,何妨来共饮一杯!”
那边呵呵大笑道:“瓮里蔵⾝,岂敢当⾼贤二字?”芦苇微晃,冒出一个人头,但又一现即隐,立即朗笑道:“既是练家子,何不走⼊老夫六壬阵?”
阿尔搭儿道:“敏郞!我们回去罢,这人好狂!”
于志敏忙摇手阻止,也即朗声道:“走六壬阵并不太难,但小子此来并无恶意,只怕有损及阵势之外,尚望不加责备为是。”
老人朗声道:“老夫虽知小友来意不恶,但当年曾誓言不再送武林人物,除非来人能由⽔道通过预设的六壬大阵。”
于志敏笑答一声:“遵命!”与阿尔搭儿跃下小艇,端坐片刻,计算出伏昑、反昑、⽇等生克方位,立即循着⽔道,划浆驶船,不消片刻,已进⼊地盘央中,但见两艘瓜⽪小艇系在一间木屋边缘,一位自那老叟和两位少年人拱立门前。
那老叟一见-对少年男女划艇到来,不噤呵呵笑道:“贤伉俪果是奇人,老夫利用本湖嘲汐与港泌,设此六壬阵,十余年未经外人闯⼊,资伉俪竟能如步通衢,殊令老夫佩服!”
于志敏逊谢几句,把小艇系好,阿尔搭儿双手捧琴,跟在⾝后,由老叟引⼊木屋分宾主而坐,互问姓名,才知老叟乃数十年前名震三湘的瓮里蔵⾝凌冰心,两少年是他的孙儿凌帆、凌常。于志敏对这遁世逃名的隐逸,当将真名及近来所用的化名告知,并告以近⽇武林大事。
凌冰心隐居十余年,除了两个孙儿为伴,不时往岳楼凭栏饮酒,顺便又带几厅米粮,几瓮酒和一些必需物品回来,度过悠闲岁月之外,一向无人过访。
一旦获见这对少年青侠,不窗由天上落下来两颗朗星,喜得心花大开,连声吩咐孙儿捕蟹下酒,于志敏也将带来的酒菜搬在一起,抚琴曼唱,于酒⾼歌,不觉已明月⾼照。
于志敏审言察意,知凌老雄心未泯,只格于封剑的誓言,趁机进词道:“⽇前小子在岳麓峰除好,曾与陶格行议定发武林帖,共选三湘盟主,老丈不如重着征⾐,坐镇湖湘,好教琊魔外道望风生畏如何?”
凌冰心老眼出两道精光,掀鬃大笑道:“老朽虽未见贤伉俪的剑艺,但凭方才端坐在芦花上抚琴⾼歌,迅速到达寒舍毫无阻滞两事来说,三湘盟主已非小友莫属,为何反求老朽?”
阿尔搭儿暗道:“我敏郞连大可汗都不愿当,那肯当个小小盟主来了!”
于志敏情知凌老定有一番摧辞,正⾊道:“盟主领袖群伦,在德而不在艺,剑有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小小剑艺有几分成就,奈何只是庶人之剑,何如老丈手握诸侯之剑?”
他这番话说得不亢不卑,掖祟凌老德⾼望重,也暗示自己武艺不弱,凌老只好说一声:
“盟主一事,并非三两人可以计议,老朽隐居多年,或有不少可畏的后生,不过,老朽也想趁此好机,带帆儿兄弟出门略增见识而已。”
于志敏暗道:“只怕你不去,去了便由不得你!”
凌帆和他兄弟凌常-跟隐祖⽗隐居,⾜迹就仅到岳,华容两地,若不再出去走动,连媳妇儿也骗不到半点,这时听乃祖答应出湖,不噤喜形于⾊。
凌老望他兄弟一眼,不噤好笑道:“你两人且慢喜,爷爷待加盟大会一过,又回来隐居了,你两人若想去走动在江湖,还得请于志敏公子提擎!”
于志敏笑道:“老丈未免过谦,帆常两兄神光內敛,不出江湖则已,此去那怕不扬名显威!”
凌老眼中透出一丝黯然的神采,沉声道:“扬名显威,决非好事,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胖,小儿觉非若不是志在扬名,也不致在断肠峡中尸骨无存。”
凌帆兄弟他爷爷提起旧事,四行眼泪随声而落。
于志敏本意不打听陵老隐居的事,但听他一说起“断肠峡”正是自己往的地方,急道:“敢情是巫山七怪下的毒手!”
凌老微微作⾊道:“巫山七怪树敌虽多,但老朽当年很少由⽔道⼊川,与他并无过节,主要的还是觉非自取其咨。”
于志敏说一声:“请说其详!”
凌老长叹一声道:“原来国初陈友谅退走江州,诸将逃的逃,降的降,情知败势已成,乃将由湖广搜刮所得,命亲信人押运⼊川,购大木为船,以作最后一拼。不料当时群滩并起,江上盗贼如⽑,那批珠宝一到归州,便被⽔盗赵衡探悉,在断肠峡严阵以待,在湍急的江流中庭战结果,珠宝船竟被撞沉江底。”
于志敏“哦”一声道:“原来如此,想是断肠峡那批珠宝,定多武林人物窥觑,彼此争执不下,乃以谁能下⽔取得珠宝,便拥戴为长江盟主…”
凌冰心诧道:“小友也知道这椿往事?”
于志敏笑道:“不过据理猜想而已。老丈淡泊自甘,令郞也决无垂涎珠宝之理,定是为名所累,方才老丈已说过。”
凌冰心惋叹道:“确是为名所累,因为断肠峡的江底,是曹七十二疑家之一,江底刀轮飞转,由得⽔功再好,难平安渡过,觉非因见群雄俱不敢下⽔,便自告奋勇下去,那知一去不回,群雄也就散去。”
于志敏忍不住问道:“断肠峡既由归州上去,该是巫峡一带了,小于查过那一带风箱峡、错关峡、金盔银甲峡,铁棺峡等,总称为巫峡,并无断肠峡之称,却是为何?”
凌成心道:叫、友所说的铁棺峡,就是断肠峡,因为那峡的山凹⼊,上面放有活像个大植材的东西,而且自居易曾有“船过巫始断肠”之句,在古时候,那地方就叫做断肠峡!”
阿尔搭儿不噤问道:“当时巫山七怪不知在场不?”
凌冰心道:“巫山七怪与老朽是同一时的人,并未参加取宝的事,但老朽敢于断言,巫山七怪也决不敢下断肠峡!”
忽然,他又发觉于志敏夫妇对于巫山七怪似较多关心,接着又问道:“贤伉俪与巫山七怪莫非还有不愉快之事?”
于志敏暗说一声:“果然厉害!”也就将⽗亲被羁在五行洞,巫山七怪依仗雷魔君为靠山,出派手下,破坏名誉等事告知,接着又道:“老丈与七怪是同一时人,能否知道七怪底细,和与七怪有重大过节的前辈?”
凌冰心听说七怪恁地乖张,已是然大怒,说一声:“既然七怪如此猖撅,老夫真要邀请一班老友出山…”他话说一半,又哑然失笑道:“以贤伉俪的至艺,若果出战七怪,只怕也用不着老朽了!”
于志敏先说一声:“非也!”接着道:“七怪与落雷魔君可由愚夫妇对付,但当今魔焰正张,每一路必须有德⾼望重的前辈镇庒才行,湖湘⽔陆两路,非老丈镇庒不可!”
凌冰心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友促成避选盟主一事,是悲天悯人,为求一劳永逸,澄清字句,老朽只有限命是从下。”
于志敏能够以智慧折服这归隐多年的老人,使他为湖湘百姓效力,也暗自喜,逊谢几句,又问起与七怪有过节的人物。
凌冰心略一思索,便将七怪姓名来历,与七怪有过节的人一一列出,甚至于连过节的起因,结果,都不厌其详的说了出来。
于志敏由岳楼一幅横梁,访到凌冰心,获知用不尽的资料,端的大喜过望,正要称谢辞别,凌冰心忙道:“今夜回城,时已过晚,不如趁此月自风清,再来几曲如何?”
凌常忽然叫道:“爷爷就是爱听我们听不懂的琴,常儿还想请于公子教导两招哩!”
凌冰心笑说一声:“胡闹!喝酒之后只宜抚琴,那堪舞剑?”
凌帆抢着道:“曹孟德醉中当可横梁贼诗,我们怎不能酒后舞剑?”
凌冰心笑着骂道:“你比你兄弟更糊涂,曹孟德横梁赋待,结果又是如何?”
凌帆被他爷爷驳得一楞。
于志敏笑道:“小子虽然不胜酒力,还不至于曹盂德那样,为了有人批评‘绕树三匝,无枝可依’便动槊杀人,老丈尽可放心!”
凌冰心不噤大笑道:“不是小友不说,老朽竟未发觉失言,其实老朽也极望小友能教小孙几招,只不便启口而已。”
阿尔搭儿娇呼一声:“敏郞!你们都喝了很多酒,舞剑的事,我来代劳好么?”
于志敏道:“你伤老丈这里的芦苇!”
阿尔搭儿说一声:“不会!”
凌冰心忙说一声:“无妨!”
阿尔搭儿检锰一拜道:“老伯伯不要见笑!”一昅真气,⾝形斜飞出门,轻飘飘落在一簇芦花之上。
凌冰心见她这份超凡人圣的轻功⾝法,不知超过自己多少倍,不觉大叫一声:“真好!”忙道:“我们上屋顶去看!”生怕阿尔搭儿立刻舞起剑来,便会少看半招,立刻领先举步。
凌帆、凌常,也急夺门而出,登上⽔屋顶上。
阿尔搭儿等待她敏郞也上了屋顶,娇呼一声道:“敏郞!过一会儿,你试试我行不行!”先向这边一指剑诀,⾝形反飘开十余丈,恰又落在一簇芦花顶上。
凌冰心眼见这位妇少轻功卓绝,不仅大叹观止,但他没见阿尔搭儿带有兵刃,心想:
“她莫非要以芦苇杆子代剑?”
但他心念未已,即见阿尔搭儿袖中飞出一道碧缘⾊光华,略一伸缩,即远达二十余丈,不觉惊呼一声:“这是厉害的剑气啊!”就在他赞叹声中,那道光华突然一个倒飞,回到阿尔搭儿手上,但见她一拔⾝躯,那道光华即迅在脚下打了几个急转,随即漫天飞舞,将她小⾝影裹在中间,骤看起来似全未站在芦苇。
俄而光芒越来越盛,那团光华远达三四十丈,⾼达十余丈,化作一个大圆球,阿尔搭儿的⾝形已不能看到。
凌氏祖孙眼见这般剑艺,把双目瞪得发直。
于志敏自从以接木移花的妙术,这位娇以来,自己都没有机会看她舞剑,这时看她剑艺与王紫霜居然不相上下,也喜孜孜道:“小子想拆损老丈一簇芦花,不知可不可以?”
那知凌氏祖孙个个看的出神,直到于志敏发话再三,才“哦”一声道:“小友请便!”
凌冰心回答之后,猛觉于志敏要取芦花,定有奇技,急回头一看,即见他伸手向远处一招,二十丈外“格”一声响处,一团⽩物随手飞到,原来那正是一簇⽩芦花,这种“虚空接引”的绝艺,又把凌冰心惊得叫起一声。
于志敏将芦花一抹,花絮尽落掌心,笑说一声:“搭芦花来了”手底一扬,数以万计的花絮挟着“丝丝”锐风,奔向那团光球。
阿尔搭儿忽然娇叱一声道:“给你沾上两丝了!”
于志敏道:“你用‘锦’字剑,沾两丝已算好的了,回来吧!”
阿尔搭儿随声而到,左掌一摊,果然有两丝比鹅绒还细的芦花被清风吹去。
凌冰心真不知这对年轻夫妇有多少艺业,叹一声道:“贤伉俪举手投⾜俱是奇技,老朽已无言可赞了,忆在⻩山始信峰曾有“岂有此理,真正好绝,说也不信,见后方知”十六字,可说是无可赞之赞,惟贤伉俪⾜以当之了。”
于志敏正要说几句谦逊的话,不防站在⾝旁的凌帆忽然颤声道:“于公子可肯教我兄弟?”
凌冰心斥道:“哪有这种学艺的!还不快拜…”凌帆兄弟立即屈膝。
于志敏那肯让他跪下?双掌作势一勾,发出潜劲将他两人架起,随说一声:“彼此切磋,何必如此!”
凌冰心解颜笑道:“于公子说切磋两字,劣孙还消受得起么?随便指点几手就是!”于志敏笑道:“愚夫妇为自己的事忙不过来,只怕随便几手对于哲孙并无裨益。”
“好说,好说!”凌冰心接着又道:“但望公子加以指点。”
于志敏情知推辞不掉,只好说一声:“既是如此,过两天当编一套剑谱来!”
凌冰心愕然道:“剑谱岂能临时编就?”
于志敏笑道:“老丈不知小子杂学甚多,此类杂学乃历次与琊魔手时,即留意对方的长处,去无存青,依照手先后顺序排列起来,手越多,则这套剑谱招式越多,本来准备在救⽗事毕,奉⽗归隐时,才慢慢誊清,既是哲孙急于学习,只好把这套未完整的剑谱,加上救命三绝招,⽇后有机缘,再补上几招如何!”
凌冰心越听越奇,待于志敏把话说毕,忍不住问一声:“公子已是艺绝天人,不知还有何人能与公子手?”
阿尔搭儿笑道:“可手的人多着哩,只要表现出略比对方強一分,让他出尽绝招就行!”
凌冰心若有所悟“哦”一声道:“两年前,老朽遇见两位老道在岳楼对酌,说起三年前分⽔九友与明因师太一行发手,忽然跑来一位小童将分⽔九友戏弄个够,然后全加杀戳,莫非就是公子?”
于志敏笑道:“分⽔九贼被明因师太和她的门下杀了四个,小子因⽩无常路华明不知悔改,才把他杀了,毁了三人的武功,便连一个武功未毁的齐放走了,何曾全加杀戮?不知老丈所遇两位老道作何扮相?”
凌冰心将两位老道人形相描述一番。
于志敏“啊”一声道:“原来里面一个正是贩命老道,怪不得他要颠倒是非!”
凌冰心叹道:“是非本是无凭准,说也由他,听也由他罢!”
名人回到木屋,阿尔搭儿唤一声:“敏郞!”接着道:我要离开你两天啦!”
于志敏愕然望着。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道:“你忘了明天是离开益第三天,把蝉姐接来不好么?”
于志敏笑道:“我怎会忘了?我们一齐去!”
“不!”阿尔搭儿轻摇众首道:“你在这里画剑谱,我和蝉姐很快就回来,若果你再赶路,过两天还向老禅师取药,便没有空!”
于志敏见阿尔搭儿虽像小鸟般,终⽇依依在⾝侧,一旦有事,她又自甘为自己效劳,不噤悠然神往,俊目含情,注在她脸上。
凌冰心不知就里,以为于志敏对此事十分为难,忙问一声:“蝉姑娘又是何人,公子若有要事,老朽不便相強,劣孙剑谱迟几天并不要紧!”
于志敏道:“实不瞒老丈说,拙荆共有十二位,目下俱散在各方,打听家⽗陷落的确息,一面也痛微七怪手下的人,蝉姐和绿鬓老尼师徒往桃花江附近的板溪山中,搭救被掳的少女并未同来,所以拙荆说去接她。”
凌冰心忙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说?”
于志敏被他这样一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一声:“愚夫妇真要告辞了,明天晚上再带剑谱来!”
凌冰心笑道:“也不会急绘剑谱,下次来时,不需再走六壬阵了!”
于志敏笑说一声:“再见!”带了阿尔搭儿一闪而逝。
凌帆讶道:“益离这里几百里,他们一两天就可以来回?”
凌冰心叹道:“帆儿怎知于公子已练到千里户庭,缩地成寸的绝艺?就他两人方才离去的⾝形,爷爷见过不少世面,仍看不出他如此起步,别说是你们了!于公子虽说另编剑谱给你兄弟,我敢说里面没有一招不是神奇妙绝,你兄弟真正遇上旷世奇缘了。”
阿尔搭儿与檀郞一回到湖边,即道:“敏郞,你好好安歇吧,我独个儿去接蝉姐总可以了!”见于志敏还在头摇,又道:“这时收拾起⾝,不怕客栈的人奇怪么?”
于志敏笑道:“不必回客栈,明儿我们回来,店东大不了以为我们外出访友,顺便道宿,不会疑往那里去。”
阿尔搭儿感于檀郞情重,甜甜的亲了一亲,然后并肩飞纵出去,曙⾊出开,这对人间仙侣已回到远来客栈。
店东林正⼲见阿尔搭儿回来,笑笑招呼一声:“将姑娘回来了,这位小侠是…”
阿尔搭儿笑道:“他姓王,是那位柳姐姐的丈夫,柳姐姐和老尼师徒回来没有?”
林正乾道:“昨夜已经回来,不知起也未?”
阿尔搭儿与于志敏三脚两步走到缘须老尼房门前,娇说一声:“蝉姐!你的人来了!”
柳蝉和老尼师徒早就起打坐,听得阿尔搭儿叫声,便骂一声:“死丫头!”一房开门恰见恢复男装的檀郞当门而⼊,不噤轻啐一口道:“还不回楼上的房间去!”
于志敏笑道:“搭丫头已对店东说我是你的,得我陪我去才行。”
叶萼华一眼瞥见平绝仅见的美少年站在门前,不觉酥了半边,竟忘了应该下,心想:
“她们真好福气!”
绿鬓老尼获见于志敏庐山面目,也不觉暗忖:“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子喜他!”无意中忌见叶萼华的神情,一种忧愁又占尽禅心,急叫一声:“华儿!”轻抚她的脊背,再含笑道:“贤孙婿不妨进来!”
于志敏应声而⼊,对老尼一揖,寒喧几句,才说起遇上王紫霜和凌冰心主持湘衡武林一事。
绿鬓老尼笑道:“贫尼闲游云鹤,得见你一面,心愿已了,你尽管放手施为罢!”
于志敏又请她往岳一行。
柳蝉和叶萼华也嬲个不止。
绿鬓老尼磨不过她两人,只好叹一口气道:“蝉儿随他理所当然,华儿也要我去,对你有甚好处?”
叶萼华被乃师说得脸红,不敢则声。
绿鬓老尼笑道:“你们先走一步,我待选盟主期近,再借华儿往岳麓山一行!”
于志敏夫妇别过老尼师徒,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彼此存温片刻,才向柳蝉向道:“前时哥哥给你那功本艺节录,可曾给你祖姑?”
“那是你师门的东西,我怎好随便奉献?”
“把后面几页剑法和心法撕下来就是!”“你可别再害那华丫头!”
于志敏笑道:“我知道她的心意,所以说给她几套剑法,也省得她我,分却你们的甜头!”
“呸!”柳蝉不噤脸红起来,俏骂一声:“谁希罕你那个?”
阿尔搭儿笑道:“姐姐真不希罕?秦丫头说你哭死哭活哩!”
“你作死!”柳蝉俏骂道:“我不撕她贫嘴才怪,紫丫头说你会抹脖子哪!”
夫妇笑谈片刻,于志敏便开始编绘剑谱,未到晌午,已绘了一百多招,最后加上救命三绝。接着又绘了几十招擎法,多写一页打坐行功的速成法,恰到午餐时分。
柳蝉将旧的功艺节录,依言拆下心法和后面一套剑法,重新订好,送给她祖姑,并将自己练那功艺时种种心得,悉数告知叶萼华,然后回虏,叫一声:“阿敏!你绘好了没有,和祖姑一起去吃饭!”
“绘是绘好了,搭儿临摹一份,还剩一页!”
阿尔搭儿字写得不十分好。绘画却精细异常,她念及檀郞好容易将历次手心得绘成剑谱,给别人之后,自己都无存稿,将来还得费一番功夫,所以于志敏绘了一张,她便摩一张,端的栩栩如生,几可真。柳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自佩服道:“难道这鬼头处处为他设想,我真太自私了!”
于志敏看阿尔搭儿抄完最后一页,并用针线钉成两份,才道:“我们吃饭去罢,这里也不必回来了!”
夫妇一行下楼,与绿鬓老尼师徒走出大庭,林正⼲手上拿着一份⻩帖,笑道:“岳麓山陶格行竟发现这么一张武林帖,列位要不要看?”
于志敏看所订的⽇期是十一月三⽇到十五⽇,一连三天,笑说一声:“够了!林老板可知陶山主为人如何?”
“他是湘衡地面,著名的黑道魁首,一⾝童子功练得不俗,不知那位胡不死少侠怎会支使他做这件大事?”
于志敏道:“胡不死与在下颇为知,届时定有一番热闹了。”与林正⼲略事寒喧,便取钱付帐。
林正⼲笑道:“王小侠也太看轻林某了,休说令正与各位女侠替敝地除此大害,纵使不发生此事,林某也理应招呼,所惠房租,决不敢领。”
于志敏道:“林老板豪气隆情,俱令人深感,但相知在心,你开店的人不要房钱,我们下次经过,怎好住你的店,岂不是连见面之缘都失了?”
林⼲被于志敏说的哈哈大笑,为了求再度见面之缘,只好将房租收下了。
请侠往醉仙楼餐一顿,出门分手。
于志敏夫妇三人施起轻功,超林越野,渡⽔凌波,真个是长波洞庭湖,⻩昏时分,已到凌氏祖孙隐居的芦苇洲,⾼呼一声:“凌老丈!”即同时飘落。
凌冰心正督率孙儿将补来百余双大鳝,几双大鱼,洗剖⼲净,以便邀侠驾,大醉琼酥,不料远处⾼呼一声甫到耳际,即见三条⾝影同时站在木屋门前,不觉大吃一惊。待看清是谁,才呵呵大笑道:“贤伉俪去来如电,可惜眼前未肥,酒未!”
于志敏引见柳蝉,接着又道:“这里湖馒甚多,待小子去猎捕几双来,何必说?”
凌冰心笑道:“贤伉俪远来,请即休歇,已够佐酒,湖馒甚肥,因见湖蟹也肥,竟气留意,待命劣孙捕来就是!”于志敏回顾柳蝉一眼,见她面带倦容,情知她艺业较逊,⾝体初被,没有好好休歇,笑将一本新剑谱出,说一声:“有劳哲孙了,愚夫妇回城里客栈休歇,初更再来,如何?”
凌冰心接着剑谱,听于志敏要回城里,情知少年夫妇或有秘事相商,笑说一声“劣孙生受公子之惠,理应效劳,向望初更即来,免老朽久候。”送走于志敏奉妇,打开剑谱一看,见头一招到第三招,注明“灵蛇剑法”第四招到第七招,注明“旋风剑法”;第八招到第十招注明“落英剑法”…此后每一种剑法一招二招不等,最多也不出十招。
剑谱中每一招剑法,均是毕生仅见,精采异常的绝学,凌冰心喜得心花怒放,连声催促他两个孙儿快⼊湖捕馒,自己则折了一段芦苇,一招一式在屋顶上摩拟起来。
凌帆兄弟捕得几条目馒回来,见他爷爷如醇如癫,手里拿着一段芦苇,在屋顶上练剑,情知于志敏给他那本剑谱定是十分神妙,天喜地走回木屋,自己炒菜安席。忽然,他爷爷在屋顶上大喝一声:“妙哉!”重重顿一顿脚“蓬”一声响,屋顶登时被震坍一个大洞。
凌冰心一脚踏空,⾝躯和木板俱坠。
两兄弟惊得跳了起来,同时说一声:“爷爷疯了!”
凌冰心抬头望他踏碎的屋项,苦笑道:“爷爷几时疯了?”又叹了一口气道:“于公子不但是奇人甚至可说是圣人,也可说是圣之奇者也我劳思多年未能索解的气功心独,他竟有速成之法,并还肯示给初的人,这种接心⾕腹的怀,岂是常人能及?”
凌常失笑道:“他本来就是奇人嘛!”
“奇人也办不到,除非是圣、圣,圣…”凌冰心喜之极,一连叫了几个“圣”字。
凌帆笑道:“那就称他为剑圣吧!不过,他有那么多妾,称他为圣,未必牵強。”
凌冰心摇头摇道:“妾多与“圣”无关,孔圣人往卫国私会卫灵公的夫人南子,被卫灵公把他驱逐出境,还不碍他圣人之名,于公子妾之多,一个愿娶,一个愿嫁,谁去管得着?”
凌帆道:“难道他正室不妒?”
“妒者,妇人之恶德也。自古以来,以不妒,不,不孝,不敬,为妇人四大恶德,正室岂可蔵有妒意?”凌冰心说了一套道理,接着又道:“你两人将酒菜设在屋顶上,休打扰我,待我攒研一番!”
两兄弟知爷爷要在这几天內研出一个结果,才好传授,齐应一声,忙着摆设。
约莫是初更时分,两兄弟和他爷爷正在屋顶鹄候,忽然“刷”一声响,一条⾝影同时降落,城里的初更鼓也同时传来。
凌冰心笑道:“贤伉俪真是信人,三更鼓一响,立即到达,难得时间拿的这么准!”
柳蝉笑道:“若不是阿敏推我一把,我要落在搭丫头后二十丈远了!”
凌冰心愕然道:“难道贤伉俪竟是听了碉楼鼓响,才开始赶路?”
于志敏笑说一声:“愚夫妇作个小小比试,因而劳老丈久候!”
凌氏祖孙听说于志敏三人竞走在声音前面,更加心折不已。当即肃容⼊座,把酒持螯,虽没有龙肝凤胆,倒也异昧鲜美,直吃到正中天,始尽而散。
从这夜一起,于志敏夫妇每天都到芦苇业中与凌氏祖孙留连,顺便指点两兄弟武学,到了第四天,才殷殷道别,径处岳麓山,寻到陶格行安顿下来,然后共往岳麓寺,拜望五空大师。
五空大师当天才把丹练成,即见于志敏夫妇到达,不噤呵呵笑道:“你这鬼灵精,竟把时间拿得这么准,带狗腿来了没有?”
于志敏笑道:“何必带?邻近没人买狗⾁,还是去摸一双来比较便当!”
五空大师道:“那就赶快,俺还是在峰顶货!”
一连几天,于志敏夫妇都陪着五空大师在降顶禹王碑前痛饮,柳蝉服过五空大师化蛇丹,不但容貌恢复,⽪下也凭添几分宝光,喜不自噤的终⽇大师长,大师短,惹得这位几百岁⾼僧解颜大笑。
转眼即到与王紫霜相约最后一天,于志敏虽与二陪五空大师饮酒,而心里却暗自着急。
五空大师也知于志敏的心事,笑笑道:“俺这佛爷保你无惊无险,大不了就往断肠峡,万事不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眼前还是喝酒要紧!”喝出一声:“喝!”立即选瓮直灌。
忽由岳麓守侧几条⾝影飞奔上来,一个银铃以的声音笑骂道:“好啊!你们在这里喝得快活,害我们在风云亭尽了!”
阿尔搭儿叫出一声:“紫丫头!”迅即去,一闪之下,已把柳蝉抛后几丈。
于志敏站起⾝躯,却吃五空大师一把抓住,骂一声:“可是怕老婆?”
于志敏苦笑一声,王紫霜一行飘然而到。
王紫霜抱着一个不⾜两岁的婴儿,走在前头,两侧跟着柳蝉和阿尔搭儿,后面紧跟着红姑、钱孔方、刁志強、穗姑等四人。
丁志敏见红姑也跟着来,知道王紫霜抱的那婴儿是谁了,不噤叫出一声:“红姐!你怎么连小的也抱来了?”
红姑骤见夫婿,心头一酸,几乎落泪,却碍老和尚在旁,只好強自忍着,听夫婿那样一叫,怎还能忍?两行眼泪如断线珍珠,成串坠下,急忙举袖掩面,凄然道:“我见你久不回来,以为这孩子没…怎不带来见你,才使人放心!”
五空大师骂道:“你这伙婆娘真也大煞风景,迟不来,早不来,偏在这时打断俺酒兴,俺往别处喝去,由得你哭个够!”捞起两条狗腿,还带端坛。
王紫霜单手一招,先把酒瓮抢了过去,笑着骂道:“你这和尚五大不空,你要吃酒,就拿糕过来换!”
五空和尚睁大怪眼,打量王紫霜一阵,哑笑道:“俺和尚那来的饼?”
“没有讲,就赠我这孩子几粒丸子罢!”
五空大师呵呵笑道:“你这刁妮子想必是⽩婆子教出来的了,自婆子生就一对毒眼,专会看谁⾝上有宝,刁妮子也不例外,俺和尚总有得你!”
红姑忙抡前一拜道:“谢谢大师!”
五空大师睁着眼道:“孩子究竟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