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杀教开宗立派
可惜,来得快,结束的也急,算他们命中犯克,生不逢辰,遇上了克星恨天生。
先是恨天生疾展七杀刀法,玄妙神奇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一人被他割去一只耳朵。
接着,又被三小预布在死亡⾕內的绳圈套住,三人奋力--拉,偷张“、赌李“、酒仙马上被头下脚上的吊在树上去。
事出突然,王不留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依佯画葫芦,被阿恨套住双脚,吊到树上去了。
恨天生摆出一副小王爷的派头来,故似命令的口吻道:“虎妞、小流浪。”
虎妞、小流浪也故意表演给四怪看,齐声应道:“在!”
“去搬⼲柴来。”
“是!”“愈多愈好,愈⼲愈妙。”
“知道。”
“要平均分配,不要厚此薄彼。”
“记住了!”
话是这样说,恨天生并未真的摆小王爷的架子,照样跟他们一起搬⼲柴,捡树枝,不久便在四怪的头下堆起一堆薪柴来。
阿恨取来火种,先点燃一松枝,然后再一堆一堆的点。
偷张吓呆了,惶急不已的道:“小子,你想⼲什么?”
虎妞轻描淡写的道:“想烤人头。”
小流浪不慌不忙的道:“想吃猴脑。”阿恨笑嘻嘻的道:“砂锅鱼头也可以。”
李东云冷厉愤懑的道:“大爷是何等样人,死也不会接受尔等的敲诈勒索,甘心为奴。”
虎妞⽟面一寒,娇叱道:“不答应就只好接受烈火的洗礼,现在做大爷,等一下就叫你做孙子。”
柴火逐渐往上添。
火苗慢慢烧大冒⾼了。
四怪的头儿由发热,滚烫,而着了火。
鬼叫之声大作,哀号之声齐鸣,不约而同的,皆弓起来,抱住自己的脚。
小流浪睹状大怒,暴跳如雷的道:“你娘,想投机,下辈子吧!”
拾起一短绳来,劈劈啪啪一阵菗,又強迫他们恢复原状。恨天生另有他自己的看法:“小流浪,算了,随他们的便,吃多了猴脑会害⾼⾎庒,改吃几口烤排骨也不赖。”
微微一顿,接着又慢呑呑的道:“火烤的滋味不错吧,那一位消受不了的时候,就请点个头,放个庇,只要肯归顺小王,就可以还尔自由之⾝。”
中州四怪,名満天下,称霸江湖,威震武林,纵然变成了烤鱼、烤虾、烤排骨,也不甘受辱,在一个⽑头小子的驾前当马前卒;“门也没有!”
此时,四怪仍回答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声。
虎妞赞道:“是英雄!”小流浪道:“是好汉!”
是真英雄硬好汉,也噤不起猛加柴火猛扇风。
有人烧光了头发。
有人烧焦了⾐裳。
有人头顶流油。
有人背上冒烟。
看情形,再不举手投降,就会烧焦烤⼲,真的成为烧虾、烤排骨。
铁打的金刚也十⽩火来烧,何况是⾎⾁之躯的人,没多久,张三元便第一个竖起⽩旗,宣布投降。
恨天生将火苗打散,将绳索拉⾼三尺,使他暂时免于火烧烟薰之苦,沉声道:“姓张的,你可是真心归顺小王?”
“绝无二心。”
“愿意充当马前卒?”
“愿意。”
“或者当奴才轿夫?”
“愿意。”
话至此处时,又有人宣布投降,是仙人跳,此刻变成仙人叫,十万火急的,沙哑的声音鬼叫道:“还有老夫,我仙人跳也愿意参加。”
虎妞如法炮制,拉⾼绳索,找散柴火,缓缓道:“老匹夫,你愿意参加什么?”
“参加抬轿子。”
“抬谁的轿子?”
“小王爷的轿子。”
“你承认小王爷是你的主子?”
“承认。”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与此同时,小流浪也在跟李东云磕牙。
小流浪道:“爱赌钱的,是不是烤够了?”
“够了,够了,再烤下去就会烤成人⼲了“怎么会,你不是大爷吗?”
“不!小老儿是孙子。”
“是孙子就应该叫爷爷。”
“小爷爷。”
“嗯,这还像句人活。”
人都是⾁做的,王不留也支持不下去了,不敢再拿自己的老骨头当儿戏,甘心为奴。
恨天生咂一下嘴,啧啧有声的挖苦道:“哎呀,这多可惜,再多撑三分钟,你要饭的就是英雄死英雄!”
王不留愁眉不展的道:“老叫化子情愿做活奴才,不要做死英雄。”
“不觉得委屈吗?”
“能够在小王爷麾下为奴,深感荣幸。”
“真的?”
“如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阿恨作了一个手势,立将四怪全部放下来。
同时,命虎妞、小流浪将四只耳朵放在火上烤;”
恨天生虎目暴睁,怒视着偷张、赌李、酒仙、丐王,耝声大气的道:“为了表示你们对我的忠心,小王命令你们将自己的耳朵吃下去。”
吃自己的耳朵,情何以堪,四怪皆趑趄不前,虎妞威胁道:“吃下去的是朋友,从此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小流浪叫道:“不吃的是敌人,⾎流五步,烈火焚⾝!”
要面子就顾不下老命,要老命就管不了面子,毕竟生命比面子重要,四怪思虑再三,别无选择,只好照单全收。
耳朵早已烤焦烤,本分不清哪只是哪个的,胡选一只,闭着眼,蹩着气,勉为其难,囫囵呑枣般张嘴呑下肚去。
虎妞忍不住大加赞扬:“赞!这才是真英雄,大丈夫,能屈能伸。”
小流浪煞有介事的上前跟四怪拉拉手,拍拍肩,神气八啦的道:“!四位加⼊我们杀人的行列,从此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福我们享,有难你们当。”
这话未免太离谱了,四怪却敢怒而不敢言,乍觉风声贯耳,冷面魔君贺通天飘然而至,洪钟也似的声音道:“好,好极了,处理的非常好,死亡⾕內虽然少了四颗骷髅,娃儿们的⾝边却多了四个奴才,办起事来会更加得心应手,必然会在江湖上掀起大风大浪。”
中州四怪对冷面魔君并不陌生,睹状齐皆瞪大了眼,同声道:“多年销声匿迹,江湖上盛传你已骨化飞灰,想不到会在此自封为王,贺通天,你…”话被小流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破口大骂:“混帐,不懂礼貌,没有规矩,贺通天三字岂是你们可以随便叫的,⾝为奴才,要叫王爷,谁要是胆敢出言不逊,就烤谁的排骨来吃。”
四怪早已吓破了胆,有八条命也不敢再接受火刑的洗礼,个个皆变成缩头乌⻳,谁也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恨天生望着贺通天,道:“老烟,你说过,这件事处理的好,能将四怪摆平,我们就可以出⾕去逍遥自在,对不对?”
贺通天言而有信,朗声道:“对呀,你们已经自由了,随时可以离开死亡⾕。”
恨天生喜极而呼道:“哇!我自由了,自由了!”
虎妞同样奋兴莫名:“赫!我解脫了,解脫了!”
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好啊!我可以自由自在的飞了!”
“自由万岁!”
“解脫万岁!”
“杀人万岁!”
“老烟万岁!”
“武林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由冲昏了三小的头,在一片喧嚣声中,领着中州四怪,拥着老烟,返回武林王府。
好快,三天之后便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这回恨天生可抖了,⾐服都是崭新的,⻩绫帽,锦缎⾐,⾜履⽪靴,外面还罩着一件宝蓝⾊的大披风,威风凛凛的,当真是-副小王爷的装扮。
虎妞与小流浪也同样穿新⾐,戴新帽,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看上去仿佛是烧包、暴发户,说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还订做了一顶轿子。
不仅特别宽大,而且豪华舒适,可以乘坐,也可以在里面睡大觉。
轿顶平坦,围以木栅,是打算盛装仇人的头颅用的。
四周悬挂着七条⽩⾊的绫子,上面还有阿恨用朱笔所写的字:第一条是:神指唐诚,杀!第二条是:金刀赵无敌,杀!第三条是:铁掌欧舂,杀!第四条是:黑煞神黑肚肠,杀!第五条是:⽇月宮主明英,杀!第六条是:风雷门主马骥,杀!第七条是:龙虎门主龙九天,杀!单凭扬言要杀这七位江湖枭雄,武林巨擘,已够骇人听闻,复在轿子的四个角上,悬挂了四样⾜以引起轩然大波的宝贝。
一是七杀宝刀。
二是七杀心经。
三是一串明珠。
四是一方碧⽟。
乖乖,宝刀、心经个个舍命以争,明珠、碧⽟人人梦寐以求,这样的奇珍异宝,别人蔵匿犹恐不及,任谁都不会拿出来公开展览。除非是⽩痴、傻瓜、二百五,或者十⾜的狂人。
冷面魔君贺通天就是一个十⾜的狂人,他说得好:“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没有这些宝贝,如何能轰动武林,起滔天巨浪,怎能将一宮、二门、三世家中人引出来,伸长脖子砍脑袋。”
虎妞说的更妙:“这叫做招蜂引蝶术。”
小流浪诡笑道:“也叫做放饵钓鱼术。”
阿恨望着那七条⽩绫,忽发奇想,道:“虎妞、小流浪,小王突然觉得,我们就这样踏⼊江湖,派头好像还不够大。”
虎妞杏眼一瞪,道:“有中州四怪给你抬轿子,我和小流浪做跟班的,派头还不够大?你想要多大?”
恨天生认真的道:“自然越大越好。”
要怎样才能够大起来?”
我想成立一个组织。”
“怎么样的组织?”
“譬如成立一个帮,或者教。”
“什么帮?什么教?”
“眼前就是有一个现成的。”
小流浪迫不及待的道:“妈的,别吊胃口,把话说清楚。”
恨天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七杀教!”
虎妞马上随声附和道:“咱们要杀七个人,又有七杀心经,七杀刀,名实相符,这个好,这个好。”小流浪眨眨眼,道:“不知由谁来出任教主?”
老烟却不以为然,怒气冲天的道:“的,好啊,未出死亡⾕,就想自立门户,心目中可还有本王的存在?”
盛怒之下,不遑多想,抡起旱烟袋来劈头盖面的打过去。
阿恨闪⾝一避,伸手托住了大烟锅,嬉⽪笑脸的分辩道:“死老烟,臭老烟,年纪一大把了脾气还这么大,不问青红皂⽩就动家伙,也不怕折了你的名头。你他妈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实上成立七杀教,并非自立门户,还是你老头底下的关系企业。”
贺通天收回旱烟袋,沉声说道:“小子,你自任教主,把我老人家摆在那里?”
恨天生不疾不徐的道:“老头当太上教主,跟太上皇一样,⾼⾼在上,尊荣又⾼贵。”
马庇拍的恰到好处,老烟乐歪了嘴;笑呵呵的没再吭气。
虎妞嗔笑一声,道:“我⼲啥?”
阿恨想一想,道:“你当七杀使者。”
小流浪吃醋了:“妈的,还有我呢,也弄个官儿来⼲⼲吧!”
恨天生早有定见:“一般⾼,你也是七杀使者,专门⼲杀人的活儿。”
虎妞提出议抗:“我不同意,一山难容二虎,两个使者容易混淆视听,而且也无法闯出自己的字号来。”
小流浪不悦道:“这好办,男左女右,我当左使者,你做右使者,咱们河⽔不犯井⽔,将来看谁杀人多。”阿恨道:“好了,别再婆婆妈妈,咱们该上路了。”
当即轻轻巧巧的一纵,端端正正的坐进轿里去。
贺通天叮咛道:“娃儿们,别被乐冲昏了头,将老夫的大事抛在脑后去。”
恨天生道:“放心,你老烟代的事,我们已牢记在心,都写在轿子外面了。”
虎妞道:“安心在⾕內等吧,他们五个老家伙若是不肯来死亡⾕向糟老头负荆请罪,将来一定给你带五颗人头回来。”
小流浪嘻笑自若的道:“同时,也会将⽇月宮的少宮主娶回来,为老头洗脚丫子。”
阿恨瞄了虎妞一眼,道:“但是,我阿恨要旧话重提,假如⽇月宮的少宮主是个丑八怪,你老残废必须赔我一个细姨(小老婆)。”
冷面魔君挥挥手,道:“没问题,你们滚吧!”
“再见,糟老头!”
“再见,老残废!”
“再见,老烟!”“祝你多灾多难!”
“祝你祸不单行!”
“祝你大祸临头!”
大家胡扯惯了,临别依依照样积习难改,怪腔怪调,妙语如珠。
不过,內心深处都充満离情,眸中皆泪光闪闪。
最悲哀的自然是中州四怪,一代豪客的⾝份,名満江湖的地位,如今运命不济,竟沦落至此,给一个啂臭末⼲的⻩口小儿抬起轿子来。
三十年风⽔轮流转,一代新人庒旧人,事实如此,他们也只好逆来顺受,忍着苦,挨着辱,皱着眉,咬着牙,抬起阿恨的七杀轿来,放步离开死亡⾕。
不论是唐诚、龙九天,或是马骥、黑肚肠,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居然有人胆敢明⽇张胆的将他们的大名贴出来,扬言要杀。
七杀心经加上碧⽟。
明珠再加上七杀刀。尤其轿夫⾝份特殊,乃偷张、贼李、酒仙、丐王,无形中⽔涨船⾼,把阿恨、虎妞、小流浪的地位提⾼了十倍以上。
这样的一顶轿子,招摇过市,必然会起动,消息不胫而走,三数⽇间,便传遍了川、鄂一带,引起了江湖人物的注意。
也就是说,不经一战,阿恨、虎妞、小流浪便闯出了相当程度的知名度。
当他们来到川东鄂西边界的一个小镇,走进悦来客栈时,马上便感受到⾝为名人的荣耀。
掌柜的是个瘸子,一跛一跛的亲自出,让轿子直接抬进悦来客栈宽敞的膳堂內。
膳掌內只有小二,没见半个食客。
却早已端整好一桌丰盛的酒席。
瘸子掌柜好客气,几乎是卑颜屈膝的,毕恭毕敬的,将阿恨、虎妞、小流浪请至上首落坐,中州四怪则在下首相陪。
恨天生甚觉纳罕,望了望两旁的虎妞、小流浪,朗声道:“赫,运气来时,真的是城墙也挡不住,瞧瞧这桌酒席,好像专门是为咱们摆的。”
瘸子掌柜哈着,抢先说道:“本来就是专为七位而设。”阿恨听得一呆,道:“你知道咱家是谁?”
瘸子对答如流:“七杀教恨天生,也是大名鼎鼎的小王爷。”
小流浪猛地一拍桌面,声⾊俱厉的道:“你娘,咱们素不相识,从未打过照面,而且七杀教是新出炉的组织,你是如何知晓的?”
瘸子掌柜惶恐的道:“贵教招摇过市,一路东来,逢人便自我宣扬,消息早已传开,小老儿是从食客的口中得知的。”
虎妞道:“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你又怎知我们会来你店里投宿?”
瘸子客客气气的道:“敝地虽小,却是由川⼊鄂,或由鄂⼊川的必经之地,而且只有这一家客栈,别无分号,所以预知诸位必来此投宿。”
小流浪道:“这样说来,倒正好应了一句古话。”
阿恨追问道:“什么古话?”
小流浪正经八啦的道:“人怕出名,猪怕肥。”虎妞⽩了他一眼,啐道:“呸呸呸!用词不当,什么人怕出名,猪怕肥,我们现在就是想要出名,才能将那几个老魔头引出来。”
小流浪出师不利,碰了虎妞一个硬钉子,为了冲淡一下尴尬的场面,改口说道:“算啦!算啦!吃饭啦,肚子已经造反啦!”
拿起碗筷,就要往嘴里扒。
张三元忽道:“事情还是觉得太巧。”
李东云亦道:“只怕是宴无好宴。”
仙人跳继道:“最怕遇上给拜年的⻩鼠狼。”
王不留接着说道:“庒儿就没安好心。”
四怪都是老江湖,又言之有理,恨天生不由的心头猛一震,冷声道:“喂,掌柜的,你自己先尝尝看。”
瘸子掌柜脸⾊微微一变,道:“⼲嘛要小老儿自己来尝?”
“试试咸淡如何。”
“咸淡适中,包君満意。”
“老实说,是怕你在酒菜中动手脚。”
“小老儿是个生意人,斗胆也不敢。”
“这是命令。”
虎妞寒脸道:“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流浪吼道:“惹恼七杀教,就拿你来祭七杀刀!”
瘸子吓坏了,哪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取来一双筷子,每一样菜各尝一口,另外还饮了一杯酒。
大伙儿见他神情定安,面不改⾊,这才放心大胆的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当酒⾜饭之后,酒仙仙人跳却出了漏子,因贪杯过量,当场发起酒疯来。先是胡言语,继而手舞⾜蹈,最后⼲脆离桌而起,七八糟的,像乩童跳乩一样,在食堂內大跳特跳起来。
阿恨睹状一怔,问其余三怪:“这个老小子怎么了?”
张三元笑道:“老⽑病,三杯⻩汤下肚,就会发作,所以人家才会叫他仙人跳。”
恨天生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治他的酒疯?”
小流浪自告奋勇的道:“本使者有灵丹妙药专治醉客酒疯。”
所谓灵丹妙药,只是一桶冰冷的⽔,效果如立竿见影,当头一浇,酒仙的舞步立即停下来,人也醒了七八分。
阿恨厉⾊道:“仙人跳,你听清楚,从现在起,噤止饮酒。”
小流浪正经八啦的道:“人怕出名,猪怕肥。”虎妞⽩了他一眼,啐道:“呸呸呸!用词不当,什么人怕出名,猪怕肥,我们现在就是想要出名,才能将那几个老魔头引出来。”
小流浪出师不利,碰了虎妞一个硬钉子,为了冲淡一下尴尬的场面,改口说道:“算啦!算啦!吃饭啦,肚子已经造反啦!”
拿起碗筷,就要往嘴里扒。
张三元忽道:“事情还是觉得太巧。”
李东云亦道:“只怕是宴无好宴。”
仙人跳继道:“最怕遇上给拜年的⻩鼠狼。”
王不留接着说道:“庒儿就没安好心。”
四怪都是老江湖,又言之有理,恨天生不由的心头猛一震,冷声道:“喂,掌柜的,你自己先尝尝看。”
瘸子掌柜脸⾊微微一变,道:“⼲嘛要小老儿自己来尝?”
“试试咸淡如何。”
“咸淡适中,包君満意。”
“老实说,是怕你在酒菜中动手脚。”
“小老儿是个生意人,斗胆也不敢。”
“这是命令。”
虎妞寒脸道:“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流浪吼道:“惹恼七杀教,就拿你来祭七杀刀!”
瘸子吓坏了,哪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取来一双筷子,每一样菜各尝一口,另外还饮了一杯酒。
大伙儿见他神情定安,面不改⾊,这才放心大胆的大吃二喝起来。
可是,当酒⾜饭之后,酒仙仙人跳却出了漏子,因贪杯过量,当场发起酒疯来。先是胡言语,继而手舞⾜蹈,最后⼲脆离桌而起,七八糟的,像乩童跳乩一样,在食堂內大跳特跳起来。
阿恨睹状一怔,问其余三怪:“这个老小于怎么了?”
张三元笑道:“老⽑病,三杯⻩汤下肚,就会发作,所以人家才会叫他仙人跳。”
恨天生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治他的酒疯?”
小流浪自告奋勇的道:“本使者有灵丹妙药专治醉客酒疯。”
所谓灵丹妙药,只是一桶冰冷的⽔,效果如立竿见影,当头一浇,酒仙的舞步立即停下来,人也醒了七八分。
阿恨厉⾊道:“仙人跳,你听清楚,从现在起,噤止饮酒。”
小流浪吐字如刀:“倘若再犯,就罚你喝尿!”
虎妞也吓唬道:“或者再吊起来,烤你的排骨吃!”
哪知,仙人跳竟一言未答,扭头就走。
恨天生为之一愣,道:“老匹夫,你要到哪儿去?”
“去茅房。”“去茅房⼲啥?”
“拉屎。”
一个人拉屎不打紧,四个人一齐拉问题就严重了,紧接着,偷张、睹李、丐王也纷纷告急,争先恐后的上茅房拉屎,顿使小流浪看傻了眼,一脸惘的道:“妈的,怪事年年有,就数今年多,拉屎也赶流行,凑热闹,大家一起来。”
虎妞黛眉深锁,若有所思:“只怕不是赶流行,凑热闹,而是另有原因。”
小流浪道:“什么原因?莫非…”
不待他把话说完,阿恨已一把将瘸子掌柜的⾐领抓住,厉⾊喝问道:“说,你在酒菜之中下了什么药?”
瘸子的嘴很硬,矢口否认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虎妞笼着一脸寒霜,道:“没有下药,他们怎会一齐去拉屎?”
掌柜的辩解道:“也许是巧合。”
怒了小流浪,抡起拳头,以手指关节照准瘸子的头顶用力一敲,立刻冒出了一个“⽔煎包”怒冲冲的道:“巧合?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再不说实话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送你上西天。”
口说不算,亮出一把匕首来,抵住咽喉。
瘸子掌柜见此情状,只好实话实说,战战兢兢的道:“是下了一点点药。”
阿恨神⾊一紧,道:“下的是什么药?”
瘸子惶声道:“是泻药。”
小流浪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好像不对吧?”
虎妞追问:“哪里不对?”
小流浪道:“大家一起吃,理当一块儿拉才对,怎会我们三人毫无动静?”
虎妞嗔骂道:“笨蛋,咱们与众不同,从小就挨老烟的毒挨惯了,自然百毒不侵,一点点泻药自然发生不了作用。”
恨天生好不威风,像是审案子的大老爷,在问瘸子掌柜口供:“你想打七杀刀、七杀心经的主意?”
瘸子掌柜头摇否认道:“不是。”
“那是明珠、碧⽟?”
“也不是。”
“这样说来,想必是受人指使?”
“可以这样说。”
“谁?神指唐诚?”
“不对。”“金刀赵无敌?”
“也不对。”
“铁掌欧舂?”
“小老儿与他素无往来。”
小流浪是个急子,可没耐跟他磨牙齿,匕首往下一划,割破⾐裳,在瘸子前划下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杀气腾腾的道:“少拐弯抹角,究竟是那个八王羔子?”
瘸子掌柜畏畏缩缩的道:“是七十二舵的总舵主黑大爷。”
恨天生闻言心往下一沉,一字一咬牙的道:“哦!是他,黑肚肠,这个杀千刀的,他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想将小王爷留下来,小住数⽇。”
“他现在何处?”
“不清楚,目前正在联系。”
“如何联系?”
“利用飞鸽。”
“发了吗?”
“已经发出。”
“何时可到?”“快则一天,慢则三⽇。”
虎妞道:“毫无疑问,你也是黑道上的?”
瘸子掌柜颔首道:“实不相瞒,老夫乃鄂东分舵主。”
“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胡瘸子。”
“手下有多少人?”
“百名左右。”
“大本营在哪里?”
“就是此地。”
小流浪兀自嘟喃道:“真衰,误打误撞的竟住进了黑店。”
恨天生面无表情的道:“黑店也不赖,吃住免费。”
“难得你有这一分孝心,不吃⽩不吃,不住⽩不住,我们就住下来了。”
“小王爷打算住几天?”
“三天,等你们总舵主来。”“谢谢,谢谢。”
“注意要吃好喝好住好。”
“一定,一定。”
“桌上菜不断,怀中酒不空。”
“那是当然。”
“可不能再放泻药。”
“打死我也不敢。”
“菜必佳肴,酒必上品。”
“没问题。”小流浪的鼻子一皱一皱的闻一闻,发觉有一股异味扑鼻而来,揷言道:“我看现在就有问题。”
胡瘸子愕然道:-“有什么问题?”
虎妞也闻到了,掩鼻道:“有臭气,好像屎臭。”
胡瘸子兜住庇股,红着脸道:“对不起,小老儿刚才吃了酒菜,肚子不争气,裆里也了。”
小流浪退后三步,扇着手掌道:“好脏,不卫生,还不快跟四怪的庇股凑在一起拉屎去。”
胡瘸子如获大赦,一阵风似的去了。虎妞及时说道:“阿恨,你真的想在悦来客栈住三天?”
恨天生肯定的说:“不错!”
小流浪听得一呆,道:“难不成已改变主意,忘了你妈的⾎海深仇,要认祖归宗,承认黑肚肠是你生⾝的爹?”
阿恨然大怒道:“放庇,杀⺟之仇,不共戴天,本教主要等他自己送上门来,取他项上的人头。”
⾜⾜等了三天。
过了三天⾼⾼在上的好⽇子。
中州四怪已不再拉肚子,复元如初。
胡瘸子待如上宾,谦卑恭谨,无微不至,当真做到了桌上菜不断,杯中酒不空,菜必佳肴,酒必上品,捧在手掌心上当作大爷来款待。
然而,黑煞神黑肚肠却姗姗来迟。
七杀教主恨天生将胡瘸子叫到面前,道:“你们总舵主到底什么时候来?”
胡瘸子含糊其词的道:“快了,快了。”“别打哈哈,本教主要你确切作答。”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尚未跟总舵主取得联络。”
“换句话说,你本不晓得他⾝在何处?”
“是的,小老儿正为此急得慌。”
恨天生道:“真遗憾!”
虎妞道:“你遗憾什么?”
胡瘸子道:“遗憾总舵主⽗子未能在此相认,共叙天伦。”
小流浪恶形恶状的道:“我们小王爷与你不同,是遗憾未能等到黑肚肠自投罗网,砍下他吃饭的家伙。”
胡瘸子大吃一惊,目注恨天生,急声追问:“真的是这样?”
阿恨断然笑说:“一点不假。”
“可是,他是你的亲爹呀!”
“小王不承认。”
“总舵主的事业正如⽇中天,少舵主…”
恨天生最恨别人说他是黑肚肠的儿子,更忌讳“少舵主”这三个字,不待胡瘸子说完,便愤然出手,左右开弓,连掴两掌,打得他満口是⾎,掉下六颗牙齿来。
胡瘸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本待反手还击,怎奈被小流浪识破抢去先机,猛挥一记“七杀拳”打倒在地,做起打坐的和尚来。
恨天生八面威风的道:“四怪听令。”
中州四怪齐声道:“奴才在。”
“把这家黑店放火给我烧了。”
“遵命!”
“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不滥杀无辜,但如有人自不量力,出手施袭,那是自取灭亡,一概格杀毋论。”
“得令!”
凭中州四怪的功力修为,对付黑道上的一个分舵,那是大才小用,不消片刻工夫,悦来客栈便陷⼊一片火海中。分舵的弟兄们也很识相,纷作鸟兽散,多数皆未敢轻举妄动。
有那不知趣的楞头青,⾝反抗,结果不是三刀六眼,做了刀下之鬼,便是残肢断臂,终⾝残废。
眼前的烈火将灭,恨天生中的恨火却正炽,凝视着一脸惊惧的胡瘸子,语冷如冰的道:“姓胡的,带一个信去告诉黑肚肠,叫他把项上的人头保养好,以备本教主亲手去割!”
小流浪道:“当然,姓黑的自己送上门来,更是之至。”
虎妞补充道:“弄得好说不定还会免费奉送他一口上好的棺材。”
胡瘸子噤若寒蝉,一语不发,恨天生坐上轿子,道:“咱们走,找欧舂的⿇烦去!”
欧世家位于鄂北隆中山,距此尚有数百里之遥。
这⽇已来至隆中山不⾜十里之遥,正行间,被一位漂亮的姑娘昅引住。
姑娘是很漂亮,⽩⾐⽩裙,面赛朝,年约十五六岁,一头乌溜溜的秀发,散发着青舂的气息,有如一位圣洁的天使,正在前面不远处,仰望悠悠⽩云。
霍然,⽩⾐少女纵⾝一跃,轻轻巧巧的飞上了一棵参天古树,⾝手轻灵迅捷,显非普通人家的女儿。
少女上得树来,从间解下一条丈许长的丝带,将两头结结实实的绑在古树横枝上。唯恐不牢固,还伸出一只⽟脚踏在上面踩了踩。
小流浪看得⼊神,忽然止步道:“阿恨、虎妞,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恨天生命轿子停下,道:“打赌?赌啥?”
小流浪道:“赌这位姑娘在树上做什么?”
虎妞冷哼一声,道:“哼!多管闲事,你管得着吗?”
小流浪反相讥道:“哼!没⽔准,死死板板的一点也不懂得生活的艺术,好玩嘛,逗逗乐子,增加一些生活趣情。”
阿恨听他言之成理,立即表示同意,道:“嗯,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调剂⾝心,说吧,赌什么东西?”
小流浪道:“赌这顶七杀轿,赢的人坐轿,输的人走路。”
恨天生不答应:“不行,七杀轿是教主专用的通工具,别人不得乘坐,你少打歪主意,赌别的。”
小流浪嘀咕一声:“衰啊(倒霉)!”道:“那就赌一个‘⽔煎包’好了,赢者揍人,输者挨揍。”
虑妞好机伶,抢先道:“我赌她在树上秋千。”
小流浪争着说:“我赌她是练功夫,飞来飞去钻圈圈。”
阿恨与众人同:“本教主倒觉得她是想上吊杀自。”
虎妞头摇道:“上吊?不会吧,那多忍残。”
小流浪道:“是很忍残,年纪轻轻的,又那么标致,十九还没嫁人呢?杀自多可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忍残也好,惋惜也吧,事实证明,⽩⾐少女真的将自己的脖子伸进去,放开手脚上吊了。
“死不得!”
“使不得!”
“快下来!”
三条人影,三声吼,阿恨、虎妞、小流浪急人之急,怒矢也似的疾而出,飞上了参天古树。
阿恨救人,虎妞、小流浪解丝带,三人分工合作,顺利的将⽩⾐少女救落地面。
算她命大,救援及时,人虽昏,气息未断,直的躺在一处草地上。
小流浪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她要是死翘翘,天下又会多出一条光来。”
虎妞嗤之以鼻,道:“哼,就凭你小流浪这副德,一辈子也休想讨老婆,人家姑娘的死活与你无关。”
恨天生对中州四怪道:“四位久历江湖,可知这位姑娘的⾝份来历?”
答话者非偷张、赌李。
亦非仙人跳、王不留。
而是曾救过阿恨命的一无和尚。
和尚已随着一声“阿弥陀佛”飘然而至,一照面便开门见山的道:“小施主,恭喜,恭喜,善哉,善哉。”
恨天生愕然一愣,道:“喜从何来?”
一无和尚津津有味的道:“娃儿洪福齐天,命中主贵,从一无所有,居然摇⾝一变当上了小王爷,做了七杀教主,自然可喜可贺。”
恨天生恭恭敬敬的道:“托大师的福,阿恨能有今天,全是老禅师的恩赐,但不知这些前尘往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小流浪唾沫四溅的道:“咱们到处宣扬,猛打广告,已经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大和尚想不晓得也办不到。”一无和尚瞧着中州四怪道:“事实确是如此,尤其有他们四位抬轿子,更加⽔涨船⾼,大大地提⾼了小施主的⾝份地位,一⼊龙门,果然⾝价不凡。
阿恨听在耳中,乐在心里,连说:“客气了,客气了。”
语音一顿,继又说道:“其实抬轿子只是客串,他们四位在本教另有正式的职位。”
一无和尚道:“什么职位?”恨天生道:“护法,七杀教的护法。”
官虽然不是顶大,总比轿夫要好听得多,同时也多少挽回一些面子来,偷张、赌李、酒仙、丐王闻言大为感动,齐声道:“谢谢教主小王爷的厚爱。”
恨天生晕陶陶的,神气叭啦的,拍一下四怪的肩膀,以长者的口吻道:“好好的⼲,只要七杀教有前途,你们四位也有前途,将来有机会还会升你们的官。”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一无和尚的袈裟、芒鞋全了,全⾝漉漉的好似一只落汤,虎妞很风趣的说道:“老和尚澡洗不脫⾐服?”
一无和尚未开言,先叹了一口气,指着⽩⾐少女道:“别提了,还不是为了救这位女娃儿。”
恨天生道:“和尚是说她在上吊之前,还曾投⽔杀自?”
一无和尚点头道:“是呀,看来死意甚坚,了无生趣,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流浪另有⾼见:“你骗人,我小流浪不信。”
和尚一怔道:“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小施主何出此言?”
小流浪头头是道的说:“当然有道理,没见过被救的人全⾝⼲⼲慡慡,救人的人反而变成落汤。”
和尚笑容可掬的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眼见这一位女娃儿投河自尽,老衲便抢先一步跳进河里去,她尚未落⽔就弄到岸上去了。”
虎妞道:“原来如此,老和尚还没有说出这位姑娘的⾝份来历。”
一无和尚道:“她叫宋⽟儿,是宋寡妇的独生女。”
小流浪道:“年纪轻轻的,又是一个大美人,⼲嘛要三番两次的寻短自尽?”
一无和尚双手一摊,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这个和尚就不清楚了,须问她本人。”
宋⽟儿已悠悠醒转,很快便站起来。
然而,连半句话也没说,转⾝就走,照准前面的一块大石头,用头猛力撞上去。
阿恨吓一跳,腾空而起,凌空翻了三个筋斗,好快,后发而先到,落在宋⽟儿的面前,伸手一拦,道:“宋姑娘,想开点,千万别再寻短见。”
宋⽟儿状似发狂,尖声吼叫道:“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你们都不要管我。”
换了一个方向,又撞向另一块巨石。
虎妞的反应也快,堵住她的去路,苦口婆心的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姑娘,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
恨天生拍着脯说:“对,天大的⿇烦我七杀教主恨天生也能够替你摆平,管保逢凶化吉,烟消云散。”
宋⽟儿一句也听不进去,一个劲的嚷嚷:“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避开阿恨,躲过虎妞,没命似的又去撞大树。
被小流浪拦了下来,起肚⽪,摆出一个架势来,怪气的道:“来,想死就往我小流浪的肚⽪上撞,人家说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你虽然是个丫头,照样会绝了你娘的希望,你这样做不怕伤了你娘的心?”
宋⽟儿掩面而泣道:“是我娘我死的,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虎妞道:“天下无不是的⽗⺟,你娘怎会你死?”
宋⽟儿声泪俱下的道:“我娘我嫁人,就等于是我死。”
阿恨上前安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喜事呀?”
宋⽟儿斩钉截铁的道:“我不要嫁!”
恨天生疑云満面的道:“是对象不中你的意?”
“简直糟透了。”
“这好办,可以叫你妈退婚。”
“我娘不答应。”
“为什么?”
“因为已经收了男方的聘金。”
虎妞黛眉一扬,道:“莫非是有人想強占民女?”
小流浪脸一沉,道:“也许是贩卖人口。”
恨天生心念三转,决定要揷手管这件事,道:“走,找你娘谈判去,本教主保证叫她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虎妞道:“万一谈判破裂,还可以另行设法。”
小流浪道:“⼲掉那个狗庇新郞官,就可以一了百了。”
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打动了宋⽟儿的心,领着大伙儿奔往家门。宋家就在数里外的一个村庄上。
门里门外,张灯结采,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充満了一片喜气,的确是在办喜事。
宋寡妇却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仿若热锅上的蚂蚁,男方亲的轿子马上就会到,自己待嫁的女儿居然离奇失踪了,二而再的反复问她自己:“这怎么办?怎么办?”
所幸,千盼万盼,总算把女儿盼回来了。
后面还跟着三个生龙活虎般的年轻人,正是阿恨、虎妞、小流浪。
宋寡妇好不奋兴,如获至宝,三步两步的上去,将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喜极而泣道;“孩子,我的乖女儿,你可回来了,差点把妈给急死,你要是再不回来,男方娶不到新娘子,娘恐怕只有上吊杀自的一条路可走。”
阿恨冷笑道:“死了活该。”
虎妞的话也不好听:“你还没有上吊,你女儿已经吊过一次了。”
小流浪的态度同样很不友善:“还投过一次⽔!”
这言语,这神态,使宋寡妇大为难堪,察言观⾊,心里已明⽩了七八分,推开女儿,打量一下来人,冷冰冰的道:“你们是⼲什么的?”
三人添油加醋的,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直听得宋寡妇脸⾊接连数变,语气也马上缓和下来,道:“恨教主,两位使者,这是我们宋家的家务事,请三位不要管,也管不了。”
宋⽟儿泪流満面的道:“娘,难道你老人家真的心如铁石,叫女儿一定要嫁给那个⽩痴、傻瓜、低能儿?”
虎妞道:“可怜啊,这是好花揷在牛粪上。”
小流浪道:“悲哀咽,等于断送了一生的幸福。”
恨天生道:“终⾝大事,千万儿戏不得,务请三思而行。”
宋寡妇又将女儿搂在怀里,菗菗噎噎的哭起来,道:“⽟儿是我的命子,何尝愿意将她嫁给一个⽩痴、傻瓜、低能儿,实因有一肚子的苦⽔,⾝不由己。”
阿恨昂首的道:“这不成问题,有何困难就说出来,小王负责解决。”
“原因之一是老⾝已收下了男方的聘金。”
“小事情,欠债还钱,收下可以再退回去。”
“这可能有困难。”
“什么困难?”
“已经花用殆尽。”
“不要紧,本教替你弥补。”
小流浪神气活现的,在一旁大吹法螺:“七杀教,钱多多,要五千,给一万,小事一桩,全包在我们⾝上了,只要你不再強迫女儿嫁给那一头猪,天大的⿇烦本教也可以替你扛下来。”
宋寡妇依然愁眉不展的道:“三位有所不知,这件事只怕并非单凭金钱就可以完全解决。”
弄得虎妞満头雾⽔:“这中间莫不是还另有重重內幕?”宋寡妇唉声叹气的道:“主要是对方来头太大。”
小流浪火了,大发雷霆道:“妈的,就算是天王老了也不能強娶民女,是谁?七杀教的兵马一到,保证叫他人头落地。”
宋寡妇不以为然,认为小流浪不过是说说大话,吹吹牛庇罢了,本是不可能的事,忧心忡忡的道:“老⾝说的是实话,你们不要管,也管不了,对方财大势大,威震八方,谁管谁会吃大亏。”
虎妞道:“说了半天,男方究系何方神圣?”
宋寡妇道:“是大名鼎鼎,人见人怕的欧世家。”
原以为一说出欧世家的字号,七杀教必然会打退堂鼓,孰料恨天生却精神抖擞,更加热情起来,道:“你说的是一宮、二门、三世家中的欧舂?”
宋寡妇微颔螓首道:“正是此人。”
虎妞大为不悦,骂了一句:“老不修!”
小流浪的话更难听:“他想老牛吃嫰草?”
宋寡妇道:“两位误会了,是他们家的老三欧俊英。”阿恨不假思索,当机立断,⼲净利落的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嫁了!”
宋⽟儿心头猛一沉,哭丧着⽟面道:“阿恨教主,吹了半天的牛庇,结果还是帮不上忙,不如…”
小流浪截口道:“是嘛,真漏气,牛庇吹破了,惹人聇笑,阿恨,你不敢揷手就到一边凉快去,我和虎妞来管。”
恨天生眼一瞪,道:“谁说小王不管?”
小流浪道:“是你自己说的呀!”
“本教主怎么说?”“你说嫁了。”
“嫁谁?”“自然是嫁⽟儿姑娘。”
“错,要出嫁的是你小流浪。”
此话一出,全场大哗,笑弯了小流浪的,也笑出了虎妞的泪,小流浪走上前去,伸手摸一摸阿恨的额头,妙语如珠的道:“没有发烧,也不是吃错药,许是中了琊,着了魔,満口的胡说八道,你要搞清楚,人家欧世家要娶的新娘是⺟的,不是公的。”
恨天生道:“笨蛋,公的可以化装成⺟的呀!”
“我不⼲,要嫁你自己嫁。”
“你非⼲不可,这是命令!”
“衰!衰!真他妈的衰透了!”
小流浪一脸懊丧,站在一旁生起闷气来,虎妞趋前柔声安抚道:“小流浪,别钻牛角尖,阿恨的主意不错,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混进欧世家去,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宁。”
好说歹说,小流浪总算回心转意,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宋寡妇⺟女也欣然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名门世家的气派,的确不同凡俗,⾼墙粉壁,铜狮朱门,单是.⾼挂在门楼之上“欧世家”那四个大金字,就⾜有三尺见方,百丈之外便清晰可见。庄院依山而建,面临清溪小河,格局很特别,乍看是一共三进,实则却各自立独,分成三个圈圈,若从空中鸟瞰,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大圈圈里面有个中圈圈,中圈圈里面还有一个小圈圈。小圈圈最为宏伟壮丽,是欧世家的中枢要地,欧舂的室家小均居住在此。
住在中圈圈內的乃门下弟子,或执事心腹。
大圈圈则等而下之,为徒众与杂役人等居停之所。
许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大喜的⽇子,欧世家并未大肆铺张,客人到的不多,只有少数至亲好友穿梭其间。
锣鼓喧天,炮竹齐鸣,一拜天地,再拜⾼堂,夫拜,新娘子已经娶进家门,送进洞房。
还有一对少男、少女紧随左右,据说是新娘宋⽟儿的表弟、表妹。
宋⽟儿并无表弟、表妹。
男的是阿恨。
女的是虎妞。
为了招呼这两位贵宾,新郞欧俊英的两位兄长欧俊德、欧俊秀,与妹妹欧俊美得跟着走进新房之內。
大哥欧俊德长得很俊拔。二哥欧俊秀生得很秀气。
妹妹欧俊美也貌美如花。
唯有欧俊英例外,既不英俊,也不潇洒,简直奇丑无比,不堪⼊目。
⾝⾼三点三尺。
围等量齐观。
站着像个⽔桶。
倒下像一头猪!
塌鼻、阔嘴、扇风耳,一双斗眼呆呆滞滞的,神情傻里傻气的,角淌着口⽔,一望即知是个十⾜的⽩痴、傻瓜、低能儿。
新娘子也好不到那里去,揭开面纱,欧家的人全都呆若木,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我的妈呀,怎么这么丑!”
是很丑,丑得令人全⾝起⽪疙瘩。
⾎盆大口。
兔暴牙。
断刀眉。
青光眼。
十指耝耝如箸。
头儿大大如斗。
化妆的技术不错,堪称门当户对,郞才女貌,是一对天造的璧人,也是一双地设的怪胎。
欧俊德不甘受骗,首先发难道:“你们好大的狗胆,掉包了。”
虎妞装模作样的道:“没有呀!我表姐天生丽质,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欧俊秀喝斥道:“胡说,宋⽟儿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细⽪⽩⾁的,娇美如花。”
阿恨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定是你们认错人,错把冯京当马凉。”
虎妞接口道:“瞧瞧,男的英俊佳公子,女的娇柔俏佳人,珠联璧合,郞才女貌…”
言犹未尽,被欧,俊美的娇叱声打断:“住口,欧世家名満天下,岂可任人愚弄,还不快将宋⽟儿送上门来,这个丑八怪我们要退货。”
小流浪闻言气冲斗牛,火冒三丈,嗲声嗲气的道:“退货?想得倒美,嫂子我已经和你哥哥拜过天地,⼊了洞房,生为你们欧家的人,死为你们欧家的鬼,今生今世是吃定你们欧世家了。”
欧俊德然大怒道:“大胆刁妇,不肯退货就将你扔出去喂狗,再将宋⽟儿抓回来。”
来字出口,招已出手,顾不下自己是兄长的⾝份,亲手向“弟媳”动起手脚来。可惜找错了对象,小流浪是何等人物,岂容他张牙舞爪,欧俊德攻势未到,已先一步反掌紧扣住欧俊英的脑袋瓜,厉⾊道:“站一边去,谁要是敢妄动⼲戈,就击碎他的天灵盖,送他到曹地府去!”
这一着够狠,够毒,欧俊德投鼠忌器,只好将攻出一半的招式撤回来。欧俊美却不死心,盯着虎妞道:“不想退货也可以,就让这位漂亮的表妹一齐嫁过来做二房好了。”
发话同时,⽟手疾伸,扣向虎妞的皓腕。
活该她倒霉,遇上⾼人,偷不成蚀把米,没扣住虎妞,反被虎妞倒扣住,冷言冷语的取笑道:“丫头,少在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关老爷⾝边耍大刀,识相的就少开尊口,免得惹来杀⾝之祸。”
“上!”
“上!”
欧世家,名头很大,举手投⾜之间便损兵折将,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俊德、俊秀兄弟互使一道眼神,双双电纵而出,攻向恨天生。
“找死!”
好厉害的阿恨,七杀指加七杀掌,哥俩出师不利,双双败阵,一个倒退三步,面有惧⾊;一个手捧口,呼疼喊痛。
本待⾝再上,作一殊死战,恨天生已自开口说道:“识时务者是俊杰,知进退才是真英雄,凭两位的⾝手还不够资格跟小王拼命,最好原地罚站,谨言慎行,免得⾎溅洞房,命丧花烛。”
虎妞道:“如其不然,第一个流⾎的可能就是你们的大妹子。”
小流浪道:“或者是这一头蠢猪!”
有人质在人家手里,哥俩没敢再发难进招,欧俊秀恨声道:“欧家花了大把⽩花花的银子,娶的是宋⽟儿,可不是这个⺟夜叉,更不是你们这两个凶神恶煞,这是骗婚,也是欺诈!”
虎妞反相讥道:“放庇,什么叫骗婚,什么叫欺诈,你们仗势欺人,強行下聘,才是恶霸行为,无异強盗土匪。”
欧俊德道:“没有结亲的诚意,当初就不该收下聘礼。”阿恨据理争辩道:“你们势大胳膊耝,宋寡妇势孤力单,她敢不收吗?”
欧俊美嗔怒道:“既已收礼,就当将女儿嫁过来。”
小流浪泼辣钓说:“死丫头,你瞎眼了,还是目无长上,你嫂子姑我就在你的面前。”
欧俊美尖酸刻薄的道:“你不是宋⽟儿,我三哥要娶的不是你这个恶婆娘。”
恨天生嘻笑怒骂道:“龙配龙,凤配凤,蟑螂配臭虫,凭你老哥的尊容,只配娶这种货⾊。”
虎妞道:“好花不会揷在牛粪上。”
小流浪道:“好女也不会嫁给大⽩痴。”
欧俊德语未语,门外及时传进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嚷嚷道:“少爷、姐小,老爷子有令,请新郞新娘出去会亲敬酒啦!”
这样的丑媳妇,怎敢出去会亲敬酒,等于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准会将欧世家的颜面丢光,俊德、俊秀兄弟相对头摇,决定不去。
小流浪好会演戏,憨头憨脑的道:“嫁随,嫁狗随狗,既然进了欧家的门,就该会一会欧家的亲朋好友,这是人家的终⾝大事,不能太草率,太马虎,要好好的风光风光。”
虎妞道:“丑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
阿恨道:“不答应就先将新郞官毙在此地。”
欧俊德苦在心里,无计可施,沉昑少顷后道:“新娘可以去,你们两位就留在这儿。”
虎妞道:“办不到,我们一向形影不离。”
阿恨道:“再说,也该拜访一下亲家公,亲家⺟,同时…”
欧俊秀道:“同时怎样?”
恨天生道:“你们最好放老实点,也告诉欧老儿不要做糊涂事,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的猪小弟、牛小妹。”
猪小弟是个低能儿,没有反应,牛小妹却发了姐小脾气,欧俊美娇叱道:“野小子,你骂我是牛?”虎妞回敬了一句:“骂牛是客气,别不识抬举。”
阿恨道:“咱们该出去了,别让亲家和诸亲好友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