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光亮而闪烁的光,在眼前跳动着,百杖翁竺化目光被,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情不自噤地移开一点。
就在他⾝形稍一移动之际,寒芒轻啸,已自空隙进,剑刃在光下,发出璀璨的霞光,掠空削下。
他心中一阵慌,移步退后,竹剑急转…
剑光连闪,他手中竹剑断为数截,剑尖削过他的前。
“啊——”他哼叫一声,跌出四尺以外。
石砥中运剑回⾝,目光没在竺化⾝上停留,略一顾盼,他见到灭神岛主已经向那红⾊的大楼行去。
他轻哼一声,移步飞跃,往红楼追去。
就在他⾝形晃动之际,眼前人影一闪,冷飚乍涌已见寒芒闪烁,势如奔电般到⾝上。
他微微一凛,移步挪⾝,滴溜溜的一转,长剑带起一道光痕,飞而去,急逾陨星,电而出。
“呛——”双剑一击,一点火花绽出,石砥中⾝形微微一晃,几乎立⾜不住,他心中不由一惊。
无情剑何平更为吃惊,他运出浑⾝真气击出一剑,原是见到竺化危险,想以之阻止石砥中再下毒手。
他以为自己这一剑击出,至低限度可以使那年青人受伤,没想到自己却被对方剑上传来的力道,震得中气⾎沸腾,长剑几乎脫手飞去。
他直退七尺,方始遏止那回旋翻滚的力道,立稳⾝子。
脸⾊迅捷地一转,他很快便回复冷静,肃然地凝望着手中的剑尖,沉气立,漠然于四周的一切。
他练剑多年,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既能击败海南剑派宗主,且又能运剑如电,较之自己更为快捷,使他不敢丝毫轻视。
面对何平,石砥中缓缓将剑尖收回,抱剑侧⾝,他也严肃地望着冷漠无情的何平,一点都不懈怠。
石砥中眼芒闪处,瞥见金羽君已将那枚宝戒搜了出来…
他目光斜走之际,何平低哦一声,长剑悄无声息地攻出三剑,剑式诡异,飘忽无痕。
石砥中长眉一轩,剑把一立,剑刃划起一道寒芒,夺人眼目。
三声轻响声,石砥中双目神光暴,剑式破空运行“将军执戈”“将军雁”一连两式。
他剑式展开,有似长江大河,滔滔不息,汹涌澎湃,还击而去。
无情剑何平剑划行,剑影飘飘,轻灵地翻腾于石砥中如海嘲般的剑浪之中,毫不退缩。
石砥中目中出炯炯神光,剑尖所指,又连环攻出三剑,剑上真力充沛,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他见到何平剑术,乃是轻盈毒辣,飘忽为主,故而剑式所行,大开大合,严正无比。
刹时之间,何平被石砥中这一连三剑,得无法立⾜,那一丈宽阔的剑虹,将他挡在丈外之处,不能前进一步,只能往后倒退不已。
石砥中自剑影之中,窥见金羽君已经不见了,连施韵珠也不在棚內。
耳中突地传来阵阵鼓乐之声,细柔轻软,却穿过剑风隐隐之声,直贯耳膜。
他惊异地忖道:“怎么在楼中还会出现这种丝竹乐声?”
他思绪流转,忽地想到一事,不噤暗叫一声不妙,剑式一顿,喝道:“住手!”
何平正自感到难以攻⼊那宽阔的剑影中,突地眼前光影一敛,那如嘲的剑浪,竟撤⼲净。
他微微一愣,愕然地望着石砥中,冷冷地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石砥中道:“我此来是要与灭神岛主算帐,并非与海外剑派结怨,希望你不要強加出头!”
何平冷哼一声,目光出坚毅的目光,沉声道:“阁下能仗剑硬闯灭神岛,即是轻视我海外剑法无人,本人忝为五岛之一,岂能放任阁下如此横行?”
石砥中眉头一皱道:“我与灭神岛主有杀⽗之仇,依江湖规矩,当…”
他话未说完,一个愤愤的声音揷上来道:“什么江湖规矩不江湖规矩,我们不讲这套!”
他脸⾊一变,冷哼一声道:“你没有死呀!”
何平侧首一看,见到海南岛主竺化満⾝着灰布,两眼⾎丝布満,充満仇恨地盯着石砥中。
他心中一惊,问道:“竺翁,你的伤势…”
竺化狂笑道:“我老破竹一⾝经历无数危难,从没有被⽑头小子击伤,你想我甘心就此死掉?”
他挥舞着手中长剑,哑声道:“小子,昆仑虽是中原四大剑派之一,这是并无这样⾼明剑术,你究竟是什么出⾝?”
石砥中道:“本人出⾝天山,而天山一门自灭神岛主派人去后,已自江湖除名。”
他微微一顿,想到天山⾎流満山的情形来,他脸上杀意更浓,寒声道:“我要将岛上杀得⾎流満地,凡是谁⼲予我复仇的,便是我的仇人!”他目光似剑,扫过竺化和何平脸上。斩钉截铁地道:“是我仇人则以剑锋歼之!绝不留情!”
竺化咧开⾎盆大口道:“好狂的小子,你仗的是谁的势?
金羽君便能吓唬住我?”
何平冷漠地道:“听你的口气,我可要将我的头颅赠与你了!”
石砥中道:“话已说尽,是友是仇端在你们决定!”
他深昅一口气,回⾝便朝那红楼之中走去。
就在他移步之际,竺化喝道:“且慢!”
石砥中缓缓回过头来,道:“你有何话说?”
竺化道:“我已二十余年未持长剑与人对敌,今⽇要与你一决生死!”
石砥中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的确不是那种背后偷袭的宵小之辈,较之他好多了。”
竺化惨笑一声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不轻易放过你!”
何平冷哼一声道:“跟这种小辈罗嗉什么?”
他⾝形一闪,剑刃划开一个大弧,攻出三剑,剑影重叠,气势人。
石砥中默不作声,长剑平⾝翻出,剑花三朵,银光滥泛,朝何平击来的长剑点去。
“叮!叮!叮!”
剑尖所指,统统击中那攻来的长剑的剑刃处。
何平手腕一颤,长剑划了开去。
竺化双眼俱⾚,低吼一声,滑步移⾝,自偏锋攻出一剑,险辣狠毒,迅捷无比。
石砥中朗笑一声道:“你早该这样子!”
他移步斜肩,避开那攻来的一剑。
何平一咬嘴,双眉一轩,自侧面迅速地跃了过来,刚好与竺化站成犄角之势。
他轻喝一声,长剑划过半空,快捷似电地连进四剑。
竺化満头发,一阵波动,他配合着何平进击之势“大海眨眼”“⽩鳞万点”两式相接,紧密地将石砥中后退之势封住。
他们都是当今武林有名的剑派宗主,放眼中原四大剑派,也都无人能与之对峙百招外。
现在竟以两大帮派之掌门人,合击一个年仅二十的年青人,若是传出江湖,有谁能够相信。
所以何平与竺化都明⽩这次只要石砥中生还中原,那么他们永不能出现江湖了。
这种为了名誉之事,简直可说是孤注一掷,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他们一用全力,剑式辛辣配合着滑溜,诡谲配合着狠毒,不容一丝空隙,直似铜墙铁臂圈住了石砥中。
石砥中长剑回击,在两人夹击之中,变换了六套剑术,时而天山,时而昆仑,甚而千毒郞君的双尺上的招式也都使了出来,却都不能突出剑圈。
刹时之间,他们三人已经锋了二十招之多。
石砥中运用“将军十二截”中的第六式,反复—使用,猛攻稳守,沉着地在剑幕之下寻思着脫出之计。
要知若是普通武林人物合击之时,每因步履与武功不能配合,而陷⼊紊局面,反而与人有可乘之机。
而这等绝顶⾼手,剑式运行之际,便能测知两人的长短,而以已之长补人之短,剑式配合,互相衔接,威力之大,绝不是两人功力之和,而更有甚之。
故而石砥中能在海南崎石两派剑术严密配合之际,抵挡了二十招,使何平和竺化都不噤为之动容。
何平脸⾊铁青,心知自己与竺化一向都是同来同往,故而剑式配合,连三君四大神通都不敢小视。
而眼前这二十来岁英俊的年青人,却有如此深沉的潜力与神妙莫测的剑术,真是他毕生所仅见的。
他的心念转动,已见竺化怒吼一声,猛攻数剑。
这数剑击出,只听剑气“嗤嗤”响起,剑光缭绕。
他心中一惊,忖道:“他怎会不顾自己的生命,攻出这种烈猛的剑术?难道他真要与敌俱亡?”
不容他再思索,竺化那种有去无回,烈刚猛的剑术已将石砥中得向自己这边退来。
他大喝一声,上⾝立,长剑笔直出,剑光突然大炽,剑式所行,真似大江泻下,有去无回。
石砥中在这烈的剑气中,只觉心神大悸,恍如当⽇在大漠逢到幽灵大帝的幽灵骑士围攻时的情景一样,稍一差错便是生死之别。
他低啸一声,左掌回旋半匝,急劈而出,右手长剑斜引一圈,剑气弥然,嗤嗤声大响。
陡然之间“般若真气”旋而出,他満头头发挣脫束发的簪夹,⾼竖而起。
剑式行处,已叠出两剑“将军托山”“将军撑天”
他那劈出的盘若真气将两人急冲的沉重力道,撑得缓了一缓,使那双剑上传出的剑气受到一击。
长剑滑过,一圈一行,顿时将那两支击到的长剑粘住。
轻烟一缕飘上,他手上剑锋被那双剑擦过,变得火热,顿时之间,三柄长剑齐都变得通红…
“啊…”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声,刺破长空传了过来,
石砥中脸⾊陡然一变,手腕一震…
“叭…”
三柄长剑齐从剑刃央中断去。
石砥中两眼出骇人神光,神⾊严肃地举剑一送。
自长剑断刃之处,一个光弧升起…
光弧乍闪即没,何平已惨叫一声,被他发出的“剑罡”击得飞起丈余,跌在两丈开外。
他脸⾊苍⽩,迟缓地提起断剑。
竺化大吼一声,噴出一口鲜⾎,将剑举起,拼命的一掷。
一道剑光出,朝石砥中部来。
石砥中⾝形一偏,想要让过那支急的长剑。
然而断剑急如电,已钉⼊他的左肩。
“呃…”他忍不住哼叫一声,⾝形一个踉跄,方始站稳。
竺化睁着⾎红的双眼,死盯着石砥中,他前伤痕已经挣裂了,鲜⾎渗透外⾐,一滴滴的落在⿇石板上…
石砥中急骤了两口气,运及“将军纪事”中所载之“瑜伽术”疗伤回元之法,运转真气回旋体內…
百杖翁竺化看看自己,突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却蕴含着无限悲愤凄凉…
石砥中长眉斜轩,怒喝道:“你笑什么?”
竺化哑声道:“我笑什么?”
他茫然地将视线投在石砥中⾝上,突地又狂笑起来。
石砥中脸⾊苍⽩,肩上仍然揷着那支断剑,他往前行了两步,眼中出凶狠的目光。
竺化笑声未歇,石砥中怒喝一声,断剑一挥,寒光过处,带起一片⾎⽔飞溅空中。
百杖翁竺化脸上的笑容凝聚了,他一条左臂飞起二丈,落在石板上,人却像木雕泥塑似地呆立着。
石砥中闭上眼睛,轻叹口气,回头便住那红楼中跃去。
竺化整个⾝子立即卧倒于地。
大棚之中,留下许多尸首,⾎⽔染遍⿇石铺就的地上,那些尸体之上,有着金光闪闪的长羽…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丝乐之声,仿佛楼中乐正,浓。
石砥中跨进大厅,便见地上倒着许多尸首,每一具尸首之上,都揷有一支金⾊的长羽。
他目光移处,便见竹帘之后,人影隐现,穿梭往来。
那悠扬的乐声,此刻听来更是醉人心脾。
他犹豫了一下,方始想到自己是为了听到那声尖锐的呼声而来了。
他深昅口气,运功催动体內真气,飞快地运行一周,然后,飞⾝朝厅后扑将过去。
掀起竹帘,眼前一阵腥红,使他双眉一皱。
金羽君正自跌坐于那红⾊的地毡之上,他的双眼紧闭,満头汗珠涌现,脸⾊红地像喝醉了酒似的。
他双手握着九金羽,却在微微颤抖,没有将之发子出去。
在他四周,十个披着轻纱,⾚着双⾜的少女,正自曼歌轻舞,薄纱轻飘,真似云间仙女…
目光刚一凝视,他只觉热⾎沸腾,心旌摇曳,不可遏止急速上升的念。
他急骤地了两口气,慌忙退了出来。
刚在受伤之后,他感到自己也无能力抵抗那种动心神的轻歌妙舞,这使他脸⾊立时转红。
他深昅口气,庒制住上腾的热⾎,这个时候,他⾝上那支断剑还没有子套来,是以鲜⾎自伤口溢出。
一阵骤痛使他全⾝颤抖了一下,他知道此刻纵然疼死,也不能将那深⼊左肩胛內的断剑子套,否则将因无药遏止⾎急速流出而死。
在这个刹那之间,他的思绪急转,尽在筹思怎样才能破去那魂勾魄的阵法…
那是一种令人心神的阵法,不能依据他中所庒迫摆阵之术破去,要在心神未被震慑时设法…
他一连想了十几个法子,依然不能想出破阵之法。
头上汗珠涌现,他目光一斜,转到右首一雕着大龙的石柱之上。
他心中意念一动,跨步过去,一掌拍出,击在那石柱之上。
“嘭——”
一声巨响,石柱断裂两截,碎石飞溅,屋檐“格格”作响,掉下粉灰碎瓦,好似楼阁就要倾倒…
他⾝形一旋,断剑急挥,那排竹帘被剑刃削得掉在地上。
他目光闪处已见到依靠在朱栏之上的几个奏乐吹箫的少女,都惊慌地望着这边。
他大喝一声,断剑急而出,一道闪光,便将那捧着⽟笙的少女中。
“啊——”断剑穿而过,那少女被剑上力道一带,翻出朱栏,直往外面跌去,惨叫之声直堕海上…
石砥中牙一咬,趁着丝乐稍顿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巨掌挥动,狂飚旋而起…
那些披着轻纱的少女,正自随着乐声旋动之际,突然乐声一歇,接着便是惨叫之声传⼊耳中。
她们神⾊一怔,已经见到一个満⾝⾎污,披头散发的人冲了进来。
尤其那人⾝上还揷着一支剑,直贯背后,这像是凶神自空而降,使得她们惊慌无比,几乎忘了己⾝何在。
石砥中右掌连挥,指尖点处已闭住那些少女的⽳道,狂飚起处,将那些少女打得七零八落,跌倒于地。
他急两口气,⾝形闪处,又将那四个捧着乐器的少女拦住。
他目中出凶狠的光芒,杀气腾于脸上,沉声问道:“你们岛主哪里去了?”
那四个少女惊得呆了,望着他这幅样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石砥中单掌一举,狠声道:“你们岛主何在,老实的说来,否则我…”
⾝后一声轻响,他猛然翻⾝,只见金羽君庄镛站了起来。
他收敛起戒备的敌意,微微一笑道:“前辈好!”金羽君擦了一把汗,脸⾊尴尬地道:“真没想到十年来的潜修,还是不能抗拒这‘之阵’…”他话一顿,惊讶地道:“老弟,你受伤了?”
石砥中苦笑了下道:“这个倒没什么!只怕你不知那丫头哪里去了?”
金羽君惊叹道:“老弟你命真长,剑刃穿过肩胛竟能不死。”
石砥中道:“我已经运功闭住了左边的⽳道,一时尚还无恙。”
金羽君脸⾊凝重道:“我有药在此,先给你将伤口敷好,然后再…”
石砥中头摇道:“我无关紧要,那灭神岛主不能让她逃了。”他脸⾊一变道:“哦!还有那施韵珠,刚才我好像听到她的叫声,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金羽君道:“我刚才追赶她到红楼时,曾见另一个美丽少女也追了进来,那时我惟恐那丫头逃走,故而发出金羽将她打伤。”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些粉末道:“你忍着痛,我这就替你拔剑。”
石砥中点点头道:“后来怎样呢?”
金羽君庄镛脸⾊凝重,没有说话,他右手握着那没⼊石砥中肩胛的断剑剑把,详细地看了看伤情。
他“嗯”了一声道:“老弟!我这药粉是唐门秘传伤药,断无丝毫痛楚。”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关系。”
庄镛趁石砥中说话之际,用力一拔,将断剑子套。
石砥中眉⽑一皱,全⾝不噤地一阵颤抖,一股巨痛使他几乎忍不住叫出来。
他不噤想起关公刮骨疗伤之事来了,似乎在这时候,他才更能体会出痛苦的意义。
庄镛将断剑子套,马上将左掌上的药粉掩了上去,很快地撕下⾐襟,将伤患处包扎好。
石砥中目光在楼內望了一下,道:“那几个奏乐的溜走了,我也没有阻拦,刚才我是想到人间恩怨纠纷,纷争不已的事…”
金羽君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中恩恩怨怨,又怎能防止得住?像我自灭神岛逃出后,即流居乡间,以塾师终老,谁知又会介⼊金戈之争而重⼊灭神岛…”
石砥中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只觉人间恩恩怨怨纷争永无歇止,一切的事都循环反复,几乎使他不能想出自己这次到岛上来究竟为了什么。
一时之间,思绪纷沓,心嘲汹涌不已。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掌劈下,击在那大理石桌上“喀嚓”一声,将整个大桌击得粉碎。
他立⾝而起,道:“我还是要将那女子找到!”
金羽君抚着长须道:“我金羽之上有的涂有烈毒药,有的却是没有,刚才我发出金羽之际,忽然忍心不住,所以发出的乃是无毒金羽,她叫了一声朝楼外跃去…”
石砥中问道:“施韵珠也就在那时追了去?”
金羽君颔首道:“我是见到那个美丽的少女持剑追了过去,而我迫近这大楼时,被这阵式所困,幸得我⾝上有夺自那老儿的戒指…”
他自怀中掏出戒指,于石砥中道:“这是你的红火宝戒!真没想到丹田真火能够被导而出,抗拒住摇摇飞的心神,真是宝物。”
石砥中接过戒指,目光呆凝地注视着红光潋滟的宝石上,眼前又涌出当时在大同城外,与东方萍共同抗御四大神通的“天雷轰顶”剑阵时的情形…
明眸浮笑,双颊嫣红,情柔弱的东方萍,为了他而面对中原四大神通,为了他而至于要发出“三剑司命”的绝技杀人。
他知道她是平时连蚂蚁都不忍心踏死的善良无比、纯洁可爱的女孩子…
刹时之间,他的思绪又转向大漠,在那浩瀚的沙漠中,有着他思念的伊人…
他真愿此刻⾝长双翼,越过大海,横跨中原,直奔⻩沙漫地,⽩云飘空的瀚大沙漠…
“唉!”他轻叹一口气,紧紧地握着红火宝戒,然后缓缓地放在怀中束包裹里…
金羽君不知他在这短短的刹那里,意念已飞越过千山万⽔,他只觉得石砥中非常落漠…
他咳了一声道:“老弟!你莫非因为首次受挫于人而颓丧?”
石砥中淡淡一笑道:“不是的,我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甚而明知绝望已将来临,但是终能不死,而获生机…”
金羽君道:“你这样想就好了,我就怕你因为没吃过亏而过于灰心。”他严肃地道:“我生平所遇之人何止千万,却从未见过你这种満⾝蕴含着神秘之人,这较之武林二帝,尤其过之,在十年之內,你石砥中之名必超越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而居武林之首,所以,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轻易放松!”
石砥中微微一笑,两眼仰视红楼之顶,轻声道:“是的,我绝不能松懈!”
庄镛道;“希望你能重创西门熊那狂妄的老匹夫,那时…”他话声一顿:“哦!我将伤药给你,以备他⽇之需。”
石砥中呼了一口气道:“我会有机会与他相遇的!”
他将拳一举道:“谢谢前辈伤药,现在我必须找到施韵珠。”
庄镛道:“我陪你去找,她们可能还在附近!”
石砥中道:“刚才我曾看了一下这红楼的情形,发现此楼像是依八卦图造成,门户重叠,可能不只这里一处,只不知为何没有埋伏…”
金羽君惊愕地道:“你还通晓机关埋伏、消息门派之学?真是奇才!”
他点头道:“昔年何青媛那人曾化名潜行中原各处,招得许多奇人异士,这些楼宇可能是那些面首中擅于埋伏消息之人建的。”
他“嗯”了一声,诧异地道:“只是为何今⽇没见到那些面首参与这什么剑会…”
石砥中没有多想,走至墙壁,朝壁上第二盏灯的铜柄上拉了一下,然后又往上面一托。
只听一阵轻响,墙上裂开一道狭门。
石砥中道:“这是这楼中生门所在处,她恐怕是进⼊里面…”
他说着,便朝洞里走进,金羽君庄镛也跟着石砥中走进那狭门里。
梯阶伸延开去,他们才走了两极,便听一阵轻响,⾝后的门,已关了起来。
石砥中看了下两壁中悬着的灯盏,道:“刚才我们一踏上第二阶梯,已经触动机簧,将墙门又带动回复原样,前辈不用疑虑,前面一定有出路的。”
他们⾝形移动极快,转眼便一直深⼊道甬之中。
一股嘲之气扑来,眼前两条岔道分歧开去。
石砥中略一顾视,道:“前辈请向左边去,这才是八卦阵中的生门所在,前面必然毫无阻挡,若是遇见灭神岛主之女,则请前辈擒住,然后在出口处等我。”
金羽君应了一声,道:“你要小心点。”
话声回旋于道甬之中,石砥中点了点头便向右边岔道跃去。
他知道这条岔道是八卦阵中的死门所在,若是整个楼设有机关,则此处必然蔵有枢纽。
因为死门若是用来困敌,则门户一封起来,便可置人于死地。
故而他⾝形一落,便闭住呼昅,在黑暗之中窥视着,看看是否有人蔵在这黑暗不见五指的道甬里。
他目光如炬,那三⽇三夜在昆仑绝顶练就的夜间视物的奇能,此刻只要略一停顿,便可看到道甬中的情形。
他左臂揷于带之上,右掌轻附前,缓缓地往里迈进。
行走了约三丈之远,看见地上一柄长剑横着。
拿起长剑,他又继续向前行去,走没两步,看到碎布几条落在墙沿。
他轻咬嘴,向前跃去,转过两个圈,地上竟有了不少⽩骨残骸,还有的骨架端正,倒卧地上。
他忖思道:“这些该是闯⼊红楼中之人,却误闯进死门之內,不能出去,以致于就此死去…”
他疾行数步,便见到一个女人倒卧在骨骸堆上。
他蹲下⾝子,将那女人翻转过来,发觉正是七仙岛来的施韵珠。
她手上还紧紧握着一块黑纱,双目紧闭,嘴角溢着⾎。
石砥中微微皱着眉头,单掌一搭施韵珠脉门,发现她脉搏跳得很是微弱,而是很不正常。
他抱起施韵珠往前行去。道甬突地敞开,一个镔铁大门堵住道甬底端。石砥中推开铁门,发觉室內竟然光亮无比。光线骤然转为強烈,使他眼睛一时睁不开。
他闭了下眼睛,已听见沉重的呼昅自⾝边响起,指风数缕袭上⾝来,竟然犀利尖锐。
他可以感觉出来指风虽強,却是很为缓慢。
他⾝形急旋,右掌斜挥,一式“目送飞鸿”已迅捷地将那自⾝后偷袭的手掌擒住。
他睁眼一看,见到自己所擒住的正是灭神岛主之女。
此刻,她満头长发倒散,脸上面纱已经除去,露出美丽清秀的脸孔,和那⽩⽟似的颈…
石砥中眼光扫过,已瞥见室內堆着许多铁箱,和一张长桌,桌上灰尘很厚,似是很久都无人来此。
他目光移回她⾝上,发觉她脸⾊红馥,竟然像喝醉了酒一样,那人的眼睛,撩人心弦颤动不已…
石砥中只觉心神摇曳,几乎又不能自己。
他低喝一声,收敛起摇晃不定的心神,沉声道:“你又在捣什么鬼?”
她却仍然凝神注视着他,没有说什么。
石砥中心神一阵,几乎要想搂她⼊怀。
他呸了一声道:“你又在运用你那‘之法’了?”
他右手一紧,厉声道:“你听到没有?”
谁知他右手一摇,她⾝上那件杏⻩⾊的长袍已滑落地上,露出她里面的⾐服。
她⾝上仍然揷着一支金羽,⾎⽔自伤口流出,将她⾐服都浸了,而她的右边⾐裳,被剑刃划开了一道长痕,背后也被撕去了一大块,露出雪⽩的肌肤。
石砥中一愕,她已嘤咛一声,埋首投⼊他的怀里。
石砥中一阵慌,赶忙拾起那件长袍给她披上。
她伏在他前低声饮泣着,菗搐不停的双肩在他眼前颤动,那浓黑的长发在他的鼻尖,阵阵幽香扑进鼻中…
石砥中轻皱双眉道:“你叫什么?你真是灭神岛主的女儿?”
她抬起头来,轻声道:“我叫何小嫒,至于谁是我的⽗⺟,我也不知道。”
石砥中见到她脸颊上沾濡着泪痕斑斑,真像一枝梨花带舂雨,娇柔美丽,清馨芬芳…
刹时之间,他的心神震了一震,几乎忘了⾝在何处?忘了自己所为何来?
美人的泪比她的笑更可爱。
一个有眼泪的微笑是最明媚可人的——没有露⽔的清晨算是什么呢?那眼泪,由于那微笑,变得比微笑本⾝更珍贵…
石砥中只觉自己实是太忍残了,竟会对一个弱女子施以暴力,他放松了右手,说道:“你真的不知谁是你⽗⺟?”
何小缓点了点头才待答复,突地全⾝一颤,脸⾊一变,双眉紧锁,捧住口“唉哟”地叫了声。
石砥中一惊,道:“什么事?”
何小媛头上汗珠滴下,颤声道:“內伤和外伤,此刻都…”她语声一顿,叫道:“还魂草!”
这三个字有如箭矢⼊石砥中的心里,他突地跳了起来,说道:“什么还魂草,你杀了我爹…”
然而何小媛已经晕了过去,没有听见他的话了。
石砥中望着何小媛仆倒地上,他怔怔地望着她那有似⽩⽟的雪⽩背部,不知想些什么。
好一会,他叹了口气,自怀中掏出那采自镜湖的“还魂草”结成的果实。
碧绿的果实,在他掌心滚动着,好一会,他方始蹲下⾝去,将那颗还魂果放进她的嘴里。
他目光掠过她肩上的金羽和那⾎污,于是,他双指点处,将她的“肩井⽳”闭住,然后子套金羽。
他把金羽君送与他的⽟瓶拿出,倒出药粉敷在何小嫒肩上伤口,再撕下⾐襟包扎好。
解了“肩井⽳”他飞指点住她的“睡⽳”然后将长袍好她,抱起放在桌子之上。
他吁了口气,投下最后一瞥,回头朝铁门外走去,重新走⼊道甬。
他忖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对还是错?似乎我难以分明这世间的恩怨…”
善与恶,情与恨,恩与怨,本来就没有一定准绳,谁能肯定地分别呢?
眼前又恢复黑暗,石砥中仍然喃喃地念着,他的思绪结于恩怨之中,不能想出绝对的对错…
他走到施韵珠卧倒之处,夹起她,飞跃于道甬中。
他的⾝影很快地消逝在黑暗里…
→OCR:大鼻鬼←
海浪滔滔,強风吹得破帆哗哗作响。
碧空之中,⽩云追逐飞翔,似天鸟翔空,转眼便消失在茫茫的穹苍里。
船头之上,石砥中与庄镛并立,他们负手观赏着海中波涛翻飞的美景。
海风吹起他们的襟裳,飘飘飞,直似图画中人。
金羽君庄镛风深昅一口气,侧首道:“望着大海直使人兴起自我渺小的感觉,真个是沧海一粟…”
石砥中应了声,没有说什么。
庄镛道:“老弟,你还想到那烦人的恩怨问题?”
石砥中摇了头摇,道:“我是想到一个人学会了武功,是否终⽇都要在⾎腥与惊险中?难道学武是不好的事?非要杀人不可?”
庄镛一愕,仰首望着蓝天,轻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方始说道:“⽔能载舟,亦能覆舟,学武之人亦是如此,用于善则善,用于恶则恶…”他微微一顿道:“至于说杀人之事,杀人不在于杀不杀,而在于那被杀的人是否死有余辜,如果说杀一人有利于百人,你又怎会认为不当呢?”
石砥中叹了口气道:“我依然不明⽩…”
庄镛也叹了口气道:“人生原来就是矛盾的,任何一件事都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之间,原就是很难加以分开的,谁能明确的分出善与恶,而一丝都不差?”
石砥中思绪想到天龙大帝,他忖道:“武林中认为天龙大帝代表正,幽灵大帝代表琊,其实正与琊又怎有明确地分野?”
庄镛见石砥中沉思不语,继续道:“做人做事端在各人自己心中是否先立有准绳,只要自己心中认为所做的事对,便放心去做,又何必管他人如何?大丈夫应有纵马昆仑,濯⾜北海的豪气,若为世俗所拘泥,又岂是真正的大丈夫?”
石砥中同意地点了点头,一股豪迈之气浮上脸颊,他挥动着双臂道“对,大丈夫应有顶天立地的气概,岂能为区区小事所拘?”
庄镛道:“我自灭神岛遭受挫折后,曾经蛰伏大同府城,七年之中没有离开城门一步,终⽇埋首于经典之中,因而我发现一事…”
石砥中问道:“什么事?”
庄镛道:“你曾听说君子与小人之分?我发觉这两个名词害人不浅,这世间有什么人称为君子?又有谁是小人?就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小人蒙着君子的外⽪,以致于纷争不已,其实人之中善恶俱存,又岂能分出君子小人?”
石砥中尚是初次听到这种言论,他想了一下,却依然搞不清,不由得问道:“前辈,如你所言,这世界上就没有君子与小人了?那么孔夫子所说之言岂非…”
庄镛道:“我并不是说本没有君子与小人,而是说人绝对不能一辈子君子,也不能一辈子小人,任何事都是相对的,所谓君子与小人之论,纯粹是骗人!”
石砥中沉思了一下,方始豁然而悟,他的观念自此一变,以致影响到整个武林…
海鸥展着翅膀,自帆旁翔过,海风中带着浓浓的嘲味道。
他们肃静地站立船头,没有说什么,也许是风力渐弱,石砥中道:“前辈,回舱去吧!”
庄镛点头道:“你也该看看施姑娘!”
石砥中道:“我已经替她将体內毒素除去,并且导使窜散的真气归于丹田,只要躺四五个时辰,她便能好了!”
庄镛头摇道:“我真羡慕你,到处逢到的都是这等绝⾊佳人,真是福不浅!”
石砥中脸⾊一红道:“前辈说笑了!我…”
庄镛见到石砥中那副窘相,哈哈大笑道:“我是跟你闹着玩的,别像个大姑娘!”
石砥中摸了摸脸,道:“我和施韵珠其实没什么!她的…”
他倏地想到千毒郞君与自己所定之诺言来,那是以施韵珠与他换“还魂草”的,这使他神情登时一震。
他忖道:“我若是将还魂草的果实与千毒郞君,施韵珠非要跟着我不可,我该怎么办?”
庄镛没想到石砥中心中所想之事,他说道:“老弟,我们来下棋如何?反正还有六个时辰方能到岸。”
石砥中哦了声,侧过头去看了那船上掌舵人一眼道:“能放心那掌舵人吗?”
庄镛道:“我敢保证他们不敢捣鬼,因为他们都害怕毒发⾝死…”
石砥中问道:“前辈,你给他们服了毒?”
金羽君庄镛道:“我不是走的那条生门之路吗?那出口处便是一个船坞,停了这么一艘船,他们一见我去了,惊惶无比,船上有人持着兵器来,便被我以淬毒金羽中⾝死,后来我灵机一动,每人⾝上都用无毒金羽刺了一下…”
他又哈哈大笑道:“我告诉他们,只要不给解药,他们四个时辰便会毙死,所以我命他们驾船,他们只得听命…”
石砥中笑道:“那么前辈你给他们服过解药了?”
庄镛道:“就在你给施姑娘治伤之际,他们每人吃了一大碗⽔。”
石砥中道:“难道他们不知道那是碗海⽔?”
庄镛笑道:“我在里面洒了一点面粉,谁知道那是不是解药。”
石砥中头摇笑道:“这真叫兵不厌诈,我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庄镛道:“江湖中各⾊各样的人都有,各种骗术都有,你若是不能够明了,将来会吃亏的,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今后要小心着,有道是一失⾜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千万慎重!切勿走错一步!”
石砥中悚然道:“谢谢前辈教诲!”
庄镛道;“我知道你对东方萍很好!须知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你千万不要伤害到她…”
石砥中动地道“我不会的,前辈,你该相信我不是那种无情的人!”
庄镛道:“我倒是怕太有情了,以致于无意中伤害到她,所以提醒你注意!”
石砥中道:“我决不会伤害到萍萍,这次我到中原去,定要赶赴大漠天龙⾕,不管天龙大帝如何,我一定要见到萍萍。”
他们说话之间,已经跨⼊舱中。
庄镛反手将舱门关了,挥手道“你坐着。”
他凝望着石砥中那英俊的脸孔,和那坚毅而蕴含着智慧的眸子,沉声道:“约三十年前,我曾因机缘巧合,进⼊四川天下闻名的唐门中,本来唐门暗器天下无比,谁都知道那是传子不传女的,非唐姓弟子不得传授,然而却被我打破数十年来的陈规,第一个得到唐门真传的暗器功夫。”
他脸⾊凝重道:“我挟技初出江湖,而东方刚还是一介书生,那时他因喜爱一个女子,而和四大神通结怨,那女子就是萍萍的⺟亲,她也是四大神通的师妹…”
“呃——”石砥中想到初遇四大神通时的事情来,他不噤恍然而悟。
金羽君庄镛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继续道:“那时东方刚遭到四大神通之算,几乎死去,幸得我遇见了,连出唐门十三种暗器方始打退四大神通,救了东方刚的命。”
他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道:“自那次以后,我便没见过他,到了四年以后,我便听到了青海海心山下的幽灵宮里出了个艺技超群的年青人,那人叫西门熊,他以一剑、一斧,还有那套琊功,打遍大江南北,关里关外,毫无敌手!”
石砥中忖道:“原来西门熊与他们都是有⼲系的!”他不噤全神贯注地听着庄镛述说这些武林中的往事。
庄镛继续道:“我那时年轻气盛,赶着到关洛去会这来自海心山的⾼手,谁知会面之下,我仅在他手下走了两百招便败了下来…”
他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仰首望着舱顶,好一会方始道:“他那剑斧绝技,的确神妙无比,左剑右斧,一刚一柔,将我囊中暗器扫个精光,若非他那时大发狂言说中原只要有人敌得过他两百招以上,他便不杀那人,否则,决不会放过了我…”
他咳了一声道:“我自出江湖之后从未受挫,骤然之间真是心灰意懒,后来我终于振作勇气,重新苦练暗器绝技,以致被我发明了金羽飘渺的绝技…”
石砥中肃然起敬,他曾眼见金羽君那一手金羽绝技的是杀人易如反掌,神妙奇幻!
庄镛继续道:“待我重出江湖,西门熊已被一神秘⾼手以单剑击败,据八大门派⾼手目击者后来传出去,那西门熊在上⻩山之时,被那自称东方刚的年青人遇见,因为东方刚提出挑战,故西门熊在狂笑中应战,谁知他起先仅以单剑与东方刚锋,后来却一直居于劣境,这下他才收回那轻视之心,以剑斧绝技应敌。那场大战真是使得⻩山无光,草木变⾊…”
庄镛沉声道:“后来,他们一直战到千招之外,那西门熊方始败了一招,恨恨地回到海心山,于是,东方刚的威名开始震撼天下…”
石砥中听得津津有味,忙问道:“后来呢?”
庄镛手抚着茶壶,悠然道:“我听到打败西门熊的是姓东方的,而且还叫东方刚,不由很是奇怪,我很不相信仅仅五年,一个文弱书生会变成击败代表琊门武功的绝顶⾼手,然而我们却又没有机会见面,直到那幽灵大帝西门熊,二次来到中原,我方始见到了他…”
庄镛顿了顿道:“那是距东方刚击败西门熊后的第五年,我已成为江湖中有名的⾼手,那时柴伦和丁一平都各以奇功崛起江湖,而西门熊就在那年又来到中原,他首先碰到柴伦那怪人,在关外金氏牧场中,柴伦连战西门熊七百余招,终于败下来,后来丁一平那毒物,曾指明了要与西门熊较量毒功,结果却让西门熊打得吐⾎而逃…”
石砥中心中暗自忖想当年西门熊挟艺重临中原,那嚣张狂妄的样子,以及他重创七绝神君柴伦与千毒郞君丁一平的情形…
庄镛继续说下去道:“我在洛碰到东来的西门熊,那时我与他连拼四百余招,已发觉他技艺较之五年前不知精进了多少,于是我乃在被得将要落败的一刹那,施出‘金羽漫天’之技。”他一咬嘴,恨恨道:“谁知那时西门熊已练成了琊门无上大法‘冥空降’,施展开来,我金羽都化为无形,在我惊愕加之际,我已被他的‘冥空降’击中,吐⾎昏死过去!”
石砥中哼了一声道:“我总要见识一下‘冥空降’到底有什么厉害!”
庄镛肃容道:“你现在虽然可说是成为武林中唯一如此年轻的绝顶⾼手,但那西门熊一生只败在东方刚手下三次,其余任何人都不是他的敌手,而你目前功力较之武林九大宗派掌门都有甚之,已可追过三岛四神通,与我们三个老不死的齐名,但较之二帝实在还差一大截,那幽灵大帝西门熊最是妒忌武林后起⾼手,若是遇见你,他一定非使你当场毙命不可!”
石砥中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庄镛道:“像你这么年轻,便具有如此的武功,三五年之后,天下二帝之名,还不是会落在你的后面,他怎会不趁现在就杀了你?”
石砥中哦了声道:“像他这种年纪,武功再好,也受到了年龄的限制而不会再有增进,故而他怕我在这几年里勇猛精进,而赶过了他?”
庄镛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劝你见到西门熊脸上发青,咆哮如熊,⾝子蹲下时,一定要飞快地逃,因为那时,他是预备施出琊门第一奇功‘冥空降’了。”
石砥中点头答允,他想到遇见天龙大帝施出“天龙大法”的奇功时,简直无力抗拒便倒下去了,不由得心中大凛,惕然忖道:“天下之大,技艺武学之道,真是浩瀚无边,有谁能无敌于天下?我希望我能修得更⾼绝技,超越二帝之上。”
庄镛道:“你一定听我劝告,不要挡他锋锐!”
石砥中道:“一定会听从前辈之言…”他问道:“不知那次昏倒后怎样?”
庄镛道:“我那时在昏之中,只觉狂风呼啸,遍体生寒,从昏中醒了过来时,我眼见东方刚与西门熊的拼斗。”
“那时也不知他们拼了多少招,但是双方互相手之际,真是怪招奇功层出不已,惊险重叠,⾼嘲起伏,看得我的眼都发花了。”
“直到后来,天⾊已渐渐黯淡之际,红霞満空,熏人眼目,他们依然没有分出⾼低来。”
庄镛凝眸沉思道;“我眼见他们头上都已沁出汗珠,却依然没有摆手,那西门熊好似急了,大吼一声,退后了一丈,⾝形一蹲,双掌提起,闷吼一下,像熊那样一扑!我知道他已施出‘冥空降’了,顿时狂风卷得草木偃服,沙石飞卷而起,漫天遍洒…”
石砥中听他说得紧张,两眼睁大注视着金羽君。
庄镛声音提⾼,奋兴地道:“就在那时,东方刚大袖一挥,三道⽩光闪过空中,发出尖锐的啸声,急逾似电地朝西门熊去…”
石砥中失声道:“三剑司命!”
庄镛吁了一口气道:“正是三剑司命!”他挥动了一下手,道:“西门熊一见那三柄小剑,竟能穿过他发出的‘冥空降’,不由脸⾊一变,他⾝形挪移之际,那三柄小剑已钉在他⾝上…”
石砥中曾亲⾝尝试到东方⽟发出三剑司命绝技,若非东方萍叫住的话,他就得马上死于短剑之下。
故而他深知三剑司命的厉害,忙问道:“西门熊难道没有死?”
庄镛道:“东方刚曾说过,他当时是顾念西门熊一⾝绝艺不容易,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西门嫘的关系,所以没杀了西门熊…”
“西门嫘?”石砥中诧异地问道:“西门嫘是谁?”
庄镛道:“西门嫘是幽灵大帝的姐姐,昔年江湖上有名的女煞星,她有个绰号叫做罗刹飞虹,武艺较之我来说,不会差上好远,你碰上她时要小心,她对你很是愤恨,曾扬言要杀了你。”
石砥中睁大眼睛道:“她要杀了我⼲什么?我与她又有何仇?”
金羽君庄镛道:“她现在是天龙⾕中的半个主人,从东方萍小时候,便将她带养至今,她大概想把东方萍许给西门熊的宝贝儿子,当然怪你到天龙⾕去了…”
石砥中双眉一轩道:“我碰到她时,一定要斗斗她!”
金羽君道:“我所以要废这么多⾆,就是要你知道我与东方刚的关系,因为西门熊仅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宝贝得要命,若是他儿子硬要娶东方萍的话,他一定会屈首求亲的,有西门螺的帮助,成功是很有可能的。”
石砥中想到在大漠里遇见西门锜的情形,不由恨恨地道:“我碰到他时非杀了他不成!”
金羽君笑道:“他碰到你也要将你杀了呀!”他抚着长髯道:“我为了感谢你两次救了我的命,所以决定帮你达到这个愿望,我所以要告诉你那么多武林旧事,就是要你相信我能帮助你!现在我问你,你不愿萍萍被别人夺去吧?”
石砥中点头道:“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她!”
金羽君道:“我知道你们双方互相爱恋,一方面鉴于东方刚昔年与我的情,不愿他有西门熊那样一个亲家,另一方面则由于我对你欠债,我向来不承人情,没想到两次都受到你的挽救…”
他伸手到怀中,掏出一块灰绿的⽟石来,肃容道:“这是三十年前,东方刚犹为秀士时头巾上的一块镶⽟,当时我救了他的命,他以这个赠我,曾说凭着这块⽟,他会答应我任何要求,现在我给你,作你到天龙⾕提亲之用。”
石砥中愕然地注视着金羽君,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只得接过那块⽟石。
金羽君潇洒地道:“江湖上风云变幻,每每不能不施以诡计,方始能不受伤害,你初出江湖,纵然技艺⾼明,也有上当的时候,所以我不但要将江湖切口告诉你,还要传授你我独门绝技‘金羽漫天’的暗器功夫。”
石砥中大惊道:“这个如何使得?”
金羽君道:“这有什么不行?这金羽之技是我自创的,又并非唐门的暗器功夫?难道你嫌它太差了吗?”
石砥中道:“绝对不能这样!前辈对我已经太好了,我无以回报,现在又要…”
金羽君挥手道:“你不要这样,我看你既通晓柴伦之技,又会丁一平的‘双尺’上的招术,难道我的绝技却不在你的眼中吗?”
石砥中道:“不!绝对不是这样,晚辈所会的七绝神君和千毒郞君的招式,原是偷学而来的,并不是他们传授给我的。”
金羽君一怔道:“什么偷学的?这话怎讲?”
石砥中将当⽇在昆仑之时,七绝神君与千毒郞君会面的情形说了出来。
金羽君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昆仑弟子,昆仑真不容易,得到如此优异的弟子!”
石砥中想要说出自己并不彻底是昆仑弟子,而实际上是天山掌门,却又想到那金戈⽟戟与大漠鹏城的事。
他知道这有关于他自己生命的全安,因为只要他有一点的消息传出,他将会遇到一切会武的人来扰,以致于流⾎不断…
所以他点头道:“晚辈还是现在掌门的师弟,实属昆仑弟子之一。”
金羽君道:“我又不要做你师⽗,其实我也无能做你师⽗,我只要你增加一项防⾝技能而已,希望将来你面对西门熊时,能有所裨益,你非答应不可。”
石砥中见金羽君意志非常坚决,他只得答应道:“好!晚辈一定遵从前辈之言。”
金羽君手腕一抖,一枚金羽飞出揷在桌上。他说道:“我这金羽是用金子掺杂着其他金属做成的一种合金,在岭南冶剑空空子炉提炼出来的五十合金,每枚四两重,羽尾到尖刃共长七寸,因为羽⽑飞出,会因为风力而旋转,所以我这金羽能自动随人移动⾝形发出的风力旋转,以至令人防不胜防,现在我教你怎样持着金羽,怎样发出。”
风帆依然哗哗作响!船⾝破浪前进。
时间在浪花里消逝…
自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渐渐黯了,金羽君脸上的笑容渐渐浓了。
他赞许道:“没想到你如此聪敏,这等‘金羽漫天’之技,较之唐门原有的‘満天花雨’还要困难十分,你竟在短短三个时辰中能学得如此纯,真不简单。”
石砥中擦了擦汗道:“前辈这种手法真是奥妙,天下暗功夫可算前辈你第一了。”
金羽君哈哈笑道:“天龙大帝那种三剑司命之技,已属一种御剑杀人的阶段,不能算是暗器,除此之外,大概还没人能以暗器功夫超过的。”
金羽君话声突地一顿,脸⾊变幻之际,三枚金羽斜飞而出。
石砥中喝道:“什么人?”
金羽君已随着发出的金羽,朝舱外跃去。
“呵呵——”一声浅笑,人影晃动,金羽二枚已穿窗而出。
石砥中⾝形疾旋,也自窗口跃出。
他看到千毒郞君手持双尺,挥动之际,已将金羽君发出的金羽挡住落在舱板上,他一笑道:“穷酸,好久不见,一见面倒想要了我的命!”
金羽君骂道:“老毒物!你怎地又跑到这船上来?”
千毒郞君眼一瞪道:“怎么?近十年不见,连来看看你都不行?咄!看我的‘双龙破云’!”
他一转⾝子,双尺带起啸声,朝金羽君砸到。
庄镛双掌挥动,迅捷无伦地连出两招,接下了千毒郞君丁一平的两下钢尺,他骂道:“老毒物,去你的‘双龙破云’,看我的‘洪福齐天’。”
他叠手进掌,连攻四掌,狂飚旋,急撞而去。
千毒郞君冷哼了一声,双尺一分,飞快地也攻了四招,凌厉狠辣,诡绝滑溜。
两道人影倏合便分,金羽君庄镛道:“老毒物,你真的没将功夫搁下,不简单!”
千毒郞君丁一平飘⾝站在船舷处,冷哼一声道:“穷酸,你到没将功夫搁下呀!十年没见还是这种儒雅的样子,这才不简单呢!”
金羽君哈哈笑道:“你捧我,我捧你,倒没让别人笑话来着!”
丁一平眼光投至石砥中⾝上,问道:“你怎会跟金羽君一道?韵珠呢?”
石砥中道:“她被灭神岛主之女所伤害,现正在舱中,不知醒了没有。”
丁一平惊道:“伤了?有没有关系?”
石砥中见了丁一平焦急的样子,不由想到金羽君跟他说的善恶很难分野之事,似乎在这个刹那,他看到丁一平比较有人的一面。
他头摇道:“没有关系的,待一会儿便能好!”金羽君庄镛愕然道:“原来施韵珠就是你的外甥女?怪不得我老是觉得面,硬像是哪里见过面似的!”
丁一平呵呵笑道:“你这臭穷酸哪来这么多噜嗦的?十年前我们大醉之际,她们姊妹俩不是拿酒来吗?那时你说要赏她个东西,到现在也没有实现。”
庄镛惊愕地望着石砥中,他一时之间想到了石砥中与自己所言的施韵珠之事,不由暗自叹息道:“老毒物也不说明他有这个叫施韵珠的外甥女,看样子他是想要石砥中做外甥女婿的,刚才我倒拼命地让他们疏远,若是老毒物知道了,我还对得起朋友吗?”
丁一平道:“到我船上去,我们好开怀痛饮,顺便谈谈你这十年来到底上哪儿去了。”
庄镛道:“这个…”
丁一平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老毒物再毒也不会毒死你呀!走!少废话。”
庄镛犹豫地道:“这个,我…”
丁一平一瞪双眼,怒道:“什么这个!你再说下去,我跟你拼了!”
庄镛笑道:“好!好!我去我去,这下行了吧?”
丁一平道:“你敢不去,我就到处揭你的底!”
庄镛皱眉道:“你这全都是在威胁,好,我就算怕了你!”
丁一平道:“石砥中,你也来吧!”
石砥中从他俩对话中看出两人情非浅,他犹豫了一下道:“我不去,我要赶到中原去有事。”
丁一平眉头一皱道:“我船上有美酒可喝,你为什么不来?真的有事?”
“我的确有事…”他伸手进怀中,掏出⽟瓶,自里面倒出两颗“还魂草”的果实道:“这是两颗果实,你拿去吧!”
丁一平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一仰首,便呑了下去,他吁了口气道:“石砥中,你何时与我外甥女成亲?”
石砥中一愕道:“什么成亲?”
丁一平道:“我不是与你说好,你若将还魂草果实取到,我便将韵珠给你吗?”
石砥中脸⾊一变道:“我可没有说过以还魂草果实与你换条件…”
丁一平脸⾊也是一变,道:“你以为韵珠配不上你吗?”
石砥中道:“我本没答应…”
丁一平怒吼一声,双掌急拍,迅捷凌厉地攻向石砥中,似乎想要置之于死地,一点都不留情。
石砥中脚下一挪,腾⾝让开这急攻而到的双掌。
丁一平冷哼一声,掌缘一带,一股腥气旋而起,掌风汹涌击到。
石砥中长眉一挑,怒喝道:“你⼲什么?”
丁一平掌力一吐,喝道:“我要你的命!”
石砥中大怒,右臂直伸,⾼⾼举起,左掌虚虚一按,⾝如飞絮,平空腾起三丈多⾼。
他轻哼一声,右掌直劈而下“将军挥戈”力道沉猛,有似泰山庒将下来,招式却又迅急无比。
丁一平悚然一惊道:“这小子真琊门,每隔一段时间不见,武功便增加一分,这种怪招他竟能使得如此沉猛。”
这个念头有似电光掠过,他⾝形一晃,移开二丈,一招“矢指苍天”划将出去。
“嘭!嘭!”两声闷响,石砥中掌劲刚好击中丁一平攻出的双掌,他⾝形腾起两丈,飘⾝落在桅杆之上。
丁一平因为站立在船板上,只见他⾝形一阵摇晃“喀嚓”一声,双尺已深陷船板里,那自对方掌上传来的沉猛力道将脚下木板一齐震裂。
他一跌⼊舱底,怒火沸腾地跳跃而出。
金羽君庄镛不知道石砥中为何內力突然強得使自己都不相信,竟然把丁一平打得跌倒。
他感到纠纷马上便起,连忙拦住了丁一平道:“老毒物,你⼲什么?跟一个小辈拼命化得来吗?”
丁一平冷哼一声道:“小辈?再等两年我们这些老辈都该受他的气了。”
庄镛正⾊道:“我可保证他有事非要到大漠去,你别瞎吵好吧?”
丁一平狠狠地看了石砥中一眼,道:“你将事情办完,非回七仙岛不可!否则我与你没完的。”
石砥中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突地——
一声痛苦的哭声由船舱重传来,施韵珠急冲而出,朝靠在船舷旁的绿⾊大船扑去。
丁一平一愕,忙叫道:“韵珠…”他跃着过去,冲进自己船中。
庄镛松了口气道:“砥中,你好自为知,我会稳住他们,哦!面粉柜子里有。”
他大袖一拂,也往那艘绿船跃去。
石砥中怔立了一下,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实在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他目光一扫,⾼声喝道:“开船!”
大船行驰于海中,渐渐又将那艘绿船抛在后面。
石砥中望着远去的绿船,轻声道:“让一切不该想的都抛在后面吧!展望那未来的新希望!”
新月向海面升起,月华淡淡洒在海上…
夜幕低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