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新兴门派
金⽩羽目送⾕之走后,对他所说之事,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他对王天铎死因的推测,极是有理,心中不自噤的热⾎沸腾,暗忖:“如此说来,那杀⽗老贼果在金陵了,并且已然知道我要找他报仇…”
一个人正自沉思之际,只见一位蒙面女郞,姗姗行了进来。
金⽩羽缓缓立起⾝来道:“姑娘是来寻找我的?”
蒙面女郞点点头,顺手把竹帘放了下来,金⽩羽心中大感奇异道:“姑娘尊姓,来此何事?”
蒙面姑娘缓缓掀起青纱,露出一张花容惨澹的鹅蛋脸来,轻叹一声道:“你大概不会想到我会来寻访你吧?”
金⽩羽这才认出她是王天铎之女王彩云,不觉点头说道:“在下确实不曾想到。”
举手让她在椅上坐下,接道:“姑娘来得正好,在下有些事情正要问你。”
王彩云甚感意外道:“你有事情要问我?”
金⽩羽道:“正是,不过希望姑娘先把来意说明。”
王彩云叹口气道:“小妹突逢大变,方寸已,对金兄甚是失礼…”
金⽩羽急急截住她的话头道:“过去之事不用提了,在下绝未放在心上。”
王彩云凄然道:“先⽗虽在武林薄具名声,那是同道抬举,他老人家绝对没有争霸争雄之心,想不到仍然遭人妒嫉。”
金⽩羽头摇道:“只怕不是这原因。”
王彩云又道:“先⽗近年在家养晦,已是与世无争,自不致招来杀⾝之祸,小妹想来想去,仍觉事情或许是由金兄而起。”
金⽩羽沉忖有顷道:“在下也是如此想法,莫非他是因为得到我仇人的线索,约我前来告知,因而被对方杀死灭口?”
王彩云点了点头,目中不自觉的垂下泪来。
金⽩羽歉疚的道:“姑娘不用难过,无论如何咱们得把凶手找出来。”
王彩云叹口气道:“人海茫茫,这种无头公案从何找起?”
金⽩羽劝道:“姑娘不用难过,害令尊的凶手,说不定就是在下的杀⽗仇人,总有一天咱们会找到他。”
他乃极重情义之人,不知不觉间,已把替王天铎复仇之事,揽在自己⾝上。
王彩云突然庒低嗓音道:“我爸爸虽然准备退出江湖,可是有许多事,仍然⾝不由自主,比如此次各派共组百剑盟之事,武当与风陵庄主共争盟主,都曾请托爸爸帮忙拉拢各派,因为风陵庄主乃是仁厚长者,在江湖甚得人缘,是以爸爸替他拉拢了不少门派,是不是因为这事得罪了武当…”
金⽩羽想了想道:“我想武当还不至于如此毒辣,再说令尊并非等闲之人,凌虚子纵然亲自出手,也不可能三招三式之下,将令尊杀死。”
王彩云唉声一叹道:“小妹一直都是这般想,经金兄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了。”
金⽩羽又道:“令尊既与风陵庄拉拢,定然拜访过许多门派之人。”
王彩云点头道:“那几天爸爸成天都出去拜客,自然是见过许多同道,尤其是江南各派之人。”
金⽩羽恍然道:“是了,令尊访问各派同道之时,必然也谈起过先⽗,或许他在同道的言谈中,获得什么秘密,于是赶来寻找,不想错差,我竟不在客寓,而凶手却已追踪而至,在客厅之內,下手搏杀了令尊。”
王彩云暗然接道:“金兄的推断甚是有理,小妹准备逐一访问江南各派中的前辈,如若获有线索,还望金兄助小妹一臂之力。”
金⽩羽慨然答道:“姑娘放心,此乃在下义不容辞之事。”
王彩云复又道:“金兄住在客寓,终是不便,不如搬去寒舍,彼此都有个照顾。”
金⽩羽头摇道:“在下无拘无束,放惯了,搬去府上反而有许多不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王彩云轻吁了一口气,立起⾝来道:“寒舍除了下人外,就只小妹与雍师兄二人,金兄如若推辞,那是太过见外了。”
金⽩羽起⾝替她把面幕戴上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仇踪遍地,如若搬去贵府住,会为贵府招来许多⿇烦,那又何苦。”
王彩云不便勉強,姗姗行出门外道:“金兄没事请常来寒舍走走,我想这样总不至于不方便吧?”
金⽩羽点头道:“在下如若有空,一定往贵府拜望。”
王彩云堪堪辞出,突又一个⾝披玄⾊英雄氅的壮汉,急匆匆行了进来,躬⾝呈上一张大红请帖道:“小的奉庄主之命,恭请金大侠前去赴宴。”
金⽩羽看了看贴上的署名道:“贵上何事邀宴?”
壮汉怔了怔,陪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金⽩羽想了想道:“这就去么?”
壮汉躬⾝道:“小的已备了马来,就请公子起程。”
金⽩羽満脑都是难解的疑团,亟待找个人参详,而古长卿正是最适当之人,遂欣纺答应他的邀宴,随着壮汉出门上马,不过一会已来到江神庙。
古长卿満面舂风,由里面了出来,哈哈笑道:“兄弟今天难得没事,是以请你来小饮几杯。”
金⽩羽笑道:“你找错人了,在下向不擅饮。”
古长卿挽着他的手臂道:“酒逢知己,豪饮浅尝都是一样。”
二人进⼊西厢客房之內,里面早丰丰盛盛摆了一桌酒席,金⽩羽笑道:“看样子你不止请我一人。”
古长卿大笑道:“就你一人是客。”
随⾼声喊道:“去请康师爷来。”
只听门外一阵宏笑道:“贵客光临,恕生学晚来一步。”
內帘一掀,进来了一位⽟面朱的中年书生。
古长卿举手为金⽩羽引见道:“此位是江湖驰名的“王扇郞君”康捷,风陵庄得他的帮助不少。”
金⽩羽起⾝拱手道:“在下金⽩羽。”
⽟扇郞君抱拳笑道:“青⾐修罗的大名,生学已是久仰。”
三人坐下,酒过三巡。
古长卿擎着酒杯,微微笑道:“兄弟有项不情之请,不知金大侠能答应吗?”
金⽩羽心里一动,也把酒杯举起道:“庄主不妨说说看,如不十分碍难,在下可以考虑。”
古长卿敛去笑容,微微一叹道:“兄弟承武林同道的抬爱,推举为百剑盟主,兄弟度德量力,实感惶恐万分。”
略顿一顿又道:“近闻太⾕、长舂岛两派势力,俱已进⼊中原,再加上天龙寺的那股势力,眼看一场大巨的暴风雨,业已来临,这些都得百剑盟去应付,叫我如何应付得了?”
金⽩羽心里立时明⽩了一半,接着他的话题道:“庄主仁厚长者,望重武林,想来早巳有成竹。”
古长卿头摇叹道:“如若早有成算,也不会请你来了。”
金⽩羽接道:“庄主的意思,要在下想个应付之策?”
古长卿道:“那倒不必,这事我可以邀请大家来商量,最使兄弟为难的是人手过少,百剑盟不能仅是一个虚名,是以兄弟想委屈金大侠,暂充本盟护法之职。”
金⽩羽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他绕了这么远的大圈子,目的是要自己投⼊他麾下,当下头摇笑道:“此事恕难遵命。”
古长卿甚感失望道:“如果金兄嫌位子小了,兄弟可以请你为副盟主。”
金⽩羽道:“不是这个意思,一则兄弟另有急事,不能久待,再则我也不是那种材料。”
古长卿哈哈笑道:“这是小事,好办得很,金兄一经加⼊本盟,你的事便是百剑盟的事了。咱们可以着人分头去办。”
金⽩羽仍然头摇道:“今天杯酒言,不谈公事如何?”
古长卿大笑道:“好,好,从此刻起,再不谈公事。”
“王扇郞君”康捷,更是凑趣,立时话题一转,把问题扯到武学之上,笑道:“金兄这⾝武功,是得自家传,还是另有师门?”
金⽩羽想了想道:“有家传,亦有师承,而且…”话到⾆边,突然警觉,立时住口不言。
古长卿何等精明之人,立即接道:“想来金兄令尊亦是武林中人,但不知令师又是哪位武林前辈。”
金⽩羽摇了头摇道:“请恕在下有难言之隐,以后再谈吧。”
古长卿哈哈笑道:“既有不便,那就不说也罢。”
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徐徐言道:“你我一见如故,以后在称呼上改一改如何?”
金⽩羽不置可否道:“但凭庄主吩咐,在下遵命就是。”
古长卿満面舂风的道:“咱们兄弟相称,我托个大,喊你一声贤弟。”
金⽩羽朗声一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小弟遵命就是。”
他生豪迈,不拘小节,也不管古长卿是否诚意结,竟一口应承下来。
古长卿似是十分⾼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痛快,痛快,愚兄能结识你这位贤弟,胜过做百剑盟主多多矣。”
笑了笑又道:“九天神魔,食人魔尊,愚兄分别与他们说过了钟山之会,至期必到。”
金⽩羽笑道:“小弟列⼊四大魔尊,乃是江湖人胡诌的,与他们丝毫扯不上关系。”
古长卿道:“可要见见面?”
金⽩羽头摇道:“不必啦,见面之后,说不定节外生枝,会生出不必要的事来。”
古长卿点头道:“那就等到期再会面吧。”
金⽩羽突然想起王天铎被杀之事,当下抬头问道:“太极门王天铎被人杀了,庄主知道么?”
古长卿唉声一叹道:““手”王天铎乃是一位热忱君子,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惨遭杀害。”
金⽩羽正待将自己心中所疑说出,想了想,终觉不妥,终于忍住不言。
古长卿复又一声长叹道:“此人乃是愚兄好友,对我帮助极多,看来定是妒嫉我的门派所为,古某有生之年,誓要为他报雪此仇。”
他说时声泪俱下,显然十分动。
金⽩羽看在眼里,只觉此人果属情中人,不知不觉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古长卿双目泪光闪闪,接着又道:“他原是闭门息影家园,不问江湖之事,是我以舂秋大义责他,才行重⼊江湖,不想竟因此送了他的老命,唉!我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令我好不痛心…”
金⽩羽忍不住劝道:“庄主不用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徒悲无益,咱们慢慢设法与他报仇便了。”
古长卿这才止住悲伤,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中原武林自经三十年前,太⾕与长舂岛一番残杀后,各派锐意⾰新,近年来人才辈出,新兴起的门派,不下三十个,而且声势浩大,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依愚兄看来,杀死“手”王天铎之人,或许是新兴的门派。”
金⽩羽虽在江湖闯了几年,究竟是单人匹马,见闻不广,只知几个历史悠久的大派,听他一一道来,觉得津津有味,当下揷言道:“庄主所说的新兴门派,究竟有哪些?”
古长卿看了他一眼道:“就愚兄所知,有秦皇岛的四海龙君,洞庭湖的剑堡,四川的杨门,巅南的千毒门,西北的金门,他们有的是以暗器闻名,有的是以剑术驰誉,也有擅长用毒的,总之五花八门,各擅胜场。”
金⽩羽复又问道:“他们可曾加⼊百剑盟?”
古长卿摇头摇道:“愚兄也曾邀约,可是他们俱都不曾派人前来。”
金⽩羽道:“由此看来,他们都是独善其⾝,不肯运用自己的所长,造福同道。”
古长卿轻叹一声道:“这倒不一定,或许是愚兄的威望不⾜。”
金⽩羽朗笑道:“如若认定庄主的威望不⾜,他们尽可⾝而出,鹿逐盟主,或者运用本门的绝学,立独驱逐外侮,怎可不闻不问呢。”
古长卿摇头摇:“咱们的话题太扯远了,还是喝酒吧。”
金⽩羽立起⾝来道:“小弟已是酒⾜饭,不能再喝了,告辞。”
古长卿一把扯住道:“愚兄尚有许多事向你请教,如何便走。”
金⽩羽头摇笑道:“小弟孤陋寡闻,知道的实在太少,你问我有如问道于盲。”
古长卿大笑道:“你简直是胡说,就武功一项来说,你就比愚兄⾼明得多。”
金⽩羽无奈,只得重又坐下,古长卿命人撤去残席,重行泡上香茗。
就在这时,一个青⾐壮汉,匆匆走了进来,在古长卿的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古长卿立时⾊变道:“有这等事?”
金⽩羽此时已然微有醉意,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古长卿叹了一口气道:“据说武当已派人与天龙寺洽商,看来他是要联手对付你了。”
金⽩羽朗声一笑道:“这事何⾜为奇,不用管他了。”
古长卿修眉微剔道:“这可不是小事情,武当⼲冒不讳,出此下策,愚兄必须严予忠告,他若三思孤行,愚兄只有昭告同盟各派,同声谴责了。”
金⽩羽不以为然道:“这又何苦呢,庄主最好不要为了小弟之事,伤了同道的和气。”
古长卿冷笑道:“武当名门正派,不自约束门下,使其流⼊匪类,这已经是不对了,如今为了雪其私仇,竟然与虎谋⽪,古某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金⽩羽乃是情偏之人,自行走江湖以来,甚少获得同情,古长卿对武当指谪之言,令他十分感动。
古长卿察言观⾊,已知自己这番做作,收到了顶期效果,于是慷慨言道:“贤弟但请放心,武当如果真与天龙寺的喇嘛联手,你也不会孤单,还有愚兄我呢。”
⽟扇郞君趁机揷言道:“是啊,金大侠既与庄主论,一旦有事,风陵庄决不坐视。”
金⽩羽慨然叹道:“二位的这番情谊,小弟由衷感,但我并不希望风陵庄卷⼊是非漩涡。”
古长卿霍地立起⾝来,拍着他的臂膀道:“练武之人,一旦进⼊江湖,便难免有是非,愚兄并非怕事之人,就算你回绝了,风陵庄仍要尽我一番心力。”
金⽩羽见他态度十分坚决,知道推辞也没用,遂不再表示意见,拱拱手道:“时间已然不早,我真的回去了。”
古长卿见天⾊果已不早,遂不再強留,立即吩咐备马,金⽩羽忙道:“不用了,我还得各处走走,有了马匹反倒碍事。”
大步行出庙外,顺着河堤,直向文德桥行去,只见桥上巍然立着一位锦⾐公子,正是他的芳邻⾕之。
那⾕之似是在等着他,远远便招手道:“金兄这里来。”
金⽩羽暗暗皱了皱眉,仍然着他行去。
⾕之望着金⽩羽冷冷一笑道:“金兄与古长卿的情好像不错。”
金⽩羽怔了怔道:“此人倒是一个仁厚长者。”
⾕之朗朗大笑道:“这是你自己的看法,抑是听人说的?”
金⽩羽正⾊道:“当然是兄弟自己的看法。”
⾕之笑了笑道:“你可知道三国时董卓与吕布的故事?”
金⽩羽把脸一沉道:“你把我比作吕布?”
⾕之摇了头摇道:“兄弟只是把这故事提醒金兄,岂敢把你比作吕布。”
金⽩羽轻叹一声道:“兄弟与他相,只是为了打听一件事,别无他意。”
⾕之道:“此人外貌忠信,內蔵奷诈,不是可之人,不过他也有可取之处,如若金兄果有所图谋,那就不妨彼此暂时合作一番。”
金⽩羽大为不悦道:“兄台与我所要说的就是这个?”
⾕之笑笑道:“兄弟不过提醒金兄一声,别无他意。”
话风一转,又道:“金兄曾在碧云禅寺住过几天?”
金⽩羽心头微感吃惊,诧异的道:“⾕兄怎知此事?”
⾕之面含诡笑道:“兄弟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金⽩羽道:“兄弟因为⾝负內伤,是以找个清静的地方养伤。”
⾕之道:“果真是为了这事?”
金⽩羽点了点头。
⾕之突又问道:“兄台可知武当近⽇的举动?”
金⽩羽诧异道:“⾕兄亦知武当派与天龙寺合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