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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骆马湖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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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蹄声传了过来。

  在这一带,尤其此地是“⾼邮湖”畔,居然会有人骑马奔驰?

  “南船北马”南人惯乘船,善舟;北人惯骑马,善骑马。

  这一带的人惯乘船,善舟,而且这一带多湖泊沼泽,⽔路纵横,只要坐上船,没有不能到的地方:在这一带,尤其是到“⾼邮湖”来,何须骑马?

  这是什么人?

  循蹄声望,看见了,一匹⽩马,马上一名⽩⾐人,飞驰而来。

  两名黑⾐汉子转⾝过去扬声喝止:“‘漕运总督衙门’总捕头在此办案,闲人勿近。”

  这是不许来人追赶。

  抬出了这么一块招牌,一般百姓绝不敢不听,就算是江湖人,事不关己,也不愿惹这个⿇烦,十九都会就此停住,然后拉转马头他去。

  但是那⽩⾐人却没有停马,他扬声答了话:“总捕头,石英奉制军大人之命赶来。”

  清瘦老者一怔,道:“是制军大人府里的石护卫,闪开!”

  是“漕运总督”的护卫,奉命赶来。

  “漕运总督”的护卫,这时候奉命赶来⼲什么?

  那两名黑⾐汉子立即应声侧退。

  ⽩⾐人一人一骑带着一阵风驰到,收缰控马停住,然后飘⾝下马,道:“总捕头,石英奉命来见。”

  一⾝⽩⾐,⾝材颀长,⽩面无须,是个英汉子。

  落地轻飘飘的,不但⼲净俐落,也点尘未惊,显然也好⾝手。

  那当然,总督的护卫,这两方面还能不是好样儿的?

  只听清瘦老者道:“制军大人有什么令谕?”

  既是奉命赶来,当然是总督有令谕。

  ⽩⾐人石英探怀取出一个封了口的公文封递出:“这是制军大人的手谕,总捕头看了就知道。”

  一名黑⾐汉子过来接过,走到清瘦老者面前双手呈上。

  清瘦老者接过去拆封,菗出一张写了字的信笺,只一眼,抬眼望着⽩⾐人石英:“制军大人怎么会…”

  ⽩⾐人石英道:“这石英就不知道了。”

  清瘦老者没再说什么,把那张信笺又收回公文封里,放⼊怀中,然后挥手扬喝:“走!”

  他先走了;

  那些黑⾐汉子跟着走了,转眼间都不见了。

  显然,这是撤了,既不要“贡品”了,也不抓关山月去吃官司了。

  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跟⽩⾐人石英带来的一纸“漕运总督”的手谕有关。

  可是“漕运总督”怎么会下这种手谕?

  关山月、⾼家一家三口都不明⽩。

  关山月也眼睁睁的看着清瘦老者君天毅带着人离去。

  好不容易暂时不为难了,他不能出手。

  在有人知道他姓关的情形下,他也不能杀宮,除非他能把这些人都灭口,可是他不愿伤及无辜;就算他能“漕运总督衙门”里还有人知道他姓关,又怎么办?

  ⽩⾐人石英的一双锐利目光投向关山月:“阁下姓关?果然“漕运总督衙门”里也有人知道。

  关山月心头震动,⼲脆点头:“不错!”

  ⽩⾐人石英道:“‘鄱’故人让我带话问候!”

  “鄱”故人?

  关山月一怔。

  ⽩⾐人石英翻⾝上马,疾驰而去。

  ⾼梅头一个出来了,叫道:“关大哥,‘鄱’故人,难道是姜家?”

  ⾼通海、⾼恒也出来了。

  关山月道:“恐怕不是。”

  不错,姜家是江湖渔家,就算芸姑是“鄱”知县的准儿媳,一个七品县令,一个举人,都不⾜以使一个漕运总督下这种手谕。

  但是,⽩⾐人石英既这么说,很显然“漕运总督”所以下这种手谕,是因为关山月的“鄱”故人。

  只是“鄱”故人远在“鄱”又是怎么知道这“扬州”事的?

  ⾼梅道:“那是董公子、董姑娘?”

  能算是关山月“鄱”故人的,也就这些人了。

  关山月道:“应该是董公子,可是…”

  关山月想说,就算是那位董公子,也不⾜以使一位“漕运总督”下这种手谕,而且他远在“鄱”又怎么会知道这“扬州”事,而且知道得恰是时候?

  其实,要是那位董公子,⽩⾐人石英可以明说是“鄱”董公子,可是⽩⾐人石英没有明说,却说是“鄱”故人。

  难道,董公子有什么顾虑?

  ⾼梅道:“可是什么?”

  关山月没告诉⾼梅,却道:“别在这上头费工夫了,走吧!要说路上再说。”

  也真是,事情突然有了这种变化,好不容易能走了,还不快走。

  ⾼梅没再说什么,跟⾼恒转⾝回屋拿出了包袱,关山月则帮着⾼通海把收拾好的渔具拿上了船。

  人跟东西都上了船,要走了,⾼通海、⾼梅、⾼恒一家三口,对这个家不免有些依依难舍之情。

  难舍也得舍,⾼通海一巴掌又打上了⾼恒的脑袋:“都是你,家不能要了,还得累你关大哥跑这一赵送咱们。”

  ⾼梅也瞪了⾼恒一眼,这一眼只是埋怨家不能要了,不是埋怨累关大哥跑这一趟,因为她巴不得关大哥跑这一趟。

  小⾼恒没吭声。挨打、受埋怨,说起来他委屈,可是一想能跟关大哥多在一起些时⽇,也就值得了。

  船从“⾼邮湖”走运河北上,一路风平浪静,没有碰见什么事,走得顺利。

  这一天,船到了“骆马湖”

  ⾼梅道:“爹,歇歇再走吧!”

  ⾼通海在船尾摇船,道:“这一带船多,没地方停靠。”

  看了运河里,这一带大小船只还真不少:上⽔、下⽔走着的船多,靠岸歇息的也下少,还真不容易找个地方停靠。

  ⾼梅道:“我是说进‘骆马湖’。”

  ⾼通海道:“不能,不能进‘骆马湖’,要歇等会儿再说。”

  ⾼梅道:“怎么不能进‘骆马湖’?”

  ⾼通海道:“我跟你说过,你忘了?‘骆马湖’里住着一帮⽔寇強梁?”

  ⾼梅道:“我没有忘,‘骆马湖’住一帮⽔寇強粱怎么厂?咱们有什么怕他抢的?”

  这倒是,就船上这些东西,送给任何一帮盗匪強梁,恐怕他们都不会要。

  ⾼通海道:“丫头,咱们有什么好怕他们抢的?只是咱们也是吃⽔上饭的,不先拜望,不招呼一声,就随便进⼊人家地盘不好;先去拜望,先招呼一声,又不是非经过‘骆马湖’,非在‘骆马湖”停留不可。不是非得这样,所以还是少沾他们的好。”

  ⾼梅明⽩了,没再说话。

  ⾼恒说了话:“爹,恐怕非得进一趟‘骆马湖’不可了。⾼梅只顾回⾝跟老⽗说话了,⾼通海也因为跟⾼梅说话,两个人都没看见。

  前头就是“骆马湖”口,有一条⽔道通“骆马湖”就在岔出的那条⽔道处,运河里有两条上揷“李”字三角旗的半大船停着,占了半条运河,船头上各站着一名黑⾐汉子,各挥着一面“李”字三角旗,要北上的船只转向通往“骆马湖”的⽔道,只要北上的船只,而且是大船不要,只要小船。

  ⽗女俩看见了,⾼通海道:“这是⼲什么?”

  ⾼梅道:“爹,揷‘李’字旗的是什么船?”

  ⾼通海道:“那是‘骆马湖’里那帮⽔寇強梁的船。”

  ⾼梅道:“当家的姓李?”

  ⾼通海道:“叫李佩,外号叫‘猴儿’,人长得像个大马猴儿。”

  ⾼梅道:“他们这是⼲什么?”

  ⾼通海道:“不知道,不过不像是拦路打劫,要是就不会只要像咱们这样的小船进‘骆马湖’。”

  还真是,这样的小船有什么油⽔,要肥还得大船。

  ⾼梅道:“不管要⼲什么,从‘骆马湖’出来,到运河里拦船,还明⽇张胆地挥着旗号,官府怎么都不管?”

  ⾼通海道:“大官府离得远;近处的小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敢管,也管不了。从别处调人,或者是调⽔师,各地方该管的事多着呢!不过是抢劫,又没杀人,也不是抢官船,不值当!”

  ⾼梅道:“那还有‘漕帮’呢?”

  ⾼通海道:“这就是这条⽔路上的规矩了,‘骆马湖’的事‘漕帮’不管;‘漕帮’的事‘骆马湖’不管:两不相犯,相安无事。”

  关山月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关山月说了话:“老人家,他们像是只要这些船进‘骆马湖’转一圈。”

  ⾼通海道:“是么?”

  关山月道:“应该是,船有进有出,出来的船就是进去的船。”

  只听⾼恒叫:“关大哥说得不错,我也看出来了。”

  ⾼通海道:“这是⼲什么?”

  ⾼梅道:“爹,咱们…”

  ⾼通海道:“人家都进去了,咱们也进去一趟吧!不必跟人家不一样招惹他们,好在进去就出来了,也不会耽误咱们太久,再说,咱们也不怕什么。”

  说得是,这是搬家,平安、顺利最好,没必要独唱反调,惹事生非,最要紧的是没什么怕抢的,⾼通海既这么说,关山月就没说什么。

  说话问,船已到了岔往“骆马湖”的⽔道上,随着那两条船船头挥旗人的旗势,跟着别的船进了那条通往“骆马湖”的⽔道。

  这条⽔道不算宽,一路有船进,有船出,也就这么两排,都络绎不绝。

  没多久,⽔道变宽,前面不远一片⽔域辽阔“骆马湖”到了。

  船进“骆马湖”跟着前船靠边走,一眼就看见了岸边一片人,有坐的,有站的;坐着的两个,中间还空着一把⾼背太师椅,上头铺着一张虎⽪。

  站着的有十几二十个,有的提刀,有的空手。

  站着的清一⾊黑⾐汉子,个个神情骠悍。

  坐着的两个则一穿灰,一穿青,都是中年汉子;穿灰⾐的瘦⾼沉,穿青⾐的⽩面无须,长相清秀。

  没人动,也没人说话,这么多人面无表情,几十道目光只盯着从眼前经过的一条条船,然后,那一条条船兜个圈再往外走。

  这是⼲什么?

  是检阅船只,还是检查船只?

  就在关山月跟⾼家三口这条船要从岸上那些人眼前过的时候,站在瘦⾼沉灰⾐汉子椅边一个空手黑⾐汉子,突然俯⾝低声说了句话。

  只见瘦⾼沉灰⾐汉子目闪精光,只听他道:“没认错么?”

  那黑⾐汉子欠⾝,这回不是低声说话:“回禀二当家的,错不了!”

  敢情瘦⾼沉灰⾐汉子是“骆马湖”这一帮的二当家的,那⽩面无须的青⾐汉子,想必是三当家的。

  二人之间空着的,上铺虎⽪的⾼背太师椅,想必是大当家的座位。

  只是,没见大当家的。

  只见瘦⾼沉灰⾐汉子抬了手,鸟爪似的,只听他冷然道:“叫他停船!”

  最近岸边两名提刀黑⾐汉子里的一名也抬手,凶恶耝暴:“停船,停船!”

  ⾼通海把船停住。

  瘦⾼沉灰⾐汉子又说了话:“叫他们四人下船上来,叫别的船调头,知会外头的弟兄,不必再让船进来了。”

  刚才让停船的黑⾐汉子传了话,另一名则一边让别的船立即调头出去,一边把个哨子放⼊口中,连着吹了三声尖锐而能传出老远的哨音。

  ⾼梅说了话:“明⽩了,原来是为了咱们!”

  那叫停船的黑⾐汉子暴喝:“说什么话,还不下船!”

  ⾼梅扬了眉。

  关山月适时说了话:“小妹,下去吧!”

  关大哥说了话,小姑娘忍住了,站了起来。

  四个人都下了船,那黑⾐汉子又暴喝:“往前去!”

  瘦⾼沉灰⾐汉子又抬了手:“不必了,就让他四人站在那儿。”

  那黑⾐汉子改口喝道:“就站在这儿。”

  关山月跟⾼家三口就站在岸边:

  事实上关山月跟⾼家三口自下船来就停在了那儿,一步也没动。

  瘦⾼沉灰⾐汉子一双冷目光落在关山月脸上:“你四人从‘扬州’来?”

  关山月从容泰然,道:“应该说是从“⾼邮湖’来。”

  ⾼恒笑了,一点头道:“对!”

  瘦⾼沉灰⾐汉子脸⾊一变。

  那黑⾐汉子暴喝:“谁叫你说话的?”

  ⾼恒可不怕,抗声道:“我四人本来就是从“⾼邮湖”来,不是从‘扬州’来,我这位大哥说的对,我不能说他对么?”

  ⾼通海惊喝:“小恒!”

  那黑⾐汉子更是惊怒:“好大的胆子,你还敢…”

  还敢什么,他没说出口,他已经跨步过来,伸手要抓⾼恒。

  ⾼恒要往关山月背后躲,不用他躲,关山月已然抬手挡住了黑⾐汉子的手:“我这位小兄弟不能说话么?”

  那黑⾐汉子道:“在‘骆马湖’就是不能!”

  他躲开了关山月挡他手的手,还要抓⾼恒。

  瘦⾼沉灰⾐汉子说了话“冷冷的一句:“回来!”

  那黑⾐汉子一声没吭,乖乖的退了回去。

  瘦⾼沉灰⾐汉子又说了话:“就凭人家在‘扬州’⼲那大事的能耐,你们行么?自不量力,找没趣!”

  那黑⾐汉子仍没吭一声。

  如今事情差下多明朗了“骆马湖”这一帮,为的是关山月在“扬州”的事,只是还不知道为的是关山月在“扬州”的哪件事。

  关山月在“扬州”的事,远在“骆马湖”的这一帮,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骆马湖”的这一帮,耳目广布,远在“扬州”都有眼线?

  应该是,做的是没本生意,吃的是这碗饭,后知后觉怎么行?当时知道都来不及,一定要早知道财路从何处来,什么时候到,到时候才能在适当地点拦截下手。

  瘦⾼沉灰⾐汉子转眼望关山月,道:“不管你四人是从‘扬州’来,或是从‘⾼邮湖’来,你总在‘扬州’⼲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吧?”

  关山月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桩。”

  那黑⾐汉子突又暴喝:“大胆,什么你呀我的!这是我家二当家的!”

  瘦⾼沉灰⾐汉子目光转注,冰冷道:“多嘴,我是你家二当家的,可不是他家二当家的,凭人家在‘扬州’⼲的大事,那能耐会把我这小小‘骆马湖’二当家的放在眼里?”

  黑⾐汉子谄媚邀功,马庇恐怕是拍在了马腿上。

  其实,这话是说给关山月听的,话虽不疼不庠,心里应该是相当气关山月。

  黑⾐汉子再度没敢吭声。

  瘦⾼沉灰⾐汉子目光又落在了关山月脸上:“在我‘骆马湖’这些人眼里,你在‘扬州’⼲的事,绝对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抢了‘扬州’盐商的贡品,还称不上惊天动地的大事么?”

  知道是为什么事了,为的是这件事,只是为这件事!

  关山月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件事,在‘骆马湖’拦截我等,为的也是这件事?”

  瘦⾼沉灰⾐汉子道:“如今你明⽩了?”

  关山月道:“不错,如今我明⽩了。”

  瘦⾼沉灰⾐汉子道:“称不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

  关山月道:“在你‘骆马湖’这些人眼里,也许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我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

  这是实情实话。

  瘦⾼沉灰⾐汉子道:“其实这并不要紧,只要你承认⼲了这件事,承认抢了‘扬州’那家盐商的贡品就行。”

  关山月道:“我没有不承认,我怎么会不承认?”

  瘦⾼沉灰⾐汉子竖了拇指:“好,好汉做事好汉当,我许你是条好汉,而且是好汉中的好汉!”

  关山月当之无愧!

  但并不是因为这件事。

  关山月淡然一句:“夸奖。”

  瘦⾼沉灰⾐汉子道:“你既然承认了,也知道我‘骆马湖’是为什么拦你了,当然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是么?”

  关山月道:“你‘骆马湖’是不是想要这贡品。”

  瘦⾼沉灰⾐汉子道:“我再许你是个明⽩人,你不但是好汉中的好汉,还是个明⽩人,这种人不多见。”

  关山月道:“难不成你‘骆马湖’也想等当今南巡的时候,献上这件贡品邀宠?”

  瘦⾼沉灰⾐汉子道:“我‘骆马湖’不邀这个宠。他虽是皇上,可是他管不了我‘骆马湖’,我‘骆马湖’也不归他管,我‘骆马湖’认的是钱财。”

  关山月道:“钱财?”

  瘦⾼沉灰⾐汉子道:“贡品能不值钱么?谁都知道,贡品一定价值连城。”

  原来…

  关山月淡然一笑:“你可知道,我夺自‘扬州’那家盐商的那件贡品,是什么?”

  瘦⾼沉灰⾐汉子道:“我‘骆马湖’只知道贡品值钱就够了,不管贡品是什么。”

  似乎也对。

  关山月又淡然一笑,抬手指⾼恒:“这就是我夺自‘扬州’那家盐商的贡品。”

  不只瘦⾼沉灰⾐汉子一怔,在场的人都一怔。

  瘦⾼沉灰⾐汉子道:“怎么说?他就是…”

  关山月道:“不错,我这个小兄弟就是我夺自‘扬州’那家盐商的贡品。”

  瘦⾼沉灰⾐汉子冷一笑:“一个半大孩子,能当贡品?”

  关山月道:“我也这么说,可是我这个小兄弟因为好⽔,在运河‘扬州’段戏⽔游玩,遭打渔的下网捕捉,那家盐商⾼价买去,打算等当今南巡时当做贡品献上,以博心。”

  瘦⾼沉灰⾐汉子嘴角仍噙着冷笑意:“是么?”

  显然,他是….

  ⾼恒说话了:“你不信?睁大你的眼看着!”

  他转⾝一头扎进了湖里。

  没听见声响,连一点⽔星都没溅起。

  也没换⽔靠,就是穿在⾝上的那破旧褂儿-⾼恒他扎进湖里就没了影儿,可是只片刻工夫之后,他又从原⼊⽔的地方冒出来,一跃上岸,两手抓着一条鱼,大鱼,头尾⾜有三尺长,正挣扎,他道:“看清楚了么?”

  抬两手往后一扔“哗啦!”一声,那条大鱼又落进了⽔里,⼊⽔就没了影儿。

  瘦⾼沉灰⾐汉子那些人都看直了眼,个个也都瞪圆了眼。

  这假不了,就在眼前,都看见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

  瘦⾼沉灰⾐汉子那些人都定过了神。

  只听瘦⾼沉灰⾐汉子道:“我信了,可是我信的是这个孩子好⽔,真好⽔,放眼当今不多,还真没几个。”

  关山月道:“你是说…”

  瘦⾼沉灰⾐汉子道:“要说他就是你说的‘扬州’那家盐商抢来的贡品,那你是把我‘骆马湖’这些人当三岁孩童!”

  要紧的部份,他还是不信。

  关山月道:“你‘骆马湖’既有人知道我在‘扬州’夺了那家盐商的贡品,难道就不知道那家盐商打算献的贡品是什么?”

  瘦⾼沉灰⾐汉子道:“你不用再说了,说什么我‘骆马湖’这些人都不信,远半大孩子会是你夺自‘扬州’那家盐商的贡品。”

  关山月道:“那我就莫可奈何了。”

  瘦⾼沉灰⾐汉子道:“刚还许你是个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好汉,怎么一到节骨眼儿上,你又不像个好汉了?”

  关山月道:“话是我说的,事实也是如此,信不信就由你了。”

  瘦⾼沉灰⾐汉子道:“我要让你知道,我‘骆马湖’这些人,懂这一行的规矩,多少年也一直严守这一行的规炬,劫财不伤人,伤人不劫财,只要你把我‘骆马湖’这些人要的东西出来,马上放你四人上船走路…”

  关山月道:“不然呢?”

  瘦⾼沉灰⾐汉子道:“你多此一问。”

  关山月道:“那就只有任由你等了。”

  瘦⾼沉灰⾐汉子道:“我‘骆马湖’这些人不愿伤人。”

  关山月道:“我也不愿伤人。”

  瘦⾼沉灰⾐汉子两眼闪现冷芒:“看来我‘骆马湖’这些人,今天是不得不伤人了。”

  关山月道:“一旦动起手来,恐怕我也是不得不伤人。”

  瘦⾼沉灰⾐汉子脸上变⾊,冷喝:“既然如此,那就动手!”

  他这里一声“动手”那里那些提刀黑⾐汉子一起抡刀扑向了关山月跟⾼家一家三口。

  显然这些人并不在意让人说什么仗着人多,什么倚多为胜,只要能达到目的,拿到想要的东西就行。

  关山月本不想动用兵刀,可是对方人多,也伯万一伤了⾼家三口任何一个,只有掣出了间软剑,也求个速战速决,以收震慑之效。他知道“骆马湖”这一帮这么嚣张,敢在运河上公然拦截船只,也能让官府一眼睁,一眼闭,实力绝不止眼前这些人;若不能一击庒住眼前这些人以收震慑之效,就会从岸上,从湖上涌来更多的人。

  所以,软剑掣出,抖直,出手,一气呵成!剑花闪现的同时,金铁鸣声一阵,惊呼之声也一阵,然后流光四,然后断刀或整把刀掉了一地,同时那些黑⾐汉子都退了回去。

  只一招,只一剑,瘦⾼沉灰⾐汉子、⽩面无须青⾐汉子都惊得霍地站起。

  关山月说了话:“我四人可以上船走了么?”

  瘦⾼沉灰⾐汉子定神,暴喝:“来人!”

  喝声一落,不得了了,岸上涌来了黑庒庒的一片,是人;湖上也涌来了黑庒庒的一片,是船。岸上的人,加船上的人,恐有两三百之多,吓人!

  两三百人是到了,可都没有马上动。

  ⾼通海、⾼梅还好,⾼恒都挨近了关山月些。

  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知天⾼地厚的小⾼恒都有了怯意。

  关山月笑了:“叫来这么多人对付我等四个,也不怕人家笑你‘骆马湖’!”

  瘦⾼沉灰⾐汉子说了话:“出我要的东西来,还来得及。关山月道:“你要的东西没有,还是那句话,任由你了。”

  瘦⾼沉灰⾐汉子冷怒点头:“好,我听你的…”

  话刚说到这儿,一个尖尖喝声传了过来,一把利刃似的切断了瘦⾼沉灰⾐汉子的话:“‮二老‬!”

  瘦⾼沉灰⾐汉子倏地住口不言。

  一条瘦小⽩⾊人影从半空中掠过那黑庒庒一片人的头顶到,近前一个悬空跟斗落在那张空着的虎⽪椅上,轻飘飘的,一点声息没有,点尘不惊,好轻功!

  岸上、船上齐躬⾝:“大当家的。”这么多人齐声叫,打雷似的,震耳!

  那是个⾝躯瘦小的⽩⾐汉子,一脸猴像,从头到脚,活脫脫地一只大马猴,就是没⽑,一双圆眼精光四吓人,不知道的人见着,准以为是“齐天大圣”下凡。

  ⾼通海忙低声道:“关大哥,‘猴儿’李佩!”

  原来就是“骆马湖”的猴儿李佩。

  错不了,准是。

  猴儿似的⽩⾐汉子两眼精光一凝,望⾼通海:“老头儿,你知道我?”

  ⾼通海一定神,道:“这条⽔路上,恐怕没几个不知道‘骆马湖’李当家的。”-

  猴儿”李佩道:“你是这条⽔路上的人?

  ⾼通海道:“一向在‘⾼邮湖’讨生活。”

  “猴儿”李佩道:“⾼邮湖?”

  ⾼通海道:“是的。”

  李佩道:“一向在‘⾼邮湖’讨生活,如今带着吃饭的家伙,往北⼲什么去?”

  ⾼通海实话实说:“搬家。”

  李佩道:“搬家?”

  ⾼通海实话实说:“不得已,‘⾼邮湖’离‘扬州’近,待不下去了。”

  李佩没问搬那里去,道:“就是因为负品’那件事?”

  ⾼通海道:“不错。”

  李佩抬手一指,手瘦,手指细长,也像猴爪:“这二个,是你的什么人?”

  ⾼通海道:“丫头、小子是小女、小儿,这位则是一位明友。”

  李佩道:“他姓关?”

  他听见了。

  本来嘛,都听见⾼通海的话了,还能听不见⾼通海是怎么称呼关山月的?

  ⾼通海只得承认:“不错。”

  李佩道:“贡品的事,是你也有份,还是你这位姓关的朋友连累了你?”

  ⾼通海道:“这位朋友,是我家的大恩人。”

  关山月不能不说话了:“老人家言之太重。”

  李佩没理会关山月的话,问⾼通海:“怎么说?”

  ⾼通海说了,说⾼恒在“扬州”运河里遭人下网捕捉,说⾼恒落在“扬州”盐商⽩家,说关山月赶赴“扬州”救了⾼恒。

  瘦⾼沉的二当家的说了话:“大哥,他俩这是编好了的,别听他的!”

  李佩转脸看了他一眼:“‮二老‬,我也吃了这么多年饭了,让我自己拿主意,行么?”

  那位瘦⾼沉的二当家的不说话了。

  李佩又望⾼通海:“你既有这么一个艺⾼胆不小的朋友,还怕什么?”

  ⾼通海道:“朋友不能永远留在我家。”

  李佩道:“这倒是,我一⾝好⽔,看你这个儿子的⽔,比我強得多,⾜以让‘扬州’那些盐商拿他当贡品了。”

  这是说…

  ⾼通海忙道:“大当家的信了?”

  李佩一点头:“我信,看你像个老实人,你这个儿子的好⽔,我也亲眼看见了,我会放你四人走,只是…”转眼望关山月:“你一招败了我这些弟兄还不行,你得跟我这个大当家的过几招。”

  关山月道:“李大当家的不是信…”

  李佩道:“我是信了,我要你跟我过几招,跟我信不信不相⼲,而是关系我‘骆马湖’的颜面。”

  为了面子!

  恐怕…

  关山月道:“我明⽩了,既是如此,我只好从命。”

  李佩站了起来,道:“我有一把兵刀,叫‘分⽔刺’,可是那是在⽔里用的,在陆上从不用兵刃。”

  应该是好武功、好⾝手。

  也是让关山月收起软剑。

  关山月道:“我乐于从命。”

  当即收起软剑。

  李佩道:“本来嘛!你我这又不是拚命,真要拚命,凭你我,恐怕不用兵刃行,你说是不?”

  关山月道:“李大当家的说得是。”

  关山月是绝对行。

  李佩应该也行,不然怎么会从不用兵刃,又怎么能领这么些人在“骆马湖”称雄一方,⽔路无不知名?

  李佩往前定两步停住,道:“你出招吧!”

  关山月道:“李大当家的这是说…”

  李佩道:“我一向不先动手。

  关山月道:“我一向也很少先动手,下过今天面对李大当家的,我不得不先动手了,李大当家的请留神!”

  他跨步上前,探掌抓出。

  这一招只三成施为。

  这是试探,也是客气。

  所以客气,是因为李佩的表现像个人物,像个⽔路英豪。

  只听李佩道:“谢谢你客气,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是个行家,是个明眼人,看出关山月只三成的施为了。

  他出了手,嘴上虽然说不客气了,手上可没有真下客气,他闪⾝躲开关山月”一抓,出手反击,也不是全力施为。

  只是,他躲也好,出手反击也好,还真快,真跟个猴儿一样。

  就这么,你客气来,我客气去的过了三招。

  在关山月来说,他试探出来了,李佩真是个⾼手,一流⾼手,內外双修。

  在李佩来说,关山月客气,他也客气,投桃报李,礼尚往来。但不能老这么客气,因为他真要找回“骆马湖”的颜面,否则他无法再领这么些人,也不能再在“骆马湖”称雄一方;那么一来,在江湖上,尤其在⽔路,李佩完了“骆马湖”也完了。

  事不过三。第四招,他突然全力施为“猴拳”绝招,灵巧疾快,闪动的⾝形,飞舞的掌影,围住了关山月,罩住了关山月,关山月不得不加力施为,但也只加了三成,他跨步闪⾝向了李佩。

  两个⾝影一合即分,各自凝立不动,李佩神情肃穆,两眼精光暴,默然不语。

  关山月神情一样肃穆,他说了话:“李大当家的好武功,我不如,也谢谢李大当家的手下留情。”

  这是说他败了,李佩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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