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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白泰官单挑寡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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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城里的夜⾊是宁静的,今夜的夜⾊似乎特别美。

  燕翎望着眸星闪铄的夜空,想着来京后的种种遇合,他想笑,他觉得像一场梦,可是打小到大,每一场梦都没有这场‮实真‬。

  刚近八阿哥的“贝勒府”他忽有所觉,就在他有所觉的时候,一条颀长⾝影出现眼前。

  燕翎一怔:“姨⽗,怎么您…”

  萧绍威脸⾊苍⽩,两眼都有点红,语气冰冷:“跟我到家里去一趟。”

  燕翎道:“这时候…”

  “这时候不能去么?”萧绍威神⾊不对,语气也人。

  “不是…”

  “不是那就跟我走。”萧绍威转⾝先定了。燕翎可以不去,奈何萧绍威是长辈!

  燕翎也明⽩,这一趟,他要是不去,这门亲戚就算完了!

  他跟了上去:“姨⽗,有什么事儿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萧绍威不愿多说一句话,可巧燕翎也不想说。

  经过很长一段沉默,这段沉默一直到进了萧府后院。

  萧绍威抬手指着那座灯光透纱窗的小楼才打破沉默:“你上去看看去。”

  燕翎心头震动了一下,他知道,那座小楼是表妹萧湘云住的,湘云表妹她怎么了!

  看看四下,没看见姨妈,老哈也没人影,偌大一个后院,只萧绍威跟他两个人,他得不到一点暗示。

  “去呀!”萧绍威再次打破静默。

  燕翎咬牙硬起了头⽪,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向着那座小楼走了过去。

  萧绍威脸上有太多的愤怒,可也有不少难受。

  燕翎轻轻地上了小楼,少女的闰房本该是清香阵阵的,可是现在他只闻见浓浓的药味。

  他明⽩了,又一个病倒了。

  刚治好一个又一个,难道他真该悬壶了。

  柳瑶红说得好,这种病不能逢人便治。眼前这个病人他管不管,燕翎皱了眉。

  屋里静悄悄的!掀起了重帘,药味更浓。屋里有点,但不失那两字淡雅。

  最的地方是梳妆台,但的不是胭脂粉,而是杂七杂八的东西。

  靠头桌上有碗药,有纸盖着,看样子还没-,因为边儿上还在冒热气儿。

  听不见什么声音,真听不见。这时候有针掉在地上,能吓人一大跳。

  燕翎昅一口气走了过去,一直到前,湘云始终没动静。睡着了?

  燕翎轻轻叫了两声,没听见湘云答应,却听见帐子的铜钩轻微地叮叮响,纱帐也在抖。

  燕翎真的心软,忽然间,他有一百个不忍。

  “湘云,你这是何苦。”

  就这一句话,湘云有了动静,帐子铜钩抖得更厉害,湘云哭了。

  燕翎那一百个不忍变成一千个。他挂起帐子,坐上了沿儿:“湘云,转过来。”

  湘云哭得更伤心了,燕翎没说话。好半天,湘云才住了声。

  燕翎说了话:“湘云…”

  “是爹把你求来的。”湘云终于开了口。

  “别这么说,湘云。”燕翎道:“姨⽗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我要是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湘云,我是真不知道,斗气归斗气,咱们总是表兄妹!”

  “要没有这点关系,你就不会来了。”

  “要没有这点关系,你也不会生气了,是不?”

  “我没生气,我的脾气没你大。”

  “湘云,你错了,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难受。”

  “难受我不了解你。”

  “可以这么说。”

  “我知道我不该,可是你…”“湘云,我有我的苦衷。”

  “起先谁知道你的苦衷。”

  “那就表示你信不过我。”

  “要是你我易地而处呢?”

  “说了你不会相信。”

  “你绝不会那样对我?”

  “绝不会。”湘云没说话。

  “湘云,”燕翎又开了口:“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不!”

  “湘云…”

  “我怕在您心里留下…”

  “说这话就表示你还不了解我。”湘云霍地转过脸,燕翎一阵心疼。

  湘云的脸没了⾎⾊,瘦了好多,两眼⾚红,而且肿得桃儿似的,这是湘云?

  “你真不会?”

  “真不会。”

  湘云突然坐起来搂住了燕翎,痛哭失声。燕翎没有动,他也够难受的。

  话是这么说,湘云不了解他,可是在那种情形下,换谁谁能冷静,谁换谁又不能不那样,责备湘云似乎不该。

  湘云住了声,可却忽又躺下拉被子蒙住了头。燕翎一怔,马上就明⽩。

  “湘云,该吃药了。”

  “我不吃。”

  “湘云,药是治病的。”

  “我没有病。”的确,这不该是病,药石治不好的怎么能叫病。

  “湘云,蒙头‮觉睡‬不好。”

  “谁说我睡了。”

  “没睡⼲嘛蒙头?”

  “我,我…”湘云只“我”了两声,便没了下文。

  燕翎也沉默了一下子,然后问:“湘云,姨妈呢?”

  “在屋里。”湘云掀开了被子,消瘦的脸上红红的。

  “姨妈是不是很难过,”

  “想也知道,还用问。”

  燕翎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该去看看她老人家。”

  湘云道:“等会儿你还来不来?”

  燕翎道:“我走以前总会来跟你说一声的。”

  湘云道:“那好,你去吧。”

  燕翎站了起来。湘云忽然伸出了手:“表哥,别生我的气。”

  燕翎握住那只青筋蹦跳,却仍然那么⽩皙柔嫰的手:“不会的,别提了。”

  燕翎要走,湘云忽又叫住了他,燕翎回过⾝。“表哥,见着爹,小心应对。”

  燕翎一怔,湘云跟着又是一句:“你知道为什么?”

  燕翎心头为之震动。

  离开了湘云卧房,下了小楼,到了上房,萧绍威,萧夫人都在低头闷坐。

  燕翎进屋,萧绍威没动,萧夫人站了起来:“小翎,看过你表妹了么?”

  燕翎道:“看过了,姨妈。”萧夫人两眼含蕴焦急⾊,口齿启动,言又止。燕翎明⽩,当即道:“姨妈,您放心,表妹的病已经不碍事了。”

  萧夫人何等人,自然明⽩,感地看了燕翎一眼,两眼跟着就涌现了泪光。

  萧绍威抬起了头:“你坐。”燕翎谢一声落了座。

  萧绍威沉默了一下,屋里的静寂让人不安,好在萧绍威马上就说了话:“湘云生病的事不谈了,你把我救回来了,我还没谢谢你。”

  萧夫人忙道:“绍威,咱们上楼去看看湘云吧。”

  萧夫人有意拦话,萧绍威却说:“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再去。”

  萧夫人皱了眉:“绍威,你何必…”

  萧绍威道:“你要顾到我的立场。”

  燕翎道:“姨妈,姨⽗的话是对的,您就让姨⽗说吧。”

  萧夫人讫异地看了燕翎一眼,燕翎的眼神给了她答案,她默默地坐了下去,没再说话。

  萧绍威凝望燕翎:“你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

  燕翎道:“您刚提到立场,我多少猜到了些。”

  “什么事儿?”

  “让我走。”燕翎还是装了糊涂。

  萧绍威道:“当初我话说出了口,今天我就不能你走,我是要谈你救我的事。”

  “您是说…”

  “你伤了一个大內侍卫班领,跟几个大內侍卫,是么?”

  “是的。”

  “你为什么要伤他们。”

  “不伤他们我没法儿救您。”

  “小翎,你知道我的立场。”萧绍威昅了一口气。

  “我知道。”

  “你伤大內侍卫,就如同跟大內…”

  “你这说法我不敢苟同。”

  “你有理由。”

  “您跟大內侍卫,您让小翎怎么选择。”

  萧夫人突然掉嘴:“对呀,绍威…”

  萧绍威两眼发光:“我罪有应得。”

  “小翎却以为那位大內侍卫领班罪有应得。”

  “他有什么罪。”

  “假造圣旨,欺君枉上,没株连九族,算他便宜。”

  萧绍威一怔:“那纸手谕是他假造的。”

  “不信您可以进宮看看,‮险保‬宮里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萧绍威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燕翎道:“您太忠厚,想不到,除了您谁都想得到。”

  萧绍威道:“不是那位赵夫人告诉你的么?”

  “赵夫人,”燕翎道:“她恨不得杀了我,怎么会告诉我这些。”

  “她恨不得杀了你。”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你是不是也恨不得杀了她。”

  “当然,不过现在我还不能杀她。”

  “为什么?”

  “她是‘直郡王’的人,这位大阿哥颇有跟八阿哥联手之心,我要是杀了她,岂不是因小失大,帮了八阿哥的倒忙。”

  “这是你一时不想杀她的理由。”

  “是的,姨⽗,不够充⾜吗。”

  “够充⾜,太充⾜了。”萧绍威道:“小翎,你是聪明人,总不会不防着她吧。”

  “那当然,姨⽗”燕翎道:“我握着她的把柄,往后她绝不敢再动我。”

  “你握有她什么把柄。”

  “教大內侍卫领班,伪造皇上的手谕,这还不够么?”

  萧绍威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小翎,你的确够聪明,天⾐无,无懈可击…”

  “您这话…”燕翎心头猛跳,可是他装糊涂。

  萧绍威笑容敛去,两眼人的寒芒:“你告诉她一声,她跟你一声,只别闹到大內,在外头闹翻了天我都不管。”

  燕翎那能再装下去!不必再装,也不好再装,他欠了⾝:“谢谢您,姨⽗。”

  萧夫人两眼涌流,感地望萧绍威:“绍威…”

  萧绍威道:“好了,咱们现在去看湘云去吧。”你欠⾝起!

  “绍威,”萧夫人叫住了他:“还有那件事…”

  萧绍威又坐下去:“那是你的事,你跟他说吧。”

  萧夫人转望燕翎:“小翎,既然你表妹的病不碍事了,这件事姨妈也就好谈了…”燕翎心头猛地一跳。“我跟你姨⽗,想早些把你跟你表妹的事订了。”

  燕翎道:“这…,您怎么跟小翎说?”

  萧夫人道:“你表妹的病已经不碍事了,是不?”

  燕翎道:“我知道,姨妈,我是说您跟娘…”

  萧夫人道:“咱们不是世俗中人,要等你点了头,才能进一步谈。”

  燕翎沉默了一下:“姨妈,有件事我不能瞒您跟姨⽗,也瞒不了。”

  “什么事儿,小翎。”燕翎很不自在地说出,谢蕴如,郭凤喜,甚至⽟瑶格格。

  萧夫人瞪大了眼,半天没说出话。“你想⼲什么,”

  萧绍威拍了桌子,只是拍了一下桌子:“你说说看,你想⼲什么?”

  “您知道,都躲不掉。”燕翎红着脸。

  “好话,躲不掉的多着呢,你想用骡车拉。”

  “这几个情形持殊…”

  “还是啦,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愿意就说自己愿意,⼲嘛说什么躲不掉,人家嫁不出去了,非你不可,我要是这几位,理你才怪。”燕翎低着头,没吭气儿。

  萧夫人定过了神,急站了起来:“你看你这孩子,来京这一趟还没几天,你看你惹了多少子,这还得了,两家的这些长辈,那一个像你。”

  萧绍威道:“你这是青出于蓝,凭什么,世上的福气还让他一人占了,再这样下去,人家别人还想娶媳妇儿吗?”

  萧夫人⽩了燕绍威一眼:“说正经的行不行?”

  转望燕翎:“你表妹知道么?”

  燕翎道:“我还没跟她说。”

  萧夫人皱了眉“皱什么眉?”

  萧绍威道:“等会儿让他告诉她不就行了么?”

  萧夫人道:“你倒说得轻松,”

  转望燕翎:“你表妹可是跟你一块儿长大的。”

  燕翎道:“我知道,姨妈,您放心,我谁都不会委屈。”

  萧夫人道:“你也不嫌臊得慌,小翎…”

  萧绍威轻咳一声道:“行了,咱们不是世俗中人,这话可是你说的。”

  萧夫人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看得开了?”

  萧绍威道:“看不开又能怎么样,小儿女辈的事儿,咱们何必跟着瞎心。”

  萧夫人没说话,可是旋又望着燕翎说:“你这孩子真是…好了,咱们去看湘云去,你当面儿跟她说。”

  萧夫人要走,萧绍威伸手拦住了他:“你让小翎当面儿跟湘云说去,是不。”

  萧夫人道:“他不说还能我替他说。”

  萧绍威道:“他是当事人,当然这话该由他自己去说,可是咱们现在用不着跟去,要看湘云等他走了再说。”

  萧夫人迟疑了一下:“这倒也是,那就让他自己先去吧!”

  转注燕翎:“还不快去。”燕翎站了起来,他并不怕说,因为他庒儿也没打算瞒湘云。

  掀帘进了湘云的屋,燕翎为之一怔。湘云竟然起来了,坐在妆台前梳妆呢,头梳好了,脸上还薄薄点儿胭脂,正在那儿描眉!

  燕翎进来她脸猛一红,低下了头:“见过两位老人家了?”

  燕翎定过了神,迈步进屋:“见过了,你怎么起来了?”

  湘云道:“老躺着闷死人,想起来坐会儿。”

  “没什么事,不知你安适了么?”

  湘云一颗乌云臻首低垂,脸蛋儿羞红,粉颈雪⽩:“没有了。”

  燕翎道:“我来给你描眉好不?”

  湘云扭了一下⾝子:“不要,我自己会。”

  “谁说你不会来着,古来那位姑娘不会描眉!”

  “是啊,⼲嘛非让‘别人’描呢?”

  湘云猛抬头,一双眸子好⽔灵:“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

  “打小就坏了。”燕翎道:“你不看跟谁一块儿长大的嘛。”

  “好啊,你可真骂人不带脏字儿啊。”湘云扬手就打。

  燕翎握住了那只⽟手,趁势把眉笔夺了过来:“别动了,描坏了可别怪我。”

  湘云当真不动了,这时候谁还动?

  燕翎手上慢慢的动,嘴里不经意的说:“湘云,姨妈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意思?”

  “姨妈说要给咱们俩订了!”

  “订什么?”湘云装傻,加快的心跳却让人听见了,而且娇靥上更红,更热。

  “不对呀,湘云。”燕翎忽然停下手。

  “什么不对?”湘云真的一怔。

  “你脸上的胭脂怎么突然变红了,而且还有什么砰、砰砰的。”

  “表哥你讨厌。”湘云猛可站了起来,站起来她就怔在那儿不动了,没别的,燕翎的脸就在她眼前,鼻子尖儿都快碰鼻子尖儿了。

  燕翎忽然间也怔住了。“湘云。”燕翎轻轻地叫了声。

  “嗯。”湘云答应了一声,比燕翎刚才那声轻,而且还带着颤抖。

  “有件事儿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儿。”

  “我认识的还有…”

  “郭凤喜。”

  “你知道?”

  “君秋都告诉我了。”

  “她只告诉你一个凤喜?”

  “难道还有?”湘云的美目睁大了些。

  “还有两个,谢蕴如…”

  “二阿哥的‘十二金钗’之首,”

  “嗯。”“这位姑娘不错,听说冷若冰霜,怎么让你给化了,还有位是…”

  “格亲王的格格…”

  “⽟瑶?”

  “嗯。”“又是位难得的好姑娘,⽟瑶是亲贵里出了名的才女,跟一般亲贵大不相同。”

  “我知道。”

  “你当然知道。”

  “你计较不计较?”

  “容我计较么,我要是计较,你打算怎么办?”

  “湘云,那并不难,我出家当和尚去。”

  “连我也不要了?”

  “你总不愿我做负心人吧。”

  “你可真会说话啊。”

  “我这是实话。”

  “现在你都告诉我了,怎么样?”

  “湘云…”

  “表哥,你放心,我不是不能容人的醋娘子…”湘云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燕翎堵住了她的嘴,当她能说话的时候,既惊又羞:“你,你怎么敢这样…”

  “刚才就想了,可是不得不等听你一句话之后。”

  “要是听不着我那句话呢?”

  “当然不能轻举妄动。”

  湘云缓缓坐了下去,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燕翎:“这法子你用过几回了?”

  燕翎脸一热:“湘云,别这么说好不?”

  湘云紧紧盯着他:“别避重就轻,告诉我。”

  燕翎无奈,暗咬牙硬起头⽪:“一回。”

  “对谁?”

  “蕴如。”

  “赶明儿见了面儿,我倒要问问她。”

  燕翎大吃一惊:“湘云…”

  “瞧你吓得那个样儿。”湘云瞟了他一眼:“敢做不敢当,那么紧张⼲什么,你以为我脸⽪那么厚。”

  燕翎吁了一口气:“湘云,时候不早了…”

  “要走?”湘云问。

  燕翎点点头:“端人碗,不能不服人管。”

  “没人让你端那个碗。”

  “我有空会常来。”

  “另三位那怎么办?照顾得过来么,”

  燕翎苦笑:“湘云,饶了我好不?”

  湘云⽩了他一眼:“是,我送你下去。”

  燕翎忙道:“别,你…”湘云头一低:“我不碍事,你别变心我就没病没痛。”湘云先走了出去。

  燕翎难言感受,急忙跟了出去。

  院子里不见人,上房屋也听不见话声,那老俩口不知道上那儿去了。

  湘云送燕翎到门口,心里比上回送燕翎还甜。

  燕翎走了。湘云回到后院,上房屋门口站着两个人,爹跟娘,都含笑望着她。

  湘云好羞,叫一声扑了过去。

  燕翎去的时候,心里像堵块什么,回来的时候,堵在心里那块东西不知道那儿去了。他静静地进了自己的屋,点上灯,洗把脸,往上一躺,抬手一指把灯弹灭了。

  燕翎够累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

  燕翎觉得自己睡了,可又想得像没睡,朦胧之中,眼前尽是那几位的影子,湘云,谢蕴如,⽟瑶,郭凤喜。这一趟京里没⽩来,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想到这儿,他一惊而醒,醒来月光已満屋,这种睡最难受,还不如熬个通宵。

  躺在上想,一阵阵惭愧袭上心头。来京这么些⽇子,让儿女私情占去了大部份的时间,怎么对得起那面“⽇月令旗”天不热,燕翎混⾝是汗。

  就在这时侯,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他一听就知道是荣桂。

  果然,步履声到了门口,门上响起了剥落声:“⽩爷…”

  燕翎道:“进来吧。”

  荣桂推门进来:“我的爷,您昨儿个夜里又上那儿去了,八爷让我到处找您。”

  “送格格去了,怎么,有事儿?”

  “事大了,您快起来吧。”

  燕翎仰⾝坐起:“什么事儿?”

  荣桂走过来两步,把话声庒得好低:“‮二老‬的一处秘密机关被人挑了…”

  “那关咱们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咱们的事儿,⼲净俐落,没留一点儿痕迹,分明是⾼手,八爷怕落到咱们头上。”

  燕翎失笑:“我看八爷有点杞人忧天…”

  荣桂道:“不管是什么,您快起来见见八爷去吧。”

  燕翎摇‮头摇‬,披⾐下了,屋里有现成的洗脸⽔,燕翎一边洗脸一边问:“‮二老‬的那一处机关让人挑了。”

  荣桂道:“‘寡妇大院’,您听说过没有?”

  燕翎心头猛一跳,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荣桂一咧嘴,幸灾乐祸地接着说:“说起来可真热闹,‘寡妇大院’原是‮二老‬特设的脂粉陷阱温柔乡,专为替他拢络好手,让人半夜里这么一挑,死伤不少不说,有不少都是一对对儿的妖精打架,⾝上连一丝儿都没挂,可真是舂⾊无边哪。”

  燕翎把手巾扔进了盆里,⽔溅了一地:“咱们见八爷去。”他先出了屋。

  八阿哥人仍在⽔榭里,今儿个一早起心情可不好,背着手来回踱步,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燕翎一进⽔榭,八阿哥埋怨上了:“⽟楼,这些⽇子你上那儿去了,怎么老看不见你的人影。”

  燕翎道:“八爷,这可是冤枉,昨儿还跟您碰面了呢。”

  八阿哥不会那么健忘,埋怨只是一时冲口而出的气话,燕翎说完话他就摆了手:“行了,行了,你有理,坐下,咱们谈正事儿。”他坐下了,燕翎没坐。

  “八爷,事儿荣总管刚才已经告诉我了,打算怎么办,您吩咐就是。”

  “问得好,”八阿哥道:“当然是别让这种事儿落到咱们头上来。”

  “您认为这种事儿会落到咱们头上来?”

  “你怎么了,当然有这可能。”

  “那好,”燕翎点了头:“您把这件事儿给我,我这就出去查。”

  “怎么又要出去,防这种事儿应该在家里。”

  “没错,八爷。”燕翎道:“防这种事儿应该在家里,可是咱们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个防法,又防谁去?”

  荣桂一旁揷了嘴:“爷,⽩爷说得是,应该让⽩爷查个究竟去。”

  八阿哥道:“他出去了,家里怎么办,”

  燕翎笑道:“您放心,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大⽩天往咱们这儿闯,我晚半响就回来。”

  八阿哥一脸不情愿摆了手:“好吧,好吧,你去吧,晚半响可一定得赶回来。”

  燕翎道:“晚半响要赶不回来,您办我就是。”

  八阿哥道:“办你,我要能办你不就好了。”燕翎笑了,荣桂也笑了。

  燕翎出了八阿哥的“贝勒府”直奔“寡妇大院”他恨不得揷了翅。

  好不容易赶到了“寡妇大院”燕翎的心往下一沉。

  大门敞开着。静悄悄的,没一点声息,连个人影儿也看不见。燕翎从不知道什么叫怕,可是这时候也觉得手脚有点凉,他不担心别的,只担心谢蕴如。

  从前院到后院,他没看见一个人,有打斗的迹象,有⾎迹,可就没看见尸体,或许二阿哥那儿已经派人来清理过了。谢蕴如怎么样了?是否平安。

  燕翎这儿焦急,前头忽传来人声,人还多的,而且往后来了。

  燕翎想躲,但只转念一想又没动。人来得很快,只这一转念间,十来个人进了后院,一个蓝翎武官领着步军,还有几名便⾐里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办案的。

  这些人一见燕翎都一怔,旋即那几名便⾐走了过来,各站方位围上了燕翎。

  燕翎那在乎这个,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动也没动。

  “喂,你是⼲什么的?”那名汉子说了话。

  燕翎道:“不⼲什么,听说这儿出了事儿了,到这儿来看看。”

  另一名汉子冷笑了:“这儿的事儿别是你⼲的吧。”

  燕翎忽然笑了:“你看见是我⼲的么?”

  那汉子脸上变了⾊,就在这时候,那名蓝翎武官带着几名步军过来了,冷叱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咱们強嘴,这样儿就不像好东西,先把他拿下再说。”

  他话说完,燕翎已到了他面前,劈一把揪住了他,那几个便⾐竟不知道燕翎是怎么从他们⾝边过去的。“你说谁不像好东西。”

  那名蓝翎武官脸⾊变了,要动,那几名步军刀出了鞘,那几名便⾐家伙也都亮了出来。

  燕翎一手指头抵住了蓝翎武官的心窝:“谁敢动一动,我先要他的命。”

  没人敢动了,蓝翎武官自己也乖了,他手不动,嘴可不闲:“你好大胆,竟敢…”

  燕翎冷笑道:“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见多了,你们是那个衙门的?”

  蓝翎武官理直气壮:“我们是九门提督衙门的。”

  燕翎冷笑道:“衙门头儿嫌小了点儿。”他探亮出八阿哥“贝勒府”的牌。

  蓝翎武官直了眼,几名步军跟几名便⾐马上垂下了家伙。

  “您怎么不早说?”蓝翎武官陪上了笑脸,笑得有点心惊⾁跳。

  燕翎松了他:“你们容我说么?”

  蓝翎武官顾不得整⾐裳,马上抱了拳:“我们不知道,您别见怪。”

  “下回招子放亮点儿,”燕翎道:“这是我脾气好,换个子烈的,先动了手,到头来谁吃亏。”

  蓝翎武官一个劲儿地哈应是,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燕翎抬手指了指地:“这儿是怎么回事儿?”

  蓝翎武官道:“还不清楚,只是有人报案说这儿出了人命。”

  燕翎道:“谁报的案?”

  蓝翎武官道:“听说是个百姓。”

  “听说是个百姓?”

  蓝翎武官窘迫一笑:“是这样的,今儿个早起有个百姓从衙门口过,说这儿出了人命,等到值班出来了人,报的人已没了影儿。”

  燕翎道:“这不是别的事儿,站门的⼲什么吃的,怎么能把人放走。”

  蓝翎武官陪笑道:“您不知道,有些个百姓怕事儿…”

  燕翎道:“你可知道,站门的可能放走了凶手。”

  蓝翎武官一怔,旋又陪笑:“不会吧,杀了人,做了案,怕人家知道都来不及,怎么会跑去报案。”

  燕翎道:“那是常理,可是这儿不是寻常的地方,不能以常理来论。”

  蓝翎武官又一怔:“这里不是寻常的地儿?”

  燕翎冷冷一笑道:“你们的耳目太迟钝了,怎么连这儿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儿是东宮二阿哥的地方,你明⽩了么?”

  蓝翎武官吓⽩了脸:“怎么说,这儿是…,我们真不知道,这会是谁这么大胆…”

  燕翎道:“你们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蓝翎武官头上见了汗,道:“这,这…”燕翎冷然一笑道:“报案的可能就是凶手,却让你们放走了,要是二阿哥追究起来,你们打算怎么回话?”

  蓝翎武官吓得⾝子都软了,连话声都发了抖:“我,这,我们是真没想到,您千万多担待。”

  燕翎道:“用不着跟我说这个,我是八阿哥的人,这儿的事儿跟我没关系,这儿事儿你们也管不了,我劝你们还是趁二阿哥的人没发现你们之前赶快走吧。”

  蓝翎武官连声唯唯,一会儿也不敢多待,马上带着人溜了,相当狼狈。

  “九门提督衙门”的人走了!燕翎皱了眉。

  他急于知道谢蕴如的安危,奈何他不知道该上那儿找鲍师爷他们去。

  有个地方一定可以打听出谢蕴如的安危大內,东官,可是他能去么?

  燕翎开始到处走,他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是在后院各处走了一遍之后,他失望了。

  真如荣桂所说,⼲净俐落,看起来来挑“寡妇大院”的这位,确是位⾼手。

  燕翎皱眉沉昑,他想在他的记忆里搜寻一下。

  可是他也失望了,据他所知,这个圈子里的⾼手并没有几个。

  正寻思间,燕翎忽有所觉,跨院里传来轻微声响,凭他的经验,一听就知道那是有人进了跨院。来人不是大摇大摆来的,而是尽量掩饰自己的行动,这会是谁?

  燕翎双眉扬起,闪⾝扑了过去。

  拐过一条走廊就是跨院门,燕翎刚到走廊尽头,就听见一阵疾速的⾐袂飘声传了过来,他忙收势停步,把⾝子贴向屋墙。一条美好人影从走廊尽头掠过,香风醉人。

  燕翎一怔,脫口就叫:“蕴如。”

  美好人影急收势停住,一个大旋⾝转了过来,不是谢蕴如是谁,燕翎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下了,一个箭步到了谢蕴如面前,伸手就抓住了谢蕴如的柔荑:

  “蕴如,你没事儿。”

  谢蕴如美目含万缕柔情:“我就知道你得着消息以后,一定会来找我,见不着我一定会着急,所以我菗空赶来这儿碰你,还真让我碰着了。”

  燕翎吁了一口气:“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谢蕴如道:“谢谢你,翎。”

  燕翎目光一凝:“多少天没见了,想我不。”

  谢蕴如娇靥一红:“你说呢?”

  燕翎道:“我要你说。”

  谢蕴如螓首半倪,话声几乎轻得让人听不见:“想,想得厉害。”

  燕翎的听觉敏锐,毕竟听见了,他手轻拉,谢蕴如的‮躯娇‬滑进了他怀里,把一颗乌云螓首埋在他前:“你就忍心不来看看我。”

  燕翎道:“上回回来后,接二连三都是事儿…”

  谢蕴如道:“什么事儿忙得你一点工夫也菗不出。”

  燕翎告诉了谢蕴如,一点儿也没隐瞒,包括郭凤喜的事儿,还有⽟瑶的事儿,萧湘云的事儿,谢蕴如已经知道了,燕翎只暂时没说他执掌“⽇月令旗”!

  听完了燕翎的叙述,谢蕴如往后挪了挪⾝,仰起了脸:“原来你是为这些事儿忙啊,那我不该心疼你,你忙得乐意。”

  燕翎笑笑:“给你找几个洗⾐裳、做饭的帮手不好么?”

  “是不错,”谢蕴如道:“将来摸骨牌人都够了。”

  燕翎道:“就是嘛。”

  谢蕴如道:“什么叫臊,你懂不懂?”

  燕翎摇‮头摇‬:“没听说过。”

  谢蕴如忽然叹气:“早知道你这么风流,我就不该…”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燕翎急了:“蕴如,你真…”

  谢蕴如⽩了他一眼:“要真我扭头就走了。”

  燕翎吁了一口气:“可没把我吓死。”

  谢蕴如道:“你还知道怕呀。”

  燕翎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咧咧嘴,没往下说。

  谢蕴如道:“别瞎扯了,说正经的,老八那儿听见信儿了?”

  燕翎微点头:“要不我怎么会跑来呢,老八紧张得很,生怕事儿落到他头上,让我在他贝勒府提防,我说得出来查查,就这么假公济私跑来了,知道是谁么。”

  谢蕴如‮头摇‬:“来人蒙面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谁也没看出是那个门儿里的。”

  燕翎道:“看情形,来人是个⾼手。”

  谢蕴如道:“⾼得吓人,这儿的人⾝手都不能算差,可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尤其只来了一个。”

  燕翎怔了一怔:“只来了一个。”

  谢蕴如道:“嗯,只一个就够‮二老‬害怕的了,再多几个这样儿的,这儿还会有活口,‮二老‬真担心那一天他会闯进‘东宮’去。”

  燕翔道:“那他倒不必担这个心,大內有我姨⽗那块招牌挡着,放眼当今,是我姨⽗那一手剑敌手的,恐怕还挑不出几个。”

  谢蕴如道:“萧前辈无形中可帮了‮二老‬不小的忙。”

  燕翔忽一皱眉锋,沉昑道:“这会是谁…你跟他朝面了没有?”

  谢蕴如摇‮头摇‬:“只觉得他是个剑术好手,别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燕翎道:“没看出是那门那派的剑法?”

  谢蕴如道:“我蕴有限,所见也不多。”

  燕翎皱眉道:“‮二老‬是众矢之的,范围太广,一时真难想出是那个门里的。”

  谢蕴如道:“当然是‮二老‬的人。”

  燕翎道:“尸体跟伤者呢?”

  谢蕴如道:“都运走了,怎么?”

  燕翎道:“我想看看,从伤痕上也许能看出什么。”

  谢蕴如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死的都是一剑毕命,致命伤都在喉管,伤的都落了残废…”

  燕翎两眼寒芒一闪:“好很毒的剑法。”

  谢蕴如道:“知道是那门那‮出派‬来的么?”

  燕翎摇‮头摇‬:“专取喉管,这种剑法没听说过,来人可能极力隐蔵了他自己的剑法,只是这么好的剑术和⾝手…”忽地两眼已闪寒芒,接道:“难道是他?”

  谢蕴如忙问:“谁,”

  燕翎道:“⽩泰官。”

  “⽩泰官?”谢蕴如一怔失声:“这怎么可能。”

  燕翎道:“你忘了我告诉你甘凤池的事儿了。”

  谢蕴如呆了一呆道:“要真是他的话,那这件事就是胤祯老四⼲的了。”

  燕翎道:“像这样的⾼手,京里该只有‘⽩泰官’一个。”

  谢蕴如道:“不,我正要告诉你,⽩家的人已到了京里,这回来的还不少,而且听说西南甘家也有人到京里来了!”

  燕翎神情一震:“⽩家的人,现在在那儿。”

  谢蕴如道:“在‮二老‬的兵营里,他们一来就嚷着找你,鲍师爷告诉他们把你派往了老八的府里,他们才暂时作罢!”

  燕翎道:“⽩家都谁来了?”

  谢蕴如‮头摇‬道:“不太清楚,我还没跟他们朝过面,不过听说带头儿的是⽩老头儿同辈的人物。”

  燕翎点了点头道:“实力不弱啊。”

  谢蕴如道:“你总会跟他们朝面的,这怎么办,”

  燕翎道:“不要紧,好办。”

  谢蕴如道:“好办?”

  燕翎倏然一笑道:“⽩家这些人,理所当然是‮二老‬的人,是不?”

  谢蕴如道:“那当然。”

  “据我所知,西南甘家则一定进老四的门。”

  “噢。”

  “挑秘密机关的要真是⽩泰官,‮二老‬跟老四间的火儿可是一点就着,对吧?”

  “你是打算…”

  “我暂时避避⽩家的人,利用这些工夫查明这件事是不是⽩泰官⼲的,要是,只抓着证据往‮二老‬手里一送,你想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谢蕴如笑了:“甘家跟⽩泰官有联手,关外⽩家恐怕讨不了好去。”

  燕翎倏然笑道;“我就是这主意。”

  谢蕴如瞟了他一眼:“亏你想得出来。”

  燕翎笑道:“我一肚子坏主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谢蕴如道:“你最好赶快取用完。”

  燕翎又拉住了谢蕴如的柔荑:“放心,坏主意用不到你⾝上来的。”

  谢蕴如道:“你用的还少么。”

  燕翎笑了。

  谢蕴如道:“我出来不少时候了,该回去了。”

  燕翎道:“你现在住那儿。”

  谢蕴如道:“往北去,隔三条街有条胡同,两扇红门,门口还有一对石狮子。”

  燕翎道:“好,你走吧,得便我会去找你。”

  谢蕴如菗回手,低下头:“别让我等太久。”

  燕翎道:“这回不会。”

  谢蕴如道:“我走了。”说完话,腾⾝掠去,一闪就不见了。

  燕翎沉昑了一下,也转⾝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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