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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喇嘛作法阿哥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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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翎出八阿哥府,顺著胡同往外走,还隔著老远呢,他就警觉前面一条横著的胡同口躲的有人。

  他装不知道,不动声⾊地往前走,到了那个胡同口,猛然一个大旋⾝,劈揪住了个人,那个人是个⾝材瘦小,⽪⽩⾁嫰的年轻人。

  燕翎一把刚揪住他,只听他轻叫道:“掌令,是我。”

  燕翎凝目一看,忙松了手,脸上还热热的。

  这年轻人赫然是赵君秋,眼前赵君秋女扮男装,易钗而弁,怪不得燕翎一时没认出来。

  没认出来归没认出来,劈一把揪住个大姑娘,这不是太孟浪太失礼了么。

  燕翎忙道:“赵姑娘,你多包涵…”

  赵君秋脸红红的,道:“不要紧,怪我自己。”

  “赵姑娘是来找我的么?”

  “是的,我娘让我来见掌令,有急事儿,我本打算‮墙翻‬溜进去的,到这儿就看见掌令出来了,所以就缩在这儿等掌令了。”

  “噢!赵夫人让姑娘来的,有什么急事儿么?”

  “您知道不知道,‮二老‬…”

  “我听说了,就是为这?”

  “我是说‮二老‬突然发疯的事!”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离奇。”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二老‬所以突然发疯,完全是老大搞的鬼。”

  “噢!”燕翎微一怔:“怎么会是老大搞的鬼?”

  “老大不知道从那儿弄来个叫巴汉格隆的喇嘛,这个喇嘛会施琊法,‮二老‬的疯病都是他施法镇的。”

  “怎么个施法?”

  “您没听说过么,这种琊法儿是扎个小草人,心口处写著‮二老‬的生辰八字,再滴上黑狗⾎,最后用钉往心口一钉,做法念咒,只七天七夜,‮二老‬就非没命不可。”

  燕翎双眉轩动,冷哼一声:“这法子老四没弄成,没想到倒让老大弄成了。”

  “是啊,上回老四派的那个喇嘛,让您无意中碰上给破了,这回老大找的这个巴汉格隆法术更⾼,在老大府里就能镇人,他作法的时候,我娘跟我都在旁边,我娘让我来请示您,看该怎么办。”

  燕翎沉昑了一下,道:“作这个法,今天是第几天?”

  “第三天。”

  “草人埋在那儿?”

  “后花园一棵柳树下。”

  “好,谢谢姑娘跑这一趟,请回吧,这件事让我来办。”

  “是,那我告辞了!”

  赵君秋深深一瞥浅浅一礼,转⾝顺著胡同走了,她走得很快,转眼间就没了影。

  赵君秋是走了,可是刚才临走前那深深一瞥,却让燕翎心神为之震动了一下。

  口口口

  燕翎一进二阿哥府,马上就觉出气氛不对来了,门官、护卫、亲随、包⾐,个个“人心惶惶”

  一进第二进院子,一名护卫了上来:“八少,鲍师爷他们都在后厅。”

  “鲍师爷他们”可见人数不少。

  后厅不是普通的待客地方!这么一夥人,聚集在不是普通的待客地方,显然在进行重要的会议,也当然为的是二阿哥被废一事。

  虽是谢蕴如送信儿让燕翎来的,可是燕翎并没有打算先去见谢蕴如,而且,既然“鲍师爷他们都在后厅”燕翎料想谢蕴如也必在其中。

  燕翎没料错,一进后厅,头一眼他就看见了谢蕴如,谢蕴如也看见了他,美目之中飞快掠过一丝异采,但是她并没有出声招呼燕翎,而且也坐著没动。

  除了谢蕴如之外,在座的还有平⽇难得一见,以鲍师爷为首的八大智囊,一座后厅之中坐著十几个,当然,以谢蕴如为首的十二金钗,除了谢蕴如之外,也来了几个,这几个燕翎都不,也没见过。

  站起来招呼燕翎的,是鲍师爷,他一往起站,其他的人自然都跟著站起。

  鲍师爷过来说:“老弟,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没办法通知你…”燕翎道:“我听说了,我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才赶来的。”

  “那好,来,来,坐下谈,帮忙拿个主意。”鲍师爷拉著燕翎⼊座,先冲那七位智囊道:

  “来,大家见见,这位就是李八少。”

  “久仰,久仰。”七名智囊齐拱手,照鲍师爷的介绍,这七个年逾半百的老头儿,依次为乐师爷、⻩师爷、孟师爷、海师爷、巴师爷、王师爷、赵师爷,其中除了海师爷跟鲍师爷一样是旗人之外,其他的几位居然都是汉人。

  “十二金钗”除了谢蕴如之外,来了三位,这三位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分别是佟爱花、孟兰君、余盼盼,这三位,一个赛一个娇,一个赛一个媚。

  七名智囊里,数在旗的海师爷爱说话,陪著満脸笑说:“八少,我们对您可是仰慕已久了,因为您难得回府里来,所以我们也一直没能见著您。”

  谁都知道“李志飞”是个大红人儿,好不容易抓著这机会,还能不拍?

  尤其是这些⼲师爷的,更擅于此道。

  海师爷这儿话刚说完,余盼盼那儿搔首弄姿,挤眉弄眼的开了口:“可不是么,早就听说我们李八少临风⽟树般个人儿,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燕翎知道这些姑娘的⽑病,打心里就不爱理,只淡淡地说了声:“夸奖了。”

  然后迳自落了座。

  海师爷、余盼盼那儿没完没了,还想说话。

  鲍师爷轻轻咳了一声道:“赶紧谈正事儿吧。”

  有了他这句话,海师爷跟余盼盼只好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随著大夥儿落了座。

  坐定,鲍师爷马上望着燕翎道:“老弟,事情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用不著我多说什么了,你赶紧给拿个主意吧。”

  燕翎道:“二爷呢?”

  鲍师爷道:“在內院静养呢。”

  燕翎目光来回一扫道:“有人知道,二爷为什么会突然犯这种病么?”

  谁知道?大夥儿都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倒是鲍师爷问了一句:“敢莫老弟你知道?”

  燕翎微一点头道:“不错,我知道。”

  海师爷忙道:“八少,是怎么回事儿?”

  燕翎道:“让我先问一声,咱们在直郡王府是不是派的有人?”

  鲍师爷‮头摇‬道:“这倒没有。”

  “那就难怪诸位不知道了,”燕翎道:“二爷这种病,来自直郡王府。”

  “直郡王府。”大夥儿脫口叫了一声。

  燕翎道:“二爷这个病,是大阿哥找了个喇嘛作法镇的!”

  大夥儿脸⾊一变。

  佟爱花道:“镇的,怎么镇的?”

  “扎个草人,心口写上二爷的生辰八字,再涂上黑⾎狗,用钉穿心一钉,往土里一埋,作法七天七夜,二爷的命的就没了。”

  余盼盼叫道:“有这种事儿?”

  孟兰君道:“这种事儿我以前倒是听说过,可是从没见过…”

  鲍师爷道:“老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盼盼紧跟著问道:“八少,是怎么回事儿?二爷的病怎么会来自直郡王府。”

  燕翎道:“我在直郡王府有朋友,刚才到这儿来以前,我那个朋友给我送去的信儿。”

  大夥儿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鲍师爷才道:“老弟,这种事儿,可信么?”

  燕翎道:“我原也不信,可是我却知道,‘密宗’之中确有这种能人,‘⽩莲教’那一套,见过的人应该不少,‘⽩莲教’既然确有那么一套,‘密宗’地近‘西天竺’,从‘西天竺’传⼊不少琊魔歪道的事儿,自然也可信。”

  海师爷猛一拍腿:“我说二爷怎么会突然得了这种病,原来是他们搞的鬼。”

  鲍师爷道:“老弟,这是你说了,我原还以为二爷是上回的病没断儿,又犯了呢。”

  乐师爷霍霍地站了起来,道:“老四那儿来那么一下,老大这儿又来这么一下,二爷怎么不落成这样儿?咱们不能就这么认了,马上找上直郡王府去。”

  “对,咱们上直郡王府去。”

  其他的几位都站了起来,个个磨拳擦掌,个个怒容満面。

  倒是鲍师爷较为冷静,他坐著没动,望着燕翎道:“能这样么?老弟。”

  敢情,如今连这位首席智囊凡事也要先听听这位“李八少”的了。

  燕翎摇了头:“不能。”

  “不能?为什么?”乐师爷问。

  “我请问。”燕翎道:“就凭诸位,进得了直郡王府么?”

  “这…”乐师爷一怔。

  燕翎道:“就算进得了,诸位能说个什么理由,直郡王府上下,要是来个不承认,诸位能怎么办?证据在那儿?要是他们再倒打一钉耙,在这个时候,二爷受得了么?”

  “怎么没证据,草人不就是证据么?”海师爷说。

  燕翎道:“不错,草人是证据,只是,草人呢,在那儿?”

  “这…他们不是埋在土里么?”

  “直郡王府大得很,诸位能把每一寸地⽪都翻过来么?直郡王府会让诸位这么做么?”

  “这…”海师爷没话说了。

  乐师爷道:“那八少说该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不,怎么能算了,咱们不知道这回事便罢,既然知道了,若是就这么算了,咱们怎么对得起二爷?到一个地方有几条路可走,为什么不走稳稳当当的一条?”

  鲍师爷道:“老弟,你以为该怎么办?”

  燕翎目光来回一扫:“事关二爷,恕我无状,在座这些位,是否都可靠?”

  老天爷,不知道谁不可靠。

  鲍师爷立即正⾊道:“老弟放心,这一点我可以拍脯担保。”

  “那就行了。”燕翎道:“听我那个朋友说,那个草人,埋在直郡王府后花园一棵柳树下,鲍老可以禀明福晋,让福晋进宮面奏皇上,请皇上下旨‘宗人府’派人去直郡王府,给他们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搜查,相信必能搜到那个草人,这么一来,不就保住二爷了么?”

  鲍师爷忙点头:“对,好主意,我这就见福晋去!”他站了起来。

  “鲍兄慢著。”乐师爷抬手一拦,道:“这办法好是好,只是皇上肯听福晋的么?”

  燕翎淡然道:“那就要看福晋是怎么个求法了,其实,本朝自⼊关以来,一直用喇嘛,甚至列为內廷供奉,优礼有加,皇上应该相信喇嘛有这种法术。”

  海师爷道:“皇上要派人,可得派可靠的,要是派著了老大的人,还没动呢,消息已经先送过去了,那可就糟了!”

  “要不然我怎么说请福晋求皇上下旨‘宗人府’,‘宗人府’的人应该是够可靠的了。”

  海师爷道:“嗯,对。”

  乐师爷道:“八少,这样能让皇上复立二爷么?”

  “不一定能,不过眼下的情势只有先保住二爷,才能再请求其他,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么。”

  鲍师爷道:“老弟,最要紧的,是让皇上复立二爷啊!”“鲍老,这道理我懂,要是不先保住二爷的命,其他的事不就都是空的么,要是皇上单为二爷得这种病而废二爷,一旦老大的谋败露,二爷的病一好,皇上准会马上复立二爷,可是这里头还牵扯著老四那儿那档子事啊。”

  海师爷道:“不过揭发老大这桩谋,也许能让皇上想到老四那档子事,也是个谋。”

  鲍师爷道:“但愿如此了。”

  乐师爷道:“咱们可不能不防万一啊,万一皇上不这么想,不复立二爷,而改立别位呢?”

  燕翎道:“这就要另谋⾼策了,诸位都是二爷的智囊,不会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吧。”

  乐师爷道:“这…”他皱眉住口,没说下去。

  燕翎道:“改立别个,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皇上得召集王公大臣商议,诸位不会抓住这机会下功夫么?”

  “对,”鲍师爷猛击一掌道:“老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咱们就这么办,事有轻重缓急。先保住二爷再说,我这就见福晋去。”他转⾝行去。

  燕翎跟著站起,道:“这一著是在所必行,咱们不必再等鲍老的消息了,散了吧。”

  “说得是,说得是。”几位当师爷的,都赞成燕翎的说法,拱了拱手,都散了。

  余盼盼拧⾝走了过来,人没到,香风就已袭人:“八少难得回来府里,上我那儿坐会儿去吧!”

  佟爱花飘过来‮媚娇‬一瞥:“八少上我那儿喝杯茶去吧!”

  孟兰君扭摆臋也过来了:“乾脆,我来做东吧。”

  燕翎抱了拳:“三位的好意心领了,改天吧,我还有正事儿待办。”

  他也没跟谢蕴如打招呼,转⾝往外行去。

  余盼盼、佟爱花、孟兰君都为之一怔,刹时娇靥颜⾊一变:“哼,稀罕。”拧⾝都从后头走了。

  谢蕴如忍不住笑了,跟著他们也走了。

  ⽇回回

  谢蕴如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进了自己的屋。

  湘君刚沏好茶,一见谢蕴如进来,忙道:“完事儿了?见著燕少爷了么?”

  “见著了。”谢蕴如人有点儿懒懒的,进屋就往下一坐。

  湘君往外看了看:“人呢?”

  “不知道,八成儿走了。”

  谢蕴如这话刚说完,里间帘子一掀,燕翎探出了头:“别冤枉人行不行?”

  谢蕴如、湘君一怔,旋即两个都笑了。

  湘君道:“我说嘛,燕少爷怎么舍得?”

  谢蕴如娇靥一红,叱道:“贫嘴,讨厌。”

  “行,婢子讨厌,婢子躲您远点儿,反正茶已经沏好了,这儿也没婢子的事儿了。”湘君拧⾝出去了。

  谢蕴如抬手要叫,燕翎一步跨到,伸手把她的手按了下来:“人家既然识趣,你又何必?”

  谢蕴如瞪了燕翎一眼:“你也够讨厌的。”

  “我可不愿躲你远点儿。”

  谢蕴如红著脸笑了。

  燕翎拉著她坐了下来,倒了两盅茶,给了谢蕴如一盅。

  谢蕴如道:“你什么时候偷著进来的?!”

  燕翎道:“我一离后厅就来了。”

  “堂堂的燕家少爷,跟贼似的。”

  “这种贼上那儿去找。”

  “说正经的,你看‮二老‬有没有复立的希望?”

  “最好没有。”

  “怎么,你不希望他复立?”

  “当然,只种下这颗仇恨种子,就够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他要是死了,这颗种子怎么开花结果。”

  谢蕴如怔了一怔,道:“你并不是让他们个别联起手来对付老四。”

  燕翎微一‮头摇‬:“自然不是,他们一方面仇恨老四,另一方面彼此间也恨不得咬掉对方一块⾁,不是更好么?”

  谢蕴如眉锋微皱,道:“话是不错,只是我有点儿担心!”

  “担心?你担什么心?”

  “他们并不是个个都是酒囊饭桶。”

  “我知道,他们之中能人不少,胤祯、年羹尧、隆科多,这三个是代表人物,别的我还没接触过,听说‘侍卫营’里也有不少好手,有一天我会跟他们碰碰。”

  “就是因为这,我才担心。”

  “我会小心的,就拿胤祯那一帮吧,他们早就对我动了疑,不过我的所作所为能让胤祯觉得对他有益无害,这就行了。”

  “你总不能对付每一个都有益无害吧!”

  “能,除非他们之间联手,他们以真诚互待,要不然我的所作所为,能让他们每一个都觉得对自己有益无害,你说,他们能联手,能以真诚互待么?”

  “不管怎么说,我要你随时随地小心,这是个险地。”

  “我知道,谢谢你。”

  “⼲嘛要谢。”

  “相敬如宾不好么?”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谁敢说相敬如宾不是正经事!”

  “你…”“好,我听你的,我小心,我时刻提⾼警觉,行了吧。”

  谢蕴如満意地笑了,反过手抓住燕翎的手,握得紧紧的。

  让谢蕴如笑了笑之后,燕翎说了话:“蕴如,我告诉你件事儿。”

  谢蕴如凝睇问道:“什么事儿?”

  燕翎一点儿也没隐瞒,把⽟瑶格格跟他表明心迹的经过,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谢蕴如。

  静静听毕,谢蕴如“噢!”了两声笑道:“哎哟,我们这位娇格格,可真是个多情人儿啊,这种事儿就是我碰上我也无法抗拒,何况是我们燕少爷这个风流人儿?”

  燕翎道:“蕴如,⽟瑶的事儿,我可是早就告诉你过了。”

  “我也没说你瞒我呀,我说了么?”

  “放心,我的少爷,我不是个醋娘子,我心里早就有了谱儿了,你有没有把我们几个告诉她。”

  “没有,还有那位仲孙姑娘在,没法说。”

  “对了,那位仲孙姑娘,她是怎么个人儿呀,怎么这些绝代风华的姑娘都让你碰上了。”

  燕翎咧嘴笑笑,道:“也许是我比别人有福。”

  谢蕴如哼哼笑了笑:“我看不是这么回事儿,女儿家没有一个不会为自己打算的,我看这位仲孙姑娘不会单为他人做嫁⾐裳。”

  燕翎微微一怔:“你是说…”

  谢蕴如瞟了他一眼:“这还用我说么,我是个女儿家,女儿家最了解女儿家。”

  “这回恐怕你错了。”

  “错不了的,你这么个聪明人儿,你自己看不出,觉不出?”

  燕翎‮头摇‬道:“不敢自作多情,又不是天底下的男人只我燕翎这么一个。”

  “那可难解释啊,就拿我们几个来说吧,不就只看见你这么一个么?”

  燕翎沉昑了一下,‮头摇‬道:“我总觉得…”

  “别什么你总觉得,我只问你,你认为这位仲孙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别跟我装糊涂,你明明知道!”

  “我不跟你说过了么?”

  “那么我问你,你想不想。”

  “想什么?”

  “你再跟我装糊涂,看我还理你。”

  “蕴如,你…”“我怎么,本来嘛,碰上这种事儿,我都能跟你好好儿谈,你⼲嘛这样跟我装糊涂?”

  “我那儿是跟你装糊涂,我是本不敢再想了。”

  “不敢再想了?为什么?嫌多了?”

  “人间世的福运,我已经占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作奢求,那就非折寿不可了。”

  谢蕴如倏然一笑道:“弄了半天,你是怕这个啊,要是你的福太多,不会折寿呢。”

  燕翎失笑道:“八字儿还没一撇儿呢,好像人家已对我动了情,非嫁我不可似的,要是让那位仲孙姑娘知道,非拿咱俩当疯子看不可。”

  谢蕴如哼地一笑道:“你不信是不?好,不要紧,你看着,往后看,我要是看错了她,我就把眼珠子掏出来。”

  “蕴如,咱们谈点儿别的好不好?”

  谢蕴如微一点道:“好,我听你的,不听你的听谁的?”

  于是乎,两个人谈起了别的,天南地北,想起什么谈什么。

  谈了一会儿,话题渐渐转到了谢蕴如⾝上。

  原来,谢蕴如是“洪门天地会”的人,而且是这一代“洪门”的女双龙头,她手下的兄弟姐妹,遍布各处,存在于各阶层中,办什么事,找什么人,只一道密令下去就行了。以谢蕴如的⾝份,她不该亲自出马,轻易涉险,而她有她的说法,她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全安‬的地方。

  由谢蕴如又谈到了潜伏在直郡王府的赵夫人师徒,燕翎表示赵夫人师徒是“⽇月盟”中人,是“⽇月旗”下直属的一个反清复明组织。

  这个组织不大,人数也不多。但却有它相当大的力量。

  “⽇月盟”原是苦大师当年亲手创立的,当初“⽇月盟”的成员,只是苦大师落发皈依佛门后,行道江湖时,所结的几位江湖儿女,忠义豪雄,这么些年来,当初的那些“⽇月盟J成员,虽然大部份已作了古,但是他们仍把“⽇月盟”的表记“同心珠”传给了他们的子女或者是徒弟,赵夫人师徒,可能就是当初那些豪雄那一位的后人,或者是传人。

  最后,由赵夫人师徒,又谈到了刚发现的“灭清教”对这个组织,燕翎跟谢蕴如却是一无所知,因为他俩本不知道,甚至没听说过反清复明的阵营里,有这么个组织,很可能,它是刚创立不久的一个新组合。

  尽管它是个新组合,但它却网罗了武林中知名的好手,甚至还有一些难得在武林中露面的奇人、名宿,而且也有相当严密的组织。

  由是,对这位一直难见庐山真面目的“灭清教”女教主,两个人都有著一份佩服,而且两个人都表示,有机会非见见这位雄才大略、领袖群伦的女教主的真面目不可。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燕翎走了,他要上胤祯那“雍郡王府”看看动静去。

  谢蕴如送他出了屋,真有点难分难舍的。

  口口口

  燕翎一进“雍郡王府”马上就发觉不对了。

  什么地方不对?

  按说,二阿哥被废,雍郡王计谋得逞,合府上下应该很⾼兴才对。而理虽如此,事却不然。怎么个不然法?

  燕翎发现,每个人都闷闷不乐,每个人都无精打采的“雍郡王府”的气氛很低沉,似乎有一种霾,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使得整座“雍郡王府”愁云惨惨,庒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直到进了二进院子,燕翎才明⽩了。

  雍郡王胤祯、隆科多、年羹尧,包括雍郡王的福晋钮禄氏都病了。

  原来如此“雍郡王府”的几个首脑人物都病了,难怪整座“雍郡王府”霾低沉,愁云惨惨了。

  可是,这几位好好儿的怎么会突然病了呢?而且一病又是四个,尤其是这四位?

  这件事儿岂不透著琊?燕翎心里嘀咕著,人到了年羹尧的精舍外。

  门外有护卫,护卫自不敢拦这位跟年羹尧称兄道弟的⽩⽟楼。

  燕翎轻轻地敲了敲门,里头立即响起年羹尧耝暴话声:“混帐东西,怎么跟你们说的,不要来吵我,不要来吵我…”

  燕翎道:“年爷,是我!⽩⽟楼?”

  “哟,⽟楼啊。”年羹尧的语气马上变了:“你等等啊,兄弟。”

  过了一下,年羹尧的话声又自內响起:“请进来吧,兄弟。”

  燕翎推门走了进去。

  过了客厅,进⼊了年羹尧的屋,年羹尧躺在上,人衫不整,脸上红红的,还微有污迹,”见燕翎他就抱拳:“不知者不罪,兄弟,你多包涵。”

  燕翎含笑答礼:“您这是折我。”

  “你来得正好,坐。”年羹尧抬手让座。

  燕翎抬过椅子坐在前:“怎么您这不坏的金刚也病倒了。”

  年羹尧‮头摇‬苦笑:“英雄只怕病来磨啊。”

  说话间,燕翎闻见一股淡淡的幽香,目光转动间,又看见年羹尧枕畔几长发,而且枕下还露著一角猩红的东西。

  当即他倏然一笑道:“年爷,我看您没病。”

  “兄弟,你不知道,我这病很怪…”

  “不,您没病。”

  “什么意思?”年羹尧诧异地问。

  “有病的人,还能这么‮腾折‬么?”

  年羹尧一怔红了脸:“兄弟,你怎么知道…”

  “对脂粉味儿,我的鼻子特别灵。”说著话,目光往年羹尧枕畔扫。

  年羹尧低头一看,不好意思地笑了,伸手拉出了那猩红物,原来是件兜肚,顺手往头丝幔后一扔,道:“出来吧,人家知道了。”

  丝幔后响起一阵息息索索声,转眼工夫,走出个娇靥酡红,乌云微蓬的丽人儿,低著头行了出去。

  “年爷未免太不爱惜自己了。”燕翎⽩了年羹尧一眼。

  年羹尧脸又一红:“兄弟,也许你听说过我这⽑病,我…刚不说我这病怪么,真的怪,躺在上跟好人一样,就是不能下地,一下地就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

  燕翎微一怔:“噢,是这么样。”

  “怎么不是?只躺在上,既不挡吃又不挡喝…”

  “什么都不挡。”

  年羹尧红著脸笑了:“我正打算让人通知荣桂请你来,没想到你竟自己来了。”

  “年爷,找大夫看了没有。”

  “病的又不是我一个,怎么能不找大夫?把御医都找来了,不来还好,来了差点儿没把四爷气死。你猜怎么著,堂堂的御医,居然看不出是什么病。”

  “年爷,四爷可以怪御医,您不该。”

  年羹尧目光一凝:“兄弟,你是说…”

  “吃的东西检查过没有。”

  “噢,兄弟,你的意思我明⽩了,病来得太突然,太怪,先前我也怀疑,可是咱俩都错了,⽑病不是出在这上头。”

  “何以见得?”

  “都查过了,一点儿⽑病也没有。”

  “别的也都查过了?我是说…”

  “我懂,兄弟,全查过了,一个魔鬼也没放过。”

  “四爷几位的病,也跟您这病一样?”

  “可不,一模一样,都是这⽑病,不能下。”

  “能坐不能?”

  “能坐谁愿意老躺著?”

  燕翎皱了眉,沉昑了一下才道:“年爷,‮二老‬得了疯病的事儿,您知道不知道?”

  “知道啊,怎么?”

  “他是怎么得的疯病,您也知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是…”

  燕翎把⽑病出在“直郡王府”的情形说了一遍。

  听毕,年羹尧脸上变了⾊:“有这种事儿,难道你怀疑…”

  “您看呢?”

  “我不敢说,老大!”

  “不会是老大,要是的话我会知道,当然也不会是老八…”

  “那么是‮二老‬?”

  “也不会。”

  “那会是谁?”

  燕翎摇了‮头摇‬:“这就不知道了。”

  年羹尧想了想道:“兄弟,不像啊。”

  “什么不像?”

  “要是的话,只该对付四爷一个…”

  “谁说的,只对付四爷,您跟舅舅还好好儿的,不等于没对付。”

  “这倒是,不过,要真是这样儿,这病不会这么轻吧?”

  “这病按说是不重,不过这只是刚开头儿,谁知道过两天是什么样儿?”

  年羹尧脸⾊大变,狠狠的一捶,骂了声:“娘的!”

  “年爷,找病源要快。”

  “我知道,兄弟,看样子只有⿇烦你了。”

  “什么叫⿇烦?我不应该么,只是年爷,我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兄弟,你的意思我懂,我不怕死,只是⾝为一员战将,没马⾰裹尸死在沙场上,却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在上,未免心有不甘,也太不值、太丢人。”

  “年爷,不一定那么糟,四爷他要是真命天子,自有百灵庇佑。”

  “那是四爷。”

  “您也是一员虎将,再说,四爷要能转危为安,您又怎么会不安然无恙。”

  “借你的吉言了,兄弟。”

  “年爷,我想看看四爷去,方便么?”

  “你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不能陪你去了,来人。”

  一名护卫了进来,恭谨躬⾝。

  年羹尧道:“⽩爷要去看看四爷,你带路。”

  “喳。”护卫恭声答应。

  “有劳了。”燕翎站起。又向年羹尧道:“您歇著吧,待会儿我再过来看您!”

  跟著那名护卫行了出去,一脚跨出精舍,燕翎就是一怔。

  他看见一样东西,这样东西的所在地在院子里,正对著年羹尧的屋门。

  刚才来的时候,是顺著长廊来的,没留意,也看不出,现在出屋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不是别的,是七盆盆景,隐隐成北斗七星状排列,如此而已。

  这要是换个旁人,准看不出什么。

  可是燕翎罗渊博,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停了步,望着那七盆花直发怔。

  那名护卫看见燕翎的模样,有点诧异,当即道:“⽩爷,您…”

  燕翎一定神,抬手一指道:“那几盆花是谁摆的?”

  那护卫循燕翎所指望去:“不知道,怎么?”

  “那几盆花原来就在那儿那么摆著么?”

  “这…我没留意,您问这…”“你看出来没有?那七盆花放的位置像北斗七星。”

  那护卫定睛看了一看,一点头道:“嗯,是像北斗七星。”

  “那么劳你驾,去把那七盆花摆散开来。”

  那护卫讶异地望着燕翎道:“您这是…”

  燕翎道:“你照著我的话去做就是。”

  那护卫又看了燕翎一眼,迈步走了过去,到了七盆花前,弯把那七盆花摆了开来,扬声问燕翎道:“行了么?”

  燕翎微一点头:“行了。”转⾝又进了年羹尧的屋。

  年羹尧正在闭目假寐,听见有人进来睁开了眼,一见是燕翎,微微一怔:“这么快,见著四爷没有?”

  燕翎道:“还没去呢,年爷,您陪我一块儿去吧。”

  年羹尧道:“我?你这是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什么时候又跟您开过玩笑,您请下试试,准保您跟没事人儿一样。”

  “兄弟,你…”“年爷,何不下试试再说。”年羹尧疑惑地望着燕翎,掀开被子,挪⾝下

  他下了地,站在前。

  燕翎含笑问道:“年爷,还有没有那儿不合适?”

  年羹尧瞪大了眼,诧异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兄弟,难道你以为我是装的?”

  燕翎微一‮头摇‬道:“不,年爷,您请跟我来,我告诉您这怪病是从那儿来的!”

  他转⾝行了出去,年羹尧抓起一件⾐裳披在⾝上,跟了出去。

  到了门外,燕翎站在廊檐下,抬手一指刚才那七盆花,道:“年爷,您看见那几盆花了么?”

  “看见了,怎么?”

  “几盆?”

  “七盆啊。”

  “对,七盆,刚才那七盆花,是照北斗七星状排列的,我请这位把它摆开了。”

  年羹尧呆了一呆,道:“北斗七星?摆开了,兄弟,你是说…”

  燕翎微一点头道:“没错,您的病就是这么来的。”

  年羹尧望着燕翎,眼瞪得老大:“兄弟,你,你怎么说?你把我弄糊涂了?”

  燕翎笑笑道:“年爷,这不是什么法术,是一门学问,这门学问包括堪舆之学跟九宮八卦,生克妙理,您住的这间屋,算一宮,正对著您这间屋的门口,摆上这么七盆花摆成的北斗七星,整个儿地把您这座宮庒住了,您想,住在这间屋里的人,还能不出⽑病么?”

  年羹尧道:“兄弟,我,我还是糊涂?”

  燕翎笑道“年爷,这一门一时说也说不清,总之,它跟摆的阵法差不多,等有机会我再给您作详细说明,您的病是这么来的,四爷跟舅舅的病可能也是这么来的,走吧,您先陪我看看他两位去。”

  年羹尧道:“别忙,兄弟,这是谁…”

  燕翎道:“您也别忙,等见著四爷跟舅舅后,咱们再慢慢儿琢磨,慢慢儿推敲。”

  年羹尧想了想,一点头道:“好,走。”他迈大步往后行去。

  口口口

  年羹尧在前,燕翎在后,两个人进了后院,燕翎一眼就看见上房屋门口院子里,堆著几堆⾊呈五彩的小石头,乍看,是谁不经意堆在那儿的,可是在燕翎这个行家眼里,它就不是杂无章的了。

  燕翎当即就问:“年爷,这些小石头是谁堆的。”

  年羹尧道:“这是他们从地坛弄回来的,说是一部份要铺地,一部份要酒在花园里,还没弄呢,就先堆在这儿了。”

  燕翎一笑道:“那位的心思,可真够灵巧啊。”

  弯伸手,把居中一堆小石头弄了。

  年羹尧讶然道:“难道这是…”

  燕翎截口道:“走,咱们见四爷去。”当先向上房行去。年羹尧忙跟了过去。

  上房屋里闪出两名护卫,向著年羹尧躬⾝为礼。

  年羹尧问道:“福晋在里头么?”

  “回您的话,福晋不在。”一名护卫躬⾝应话。

  年羹尧没再多问,拉著燕翎进了左边耳房。

  四阿哥这间卧室够大,布置也相当豪华气派,这时候四阿哥正在纱帐里睡著呢。

  年羹尧过去叫醒了他,他睁眼就是一怔:“双峰,你怎么…咦,⽟楼也来了?”

  年羹尧含笑道:“四爷,⽟楼来得巧,我这病就是⽟楼治好的…”

  燕翎接道:“您的病我也已经治好了,您请下活动活动吧。”

  四阿哥讶然道:“我的病…你什么时候…”

  年羹尧道:“您还信不过⽟楼么,看着我,不是已经好了么?”

  四阿哥讶异地看看年羹尧,又看了看燕翎,⾝坐了起来,坐起来就叫:“真的,我真…”急忙披⾐下了,略一走动,伸手抓住了燕翎:“⽟楼,你,你是怎么治好我的病,难不成我睡著的时候…”

  燕翎望着年羹尧笑道:“年爷,您告诉四爷吧?”

  年羹尧当即就把燕翎刚告诉他的,以及燕翎刚在门外弄石子堆的事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四阿哥叫了起来:“有这种事,这,这岂不是太玄了…”

  燕翎道:“世界上的玄事儿本就不少,远在上古伏羲氏就作了八卦了,蜀汉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木牛流马,可思议么?四爷?”

  四阿哥瞪目结⾆:“这么说,这,这…”陡地脸⾊一变,道:“⽟楼,这是不是有人故意…”

  “很显然是。”

  “这是谁?”

  年羹尧道:“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谁?”

  四阿哥一咬牙,目中闪漾起懔人的光采:“好啊,他们居然敢…”

  燕翎一‮头摇‬道:“恐怕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四阿哥,年羹尧齐声问。

  “不是我小看他们,他们之中,还没有这种能人。”

  “喇嘛…”

  “不,年爷,这是中原正宗,不是‘密宗’那种旁门左道,就是中原,会这个的也不多。”

  四阿哥愕然道:“那会是谁呢?”

  燕翎道:“不忙推敲,咱们该先去看看舅舅。”

  四阿哥忙道:“对了,舅舅还躺著呢,我披件⾐裳。”

  抓起件⾐裳披在⾝上,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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