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浓浓的夜⾊里,燕翎跟路英往京城飞驰。
燕翎没有全力施为,否则路英跟不上。
山坳已经远在⾝后了,燕翎道:“兄弟选上这位陆大人,一定有兄弟的道理。”
路英道:“京里的人谁都知道,陆大人是位忠臣,不少人都怕他。”
“怕他!”
“他做起事来铁面无私,谁都不买帐。”
“那就好。”
路英转了话锋:“燕大哥,刚才贾姑娘没提,我也没好问,那⽩姑娘,就这么算了?”
看来,他有他的心眼儿。
燕翎沉默了一下才道:“也就是这样了。”
“这位⽩姑娘,倒是难得。”
“兄弟是说…”
“公私分明,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不愿让燕大哥救她。”
燕翎道:“所以我才把她当朋友。”
“当朋友归当朋友,燕大哥不是也公私分明?”
他倒是深知燕翎。
“理应如此,我是怎么责别人臣贼子卖国的?”
的确,倘做不到公私分明,那跟卖国没什么两样。
路英道:“让人担心的是,恐怕她吃罪不轻。”
燕翎道:“我认为他们那们六王爷不会真拿她怎么样。”
“怎么?”
“此时此地,她是个不可缺的人。”
“那就好。”
路英似乎松了一口气。
燕翎道:“兄弟,刚你说贾姑娘没提,你也没好问。”
“是啊?”
“这么多人呢!为什么只她没提你不好问?”
“燕大哥!”路英转过脸来望燕翎:“恕我直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兄弟是说…”
“我怕贾姑娘不⾼兴。”
“为什么怕她不⾼兴,她又为什么不⾼兴?”
“燕大哥…”
“兄弟,你自作聪明。”
“不,燕大哥!”
“不?”
“燕大哥,难道你自己一点都没有觉出来?”
“兄弟,我不瞒你,我觉出来了。”
“这不就是了么?”
“只是,兄弟,不对!”
“不对?”
“听了没有,我叫她什么?”
“小妹呀!”
“没错,我一直拿她当妹妹。”
“她可不是一直拿燕大哥你当哥哥。”
“我知道。”
“燕大哥,贾姑娘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我知道。”
“燕大哥既然知道,为什么不…”
“兄弟,你不会不懂,这种事不能勉強。”
“燕大哥跟贾姑娘没缘份。”
“或许吧!”
“燕大哥,别是因为那位⽩姑娘?”
燕翎心头震动了一下,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是不是?燕大哥!”路英接着又是一句。
燕翎迟疑了一下:“兄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是!”似乎可以这么说。
燕翎没说话。
“燕大哥,这是开不了花结不了果的。”
“兄弟是说…”
“她是咱们敌邦的人,同样的,咱们也是她敌邦的人,她们‘金’邦容不下咱们,咱们这儿也容不下她。”
路英实话实说,这几句话听得燕翎心神连震,他沉默了一下才道:“兄弟,只要不说,谁也不知道她是‘金’邦人。”
“可是,燕大哥,你明⽩,是她能留下来,还是你能上‘金’邦去?”
明摆的,都不能,因为他跟⽩素贞都不能不要自己的邦家。
燕翎又说不出话来了,而且他为之心神震颤。
“可惜!”路英道。
燕翎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她是少见的奇女子,我也知道,她对燕大哥一往情深,要是能成,那真能流传一段佳话,只是,可惜…”
燕翎还是没说话,他心里够难受的。
“燕大哥,我为你…”燕翎说了话,有点忙不迭地:“兄弟,别说!”
“燕大哥,你是个奇男子,应该得住。”
“谢谢兄弟,你觉出我不住么?”
“造物也真弄人。”
“往往如此,不只对我,否则古来没那么多令人一掏同情之泪的憾事。”
“还真是…”
燕翎没说话。
“燕大哥,贾姑娘觉出来了。”
“兄弟怎么知道?”
“不然她不会连提都不提那个⽩姑娘。”
燕翎为之默然,贾秀姑的确没提没问。
“燕大哥,别怪贾姑娘。”
“不会的,我怎么会怪她?”
“她已经够可怜了。”
燕翎又没说话,这叫他说什么?他自己又何尝忍心?想到这,他心里为之刺疼。
“燕大哥打算怎么办?”
“什么?”燕翎一时没明⽩。
“我是说对贾姑娘,将来!总会到这一天的。”
燕翎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还没想到…”
他还真是没想到。
“我看燕大哥是不敢想。”
燕翎心头猛一震,还真是,路英真是看透了他,半响,他道:“兄弟,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燕大哥,我要是知道,我就是神仙了。”
的确,谁知道谁就是大罗神仙。
燕翎一颗心往下沉。
“我倒是有主意,不过明知道燕大哥不会听我的。”
燕翎忙道:“兄弟,何妨说话?”
“燕大哥,我还知道,心里有你的不只这两位”
“兄弟…”
“燕大哥,你的事这些人还有不知道的?除非是傻子,要不就是装傻,否则一听就知道,而那位欧姑娘就是一个,对不对?”
燕翎又一次心神震动。
“燕大哥,我要是你,我就要贾姑娘…”
燕翎一怔:“怎么说,你…”“燕大哥,贾姑娘是个好姑娘,也最适合你,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
燕翎没说话,所以不知道他想了没有,也不知道他的回答是“是”还是“不是”
“燕大哥…哟!到了。”
路英收势停住,燕翎也忙停住。
可不,眼前黑忽忽的一座大宅院。
大宅院是大宅院,可没有亭台楼榭,有的只是一般普通的屋宇房舍,树倒是不少,东一片茂密枝叶,西一片茂密枝叶。
燕翎道:“这就是那位陆大人的府邸?”
路英道:“不错。”
“看这座府邸,这位陆大人倒像个好官。”
“但愿我没提错了人。”
“兄弟,臣贼子应该只是少数几个,否则大宋朝早完了。”
“但愿别让咱们碰上那少数几个。”
“真说起来,碰上也没有什么不好。”
“怎么?”
“碰上一个少一个。”
路英一怔,旋即道:“这倒也是!”“走吧,咱们进去吧!”
燕翎要腾⾝,路英伸手拦住:“燕大哥,你进去,我不进去了。”
燕翎微怔道:“怎么?”
“这不是等闲事,这里也不是等闲地方,我怕坏事。”
“兄弟,别这样。”
“真的,燕大哥!”
“兄弟,这里不是等闲地方,可是别把这里的人都当成不等闲的人。?
“怎么?”
“宅院就在眼前,咱们俩站这儿说了半天的话,要是这里的人不等闲,他们是不是早该有人现⾝了。”
路英呆了一呆,道:“真的,不是燕大哥提,我还没发觉…”
“所以兄弟只管放心大胆跟我进去。”
“好吧,我听燕大哥的!”
燕翎腾了⾝,路英跟着腾起。
两个人落⾝在后院一处瓦面上,因为这当儿只有后完里有灯光。
后院的灯光也只有一处,它不在上房屋,它在东边廊下。
燕翎凝听,听不到任何动静,他道:“怪了,怎么没听见有动静,也不见有明暗岗哨。”
路英道:“可不!”
的确,两个人都没发现森严的噤卫,这是怎么回事?
路英又道:“这样的官怎么会不没噤卫?是布署的好,还是…”
“兄弟,咱们或许看不见,可是应该所得见。”
“别是装置了什么机关消息,不用人当值巡夜。”
燕翎道:“兄弟紧跟着我。”
他先掠了下去,直落东廊下。
路英紧跟着掠下。
没有动静,什么动静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闪⾝挨近透灯光的那间屋,门窗都没关,看得清清楚楚,是间简单书房,简单归简单,但是窗明几净,透着典雅。
灯下,一个清瞿青⾐老人,正坐在书桌后批阅什么。
只他一个人,再没有第二个人。
燕翎指了指老人,探询的望路英。
他是问老人是不是那位陆大人?
路英会意,摇头摇。
燕翎也明⽩了路英的意思,这头摇不是表示不是,而是表示不知道。
本来嘛!路英那儿见过这么一位大臣?
燕翎迟疑了一下,打手势示意路英,要路英跟他进去,然后他闪⾝进了门,路英跟了进去。
清瞿老人许是听见动静了,但是他没抬头,只听他道:“谁叫你们来打扰我的,告诉过你们,没叫你们不许来打扰…”
敢情他把燕翎、路英当成了他府里的人。
燕翎跟路英停在了老人的书桌前,燕翎道:“敢问可是陆大人?”
清瞿青⾐老人猛抬头,是该抬头了,他府里的人绝不会有此一问,抬起头当然也就看见了燕翎跟路英,他一怔,只是一怔:“你们是…”
燕翎又问:“敢问可是陆大人?”
清瞿青⾐老人微点头:“不错,老夫正是。”
燕翎道:“这么晚了,大人还没有安歇?”
清瞿青⾐老人道:“老夫还有要公没有处理。”
“大人府里为何不见噤卫?”
“老夫府里从来不设噤卫,仰不愧,俯不怍,要噤卫何用?”
原来如此。
路英让来找这么一个官,应该没有错。
燕翎怔了一怔:“大人令人敬佩。”
路英没说话,可是从他的眼神跟神⾊可以看出,他深有同感,而且他也放了心,松了一口气。
清瞿青⾐老人淡然道:“好说,为人理应如此,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们是什么人了吧!”
燕翎道:“理当奉知,大人或许知道草民,草民姓燕,单名一个翎字。”
清瞿青⾐老人目光一凝,双眉扬起:“老夫听说,最近有一个朝廷缉拿的杀官钦犯姓燕。”
燕翎道:“不瞒大人,那正是草民。”
清瞿青⾐老人颜⾊不变,甚至坐在那儿动都没动:“原来如此,难不成你是来杀老夫的?”
“草民不敢,其实草民杀的也不是官。”
“你杀的不是官?”
“草民杀的是臣贼子。”
“臣贼子?””
“正是。”
“想必你有说辞。”
“草民有。”
“老夫想听听你的说辞。”
这位陆大人的确不同于一般的官,换个人还会听什么说辞?不是早吓瘫了就是早叫人了。
“这也正是草民甘冒大不韪来见大人的道理所在。”
“这不算什么大不韪,百姓随时随地都可以见官。”
“大人益发令人敬佩。”
的确,这样的官还真是少见。
皇上⾝边有这样的官,皇上也应该是位有道明君。
“说你的吧!”
“草民遵命,大人知道‘金’邦?”
“你是说⽩山黑⽔间的‘金’邦!”
“正是!”.如何?”
“大人可知道,‘金’邦派了一支‘敢死军’潜来中原?”
“敢死军?”
“他们随时可以牺牲一已之命。”
“原来如此,他们派这么一支‘敢死军’潜来中原,意何为?”
看来这位陆大人对“金”邦这支“敢死军”是一无所知。
“当然是觊觎我朝锦绣江山。”
清瞿青⾐老人神情震动:“有这种事?”
“草民所杀的臣贼子,就是与他们勾结,谋卖国。”
“当真?”清瞿青⾐老人神情再次震动。
“事关重大,草民不敢无中生有,⾎口噴人。”
“你能不能说得详尽些?”
“草民遵命!”
燕翎从发现“金”邦的敢死军开始,一直说到他义⽗自绝。
静静听毕,清瞿青⾐老人站了起来:“有这种事,朝廷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说朝廷一点都不知道,应该是可信的。
“大人明鉴,就是那这臣贼子知情不报。”
“这也正是你为什么杀他们的道理所在。”
“正是。”
“年轻人,朝廷自有王法。”
“大人,以草民的义⽗为例,做百姓的还能信任那一个官?”
清瞿青⾐老人一时没说话,想必他也认同燕翎的话,沉默了一下,他才道:“你来找老夫,恐怕也是碰运气。”
“草民这位兄弟说大人是位好官,不过没见大人之前,草民仍不敢十分相信。”
“要是老夫也跟你杀的人一样呢?你是不是也要杀老夫?”
“事实如此,草民不愿否认。”
“你可有证据?”
“证据?”
“不错,证据。”
“大人…”
“年轻人,你说的老夫都知道了,但是老夫在朝为官,不能空口说⽩话,必得有证据才能上奏,否则老夫岂不是欺君?”
燕翎一时没说出话来。
“你刚不是说,有一张自供状…”
燕翎道:“是的,那张自供状由草世的义⽗携上京城…”
“给了‘兵马司’了么?”
“草民不知道。”
“可还在你义⽗⾝上?”
“草民也不知道。”
“你回去看看,要是在你义⽗⾝上,你马上送来给我。”
“大人,‘金’邦有人潜来中原,总是事实。”
“年轻人,王法不噤他邦人士前来我朝。”
“可是他们是来…”
“年轻人,那要证据,所以老夫跟你要那张自供状。”
“草民这就回去找!”
燕翎抱拳欠⾝。
清瞿青⾐老人抬了手:“年轻人,等等!”
“大人有什么吩咐?”
“可否让你这位同伴回去找?你留下。”
“大人的意思是…”
“老夫要把你拿下!”
燕翎、路英都一怔,燕领道:“大人…”
“在你没把证据呈你老夫之前,你仍是杀官钦犯,老夫理应该把你拿下。”
“这…”“只要取来证据,老夫马上放你,难道老夫做得不公平?”
“那倒不是,只是…”
“年轻人,老夫知道你的感受,只是,老夫若是就这么放你走,那是老夫知法犯法,难不成你让老夫知法犯法。”
“草民不敢,只是…”
“难不成你信不过老夫?”
“那也不是…”
“要是到时候你发现老夫跟他们一样,老夫也未必困得住你,是不是?”
“这…”“年轻人,你不必多说,老夫也不打算多说,你要是不愿意,只管走,老夫也自知留不住你。”
燕翎迟疑了一下:“大人若是信得过草民,草民送这位兄弟出去,马上回来。”
路英忙叫:“燕大哥!”
“兄弟,什么都不要说。”
路英还要再叫。
“兄弟!”
路英没再叫。
清瞿青⾐老人道:“年轻人,你只管去。”
这表示他信得过燕翎。
“去吧!兄弟。”
路英言又止,随即转⾝出去了,燕翎跟了出去。
刚上一处屋顶,路英道:“燕大哥,你怎么能答应?”
燕翎道:“兄弟,这位陆大人是位好官。”
“就算他是位好官,你也不能答应。”
“兄弟…”
“燕大哥,要是万一咱们看走眼了呢?”
“那也不要紧,他留不住我。”
“燕大哥,真说起来,咱们不怕看走眼,只怕咱们看对了,他真是个好官。”
“兄弟,这话怎么说?”
难怪燕翎听不明⽩,原本找的就是好官,怎么如今反倒怕碰上好官呢?
路英道:“燕大哥,万一老人家⾝上找不到那张自供状,怎么办?”
燕翎还没有多想,道:“那只有实话实说…”
“燕大哥,这不是实话实说不实话实说的事,找不到那张自供状,不能证明‘金’邦敢死军的谋,也不能证明燕大哥你杀的是臣贼子卖国贼,这位陆大人他就要拿你治罪,燕大哥,到那时候,你怎么办?.
燕翎呆了一呆,道:“兄弟是说,他是个好官,铁面无私,绝不循情。”
“他是个好官,燕大哥你能让他为难?”
燕翎明⽩了,路英的顾虑没有错,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燕大哥…”路英叫。
燕翎说了话:“兄弟,我已经答应了。”
不错,像他这么个人,已经答应的事绝没有反悔的道理。
“可是,燕大哥…”
“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候,燕翎他也只好这么说了。
路英还叫:“燕大哥…”
燕翎道:“兄弟,时候不早了,快去吧!陆大人还等着呢!”
路英言又止,终于什么都没说,长⾝飞而去。
路英走了,燕翎飘⾝落下,回到了陆大人的书房,清瞿青⾐老人仍坐在书桌后:“你那位弟兄走了?”
燕翎道:“是的。”
清瞿青⾐老人深深看了燕翎一眼:“你不失为一个信人!”
“应该的。”
“从这一点看,你的话可信。”
“谢谢大人。”
“只是官里的事讲究证据,不是老夫一个人说你可信就行了。”
燕翎没说话,他能说什么,他只希望路英能在老人家⾝上找到证据。
只听清瞿青⾐老人又道:“年轻人,你说你的义⽗号‘圣手仁心’?”
燕翎道:“是的。”
“老夫听说过,据老夫所知,你的义⽗是当今武林中的第一人。”
“谢谢大人,他老人家的确是。”
“可惜了,可惜了!”从清瞿青⾐老人脸上的神⾊可以看出,他是真惋惜。
燕翎忍不住心里一阵悲痛,也升起了一股怒火杀机:“大人,只要值得,他老人家会含笑瞑目的。”
清瞿青⾐老人微点头:“老夫懂你的意思,你的义⽗不会⽩⽩牺牲。”
“多谢大人。”
“年轻人,不要谢老夫,老夫愧不敢当,你若是谢老夫,老夫又该谢谁?”
燕翎没有说话,他对这位陆大人,又多认识了一层。
只听清瞿青⾐老人又道:“年轻人,你的家呢?你的家住那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大人,草民是个儿孤,从小跟着义⽗长大。”
清瞿青⾐老人“哦!”地一声道:“原来你是…所以你成了一个江湖人。”
“大人,草民的义⽗只是半个江湖人。”
“何谓半个江湖人?”
“草民的义⽗也是半个庄稼人。”
“老夫明⽩了。”清瞿青⾐老人点了头:“闲云野鹤,淳朴恬淡!令人羡煞,只是,年轻人,你义⽗是个老人,你却还年轻。”
燕翎明⽩清瞿青⾐老人的意思,道:“大人,草民跟草民的义⽗一样,淡泊名利…”
清瞿青⾐老人截了口:“有这么一⾝绝学,难道你不觉得可惜?”
“大人,草民⽗子随时为朝廷效力。”
“江湖人总让人觉得隔道一层。”
燕翎口齿启动,言又止。
清瞿青⾐老人深望燕翎:“或许官里有些人让你失望。”
“事实如此,草民不愿否认。”
“年轻人,那只是少数几个,历朝历代都有,没有他们,怎么显得出忠良?倘若因为有他们而让人失望,还有谁来为朝廷效力。”
燕翎沉默了一下:“草民不能不承认,大人说的是理,只是,人各有志…”
清瞿青⾐老人一抬手:“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燕翎道:“多谢大人。”
清瞿青⾐老人沉默了一下,转了话锋:“你那位弟兄是不是该来了?”
算算时候,路英是该折回来了。
燕翎道:“应该快了!”
“你这位弟兄,他又是什么人?”
燕翎立即介绍了路英这帮弟兄。
听毕,清瞿青⾐老人道:“原来他们跟你所说那被害的两位都是弟兄,都是忠肝义胆的义士。”
“大人,他们当之无愧。”
话声方落,夜空里传来几下弹指甲声,燕领道:“大人,草民那位弟兄回来了,请容草民去看。”
清瞿青⾐老人道:“你只管去!”
燕翎闪⾝出去了,上了那处屋顶一看,路英可不正站在那儿,他道:“兄弟回来了。”
路英道:“燕大哥,没找着。”
“怎么说?”
“那张自供状不在老人家⾝上。”
燕翎心头震动:“怎么会,老人家不会轻易出那张自供状的。”
“会不会老人家自绝以后,让他们搜去了。”
“兄弟,你是说‘兵马司’!”
“对,就是‘兵马司’,也只有‘兵马司’。”
燕翎道:“不无可能。”
“燕大哥,要是落在了他们手里,恐怕…”
路英没说下去。
燕翎知道他要说什么,沉默了一下:“我去告诉陆大人。”
他要下屋。
路英道:“燕大哥,陆大哥跟贾姑娘都来了。”
燕翎为之一怔,收势停住:“他们来⼲什么?”
“找不着那张自供状,他们两位怕燕大哥你…”燕翎知道陆顺跟贾秀姑怕什么,道:“他们人呢?”
“在外头,他们两位不好进来。”
“走,我去见见他们。”
路英没再多说,腾⾝往外飞掠,燕翎腾⾝跟了去。
路英落的地方是陆府这座宅院后头,这儿僻静,就在这块僻静的地方的夜⾊里,如今站着一男一女,可不正是陆顺跟贾秀姑。
燕翎一落,陆顺跟贾秀姑马上了上来:
“燕兄弟!”
“三哥!”
燕翎也叫了声:“陆大哥,小妹!”
贾秀姑急急道:“三哥,听说你答应留在这儿了!”
燕翎应了一声:“是的。”
陆顺接着道:“东西不在老人家的⾝上。”
这是问燕翎:“你打算怎么办?”
燕翎只应了一声:“我听路兄弟说了!”
贾秀姑道:“三哥,你不能往他们手里送。”
“小妹,这位陆大人不是他们。”
“都一样,如今他们那一个我也信不过。”
其实这也难怪。
“我知道,只是小妹你不用这个心。”
“三哥,你叫我怎么能不这个心?陆大哥跟我一样,他这不也来了么?你在他们手里怎么办?我们这些在外头的人又怎么办?”
“小妹、陆大哥,我会看情形,情形要是不对,我不会让他们困住我。”
“三哥,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留在这儿。”
“小妹,我说过,我会看情形。’
“三哥非要留在这儿?”
“这位陆大人是位好官,我不能让他为难。”
陆顺道:“这位陆大人不只是位好官,还是位⾼明官。”
燕翎道:“陆大哥这话…”
“别的官,多少人都奈何不了兄弟,他一句话兄弟就留下了,不费吹灰之力。”
路英脫口道:“真的!”
燕翎没说话,他能说什么,陆顺说的是实情实话。
贾秀姑瞪大了一双美目:“陆大哥一语惊醒梦中人,这里头会不会有诈?”
陆顺忙道:“我不是这意思,可是会不会有诈,这我就不敢说了。”
路英他道:“燕大哥,防人之心不可无。”
燕翎没说话,以他跟这位陆大人接触至今,他不想信这里头会有诈,可是他不愿意说出来,因为那得跟贾秀姑辩,同时他也不愿把话说得満,究竟是如何,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不说话,贾秀姑可不容他不说话,只听贾秀姑叫:“三哥!”
燕翎说了话,他道:“你们都放心,我会小心应付的。”
贾秀姑道:“三哥还是非留下不可?”
“我已经答应了,怎么能反悔?”
“那好,我跟三哥一起留下。”
“小妹,不要胡闹!”
“三哥,我说的是真的。”
“小妹…”
“三哥,你有没有想想,那张自供状找不着,他们就会认定你杀官,杀官是什么罪?你怎么办?留在他们手里于事无补啊!”“我知道。”
“不只于事无补,你能让他们定你的罪么?”
“当然不能。”
“这就是了,到那时候,你不是照样得脫⾝。”
“那时候脫⾝,跟现在不留下不同,至少我没有言而无信。”
“三哥,你怎么听不明⽩,万一到时候你脫不了⾝呢?”
“我想不出他们凭什么困得住我?”
“不能不防啊!你比老人家怎么样?”
“老人家是自己困住了自己。”
“你就能知道,自己不会困住自己?”
燕翎没说话,他为之心头震动,他还真不敢说,就拿眼下来说,这位陆大人一句话说留住了他,虽不是他自己困自己,那又有多少的差别?
只听贾姑娘又道:“三哥,你就听听我的。”
燕翎说了话,而且说得很坚决:“不,小妹,你听听我的,你跟陆大哥、路兄弟都听听我的,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就让我留下,让我看看以后的情形。”
“三哥,以后的情形不看也知道,这位陆大人,他会把你送该送的衙门,由他们定你的罪。”
“小妹,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让他们动我。”
“三哥,我刚怎么说的?老人家不比你強多了?”
“小妹,我刚也说过…”
“我不管,只你留下,我就要跟你一起留下。”
燕翎一指点了出去,贾秀姑应指面倒,燕翎扶住了她,把她给了路英:“两位带她回去,好好看着她。”
陆顺道:“燕兄弟…”
“陆大哥,我想信我的决定没有错,请放心,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会珍惜我这有用之⾝。”
陆顺点了头:“好吧!我们听你的,只是你可千万要…”
“陆大哥、兄弟,你们放心就是。”
陆顺、路英没再说什么,架着贾秀姑飞腾而去。
望着三个人不见,燕翎也进宅院回了书房,清瞿青⾐老人仍在那儿坐着,而且仍那么平静安祥:“是不是你那位兄弟回来了?”
“是的。”
“他怎么没进来?”
“他已经走了。”
“你说的那张自供状,拿来了么?”
“没有。”
“没有?”
“那张自供状不在草民义⽗⾝上。”
“知道在那里么?”
“不知道。”
“想过没有?可能在那里?”
“以草民看,可能在‘兵马司’。”
清瞿表⾐老人沉默了一下:“你可知道,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谁跟‘金’邦的敢死军勾结,也不能洗刷你杀官的罪嫌。”
“草民知道。”
“你还会进来见老夫…”
“草民已经答应过大人。”
“你不怕老夫拿下你,定你的罪?”
“那就全在大人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让王法定了罪,就只有死,没有活路。”
“草民知道。”
“你不觉得可惜?”
“只要清除臣贼子,只要尽逐‘金’邦敢死军,草民死不⾜惜。”
清瞿青⾐老人轻拍了桌子:“你让老夫敬佩,只是,证据!你要有证据…”
“草民找不着那张自供状,江湖人行事不必证据,反正草民已背了杀官罪,不如草民以自己的办法办完剩下的事…”
清瞿青⾐老人惊声道:“年轻人,万万不可。”
“大人…”
“老夫给你三天工夫去找那张自供状…”
“大人…”
“三天之后你再来见老夫…”
“若是能找到那张自供状?”
“老夫保你洗刷杀官罪名,清除臣贼子,尽逐‘金’邦‘敢死军’。”
“若是还找不到那张自供状?”
清瞿青⾐老人沉默了一下:“老夫只有以杀官治你重罪。”
“臣贼子跟‘金’邦‘敢死军,呢?”
“年轻人,那就没有臣贼子与‘金’邦‘敢死军’了。”
的确,是理,可是,不是事实。
燕翎没说话。
“年轻人,到那时你还什么心?”
不错,到那时他是个死罪,只有死路一条,人都死了,还什么心?
“大人…”燕翎叫了一声。
“年轻人,到那个时候,让别人心去吧!相信还有不少的你呀!”
燕翎心神为之猛然震动,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的确,到那个时候,人都已经死了,还能什么心?世上也不是没有像他燕翎一样的人,他的这些朋友,像陆顺、路英、贾秀姑,甚至欧小倩他们,不都是么?
沉默了半天,燕翎也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一下,然后他才又说了话:“这么说,没有证据,大人就不办了。”
“年轻人,不是老夫不办,老夫是不能办。”
燕翎要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瞿青⾐老人接着又道:“年轻人,官里不比江湖,江湖可以不管那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才有‘侠以武犯噤’的说法,而官里做事,必得以王法为依据,这你知道么?”
燕翎微点头:“草民知道。”
“朝廷这么多衙门,这么多官,只老夫一个人办不了事,若是没有证据,老夫的话谁肯信,朝廷不信老夫的话,老夫什么也办不了啊!”这位陆大人说的绝对是实情,绝对是理,可是让人总觉得有点怪。
所谓怪,也就是一颗心往下沉,也就是失望。
燕翎又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点头:“草民明⽩了…”
“你明⽩了?”
“是的。”
“那就好,你去吧!”
燕翎没再多说,应了一声道:“草民告辞。”
他闪⾝出去了。
燕翎出了陆大人的书房,他没有马上走,没有马上离开陆府,他掠上那处屋顶之后就停住了,站得⾼⾼的,面对着周围浓浓的夜⾊,他在想:
以他看,以他的感觉,这位陆大人是位好官,是位忠良没有错,只是,他明知道燕翎说的是事实,他仍然坚持没有证据就什么都不能办,难道这就是忠良?忠良跟一般的官又有什么不一样?
燕翎绝对是个聪明人,绝对才智过人,但是,现在他有点惑。
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他的一颗心沉得很低,以至他隐隐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他猛然昅了一口气,又猛然呼出,好一点了么?他也说不上来,只见他长⾝而起,飞而去。
一转眼燕翎就不见了,这座陆府又恢复了寂静,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