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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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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大庄院。

  这座大庄院座落在这座大山的山坳里,背依着连天峭壁,面前是一弯清澈流⽔,流⽔上有一座桥。

  这座大庄院门头宏伟,围墙丈⾼,门口挂着两盏大灯,上写斗大的“赵”字,门口分列四名提剑蓝⾐人,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

  这么一座庄院,里头住的人应该不少,也一定是个大户人家,这只看气派跟四个站门的就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可是这座大庄院里外一片寂静,除了风声、树声、鸟鸣、⽔流之外,一点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是么?

  刚才是,现在不是,现在听得见别的声音。

  声音来自远处,那是蹄声跟轮声。

  先还看不见什么,不过很快就看见了,那是一辆大车,赶得相当快,向着这座大庄院驰了过来。

  转眼工夫之后,更近了。

  可以看出来了,大车上装的是一车⼲柴,赶车的是个庄稼汉打扮的小伙子,头上扣顶草帽,遮了大半张脸。

  大车上桥之前已经慢了,不过,等过了桥,已经全慢下来了,就这样,还是让人说话了。

  一名个儿⾼的蓝⾐人道:“你小子疯了,赶这么快,是不是媳妇儿在家等着呢?”

  小伙子一咧嘴:“是急着回去。”

  那蓝⾐人目光一凝:“你不是王二虎?”

  小伙子道:“我表嫂人不合适,我表哥分不开⾝,叫我替他跑一趟。”

  “你是王二虎的表弟?”

  “是的,各位爷多关照。”

  “瞧不出你还会说话的,去吧,去吧!”

  “我表哥说,柴车得往后头走。”

  那蓝⾐人抬手往后一指:“顺着围墙往后走,到后头就看见后门了。”

  小伙子谢了一声,赶着柴车往后去了。

  果然,一到后头就看见了,两扇后门开着,只是没见有人进出。

  从前头看,庄院紧挨着峭壁,到后头看,庄院跟峭壁之间还有着不小的一块空地。

  小伙子把车赶到后门外,然后下车往里探头:“有人在么?”

  只听一个耝壮话声传了过来:“来了就进来吧!还嚷嚷什么?”

  随着话声,人来了,跟话声一样,耝耝壮壮个中年汉,脸上还有几颗⿇子,一见小伙子,一怔:“你是…”

  小伙子没说话,脸上先堆笑:“您是六爷吧?”

  耝壮中年汉又一怔:“六爷?”

  “我表哥说,世家的人都叫您⿇六,让我管您叫六爷。”

  “王二虎是你表哥?”

  “是!”“这小子,大伙儿管我叫⿇六,是因为我脸上有六个⿇坑,叫什么六爷?”

  小伙子也笑了:“我不知道…”

  不知者不罪,何况一声“六爷”也叫得心里舒坦的,⿇六一摆手:“没事儿,没事儿,王二虎怎么没来送柴?”

  “我表嫂今儿个有点不舒适,我表哥分不开⾝。”

  “他媳妇儿不舒适,怎么了?”

  “不知道,早上起来直恶心,吃不下饭…”

  “什么不舒适,别是害喜了吧!”

  “我姨也这么说…”

  ⿇六笑了:“那准是害喜了,行!这小子真行,年轻轻的就要当爹了。”

  看来⿇六跟小伙子的表哥王二虎很,就因为跟表哥,多说了几句之后,跟这个表弟也了。

  小伙子把车赶了进来,⿇六还帮小伙子卸车,卸完了车,⿇六还给小伙子倒碗⽔,让小伙子坐下喝⽔歇歇。

  坐下喝了两口⽔,又说上了:“我表哥说,才送的柴,这回怎么用这么快?”

  “快?多少人哪!”

  “这柴不是只供內院用么?”

  “老主人来了朋友了,五六口子,住到现在还没走呢!”

  “那难怪了。”

  ⿇六端起碗来喝了口⽔。

  “世家老主人的朋友?江湖上的?”

  “谁知道那儿的,说不出那儿蹩扭,总之让人觉得蹩扭就是了。”

  “⿇六!”忽听一个冰冷女子话声传了过来。

  循声望,不远处一处廊檐上站着一名‮妇少‬装扮的红⾐女子,若桃李,冷若冰霜。

  ⿇六忙站了起来,陪笑哈:“少!”

  原来是位少

  小伙子也站了起来。

  红⾐‮妇少‬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近前,一双杏眼直盯着小伙子打量。

  ⿇六在一旁道:“他是王二虎的表弟…”

  红⾐‮妇少‬霍地转脸过去:“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六一怔:“少是说…”

  显然,他还不明⽩。

  “什么五六口子,什么蹩扭?”

  ⿇六明⽩了:“小的这儿跟他闲聊…”

  “怎么不聊你自己的事?”

  ⿇六陪了笑:“是,是!”“你说他是什么人?”

  好嘛!刚才本就没听见。

  ⿇六忙道:“王二虎的表弟。”

  “王二虎又是谁?”

  连王二虎是谁都不知道。

  “给府里送柴的。”

  “送柴的不该是王二虎么?”

  “王二虎他媳妇人不舒适,今儿个不能来。”

  “他是替王二虎来的。”

  “是的。”

  “柴送到了么?”

  “送到了。”

  “卸好了么?”

  “卸好了,都卸好了。”

  “还不让他走。”

  ⿇六应了两声,忙转望小伙子。

  小伙子没等⿇六说话:“我该走了。”

  他拿起草帽,转⾝要走。

  “站住!”红⾐‮妇少‬冷然发话。

  小伙子回过了⾝:“少…”

  “就这么走了么?”

  小伙子没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六忙道:“你没给少施礼。”

  小伙子忙躬⾝:“给少施礼。”

  红⾐‮妇少‬深深一眼:“走吧!”

  小伙子转⾝要走。

  又一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慢着!”

  随着这话声,一阵风,红⾐‮妇少‬⾝边多了个人,是个公子哥儿打扮的年轻人,长得很⽩净,只是太⽩净了些,脸上的⾎⾊少些。

  ⿇六忙又躬⾝:“少主!”

  原来是这家的少主人。

  ⽩净年轻人视如不见,听若无闻,一双没什么神的眼盯着小伙子:“你是怕他…”

  “我的事你少管!”‮妇少‬回他的竟是这么一句。

  “这不是你的事,是赵家的事。”

  “怎么样?”

  “你很机警,另两家都出了事,咱们是该小心。”

  “又怎么样?”

  “不难试,你为什么不试?”

  “怎么试?”

  ⽩净年轻人没说话,抬脚就踢向燕翎的两条腿。

  燕翎没动,一动没动。

  ⿇六大惊失⾊,想拦可又不敢。

  红⾐‮妇少‬伸手挡住了:“你这是⼲什么?人家又不会武!”

  ⽩净年轻人道:“那你⼲嘛动疑,不试又怎么知道?”

  一个旋⾝,又踢向燕翎。

  这回,红⾐‮妇少‬似乎没来得及拦。

  燕翎仍然没动。

  砰然一声,踢个正着,挨踢的是燕翎,他纹风没动,踢人的是⽩净年轻人,他却大叫一声倒了下去,抱着他踢人的那条腿龇牙咧嘴,満头是⾖大的汗珠,似乎他不是踢在了燕翎的腿上,而是踢在了两铁柱上。

  ⿇六怔住了,瞪圆了一双眼。

  “你怎么了?”红⾐‮妇少‬忙上前探视,一看惊叫:“哎呀!腿断了…”

  燕翎淡然道:“谁叫他不听少的。”

  红⾐‮妇少‬霍地站起,一脸寒霜:“说什么是王二虎的表弟…”

  “王二虎的表弟没说不会武,再说,你看见了,是他踢我,不是我踢他,我连动都没动一动。”

  这都是实情。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

  “你冒充王二虎的表弟,混进我赵家来,想⼲什么?”

  “很简单,我想会会住在这儿的,你赵家那几个朋友。”

  “我明⽩了,你就是在欧家、南宮家闹事的那些人。”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要告诉你,在欧家闹事的是欧姑娘,在南宮家闹事的是南宮少主,没有外人。”

  “我赵家没有这种不屑子女。”

  红⾐‮妇少‬冰冷一句,闪电探掌,向着燕翎面门就抓。

  燕翎可没工夫跟他逗,让过这一抓,拍出一掌,红⾐‮妇少‬应掌而倒。

  ⽩净年轻人心胆裂,顾不得自己的腿伤,叫着爬了过去。

  燕翎道:“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她只不过是昏过去了而已。”

  转脸向⿇六:“⿇烦告诉我,赵家的那些朋友住什么地方?”

  ⿇六吓坏了,那说得出话来,就算他说得出也不敢说。

  燕翎一笑:“有现成的人在,我⼲嘛问你!”

  一顿,向⽩净年轻人:“你说!”

  ⽩净年轻人道:“你自己去找。”

  燕翎道:“你以为我不敢,我偏要你说。”

  “我不知道。”

  燕翎双眉一扬:“那么我问她,她一定知道。”

  伸手就抓红⾐‮妇少‬。

  ⽩净年轻人急喝:“你想⼲什么?”

  跟另一声怒喝:“住手!”几乎同时响起。

  燕翎循声望,他看见了,一胖一瘦两名蓝⾐老者,带着十几廿名提着刀剑的蓝⾐人奔了过来。

  燕翎停住没动。

  两名蓝⾐老者带着人转眼奔到,不等招呼,十几廿名蓝⾐人立即围住了燕翎跟⽩净年轻人、红⾐‮妇少‬。

  只听⽩净年轻人叫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蓝⾐胖老者躬了⾝:“救援来迟,少主原谅。”

  ⽩净年轻人道:“好了,不要-嗦了,赶快收拾了。”

  蓝⾐胖老者忙恭应。

  燕翎忽然笑了!

  ⽩净年轻人道:“你笑什么?”

  燕翎道:“恐怕你们都忽略了,赵家少主跟少还在我手里。”

  ⽩净年轻人脸⾊一变:“你究竟想怎么样?”

  蓝⾐胖老者冰冷道:“我们没有忘,我们只是不信你能拿我们少主、少怎么样?”

  燕翎道:“是么?咱们试试。”

  他一脚踢昏了⽩净年轻人,然后一手一个,提起来就走。

  燕翎前面的往后退,燕翎背后的往前进。

  蓝⾐胖老者惊叫:“放下,放下,把他们两位放下。”

  燕翎听若无闻,大步往前走。

  “你究竟想⼲什么?”

  “等我找到你们赵家那几个朋友,我自然会放下他们两个,在此之前,你们手里的家伙尽管往我⾝上招呼。”

  谁敢?

  燕翎仍往前走,那些蓝⾐人仍然是该退的退,该进的进。

  眼看就要到內院门了。

  “站住!”

  一声沉喝传了过来,喝声不大,但却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两名蓝⾐老者转过去躬下了⾝:“老主人!”

  燕翎看见了,就在內院门前,一前二后站着三名老者后头两名,是两名打扮跟这两名一样的蓝⾐老者,前面一名则是个长髯五绺、⽩⽩净净的蓝袍老人。

  蓝袍老人的一双锐利目光如电,直燕翎:“年轻人,你是⼲什么的?想⼲什么?”

  燕翎道:“阁下就是赵世家的主人。”

  “不错,老夫就是赵无极。”

  “我是来拜访阁下那几个朋友的。”

  “老夫明⽩了,若是老夫没有料错,你应该就是那个燕翎。”

  燕翎淡然一笑:“没想到我这个种庄稼的倒出了名了。”

  “老夫若是告诉你,你见不到老夫那几个朋友了,你可相信?”

  “他们走了?”

  “不错。”

  “什么时候?”

  “就在片刻之前。”

  “恐怕不是巧合。”

  “老夫承认,不是。”

  “为什么?”

  “毕竟这是不能见容于世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阁下也知道这是不能见容于世的事。”

  “当然,连三岁孩童都知道。”

  “那阁下为什么还要去做?”

  “人各有志。”

  “祖宗、后代、大义,都不顾了?”

  “这种事一旦做了,有几个还会顾这些的?”

  他倒是老实。

  “如果还有希望,我愿意劝你…”“像我们这些人,要是劝得醒,当初就不会去做了。”

  也⼲脆。

  “既然如此,我就不用再说什么了。”

  “那么这样,找他们,老夫我已经让他们走了,找老夫,老夫我就在你眼前。”

  “只要能找到他们,我是不会找你们的。”

  “为什么?”

  “你们总还是自己人,再说,这也是釜底菗薪。”

  蓝袍老人大笑:“老夫很感动,老夫竟有点喜你了,年轻人,你应该早一点来见老夫。”

  “怎么?”

  “你要是早一点来见老夫,说不定就不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如今晚了么?”

  “晚了,老夫两只脚都已经踩进去了。”

  “又如何?”

  “年轻人,不要⽩费⾆了。”

  “好吧…”

  “如今你要找谁?”

  “你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年轻人,眼前的你不找。”

  “我还没有绝望。”

  “年轻人,原来你是个死心眼儿,你要是信得过老夫,出我大门,一直走。”

  “阁下会出卖朋友?”

  “一句话,老夫有把握你追不上,找不到他们。”

  “阁下,你跟欧、南宮都不同。”

  “老夫认为你说的是好话,谢谢!”

  “本不是坏话。”

  “年轻人,老夫听说你的修为不错,看情形传闻无误,只是,老夫遗憾。”

  “怎么说?”

  “因为小儿夫妇,老夫得送你出去。”

  姜还是老的辣。

  燕翎一笑:“赵老,我明⽩你的意思,你可以派人把令郞、令媳接过去。”

  他微弯,放下了⽩净年轻人跟红⾐‮妇少‬。

  蓝袍老人道:“你跟老夫见过的年轻人也不同。”

  “我也谢谢赵老。”

  蓝袍老人一抬手,四名提剑蓝⾐人到燕翎⾝边架走了⽩净年轻人跟红⾐‮妇少‬。

  蓝⾐胖老者道:“禀老主人,少主一条腿断了。”

  蓝袍老人双眉微扬:“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断一条腿算得了什么,多嘴!”

  蓝⾐胖老者微躬⾝:“是!”蓝袍老人转望燕翎:“年轻人,老夫眼前这些人,只作一击领教。”

  燕翎微扬眉:“赵老这是打算杀我?”

  真是,这么多人作一击,虽是一击,必然全力施为,雷霆万钧,不是存心杀人是什么?

  蓝袍老者淡然一笑:“刀无眼,险是在所难免,但是老夫不以为杀得了你,你要是这么想,那就算了,来,来,来!老夫送你出去!”

  他抬手往前让。

  这,有点的意味。

  燕翎不会听不出,但他毕竟艺⾼人胆大,淡然一笑:“千万不要,我愿意试试赵家这雷霆一击。”

  蓝袍老人两眼精芒一闪:“年轻人,你可想好了?”

  “赵老放心,我已然三思。”

  “好,那老夫就要下令了!”

  “赵老只管下令!”

  蓝袍老人脸上掠过一丝异样表情,他扬起了手。

  燕翎道:“赵老不会看不见,我还没有兵刃。”

  蓝袍老人手停在半空:“是老夫疏忽,你要刀还是要剑?”

  他跟欧、南宮两家的主人是不同,他比他们更奷、更坏。

  燕翎一笑:“赵老有这意思就行了,请只管下令,要什么,稍待我自会选择。”

  蓝袍老人两眼精芒暴闪,道:“好!”手一挥。

  四名蓝⾐老者没动,所有的蓝⾐人齐腾⾝跃起,人在半空,刀剑出鞘,然后头下脚上,一起扑向燕翎,像一面大网,刀剑组成的大网。

  当那些蓝⾐人凌空下击时,就看不见燕翎了,因为他被一片刀光剑影罩住了,紧接着,那片刀光剑影往下一落。

  以往,赵家这阵式有过不少次,十回有十回都是⾎光崩现,敌人的尸体成一滩烂泥。

  而这回…

  倏听一声短啸,一道⽩光上冲,冲破了那片刀光剑影,那片刀光剑影不见了,所有的蓝⾐人都落回原处,除了一名蓝⾐人之外,刀剑都在他们手里,但,也除了那名蓝⾐人之外,每个蓝⾐人的蓝⾐,近心口处都破了一个洞,每个洞拳头大小。

  燕翎仍站在原处,手里多了一把剑,只见他望着剑⾝,另一只手‮摸抚‬剑⾝:“赵家铸的剑,还是不错的。”

  众蓝⾐人呆若木,他们知道,他们算是死过一回了。

  蓝袍老人面无⾎⾊,只听他道:“年轻人,传闻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你请吧!”

  燕翎一扬手,那把剑飞过去揷在那个空着手的蓝⾐人面前,他向蓝袍老人拱手:“至盼赵老朋友的事,能到此为止,告辞!”

  他走了,仍从后门出去。

  走后门,走前门,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能长长的吁一口气,很舒服!

  如今,只剩下一家了。

  蓝袍老人说他追不上,他还是要追追看,尽管赵家门前不只这么一条路。

  燕翎的⾝法够快,可是如今他没有办法往前追了。

  因为他眼前横着一条河,是条河,是条大河。

  非有渡船不能过,人在对岸小了一半,这么宽的河面,没有渡船那行?

  偏偏这时候渡船在对岸,船上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摆渡的人那儿去了?

  如果渡船是刚过河不久,摆渡的人这时候恐怕已不知道被冲到了下游那儿去了。

  过河,没指望了,至少目前没指望了,在这儿没指望了。

  燕翎打算上别处去,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来了人,骑着马的人,不是走路的人,至少有十几个,飞快!

  也是来坐船的?

  运气也够瞧的!

  燕翎不打算理,打算走。

  “喂,站住!”

  骤雨般的蹄声中,传出了一声吆喝!

  这是⼲什么?

  燕翎不知道,但是他站住没走。

  快马到了,扬起了一大片尘头。

  尘头很快让风刮走了,快马呈现在眼前,燕翎没听错,真的十几匹,十一匹,一前十后,后头十匹快马上,是十名黑⾐壮汉,前头一匹快马上,是名満脸历练、満脸精明的黑⾐老者,十一名骑鞍旁,都挂着单刀。

  燕翎看十一骑。

  十一骑打量燕翎。

  燕翎道:“叫我么?”

  黑⾐老者不答反问:“你叫燕翎?

  “不错。”

  你往那儿来?”

  “四大世家之一的赵家。”

  “在赵家之前呢?”

  “你是说…”

  “去过‘大名府’没有?”

  燕翎心头一跳:“去过!”

  “在那儿⼲过什么事没有?”

  “你何指?”

  “我指杀人!”

  “没杀过人。”

  “是实话么?”

  “杀过臣贼子。”

  “那就对了,你案发了。”

  “你们是…”

  “我是‘大名府’总捕,姓关。”

  “关总捕!”

  “不错。”

  “你们怎么知道追我?”

  “我们不知道是你,追的也不是你。”

  “那…”

  “我们往四下里追,到处打听可疑人物,有人告诉我们,可能是你,因为你专管这种事。”

  “那我明⽩了,就是赵家。”

  “我没告诉你。”

  “我早该想到了。”

  “没错,你断了人家儿子一条腿。”

  燕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道:“你们打算怎么样?”

  “你多此一问。”

  黑⾐老者一抬手,十骑黑⾐壮汉驰马过来,围住燕翎。

  燕翎道:“你们打算捉拿我?”

  “你知道杀官是什么罪?”

  “我没有罪。”

  “怎么说?”

  “我杀的不是官。”

  “你还敢…”

  “你们没有看见他们自供的罪状?”

  “自供的罪状!”

  “不错。”

  “没有,我们不知道什么自供的罪状,只知道你杀官。”

  “你们要是不知道什么自供罪状,又怎么知道我专管这种事?”

  黑⾐老者一时没答上话来。

  “为什么你们隐瞒真像?”

  “谁说我们隐瞒真像?”

  “你们自己。”

  “你敢胡说!”

  事实上的确是黑⾐老者说的话前后矛盾,不打自招。

  黑⾐老者话锋一顿之后跟着挥手:“拿下?”

  那十骑黑⾐壮汉轰雷般一声答应,就要动。

  燕翎一抬手:“慢着。”

  十骑黑⾐壮汉勒缰控马。

  黑⾐老者道:“难不成你还敢拒捕?”

  燕翎道:“关总捕,你要是不让我有官官相护的想法,我就只有兴起另一种想法。”

  “帅府师爷亲笔所写的自供罪状,被帅府的人收了去。”

  “这话怎么说?”

  “关总捕是‘大名府’的总捕,帅府出了如此重大事故,府衙一定是派关总捕前往处理。”

  “如此重大事故,何止派我,我们大人亲自带着我去的。”

  “关总捕是位老公事了,可会看出现场动过没有?”

  “当然动了,任何人都看得出。”

  “那一定是帅府的人动的,是不是?”

  “那是当然。”

  “两名死者的罪行,越少人知道越好,帅府的人焉会不收起那张自供罪状。”

  “这都是你说的。”

  “怎么说?”

  “我没有看见什么自供罪状,怎么见得不是你意图脫罪之词?”

  “我不能不承认关总捕说的是理,只是确有自供罪状在,关总捕只管跟帅府要就是了。”

  “要是帅府已经把这张自供罪状毁了呢!”

  “那也一定有人看见,看见的人就是人证。”

  “然后呢,又怎么样?”

  “然后‘大名府’就知道我为什么杀他们两个,也知道我杀的是臣贼子而不是官了。”

  “你想说的是你本没罪。”

  “不但没罪,反而有功。”

  “一派胡言,你罪该灭门抄家,拿下!”

  十骑黑⾐壮汉又要动。

  燕翎扬眉抬手:“关总捕!”

  黑⾐老者冷然道:“除非你敢拒捕,否则你就什么也不要再说。”

  “我不能不说,我不服。”

  “你不服?犯了灭门抄家的罪,你已经供认不讳,还不服?”

  “你‘大名府’受‘安抚司’管辖,官官相护也好,不能秉公办案也好,我都可以谅解。”

  黑⾐老者惊怒道:“你敢又胡说…”

  “关总捕,人都有良心,我是不是胡说,关总捕你心里明⽩。”

  黑⾐老者怒:“你…”“一句‘你专管这种事’,不啻明说你已经知道案情,知道我为什么杀人?要是没见过那张自供罪状,你绝不可能知道案情,知道我为什么杀人,既然见过为什么不承认,无非为加我杀官的罪名,关总捕,你叫我如何能服?”

  黑⾐老者大叫:“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口噴人,拿下,拿下!”

  十骑黑⾐壮汉纵马冲向燕翎。

  燕翎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要拒捕了。”

  他向着一匹马曲指弹了出去。

  那匹马昂首长嘶,失了前蹄,往下一跪,马上的黑⾐壮汉立即栽了下来,他虽然一个翻⾝跃起,没有怎么样,可却使得另九骑连忙停住。

  黑⾐老者厉喝:“好大胆,你竟真敢…”

  燕翎道:“关总捕,我无意拒捕。”

  “你还说无意拒捕,你明明出了手…”

  “帅爷跟师爷我都杀了,我无须在意拒捕,就是再杀人又怎么样?”

  这倒是实情。

  “那你就再杀杀看。”

  “关总捕,你是个老公事了,不必也不该动意气,这件事一定惊动京师了,是不是?”

  “这么重大的案子,怎么会不惊动京师?”

  “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查,我要听听朝廷来人怎么说?”

  “朝廷已经派下人来了,也在四处缉凶。”

  “怎么说?朝廷已经派下人来了?”

  “不错。”

  “那最好不过,⿇烦关总捕带我见见他们。”

  “只有我拿你给他们…”

  “我跟你关总捕走,那又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

  “那是关总捕你我拒捕,你关总捕有把握拿下我么?”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有刚才那曲指一弹,再加上赵世家的少主断了一条腿,这就够了。

  黑⾐老者的确是个老公事,他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好吧!我带你去,让一匹马给他。”

  还没人动,燕翎已然道:“不必,你们骑你们的马,我走我的路,怎么走,随你们。”

  黑⾐老者抬眼轻喝:“五骑在前,五骑殿后!”

  五骑黑⾐壮汉立即催马前行,黑⾐老者探怀摸出一物,往空中一扔,那东西像烟火似的,冲上⾼空,然后砰然爆裂,一蓬五彩火花冉冉飘落。

  显然,这不是报信就是连络。

  黑⾐老者又向燕翎:“你走!”

  燕翎毫不在意,跟在那五骑之后行去,黑⾐老者带着另五骑跟在最后。

  这是防燕翎。

  其实何必,燕翎要是真想⼲什么,他防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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