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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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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既不让问,李⽟麟索也就没再说话,反正过一会儿应该就知道了,她不让人问,自己却问了起来:“好像,那个出尘道姑,她认识你?”

  李五麟道:“恐怕她是李家一位旧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说恐怕?”

  “我怀疑她是家⽗当年在京结识的一位奇女子,但却不敢确定,我曾经问过她,她没有否认,可也没有承认。”

  兰珠格格“哦!”了一声道:“当年京里的哪一位奇女子,你说说看,说不定我知道。”

  李⽟麟道:“那时候还没有我,也还没有格格。”

  兰珠道:“这还用你说,可是我听说过当年事,而且还听说过不少。”

  “格格可知道,铁霸王当年有位寄⾝风尘的红粉知己?”

  兰珠忙道:“你是说那位万海若万姑娘?”

  对当年事,这位格格她的确听说过不少。

  “不错。”

  “你是说,如今这位美道姑出尘,就是她,就是当年的那位万海若万姑娘?”

  “我怀疑,因为她对当年事知道的很多,尤其对铁霸王,及铁霸王当年手下的北六省豪雄了若指掌,而且她的言谈话语里,似乎也带着那么一点似是而非的暗示”

  “要真是她,她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那是因为别有牵扯。”

  “别有什么牵扯?”

  “这还是家⺟告诉我的,家⽗并末对我提起半个字,据家⺟说,当年铁霸王虽视那位万姑娘为红粉知己。但是那位万姑娘却属意家⽗,由于那时候家⽗已经有了家⺟,也因为铁霸王视家⽗如手⾜,所以万姑娘一直把她那份情意隐蔵心中。”

  “既是她把自己的情意隐蔵在心里,当然她更不会告诉令堂,那么令堂又是怎么知道了?”

  “家⺟说得好,只有女儿家最了解女儿家,对这种事,女儿家的感觉也最为敏锐。”

  兰珠道:“难怪她跟我说她是过来人,她知道一个‘情’字能生人,能死人,她愿祈有情人都成眷属。”

  李⽟麟“哦!”了一声。

  他诧异美道姑怎么会跟兰珠说这些,但是他不便说,也不便问。

  尽管他没有说,也没有问,而他那一声“哦”却是“哦”者无心,听者有意,使得兰珠猛觉娇靥一热,又发烫了老半天。

  半天之后,才听她道:“这么说,她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但愿你们李家人往后别再伤人的心了。”

  不知道李⽟麟懂她这句话没有,只知道李⽟麟没接口。

  不过,转眼工夫之后,他还是说话了,因为他见兰珠策马要出城,他道:“格格,咱们这是”

  兰珠格格也没接话。

  城门早就关了,可是谁不认识承亲王府的兰珠格格,谁又敢不开城放行?

  尽管九门提督衙门贴出了缉拿李⽟麟的告示,但却没有画影图形,而且,李⽟麟脸上也没写着字。

  尤其是跟兰珠格格同行,别说盘查了,连问都没问就放过去了,不但是放过去,而且是恭恭敬敬送出了城。

  出了城,兰珠格格抖缰磕马,飞骑直驰“大兴县”衙。

  李⽟麟暗感诧异,但却没再问,他知道,兰珠格格既然把他带到这儿来,必然有她的道理。

  这时候了,县衙也早关了门,门口的大灯下,只有两个站门的衙役。

  一听说来的是“承亲王府”的兰珠格格,哪敢怠慢,一个飞步往里通报,一个躬⾝哈,満脸赔笑的往里让。

  两个人刚进花厅,那位县太爷就三步并成两步的赶了进来,定是被窝里刚爬起来的,匆忙穿戴,把扣子都扣错了。

  进厅就要行礼,兰珠道:“别忙见礼,先把你的⾐裳穿好。”

  那位县大爷低头一看,慌了手脚,忙把扣子重新扣好,这才诚惶诚恐的见了礼:“叩见格格,下官不知道格格凤驾莅临,恭来迟,格格恕罪。”

  “大兴县”属“顺天府”管,管“大兴”一县,承应的却是京城差事,这个县,比普天下的任何一县都难⼲,天威咫尺不说,文武大员都在跟前。

  所以,这个县的县太爷,至少得把送的礼数,弄得个滚瓜烂,别的就不用说了,要不然他那七品前程随时都会断送。

  也就因为这,这个县的县太爷,连“顺天府“的四名萱堂都算上,一颗心整天价都⾼悬着,恐怕都会短命。

  只听兰珠格格道:“起来说话。”

  这也就是没怪他的意思,那位县太爷连忙站起。

  兰珠示意李⽟麟坐下,两个人落了座,她一指李⽟麟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李爷。”

  她没说名儿,连“少爷”都没说。

  那位县太爷不明就理,可是他明⽩一点,这也是他多年“大兴县”练出来的,礼多人不怪,腿很自然的就曲了下去打了千:“李爷。”

  李⽟麟不愿受这个礼,离座避开,欠⾝答道:“不敢当!”

  兰珠格格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李⽟麟装没看见,等那位县大爷起了⾝,他才又坐了下去。

  只听兰珠道:“这时候来,吵了你的觉了吧?”

  那位县太爷欠着⾝忙道:“不敢,不敢。”

  兰珠道:“我们不会打扰太久的,坐一会儿就走。”

  那位县太爷忙要说话。

  兰珠已然又道:“我来是为问你件事,听说前不久哪儿闹鬼,有人报进了你县衙?”

  李⽟麟明⽩了,明⽩兰珠格格为什么这时候带他上“大兴县”来了。

  那位县太爷一怔,旋即忙躬了⾝:“回格格,这件事,‘九门提督’衙门已经通令府县,不许再提,为的是怕惊扰百姓,弄得人心惶惶。”

  兰珠格格眉梢儿微一扬:“‘九门提督’衙门通令府县,不许再提,那么如今是我问起了你,你说是不说呢?”

  “说,说,下官怎么敢不说,当然是有问必答,据实禀报。”

  “那么,有没有闹鬼的这回事儿?”

  “有是有”

  “什么叫有是有?”

  “回格格,下官的意思是说,乡愚之见,不⾜采信。”

  “我告诉你我信了吗?”

  “这…这…,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这么说,是确有闹鬼这回事了?”

  “不敢欺瞒格格,是的。”

  “也有人亲眼看见?”

  “回格格,报案的人是那么说的”

  “我问你是不是有人亲眼看见,这跟你又没有关系,那个地方闹鬼,地方官也不会为此丢官罢职,你⼲嘛老这么避重就轻?”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以为,这总不是件好事”

  “我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可是我不忌讳,你既然不信,我当然也没有什么忌讳可言,如今我来问你了,你就得给我实话实说,最好别再跟我支支吾吾,避重就轻。”.“是,是,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到底是不是有人亲眼看见了?”

  “回格格,是的,报案的人确是说他亲眼看见了。”

  “你是说你们并没有人看见,也没能查出什么来?”

  “是,是,回格格,百姓报案之后,下官本拟立即派人查明,但是适时九门提督衙门的通令由府到县,通令既不准再提,下官也就没‮出派‬人去。”

  “这么说,你们本没查?”

  “回格格,九门提督衙门的通令,府县不敢违。”

  “你不知道真相如何,那么报案的人所见是个怎么样的情形,你总该知道。”

  “回格格,报案的人只说他看见了鬼”

  “是什么样的鬼,是男鬼还是女鬼,鬼又是个什么样子,当时是个什么情形,他总该有所禀报?”

  “回格格,报案人只说那鬼穿一⾝⽩,至于是男是女,是什么模样,他吓都吓傻了,没看真切”

  “那么他怎么知道他看见的是鬼呢?”

  “这”

  “嗯?”

  兰珠这一声“嗯”吓得那位县太爷忙道:“回格格,他说那个鬼脚不沾地,而且是随风飘行,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一听这话,兰珠不由得转眼望向李⽟麟。

  李⽟麟微点头,道:“格格,那该是个‘鬼’了。”

  兰珠懂李⽟麟的意思,回过脸去,向那位县太爷道:“那么,那个人是在什么地方看见鬼的?”

  “这”

  兰珠脸⾊一沉,道:“我跟你说,我已经是耐着子了,我的脾气相信你应该知道,再这么这呀那的,可别怪我跟你翻脸。”

  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有多大前程,几颗脑袋,敢惹一个皇族亲贵的和硕格格翻脸?

  那位县太爷吓得脸一⽩,忙道:“禀格格,听那个人说,那地方是在西山。”

  兰珠微一怔:“哪儿?西山?”

  “是的!”

  “西山可大着呢。”

  “是,是,只是”

  “怎么着,又来了,是不是?”

  “不,不,格格明鉴,下官不敢,下官绝不敢,下官是说,那个人只说在西山一个山坳里,并没有说出是哪儿来。”

  “胡说!”兰珠道:“西山山坳多着呢,既来你县衙报案,哪有不说出个地方的。”

  李⽟麟道:“县太爷,至少他总该禀明那个地方靠近哪儿吧?”

  “没有,真没有,他都吓傻了,哪还会说那么清楚”

  兰珠脸⾊变了,就要发作。

  那位县大爷及时接道:“不过那个地方应该很好找”

  兰珠叫道:“连个地儿都没有,你还敢说很好找?”

  那位县太爷忙道:“禀格格,他说那个山坳里有座大冢!”

  兰珠道:“绕了半天你才说。”

  她气得扬手就要掴过去。

  那位县太爷要是让这个嘴巴子菗上,别说半边脸得有几天肿得老⾼,就是一嘴老牙,也非掉上几颗不可,真那么一来,看他从明儿个起怎么升堂。

  只听李⽟麟叫了一声:“格格。”

  兰珠自然懂他的意思。

  尽管她火儿在心头,再气,可是她绝不会不听李⽟麟的,一声:“便宜了你!”硬生生沉皓腕收回了⽟手。

  尽管如此,那位县太爷却已经吓傻了。

  只听兰珠道:“你是说,就是那座冢闹鬼?”

  那位县太爷定过了神,忙道:“这个下官就不敢说了,只知道那个人是在那儿看见鬼的。”

  “确是那儿,没错?”

  “绝不会错,确是那儿。”

  “最好不会错,最好是确是那儿,你要是骗了我,等我折回来再找上你,那可是有你受的,咱们走。”

  话落,她就要走。

  那位县太爷吓⽩了脸,忙道:“格格”

  兰珠停步回⾝:“怎么?”-

  县太爷他苦着脸道:“格格明鉴,鬼可不是任谁都能碰得见的,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出现,您是位金枝⽟叶,尊贵格格,万一那鬼一见您去躲了,下官岂不落个落个”

  显然,他还真怕兰珠碰不见鬼,认为他谎言欺骗,折回来找他。

  兰珠懂他的意思。

  李⽟麟当然也懂。

  他忍不住了:“格格也不过这么说说,县太爷你放心就是,其实,只要县太爷你说的是实话,又有什么好怕的。倒是有一点,还希望县太爷你牢记在心,九门提督衙门既曾通令府县,不许再提这件事,那么格格到你县衙来的这一趟,县太爷你也最好别说出去了,免得到时候里外落不是,两面都讨不着好。”

  那位县太爷忙道:“是,是,是,下官不敢,下官绝不敢,格格本就没到‘大兴’县衙来过。”

  李⽟麟道:“那是最好不过。”

  兰珠道:“这么半天了,总算听见你一句称我心,顺我耳的话。”

  转望李⽟麟一句:“咱们走。”

  偕同李⽟麟行了出去。

  那位县太爷一个千打下去,道:“下官恭送格格。”

  站起⾝,他就要跟出去。

  只听兰珠道:“别出来了,回去睡你的觉吧!”

  那位县太爷总算是位老官场,他可没敢当真,嘴里答应着,脚下仍忙跟了出去,一直到出了县衙大门,打千再恭送。

  望着那两位一马双跨,驰⼊夜⾊中不见了,他才吁了一口大气,举袖擦去了満头的大汗。

  口口口

  马,仍是那么两个人骑着,兰珠格格再一次娇靥发烫,再一次心头小鹿儿撞,李⽟麟却已经泰然多了。

  健骑往来路上驰,李⽟麟说道:“我该谢谢格格。”

  兰珠任娇靥红热,任心头跳,道:“还跟我客气,谁要你谢。”

  李⽟麟道:“这个鬼,分明是个武功诡异的⾼手,很可能跟善琦所见的那个鬼有关,但是我想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西山-处山坳里?”

  兰珠道:“你没听他说,那儿有座大冢吗。”

  “格格,他并不是真鬼。”

  “我知道,但是在大冢附近出没,不是更能增添真,更能让人相信吗?”

  “话是不错,只是他为什么要增添真,为什么要让人相信呢,这是做给谁看呢?”

  “这不难明⽩,是为呼应善琦的话,他们防着了,一旦你找上善琦,前头有这么个鬼出没,是以让你相信善琦的话。”

  “不,格格,真要是那样,九门提督衙门就不会通令府县,严噤再提了,至少应该等传开一阵后再行下令噤止。”

  兰珠为之一呆:“这倒是,那么”

  她话锋忽转,急急接道:“会不会那个地方是个秘密机关的所在”

  李⽟麟两眼奇光一闪:“格格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倒可能。”

  兰珠道:“好极了,真要是这样,咱们今夜就能大有收获。”

  李⽟麟已经发现了,兰珠已经带马偏头,往西疾驰了,他原就知道,她不会回京,一定会直接上西山看个究竟,其实,在这种情形下,任何人都会急奔西山。

  他道:“但愿如此”

  只听兰珠道:“我怎么不知道,那儿有那么一座大冢。”

  李⽟麟道:“格格知道不知道那儿有座大冢,已经无关紧要了,也许那只是一座空冢,只有这种需要,到处都可以有这么一座大冢。”

  “你是说,那座冢是他们营造来掩人耳目的?”

  “格格不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兰珠“嗯”了一声。

  蒙古健骑脚程极快,半个时辰不到,西山已近在眼前。

  李⽟麟道:“格格,登山路不好走,夜里不能骑马上山,咱们最好找户住家寄放坐骑,顺便打听一下那座冢的所在。”

  兰珠道:“我常来西山,我知道哪儿有住家,可以寄放坐骑。”

  纵骑前驰,眼看已到西山脚下,兰珠忽然带转马头,向着十几丈外一片树林驰去。

  树林渐近,一阵⽝吠从那片树林里传了出来。

  李⽟麟道:“格格控好坐骑,小心有狗。”

  兰珠道:“我知道,这户人家养的那条狗还凶得很哪,不过不要紧”

  健骑何等快速,说话间已近树林,只听一声咆哮,一条黑影从树林里扑了出来,直奔健骑前蹄。

  兰珠格格一声:“我早防着你了。”

  缰绳一紧,坐骑长嘶声中,踢蹄而起,她趁势手一扬,不知道她打出的是什么,那条黑影痛嗥一声,转头带着一阵尖叫奔回了树林。

  李⽟麟道:“格格拿什么打了它?”

  兰珠转过脸来-笑,吐气如兰:“不过从鞍上摘下来颗⽪扣而已,还得在人家这儿寄放坐骑呢,怎么能伤人家的看家畜牲。”

  李⽟麟也笑了,忽然他听见从树林里传出了一阵轻响,他道:“有人出来了。”

  他这里话说完,树林里那阵轻响倏然止住。

  兰珠不见有人出林,忍不住问道:“人呢?”

  李⽟麟微一笑:“三更半夜,蹄声扰人,看家的狗也被打了,要是格格,格格敢贸然出林吗?”

  兰珠一怔,立即明⽩了。

  只听李⽟麟微扬话声道:“我们有事打扰,唯恐惊了坐骑,不得不把府上的狗赶回去,并没有恶意,请放心出林说话。”

  他话是说了,说的也够明⽩,但却仍不见有人出林。

  兰珠道:“我们是官家人,还不赶紧出来答话。”

  还是这句有用,小百姓吃这个,话刚说完,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中年人,畏畏缩缩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兰珠格格跟李⽟麟双双下了马。

  兰珠她拉着坐骑走向前去,着那中年庄稼汉道:“我们要上西山去,夜里骑着马,山路不好走,想把坐骑寄放在你们这儿一下。”

  藉着微弱月光,看出这两位的模样都不像恶人,尤其当面是个美貌大姑娘,庄稼汉胆大多了,道:“这时候上西山去?”

  兰珠道:那是我们的事,你就不用多管了,只让我们寄放一下坐骑就行了。”

  李⽟麟走上前来,道:“不敢平⽩⿇烦,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

  他抬手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兰珠格格没想到这个,她贵为和硕格格,到哪儿,对谁用得着这一套?

  庄稼汉看见了⽩花花的一块,哪能看不见,一怔,迟疑着道:“这,这…”既是迟疑,就不是不想要。

  李⽟麟硬塞了过去,庄稼汉接了,接过去就忙哈赔笑,不住的谢,还伸手就把缰绳接了过去。

  李⽟麟道:“顺便打听件事儿,听说哪个山坳里有座大冢,你知道在哪儿么?”

  庄稼汉脸⾊一变,道:“大家?你们是…”

  李⽟麟道:“前不久有人上‘大兴县’报案,说在那儿看见过鬼,我们是侦查看究竟的。”

  庄稼汉忙道:“你们就是那你们可真问对人了,上县衙报案的是王二喜,他就住在附近”

  还真是巧,李⽟麟跟兰珠都一怔。

  兰珠忙道:“那个王二喜住哪儿?”

  “如今已经搬了。”庄稼汉道:“这儿他不敢住了,听说搬到‘⾼碑店’一带去了。”

  这可又不巧了。

  兰珠不由为之一阵失望?

  李⽟麟道:“不要紧,我们找你打听也是一样,你听他说过没有,到底是个怎么情形?”

  庄稼汉一‮头摇‬道:“除了听他家人说他看见了鬼以后,别的他们什么也不敢说,王二喜就更别提了,回家来就吓病了,连搬家的时候都还没好呢,谁敢再问他什么,让他受惊吓。”

  敢情好,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兰珠道:“说什么我们问对人了,你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啊。”庄稼汉道:“你们两位不就是要找那个地儿么,我知道那个地儿在哪儿!”

  兰珠道:“在哪儿?”

  庄稼汉抬手一指,就要说话,忽然又停住了,打量了两个人一眼,才道:“只有你们两位,有没有多带几位来?”

  兰珠道:“只有我们俩就够了,我们都不怕,你也不用为我们心了。”

  庄稼汉道:“那!我要是告诉两位那个地儿在哪儿,挨哪儿近,反倒不好找,因为那个地儿离哪儿都远,也就是说哪儿都不挨。我这么告诉两位,就从这处登山口上山,别顺山势,只管往西走,翻过山去有一条山路,再折向北,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往下看,山坳就在脚下,那座大冢就在那个山坳里,坐西向东。”

  兰珠道:“知道是谁家的吗?”

  “只知道京里一户大户的,两位想嘛,不是大户,不会营那么一座大冢,到底是哪家大户的,可就不清楚了。”

  李⽟麟道:“谢谢了,请回吧,最迟天亮前后,我们会来取坐骑。”

  转眼望兰珠,道:“我们走吧。”

  兰珠微一点头,道:“马不用喂,给点⽔饮饮就行了。”

  转⾝行去。

  李⽟麟又跟庄稼汉打了个招呼,转⾝跟上。

  没听见⾝后蹄声响动,想必庄稼汉还拉着马站在那儿看他俩,恐怕也替他俩揪着一份心。

  约莫树林那边听不见话声了,兰珠才道:“你还给他银子⼲什么?”

  李⽟麟道:“格格,在外头行走,少不了这个,有了这个往往可以省很多事儿,就拿刚才来说吧,一声官家人,他固然不敢不让寄放坐骑,但未必咱们想知道什么,他就会说什么,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好平⽩的⿇烦人家。”

  兰珠道:“你银子给了,不是照样没打听出什么来?”

  李⽟麟道:“那是因为他知道的也不多,要不然,我担保他有什么说什么。”

  兰珠瞟了他一眼,尽管在夜⾊里,也能让人觉出那一眼‮媚娇‬横生:“看来往后真要跟你多学学。”

  李⽟麟心头震动了一下,没接话。

  就这么几句话工夫,两个人也已经来到登山口了。

  抬眼上望,登山小路婉蜒上通,越往上夜⾊越浓,黑忽忽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见松涛阵阵,偶尔几声夜枭悲啼,还真懔人的。

  好在,这两位-位是李⽟麟,另一位,娇格格她胆尽管不能跟李⽟麟比,可是有李⽟麟在⾝边儿,她也是不知道什么叫怕了。

  所以,两个人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踏上了登山道。

  这当儿,兰珠是应该不知道什么叫怕,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路上她总是挨得李⽟麟好近好近。

  李⽟麟总不便躲,他以为女儿家毕竟胆气弱了点儿,也不好躲,只有任由她了。

  温香软⽟,兰麝频送,此情此景是个什么样的感受,只有李⽟麟自己明⽩。

  不知道该嫌话长,还是嫌话短,甚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是照着那庄稼汉所说的路走的。

  突然间,一处深深的山坳呈现在脚下,就在那漆黑深邃的山坳里,一弯微弱月⾊下看上去黑忽忽一堆的大冢,静静的座落在那儿。

  两个人立即停了步,

  李⽟麟道:“格格,就是这儿了。”

  兰珠当然也看见了,道:“难怪没几个人知道这儿有座大冢,我常上西山来,连我都不知道”

  李⽟麟道:“这个地方在山的这一边,而且是在山坳里,是够隐密的,或许是因为这是块风⽔好的福地一一”

  兰珠道:“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咱们已经找到了,下去吧。”

  话落,她就要走。

  李⽟麟伸手拦住:“格格,等等。”

  兰珠收势停住,道:“怎么?”

  李⽟麟道:“格格看看,这儿象不象一处秘密机关?”

  兰珠当真的往下细看了一阵。

  但是她摇了‮头摇‬:“我看不出来。”

  辛⽟麟道:“是不是有这个可能呢?”

  兰珠道:“可能当然是有可能。”

  李⽟麟道:“那么咱们就该小心,不能这么下去,我走前头,格格请跟在我⾝后。”

  兰珠点头道:“我听你的就是了。”

  李⽟麟当先往下行去,他没有施展绝世⾝法,因为,他怕兰珠跟不上。

  尽管没有施展绝世⾝法,可是他的行动,以及步履之间仍然放得相当轻捷,在树丛之间闪动穿行,就像一头豹子。

  兰珠格格紧紧跟随⾝后。

  娇格格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尽管有李⽟麟在⾝边,她不怕,可是一双⽟手掌心里,也不觉得有了的汗迹。

  适才两人的立⾝处离山坳本就不⾼,如今在两人轻捷的挨近下,没一刻工夫就已到了山坳顶上。

  山坳顶上,是一处半圆形的悬崖,浓密的松林紧挨着悬崖边,隐⾝松林內再次下望,山坳已在脚下。

  那座大冢已就在眼前。

  黑暗,寂静,除了阵阵松涛跟偶尔几声夜枭悲啼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一点动的东西。

  兰珠悄声道:“怎么样?”

  李⽟麟道:“不急,多看看。”

  兰珠这悄声一句,就在李⽟麟⾝边,一张娇靥几近碰到了李⽟麟耳朵。

  可是娇格格她此刻没觉得怎么,只因为她顾不得了。

  李⽟麟倒是为之心头震动,可是他没躲,他认为兰珠这是很自然的举动。

  两个人静静的下望,四道目光遍搜远近。

  兰珠挨得李⽟麟好近,几乎彼此能听见心跳声。

  半晌过去,仍是那么静寂,死了一般的静寂,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

  只听兰珠低声道:“怎么会没动静?”

  李⽟麟道:“不见得一定会有动静,有什么动静,也不见得一定会被咱们碰上。”

  兰珠道:“要是这儿是个秘密机关,不会整夜没一点儿动静。”

  李⽟麟道:“格格,咱们不能等在这儿,等上一整夜。”

  兰珠道:“那”

  李⽟麟道:“咱们下去看个究竟。”

  兰珠点头低应一声。

  李⽟麟刚要动,忽然,他伸手拦住了兰珠,急促的道:“等一等!”

  兰珠还不明就里,道:“怎么了?”

  李⽟麟望着断崖下,山坳里那座巨冢道:“格格快看。”

  兰珠一听这话,还能不知道李⽟麟必有所见,忙转脸望去,这一看,看得她猛然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她急忙抬手掩住了檀口。

  没别的,只因为断崖下,山坳里,那座巨冢之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影。

  是⽩⾊人影没错,但却蒙蒙的看不真切,或许,山坳里这时候有点薄雾。

  也只看出是个⽩⾊人影,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勉強定了一下神,兰珠低声急道:“鬼?”

  李⽟麟道:“应该说那个不是鬼的鬼。”

  兰珠忙又道:“看见他是从哪儿出现的了么?”

  “没有!”李⽟麟道:“不过,既然是在此时此地,既然是在巨冢之旁,从哪儿出现的都一样。”

  “是男的还是女的?”

  “格格看呢?”

  “我看不真切,好像是个男的。”

  “没错,是个男鬼。”

  “那咱们”

  “当然是下去挨近他,擒住他。”

  “走。”

  兰珠让李⽟麟走,但是李⽟麟又拦住她,因为,就在这时候,先前那个⽩⾊人影⾝旁,又多了个⽩⾊人影。

  这个⽩⾊人影较先前那个略为矮小。

  这时候,兰珠是跟李⽟麟同时看见的,而且看出后来那个略为矮小的⽩⾊人影,是从巨冢旁的暗影里出现的。

  兰珠忙道:“又一个,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女的。”

  李⽟麟道:“不错,是个女的。”

  “什么样?”

  “看不清楚。”

  “这儿的‘鬼’还真不少啊。”

  “如果是处秘密机关,秘密机关里,又怎么会只有一个人?”

  “看样子,这一男一女还亲密的。”

  兰珠格格说的不错,那两条⽩⾊人影站得好近,如果不是颇为亲密,又怎么会站那么近。

  李⽟麟没心情管那么多,他一心只想擒住“鬼”一心只想尽快掌握证据,营救他妹妹,他没有回答兰珠的话。

  只听他道:“格格,咱们下去,行动不但要快,而且要轻,如果我没有料错,他们的耳目一定很敏锐,一点声响都⾜以惊动他们。”

  兰珠道:“我知道。”

  “走,请紧跟我走。”

  李⽟麟走在前头,兰珠紧跟在后。

  ⾝边有这么一位娇格格,李⽟麟没办法施展李家家传的绝世⾝法,娇格格兰珠,跟在后头更是不但小心翼翼,而且提心吊胆。

  顺着断崖边走,到了断崖尽头,再折向下,就在茂密的松林內穿行。

  松林里没有路,有的只是杂草,只是枯枝败叶,李⽟麟要想不出声响,绝对办得到,可是对娇格格兰珠来说就难了。

  好在夜风过处,松涛阵阵,掩盖住了脚下的声响。

  李⽟麟虽然不能快,但脚下已较常人快了一倍,兰珠虽然快不了,毕竟是个会武的女儿家,脚下也较常人快得多。所以,两人-前一后从刚才那断崖之上,走到如今这山脚下,不过也只-刻工夫。

  这,已经不能说不够快了。

  山脚下,一处山坡近在眼前。

  转过这座山坡,就是山坳。

  那座巨冢,就在山坳里。

  那男女两个分明是人的鬼,也就在那座巨冢之旁。

  也不知道是一路往下赶的还是怎么,一时间兰珠的一颗心跳得好快好快,怦怦然,几乎自己都听得见。

  李⽟麟没说话,一打手势,带着兰珠绕过山坡,闪进山坳。

  看见了,那坐黑忽忽的巨冢,就座落在山坳里,背着峭壁,面向坳口,距离不过十来丈。

  却没看见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不过,据刚才断崖上所看见的位置,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应该在巨冢之后。

  李⽟麟又一打手势,闪⾝扑了过去。

  兰珠急忙紧跟,娇格格哪见过这种阵仗,不但手心渗汗,甚至儿几乎为之屏息。

  到了巨冢前了,寂静如此,听不见一点声音,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在巨冢后,至少也该有些轻微的话声。

  李⽟麟再打手势,示意兰珠跟他分开,各走一边,从两边包抄。

  但,兰珠竟有点犹豫。

  显然,她是害怕。

  也难怪,毕竟是个女儿家,毕竟是个一向养尊处优的娇格格。

  李⽟麟自不便,也不忍勉強,只得示意兰珠紧跟着他。

  敌踪已现,证据已近在眼前,李⽟麟行动如电,飞⾝绕了过去。

  兰珠差点没叫出声来,闪⾝急跟。

  李⽟麟先到了巨冢后,但是他怔住了。

  兰珠随后赶到,却也怔住了。

  巨冢后夜⾊依旧,空寂静,哪有一个人影,哪有一点动静。

  李⽟麟定过了神,闪⾝疾扑,回到冢前。

  兰珠也带着香风跟到。

  以两个人行动之快速,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如果是绕着巨冢躲,绝躲不掉。

  但是巨冢前依然空,寂静,依然不见人影。

  兰珠忍不住轻叫道:“怪了,他们哪儿去了?”

  李⽟麟道:“应该不远,他们的出现处跟蔵⾝处,应该就在附近。”

  “在哪儿?”

  “得找,也不难找。”

  “是不是我惊动了他们?”

  “未必,也许赶巧了,他们自己蔵起来了。”

  “那么,咱们找他们的蔵⾝处。”

  两个人找了,也绕着巨冢转了一圈,但却没有发现什么,任何一点发现都没有。

  兰珠忍不住叫道:“怪了,难道他们”

  李⽟麟截口道:“什么都不是,是咱们没找到他们的秘密进出口。”

  “你是说,他们的蔵⾝处在”

  “格格请看,除了这座巨冢之外,这座山坳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蔵⾝?”

  兰珠抬眼四顾。

  的确,山坳里,除眼前这座巨冢之外,就是三面的山石,连-个碗口大的洞⽳都没有,是别无蔵⾝之处。

  ⾜证,那蔵⾝之处,就在眼前这座巨冢里。

  也就是说,巨冢上一定有可资进出的秘密门户。

  可是,那可资进出的秘密门户在哪儿?

  两个人又找了一遍,从巨冢前绕过去,又回到了巨冢后,没有,就是没有,甚至连条隙都没有。

  李⽟麟皱了眉。

  兰珠圆睁了一双美⽇。

  难道刚才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难道他们能随风而聚、随风而化?

  难道他们是真鬼?

  是被惊动躲了起来,还是碰巧他们隐⾝了?

  都是短命的松林,不时遮断了视线。

  不然他们怎么不见的,不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么?

  只听李⽟麟低声道:“但愿他们不是有所警觉之后躲起来了,否则像这么一个地方,再想找他们,恐怕就难了。”

  兰珠道:“那…”

  李⽟麟道:“不管怎么说,他们唯一可蔵⾝的地方,就在眼前这座巨冢里,应该是不会错的。”

  兰珠道:“可是他们从哪儿进去的呢?”

  李⽟麟道:“毫无疑问,一定是秘密门户,只是咱们还没有找到秘密门户的所在而已。”

  兰珠道:“我就不信”

  娇格格显然耐不住子了。

  话声未落,抬脚就往巨冢上踢。

  李⽟麟忙拦住道:“格格,这是⼲什么?”

  兰珠道:“我既找不到,蹋它两脚,说不定可以把他们惊动出来。”

  李⽟麟道:“巨冢石壁坚厚,踢两脚未必能惊动他们,万一真惊动了他们,他们深蔵不出,或者是由别处秘密通道撤走了,再上哪儿找他们?”

  兰珠呆了一呆,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站在这儿啊。”

  也是,⼲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李⽟麟眉锋略皱,正自思索对策。

  忽然一线微弱光线了过来。

  两人忙抬眼看,看得不由为之一怔。

  敢情东方微透曙⾊,漫长的夜已经过去了。

  李⽟麟忍不住道:“天都亮了,这么看,未必是咱们惊动了他们,很可能他们是知道天将破晓才隐⾝躲起来了。”

  兰珠定过了神,收回目光。

  再看巨冢,如今可以看得清楚点儿了。

  只见巨冢是由一块块的巨石砌成的。

  石面呈青褐⾊,那是因为上头已长満了苔;有些地方微有裂,却不知道那是不是秘密门的所在。

  就算是,不知道怎么开启也枉然。

  兰珠道:“里头真还有别的秘密通道么?”

  李⽟麟道:“一般说来,为防万一,秘密出⼊口或者是通道,应该不止只有一处,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所在,不能不防。”

  兰珠道:“那”

  一个“那”字刚出口.只听她话锋忽转:“你看,那是”

  李⽟麟闻言循她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地上倒着半截方方正正的石块,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道:“半截墓碑。”

  话说到这儿,心里忽然一动。

  忙走过去扳起那半截墓碑。

  兰珠忙跟过去道:“你⼲么?”

  李⽟麟道:“我看看是谁家的…”

  说着话,他那双锐利目光已然落在了那半截墓碑之上,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是还可以看得出来。

  一眼之下,他不由为之一怔,脫口叫道:“和硕福亲王府,和硕格格德瑾”

  自然,兰珠也看见墓碑上的字迹了,她更是圆睁美⽇,诧声叫道:“怎么会是瑾姨的?”

  李⽟麟急忙抬眼,道:“格格,当年福王府那位德瑾格格的埋骨处,确在这儿吗?”

  兰珠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那时候还没有我,长大后只听说瑾姨当年是怎么死的,可是从没听说瑾姨埋在哪儿,我也从没问过,其实,大人们就连当年的死都不愿多提”

  李⽟麟道:“格格知道这位德瑾格格当年是怎么死的?”

  兰珠点头道:“我听说过,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墓会在这儿。”

  李⽟麟道:“以当年德瑾格格的死,不能埋骨于皇族之列,而改葬别处,这是有可能的。”

  兰珠道:“这我知道,当年她是被伦着服毒死的,是不能跟皇族埋在一块儿,可是这座巨冢既是瑾姨的墓,又怎么会让他们用来设置秘密机关呢?”

  李⽟麟脸⾊凝重,道:“如果这座巨冢真是当年那位德瑾格格的墓,其中內情就不简单,究竟是不是一处秘密机关还不敢说”

  兰珠道:“那容易,找伦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李⽟麟目光一凝,道:“⽟伦老郡主还健在?”

  “当然健在。”兰珠道:“就是⾝子骨不大好了。”

  李⽟麟道:“自从当年事后,她老人家对李家多少有些怨恨,多年未通讯息,甚至不知道她老人家还健往,如今…也不得不去见见她老人家了。”

  兰珠忙道:“那么咱们现在就赶回去。”

  李⽟麟一点头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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