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果然,那伙计刚走两步,红影一闪,香风醉人,満座酒客皆外望,那酒肆门口已走进了红⾐姑娘。
她却是落落大方,没看任何人一眼,把那只朱红的酒葫芦往柜台一放,砰然一声,震得柜台直幌。
然后,她启动檀口,话声是那么甜美:“伙计,打酒。”
伙计三步并为两步地赶过了去:“来了,来了,姑娘…”
一踱步,到了柜台旁,一哈,着手陪上笑脸:“大姑娘,你要打什么酒?”
那红⾐姑娘睨了他一眼,道:“伙计,你认得这只酒葫芦么?”
伙计忙道:“认得,认得,每天都看见它,怎么不认得,这不是那位老人家的酒葫芦么?大姑娘,对不对?”
那位红⾐姑娘道:“你认得就好,往⽇这葫芦里打的是什么酒,今天还要什么酒,打満了。”
伙计忙点头说道:“是,是,大姑娘,你坐下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说着,他拿起了漏斗,提起了酒勺。
那位姑娘没坐,站在那儿看着他打酒。
伙计一边打酒,一边找话道:“大娘姑,那位老人家怎么没有来呢?”
红⾐姑娘淡淡说道:“只照顾你的生意,谁来不是一样?”
伙计碰了个软钉子,陪上一脸窘笑:“是,是,大娘姑不知道,有人要找他…”
红⾐姑娘微微一怔,留了意,道:“伙计,你说谁要找他?”
伙计向青衫客座头那边呶了呶嘴,道:“就是那位穿青⾐的客人。”
青衫客看的清楚,红⾐姑娘眉梢儿微挑,螓首半转,大绦子一摆,霍地投注过来,那双美目清澈深邃,黑⽩分明,⽩的雪⽩,黑的又黑又亮,看人一眼,能让人心弦为之震颤。
青衫客他报以一瞥,而那位红⾐姑娘却在深深一眼后,很快地收回目光,转过螓首,适时伙计已打満了酒,她皓腕微抬,丢下一些碎银,一句话没说,提起葫芦便走了。
留下一阵香风,也留给満座酒客一阵若失的怅然。
青衫客他眉锋方皱,只听酒客中有人尖声说道:“回眸一瞥目娇生,天生丽质勾人魂,小子福不浅,好处别全让他占了,咱们也亲亲芳泽去。”
青衫客双眉一挑,循声望去,只见酒客中站起两名⽩⾐汉子,面目沉,嘴边含着琊笑意,双双出了店门。
青衫客冷冷一笑,丢下一锭银子,跟着行了出去。
他这一要走,伙计忙了上来,道:“怎么,客官,你不等那位老人家了?”
青衫客淡淡笑道:“今天他也许不会来了,我明天再来。”
嘴里说着话,脚下不停,话完人曰出了酒肆。
出了酒肆,举目前望,只见那位红⾐姑娘已拐上了来时所走那湖边小路,动扭着肢,碎步轻盈。
那两位⽩⾐汉子,就跟在她⾝后数丈处,不即不离。
青衫客一扬眉,举步跟了上去。
那位红⾐姑娘在前面走着,似乎不知道背后已跟上了三个人,她绕湖而行,越走两旁的垂柳越密,游人也逐渐稀少,突然,那两名⽩⾐汉子加快了步履。
看看已近了红⾐姑娘,居左那⽩⾐汉子⾝形一掠,越过了红⾐姑娘,转⾝拦住了红⾐姑娘,脸上那笑意可恼。
红⾐姑娘连忙停住了步,而适时,她⾝后那名⽩⾐汉子伸手搭上她那香肩,口中带笑说道:“姑娘,等等,别走那么快嘛,也不怕走坏一双…”
余话犹未出,突然“啊呀!”一声,撒腕暴退。
这突然,惊得前面那⽩⾐汉子脸上笑意顿失,但旋即他又换上了那可恼的笑意,说道:“我兄弟走了眼,没想到像姑娘这么朵鲜花竟带了刺儿,像姑娘这么一位软棉棉,香噴噴的娇美大姑娘,还是个练家子,这才是真人不露像…”
红⾐姑娘那张娇靥上,罩着一层寒霜,冷冷截口说道:“你两个是…”
前面那⽩⾐汉子一笑道:“我两个来自崂山,姓池,姑娘既是个练家子…”
红⾐姑娘“哦!”地一声,娇靥上寒霜立敛,道:“原来是‘崂山二狼’池氏兄弟…”
前面那⽩⾐汉子道:“姑娘既知我兄弟,那是最好不过,姑娘怎么称呼…”
红⾐姑娘未答反问,扬眉含笑,道:“二位跟着我⼲什么呀?”
前面那⽩⾐汉子嘿嘿笑道:“姑娘,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倾慕姑娘美…”
红⾐姑娘美目一转,眉宇间掠过一丝煞气,道:“够了,我也久仰池毫兄弟大名,蒙二位垂青,那是我的荣宠,不过,二位得答应我件事儿。”
前面那⽩⾐汉子眉飞⾊舞,忙道:“姑娘请说,我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红⾐姑娘道:“用不着二位赴汤蹈火…”
轻抬⽟手一指两丈外的青衫客,道:“二位看见了么?又来了一个。”
前面⽩⾐汉子脸⾊一变,道:“看见了,姑娘莫非…”
红⾐姑娘道:“我瞧见他就讨厌,二位可否帮忙把他…”
前面⽩⾐汉子一声怪笑,道:“姑娘既有吩咐,我兄弟义不容辞,二老,这小子食髓知味,居然想跟咱们分杯羹,放倒他。”
那另一⽩⾐汉子应声而动,闪⾝扑向青衫客,其势若电,一句话没说,抖手便袭向青衫客要⽳。
青衫客扬眉一笑,道:“姑娘引狼逐虎,好计谋,只是姑娘弄错了,我并非那下九流的脚⾊,彼
此无怨仇,出手竟如此狠,万恶为首,我代姑娘整治他一番就是。”
话落手起,一掌敲向⽩⾐汉子左腕。
⽩⾐汉子哪躲得过这奇决似电的一掌,大叫一声踉跄暴退,抱腕蹲了下去,疼得脸上变了⾊。
那前面⽩⾐汉子大惊,闪⾝掠了过来,道:“二老,要紧么?”
那伤腕⽩⾐汉子惨笑说道:“不要紧,但这只右腕从今算是废了。”
那⽩⾐汉子脸⾊一变,目狠毒,神⾊凄厉怕人:“我兄弟今儿八成是被鬼蒙了眼了,阁下怎么称呼?”
青衫客淡淡一笑,道:“有劳动问,我叫任慕飞。”
那⽩⾐汉子冷冷一笑,道:“姓任的,正如你所说,彼此无怨无仇…”
青衫客任慕飞截口说道:“是谁先下毒手?我若伤在他的手下该怎么办?我不是说过么?万恶为首?以你兄弟平⽇的作为,仅一个人断去一腕,还是天大的便宜,换了那个姑娘出手,便绝不止此,你兄弟当真是走了眼了,就算不认识这么姑娘,难道说也没听说过这只大硕无朋的朱红酒葫芦?”
⽩⾐汉骇然变⾊,失声说道:“大硕无朋的朱红酒葫芦,莫非是东琊厉…”
任慕飞淡淡一笑,道:“既然明⽩,现在走可能还来得及。”
⽩⾐汉子魂飞魄故,心胆裂,机伦一颤,挟起地上那个,狼狈鼠窜而去,转眼间没了影儿。
任慕飞没看那两个一眼,却望着红⾐姑娘含笑说道:“姑娘,我幸不辱命…”
红⾐姑娘娇靥微红,冷冷说道:“你该明⽩,我是驱狼逐虎,本想让他二人杀了你,然后再亲手收拾他两个的。”
“是的,我明⽩。”任慕飞淡淡笑道:“但我反替姑娘先整治了他两个,姑娘是否就此省力气呢?”
红⾐姑娘冷哼一声,道:“正如你所说,轮到我出手时,他两个绝不只断一腕。”
任慕飞道:“姑娘,断一腕⾜为琊者戒了。”
红⾐姑娘冷笑说道:“你说的倒轻松,要换了是别个女儿家呢?一个女儿家的清⽩,难道就只值一只手腕么?”
任慕飞剑眉微扬,道:“若如此说法,那该值两条命。”
红⾐姑娘道:“算你会说话,可惜他两个太没用了…”
任慕飞道:“姑娘,我说过,我不是下九流的脚⾊。”
红⾐姑娘道:“我想不出你跟蹑一个姑娘家,还有别的用意。”
任慕飞微微头摇说道:“姑娘,你弄错了,我是跟蹑‘唠山二狼’…”
红⾐姑娘美目凝注,道:“这么说来,你是好意…”
任慕飞道:“不敢,至少我没有恶意。”
红⾐姑娘冷冷一笑,道:“‘崂山二狼’要不跟我,你跟不跟我?”
任慕飞淡淡说道:“我不愿否认,跟。”
“还是喽!”红⾐姑娘柳眉一剔,道:“既如此,你还会安什么好心?”
任慕飞道:“我以为姑娘该听见了,我是来找厉前辈的。”
红⾐姑娘道:“我听见了,你是叫…”
任慕飞道:“任慕飞。”
红⾐姑娘冷然头摇,道:“可惜,他老人家的朋友中,没有这么个人。”
任慕飞道:“姑娘,我是个末学后进…”
红⾐姑娘道:“他老人家所知道的后生晚辈中也没有…”
任慕飞道:“姑娘,相逢何必曾相识…”
红⾐姑娘道:“好一个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
任慕飞未答,淡淡说道:“我还没有请教,姑娘是…”
红⾐姑娘道:“萍⽔相逢,缘仅初会,再说我对你这个人还不了解,也不知道你的来历,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任慕飞肩锋一皱,道:“姑娘,那么我不敢再问,我的一切也等我见着厉前辈后…”
红⾐姑娘截口说道:“我不想知道你的一切,你也不必找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等着我买酒回去,我劝你也别再跟我。”
话落转⾝要走。
任慕飞忙道:“姑娘,请留步。”
红⾐姑娘冷然转回⾝,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任慕飞道:“姑娘为什么不让我见厉前辈?”
红⾐姑娘冷冷一笑,道:“这话问得好,我为什么要让你见他老人家?”
任慕飞微微一愕,道:“姑娘是没有这个义务,不过,姑娘,我有要事…”
红⾐姑娘道:“你明⽩我没有这个义务就好,你有什么要事?”
任慕飞道:“事关重大,恕我不便轻易告人,除非姑娘先…”
红⾐姑娘道:“你用不着套我,我并不想知道你什么大事?”
说着,她转⾝又要走。
任慕飞忙又唤道:“姑娘…”
红⾐姑娘再次转⾝,圆瞪美目叱道:“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问你看什么事你不肯说,换了是你,会随便让一个不明来历的人进门么?一再问我是谁,难道我提着他老人家从不离⾝的酒葫芦,这还不够?而且我也是为你好,他老人家近来情大异往昔,不愿见任何外人,谁要是惹了他,他定然会…”
住口不言,又要转⾝。
任慕飞急道:“姑娘,请听我说…”
红⾐姑娘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任慕飞双眉一扬,道:“姑娘可听说过费慕人这个名字?”
红⾐姑娘脸⾊一变,道:“听说过,怎么样?”
任慕飞道:“不敢再瞒姑娘,我就是费慕人。”
红⾐姑娘脸⾊又复一变,道:“你就是‘中尊’的大少爷费慕人?”
任慕飞点头说道:“不敢,正是,姑娘。”
红⾐姑娘美目转动,忽地冷笑说道:“据我所知,中尊的那位大少爷,不是这等模样。”
任慕飞淡然一笑,伸手扯下脸上那特制面具,道:“据姑娘所知,费慕人可是这等模样?”
红⾐姑娘美目一亮,异采暴闪,道:“不错,这么说来,你果是‘中尊’那位大少爷了。”
费慕人道:“不敢,姑娘,我正是费慕人。”
红⾐姑娘淡淡一笑,道:“怪不得你一指能伤‘崂山二狼’,⾝手是够⾼,可惜…”
话锋忽转,接道:“你要见他老人家有什么大事?”
费慕人对她那“可惜”二宇并未在意,当即说道:“我是想向厉前辈打听一下,有关家⽗被害失踪一事…”
红⾐姑娘脸⾊一变,道:“那不必见他老人家了,他老人家不知道有关令尊被害之事,再说‘中尊’宇內称尊,武林共钦,‘东琊’名列琊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上别处打听吧。”
言毕,转⾝便走。
费慕人为之一怔,急忙赶上唤道:“姑娘…”
红⾐姑娘霍然转过躯娇,満脸鄙夷之⾊道:“告诉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中尊’天人钦敬,‘东琊’举世唾弃,也⾼攀不上‘中尊’这个朋友,先前我不知道你是谁,尚对你一再容忍,如今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要是再跟我罗嗦纠不去,或者敢再跟我,休怪我翻脸动手…”
费慕人讶然急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红⾐姑娘冷然说道:“不为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费慕人道:“那么这是从何说起?家⽗又何曾视厉前辈为…”
红⾐姑娘道:“那是东琊自惭形秽,如此而已。”
说罢,投过鄙夷一瞥,冷笑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