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洛神庙”在“天津桥”旁,正当热闹要街,而这时候天刚亮没多久,两旁行人稀少。
费慕人到了“洛神庙”他没有看见“安乐居士”邵景逸的人影,然而,他却碰见了一件怪事。
那是在他正自呆呆怔立之际,突闻“洛神庙”后传来人声:“娘的,怪了,今天这‘洛河’里怎么飘来那么多红树叶。”
这个话声方落,随听另一话声继起:“嘿嘿,坑人,你看,这红叶上还有字儿,像是针扎的,你瞧瞧,这是什么字儿呀?”
先前那话声叱道:“娘的,尤单瞪,休又不是不知道,我连大字也不识一个…”
那另一话声忽又叫道:“嘿,坑人,我认识一个,你瞧,这不是驾返瑶池的‘瑶’字么!前两天大东街死了人,堂上挂着斗大的四个字…”
一个“瑶”字听得费慕人动了心,他⾝形一闪扑向“洛神庙”后,庙后河边上,蹲着两个要饭化予,一个⿇脸,一个独眼,⿇脸叫坑人,独眼叫单瞪,当真是庙后有个洞——庙(妙)透了。
那两个要饭化子正在河边上用打狗向河里捞着,可不是么,河边隔没多远便是一大片红叶,由上流成串地飘了下来,那两个正自聚精会神地捞着树叶,没想到会突然转过来个人,齐齐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栽进河里去。
定过神来,那两个连忙站起,⿇脸化子两眼一翻,道:“你老哥也真是,怎么也该吭一声…”
费慕人未容他把话说完,一笑向着那独眼化子伸了手:“这位,可否把你那片红叶给我看看。”
那独眼化子道:“一片红树叶有啥稀罕,你要看尽管拿去。”
随手把那片叶递了过来。
费慕人接过一看,心神震动,果然针扎一般地刺着三个字,那三个字赫然是:冷瑶红。
定了定神,费慕人抬眼忙道:“请问二位,这条河上流通到什么地方?”
那独眼化子道:“远了,源头都上峨嵋山了。”
费慕人猛悟这句话问得拙笨,赧然一笑,道:“多谢二位。”
一句话未再多说,也未将那片红叶还给那独眼化子,⾝形一闪,向“洛⽔”上流飞而去。
天!那两个化子直了三只眼。
费慕人沿河岸如飞驶行,一路目光不离河⽔,河中,仍是红叶成串,一大片地从上游飘流而下。
转眼半里,费慕人目中异采电闪,突然停了步。
眼前,那洛⽔对岸,紧靠着河边,筑有一圈⾼墙,那片片红叶便从围墙下一条小溪中流⼊河中。
围墙內,是个大院落,由围墙上內望,树木茂密,红叶成荫,偶而晨风过处,在那枝叶隙中,可见几角流丹飞檐,⾼喙狼牙。
想见得,这大院落內,定然是亭、台、楼、榭一应俱全,除此,该还有条横跨小溪的朱栏小桥。
这么一个深,深,深至不知有几许的大院落,却听不闻一丝人声,只有鸟声叽叽,流⽔潺潺。
凭费慕人的罗,他立即认出,这是旧⽇西宮所在。
西宮原为三国魏都所在地,当时建有“翠微宮”及“芳林园”至晋,石崇又在此筑“金⾕园”以蔵其爱妄绿珠。
到了隋帝时大兴土木,筑宮称紫苑,唐时的“上宮”也在这儿,谈到了唐时的“上宮”能使人很快地想到当时一段风流韵事,那就是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红叶题诗”
“红叶题诗”是这么回事、相传唐僖宗时,仕人于佑在御河外提有题诗红叶,他就另题一词,投御河上流,飘浮⼊宮,被宮女韩夫人拾去。
大后,宮女流散,无意中,韩夫人人嫁于佑,后来于佑在奁妆中发现自己题诗那片红叶,始悉拾红叶者即韩夫人。
乃咏诗赞曰:“一联佳话随流⽔,十载幽思満幸怀,今⽇确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
如今这旧⽇宮苑所在的小溪中也随流⽔飘浮出片片红叶,莫非昔⽇之风流韵事重演于今么。
费慕人何等颖悟,当明⽩了八分。
他未犹豫,立即提气长⾝而起,掠过河面,直上那丈⾼围墙,站在墙头往里看,只见那清澄小溪,一带碧⽔,蜿蜒曲折,穿过一条木栏小桥,直⼊林木深处。
那林木深处,隐约可见旧⽇画栋雕梁的几座残破小楼,那片片红叶,便由那林木深处随⽔飘出。
费慕人再次飞⾝,电一般地向林木深处投去。
进了林木深处甫落地,他看见了,他看见底座残破小楼中那靠溪边的一座,那对着小溪的窗户里,站着个无限美好的黑⾊⾝影,她,正探手窗外,摘取那一片片红叶,以针刺字,然后投⼊窗外小溪中。
费慕人一阵动,忍不住脫口轻唤:“姑娘!”
那无限美好的黑⾐⾝影,闻声如遭电殛:机伶一颤,那皓腕,停在了窗外,那美目,楞楞地发了直。
不是那位风华绝代,绝尘寰的冷瑶红是谁?
定过神来,她突然张开檀…
然而,将口数张,即难呼出一点声音。
费慕人闪⾝扑了过去,近窗一看,不由目寒芒,扬起了两道修眉,冷瑶红四肢都能动,然而那一双小腿上,却被扣上了两条儿臂般耝细的铁锁链,铁链的另一头,被锁在一块巨铁之上,那就怪不得冷瑶红手脚能动而脫不了困了。
费慕人道:“姑娘请稍候,容我为姑娘弄断铁链再说。”
闪⾝穿进了小楼,凝⾜真力以拇食二指一捏,铁链一如朽木,应手而断,梏桎立除。
费慕人抬眼说道:“姑娘…”
余话犹未出口,冷瑶红躯娇一晃,扑进了他怀中,一颗乌云螓首低埋,香肩连连动耸。
显然,她是悲从中来喜极而泣。
费慕人大惊,但他没躲,他不忍,便连抬手推拒的勇气也没有。
这是第二次温香软⽟投怀,在冷瑶红来说,那该是悲喜之余,顿忘一切的举措,该是人之常情-
对费慕人来说,却使他心神震撼,心弦颤抖,他惊慌失措地道:“姑娘,请收泪止悲,救冷前辈要紧。”
冷瑶红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举措太以失态,整个躯娇在人怀中,那软棉棉的躯娇猛然一颤,慌忙闪离开去,然已红云透耳,再也难抬螓首。
费慕人好不窘迫尴尬,強笑一声,道:“姑娘…”
冷瑶红猛地抬起螓首,像一株带雨梨花,那娇靥上,犹挂着几分羞红,一片泪溃,抬手指了指檀口。
费慕人神情一震,急道:“敢莫姑娘也中了‘无形之毒’…”
冷瑶红忙摇螓首。
费慕人吁了口气,道:“姑娘是被制了哑⽳。”
冷瑶红点了点头。
费慕人眉锋微皱,不由暗暗为之纳闷,心想:这位姑娘也真是,既然自己双手能动,为什么早不把自己的⽳道开解…心中虽这么想,却没说什么,抬指虚空向冷瑶红耳下点去。
冷瑶红应指开口第一句话便问:“少侠,你终于来了…”
未等费慕人答话,她接着又道:“少侠一定奇怪我自己为什么不开解⽳道。”
费慕人呆了一呆,赧然点头,道:“不错,我刚才是曾这么想…”
冷瑶红苦笑头摇,道:“少侠不知道,我被他们着服下一颗叫做‘散功丸’的物药,十天之內等于是个废人,哪有解⽳之力…”
抬手一指地上铁链,道:“要不是我功力已失,这区区两铁链也困不住我。”
费慕人心头一震,方待开口。
冷瑶红她又抢了先,美目深注,微一头摇,道:“少侠不用担心,只不过是十天,十天之后,功力就可以恢复了。”
费慕人心中一松,道:“那就好,姑娘,冷前辈如今…”
冷瑶红神情一黯,道:“家⽗跟我由邙山被带来此处后,不过片刻停顿,家⽗就被他们带走了,我先告诉少侠,家⽗能说话了…”
费慕人闻言一喜,也为之一忧,道:“姑娘可知道冷前辈被他们带往何处去了?”
冷瑶红悲凄头摇,道:“他们旨在夺取家⽗那份‘天宝图’,家⽗起先不肯说,但后来他们以我为胁,家⽗只好答应带他们去取,但仍未说出那一份‘天宝图’的蔵处。”
费慕人一颗心往下一沉,叹道:“冷前辈⾼明,护女之情也令人敬佩,我虽不知冷前辈把他们带往了何处,但我敢说一定是很远的地方。”
冷瑶红讶然说道:“少侠怎知道。”
费慕人道:“那地方越远,冷前辈就可在这世上多留几⽇,同时,也就留给了姑娘较多脫困的机会。”
冷瑶红脸⾊一变,躯娇倏颤,垂下螓首。
费慕人叹说道:“天下⽗⺟心,每一个为人⽗⺟的,都是这样,姑娘不必…”
冷瑶红猛抬螓首,娇靥上泪溃纵横,道:“这么说,家⽗是不肯带他们…”
费慕人道:“请姑娘先答我一问,那些人可是当年害家⽗及冷前辈之人?”
冷瑶红点头说道:“正是,少侠恐怕还不知道,据他们说,当年所以留家⽗一命,那是因为知道家⽗有一份‘天宝图’,然而事隔多年后的今天,他们不知道家⽗到底隐蔵洛何地,也因为那独门解药遗失而无法解去家⽗所中之毒,让家⽗说出那一份‘天宝图’的蔵处,所以他们利用少侠技得家传于先,解家⽗之毒于后,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
费慕人点头叹道:“这个我想到了,那么我可以告诉姑娘,冷前辈比谁都明⽩,一旦说出那份‘天宝图’蔵处,他必难多活一天,所以我敢断言冷前辈必不会当真带他们去找。”
冷瑶红脸⾊一变,道:“这么说来,家⽗的处境更惨了。”
费慕人道:“姑娘是指他们会以残酷手法迫冷前辈。”
冷瑶红点头说道:“正是。”
费慕人強笑头摇,道:“不,姑娘,我敢说冷前辈不会遭到丝毫痛苦。”
冷瑶红一怔,道:“少侠,怎得见。”
费慕人道:“冷前辈带他们去的那个地方,至少有十天的路程,十天之后只要姑娘一脫困…”
悲惨一笑住口不言。
冷瑶红冰雪聪明,一点就明⽩了,机伦寒颤,悲呼一声:“爹!”转⾝便要向窗外扑去。
费慕人眼明手快,此时他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伸手拉住冷瑶红粉臂,道:“姑娘,莫忘了你如今的…”
冷瑶红立即停住,她想到了自己功力已失,十天之內如同一个废人,螓首一垂,失声痛哭。
费慕人也觉凄然,暗暗一叹,道:“姑娘,我这只是推测,吉人自有天相,也许冷前辈不会至于遭…”
冷瑶红猛抬螓首,美目⾚红,娇靥煞⽩,道:“少侠不用安慰我了,家⽗的情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他老人家定然会伺机自绝…”
费慕人忍不住唤道:“姑娘…”
冷瑶红微一头摇道:“少侠,家⽗一旦自绝,费大侠被害疑案,恐怕…”
费慕人強笑说道:“姑娘,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份疚已够费慕人终生难消的了,如今还谈这个⼲什么,不过…”
双眉微扬,接道:“我总认为天理昭彰,不隐琊恶,⽇子一久,总有一天他们会在天理之下现形的,费慕人但有三寸气在绝不放过他们。”
冷瑶红⾝形微震,道:“但愿如此,只是那又不知要等…”
费慕人道:“姑娘,这多年我都等了,何在乎再等几年,只要费慕人不死,哪一天都行。”
冷瑶红忽转话锋,道:“怪都怪我一时耝心大意,只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那巨冢所在,及开启之法的,昨夜在…”
费慕人截口说道:“我知道,姑娘,他们一直躲在山顶窥探…”
冷瑶红一惊说道:“少侠怎知道他们一直在…”
费慕人道:“我今晨发现冷前辈与姑娘被掳后,曾上山顶四下搜望查寻,我在山顶那汉灵帝陵寝旁,发现了四对脚印…”
冷瑶红又复一惊,诧异说道:“四对脚印。”
费慕人点头说道:“不错,四对脚印,其中有一对是女子蛮靴印…”
忽然一顿,探间道:“姑娘,那三个可是长得这个模样…”
接着把那位“安乐居士”邵景逸及邵福,邵贵的像貌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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