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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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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侠心里急,就因为心里急,他把⾝法施展到了绝顶,大⽩天太底下看,他直如随风疾飘的一缕轻烟。

  他没有想到,从此地到“西蔵”“喀喇布达宮”他绝没有办法像这样一口气奔驰到,而且相距千里“西蔵”“喀喇布达宮”也不是一两天之內可以赶到的。

  他没有想到,只因为他心里急。

  这也⾜以证明,一个“情”宇的魔力有多么大!

  情急之下,不但有使他没有想到的事,同时也有了没有注意到的事。

  离开紫鹃⺟女住处,刚出十里,不远处应就有一只雪翎信鸽冲天飞起,健翼破空,很快的就变成了碧空一点。

  以后,每隔十里、甘里不等,不远处就有一只信鸽飞起不见。

  夜⾊降临,他自己奔驰了百里。

  人总是人,总是⾎⾁之躯,燕侠他可以忘记累、忘记饿,但是渴却难当。

  夜⾊低垂,茫茫一片,几十丈外就难见事物了,哪里去找⽔?

  许是他运气好,就在这时候,一点灯光映人眼帘。

  虽说已映人眼帘,但估计距离,少说还在里许之外。

  不过有灯光的地方必有人,是绝不会错的,有人的地方还愁没有⽔?

  里许是距离,在燕快来说,不过是转眼工夫问。

  转眼工夫之后,灯光已近在眼前,那是一座帐篷,说帐篷还是好的,其实也只是用几块草席、破布临时搭的一座棚子而已。

  棚子外头挂着一盏风灯,四周遮得相当密,倒能挡点儿风雨。

  有灯没有人,可是燕侠听得见,人在棚里,而且离棚子不远处,还有一群羊,为数总有;一二十只。

  敢情是个放羊人的棚子。

  燕侠道:“请问,棚里有人么?”

  虽然明知道有人,问总是要这么问。

  他话声方落,棚布倏然掀开了一角,棚里另有灯光,一个⾝穿耝布⾐的老者探出了头,见燕侠先是一怔,断而有点紧张地问道:“你找谁呀?”

  燕侠抱了个拳,道:“老人家,我是赶夜路的,错过了宿头,有点渴,想找老人家要点⽔喝。”

  老者还没有说话,忽听棚里传了一个娇美话声:“是不是燕侠?”

  燕侠先是一怔,继而马上听出,那是冷无垢的话声,他忙道:“是冷姑娘么?”

  灯光一闪,老者⾝边多了个乌云螓首,不是冷无垢是谁?

  她望见燕侠,一脸惊喜⾊:“真是你,快进来。”

  既然她认识燕侠,又往棚里,老者不紧张了,也忙侧⾝往棚里让客。

  燕侠弯低头进了棚子,只见棚子里相当简陋,一盏风灯下,除了一些简单的应用物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冷无垢居然也是一⾝耝布⾐,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而且准是放羊老者的,头发蓬松,脸上还有点脏,简直就是个穷乡僻壤的野姑娘。

  燕侠看呆了。

  冷无垢有点难为情,可是掩不住她‮奋兴‬,道:“我是故意弄成这个样儿的。”

  燕侠定过了神:“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冷无垢道:“我又跑出来了,怕被我爹再逮回去,所以央告这位放羊老爹让我躲在这儿,跟着他到处走,好找你呀!”

  原来如此!

  燕侠明⽩了,为之感动,可也暗暗皱了眉。

  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自己要远赴“西蔵”“喀喇布达宮”去救无垢,凶险可知,总不能带她去、

  只听老者道:“姑娘,这位是…”

  冷无垢忙道:“朋友,呃,不,是我的未婚夫婿。”

  燕侠又为之暗一皱眉。

  老者喜道:“原来是…那太好了,跟姑娘真是一对儿,坐,坐,我这就给倒⽔喝。”

  让客坐,能坐的,也不过是地上的两堆⼲草,一张草席。

  冷无垢坐在了草席上,拍拍⾝旁,要燕侠也坐在草席上。

  燕侠坐了下去,老者倒来了一碗⽔,燕侠欠⾝接过,一口气喝了个点滴不剩,他是真渴了。

  老者道:“还要不要?”

  燕侠道:“不用了,谢谢老人家。”

  老者接过了碗,道:“可别客气,别的没有,⽔可是多得很。”

  冷无垢道:“太渴了喝太急也不好,待会儿再让他喝吧!”

  老者道:“说得是,也好。”

  转⾝要走,却忽又回了⾝:“错过了宿头,既然渴成这个样儿,八成儿也饿了吧。”

  这种事不能提,一提就想起来了。

  燕侠迟疑了。下:“还好。”

  他是不好意思。

  老者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可不能不吃。”

  冷无垢道:“好几天了,老爹这儿就等于是我的家,你不要客气。”

  老者道:“对呀,我这儿没什么好的,还有几块大饼,你凑和着吃点儿吧。”

  他转⾝过去,就在⽔桶旁的一个包里摸出了两块大饼。然后又给倒了碗⽔拿了过来。

  燕侠忙站起来称谢接过。

  老者道:“别客气了,你快坐下吃吧,我出去看看羊去!”

  他弯低头出去了。

  看羊是假,让人家小两口说话,恐怕才是真的。

  燕侠又坐了下去。

  冷无垢道:“饿了就快吃吧,一边吃一边说话。”

  燕侠也就没再客气,边吃边喝边说话。

  大饼虽然吃了点儿,可是这时候吃来却相当可口香甜。

  冷无垢坐在一边看着、说着,却看得一双美目里不住地闪异彩。

  燕侠起先也觉得冷无垢‮国美‬里的异彩有点奇异,可是等到两块大饼下肚,一碗⽔喝完之后,他却已没有那种感受了。

  许是吃了,喝⾜了,心里不急了,他就坐在那儿一直跟冷无垢说着话,一点也没有走的意思。

  老者进来了,看了燕侠一眼,老脸上立即一片冷肃神⾊,向着冷无垢一躬⾝:“姑娘,是不是可以走了?”

  燕侠像没听见。

  冷无垢望着燕侠道:“歇一会儿咱们就走,好么?”

  燕侠直望着她:“上哪儿去?”

  “跟我见我爹去。”

  燕侠似乎有点犹豫。

  冷无垢伸柔美握起了他的手:“我知道,你最听我的话了,是么?”

  燕侠⾝躯震动了一下,没说话。

  冷无垢又问:“好么?”

  燕侠点了头:“好!”冷无垢转望老者:“收拾一下去吧。”

  老者应了一声,躬个⾝,出去了。

  冷无垢握着燕快的手没放。

  燕侠仍直望着冷无垢。

  此情此景,本该是动人的一刻。

  可是两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也都没说话。

  棚子里一点声息都没有,好静,好静。

  突然,一阵蹄声跟轮声划破了这份寂静,由远而近,此时此地,哪来的车马?

  转眼工夫问,车马声停住,停住的地方,似乎离棚子不远。

  老者又进来了,一躬声道:“姑娘,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请起驾吧。”

  冷无垢没说话,拉着燕侠站了起来,两个人并肩往棚外行去。

  出了棚子,一辆双套⾼篷黑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车辕上坐的,是两个神⾊冷峻的黑⾐汉子。

  冷无垢拉着燕侠走了过去。

  老者动作飞快,熄了两盏风灯,抢过去搬下脚凳,掀开车篷。

  冷无垢转脸向燕侠:“我先上去,扶我一把。”

  燕侠反扶住了她,把她扶上了车。

  冷无垢人进车里,向燕侠伸出了柔荑:“来呀!”

  燕侠伸手给冷无垢握住,轻轻一提⾝就上了车。

  老者收起脚凳,放下了车帘,凳上车辕一坐,轻喝出声:“走!”

  ⾝边,驾车黑⾐汉子挥了鞭,鞭梢儿脆响声中,马车驰动,直向茫茫夜⾊中行出。

  棚子不要了。

  羊也不要了。

  似乎,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本来是,还有什么更重要的,还有什么值得要的?

  马车在夜⾊中疾驰。

  车篷里,燕侠跟冷无垢,对面而坐,膝儿相挨,手儿相捏。

  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可是谁都睁着眼望着谁。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口口口

  不知道车行多久,燕侠跟冷无垢恐怕都不知道。

  车停下了,这是应该感觉得到的。

  但是燕侠跟冷无垢恐怕也没感觉到,因为这一路到如今,他们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对方。

  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他们⾝外的一切,已经都不存在了。

  曙光已透,可以清楚地看见,车停下的地方,还是座落在山坳里,一片密林后的那座庄院前。

  除了鸟声在树林,什么声息都听不到,尽管各处隔不远就站在一个手提长剑的黑⾐蒙面人。

  老者跃下了车辕,取下脚凳,掀开车帘,道:“请姑娘下车!”

  燕侠跟冷无垢听见了,两个人都没有特别的反应。

  只听冷无垢轻轻道:“你先下车,好扶我下去。”

  燕侠很听话,也出奇的柔顺,他先下了车,然后伸出手去,接住了冷无垢的柔荑,把冷无垢扶下了车。

  下了车,冷无垢反手拉住了燕侠,拉着他就往大门走。

  燕侠对⾝边的一切,如同未见,也没打量庄院一眼,就任凭冷无垢拉着走了过去。

  原本紧闭的两扇庄院大门,豁然自开,冷无垢拉着燕侠走了进去。

  老者带着一阵风,从后面赶了上来:“姑娘,不知道庄主起来了没有?”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个低沉话声:“庄主已经起来了,特命论知云老,立即陪姑娘晋见!”

  姓云的老者应了一声。

  冷无垢停都没停,就拉着燕侠往后厅行去。

  后院堂屋里,⻩⾐人已⾼坐在那儿了,向后站着两名佩剑黑⾐人,那红⾐喇嘛就坐在下首。

  姓云的老者陪着冷无垢跟燕侠进了堂屋,抢前一步躬下⾝去:“启禀庄主,卑职覆命。”

  ⻩⾐人微笑:“好,一边站着,我自有赏。”

  “谢庄主!”

  姓云的老者退立一旁,冷无垢笑昑昑地:“爹,我把他带回来了。”

  红⾐喇嘛一双目光早已投向了燕侠,他为之双目‮动耸‬,目闪奇光。

  ⻩⾐人望燕侠,眉宇间腾现煞气,两眼中鸷异彩大盛:“好,乖女儿,你也累了,歇息去吧!”

  冷无垢应了一声,转望燕侠:“我去歇息会儿,你要听我爹的话,我爹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知道么?”

  燕侠微点头道:“我知道。”

  冷无垢松了他的手,转⾝就进了右边耳房,房里有两个侍女在,她过去往上一躺,就闭上了一双‮国美‬。

  大半,她是真累了。

  两名侍女转⾝出了耳房,向着⻩⾐人盈盈一礼,一名道:“姑娘睡了。”

  ⻩⾐人摆摆手,两名侍女又一礼,双双行出了堂屋。

  燕侠始终木然地站立在那儿,既没见礼,也不说话。

  ⻩⾐人没在意,一点也没在意,一双鸷目光视燕侠:“你就是‘南海’郭怀的大儿于?”

  燕侠道:“是的。”

  ⻩⾐人道:“你叫郭燕侠。”

  “是的。”

  “听说你六兄弟合称‘郭家六龙’?”

  “是的。”

  “你那六个兄弟,他们各叫什么?”

  “‮二老‬燕飞。老三燕王、老四燕孝、老五燕英、老六燕南。”’⻩⾐人道:“云大,记下了!”

  姓云的老者忙躬⾝:“是!”⻩⾐人又问燕侠:“你从“南海’来,是来⼲什么的?”

  燕侠道:“奉老人家之命,巡视各地。”

  ⻩⾐人道:“当年,郭怀从‘天津’登船逃往‘南海’,没到到他会在这儿留下这么多人,他究竟想⼲什么?”

  “监视允祯,伺机协助各地匡复志士。”

  红⾐老喇嘛脸⾊一变。

  姓云的老者更是失⾊,双眉一扬,就待叱喝。

  ⻩⾐人抬手拦住了他,淡然道:“别人不行,现在他行,我要的就是他这样。”

  姓云的老者忙躬⾝:“是!”⻩⾐人又问燕侠:“是协助,不是‮导领‬?”

  燕侠道:“是的。”

  ⻩⾐人道:“他是要以‮导领‬,事实上当世之中也挑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合适的,他为什么不‮导领‬?”

  燕侠道:“老人家认为时机未到。”

  “什么意思?”

  “允祯內有‘神力威侯’傅⽟翎伉俪,外有年羹尧、岳钟琪,不容轻敌。”

  “那么,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了?”

  “允祯死了以后。”

  红⾐老喇嘛脸⾊大变,霍地站了起来。

  姓云的老者机伶暴颤,惊骇绝,就待有所行动。

  ⻩⾐人眼一瞪,姓云的老者立又躬⾝低头,⻩⾐人旋即仰面大笑:“没想到郭怀他倒没敢轻看我雍正,好,好,好

  他向红⾐喇嘛微一抬手:“你坐!”

  红⾐喇嘛定过了神,一欠⾝,又坐了下去。

  ⻩⾐人鸷目光一凝,望燕侠:“你认识我么?”

  燕侠道:“不认识。”

  ⻩⾐人道:“知道我是谁么?”

  燕侠道:“‘天威山庄’的庄主。”

  ⻩⾐人微笑点头,道:“好…”转眼望红⾐老喇嘛:“我打算把他给你,让你把他送到你的来处去。”

  红⾐老喇嘛一怔,忙道:“庄主不打算…”

  ⻩⾐人道:“还有五个呢,急什么,这一个在这儿失了踪,一定会再来一个,然后不一个失踪来一个,等六个都齐了,最后就是郭怀自己了,那不是更好么?”

  红⾐老喇嘛欠了⾝:“是,属下遵命。”

  ⻩⾐人道:“无垢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红⾐老喇嘛道:“三天三夜之后。”

  ⻩⾐人道:“她醒过来之后,还记得这些事么?”

  红⾐老喇嘛道:“一点也记不得了。”

  ⻩⾐人道:“好,那你现在就带他走吧,外头的车给你用。”

  红⾐老喇嘛应声站了起来。

  ⻩⾐人儿转望燕侠:“你跟老师⽗去吧,他会把你送到一个很安适的地方去。”

  燕侠没说话。

  ⻩⾐人道:“无垢不是让你听我的话么?”

  燕侠应道:“是。”

  红⾐老喇嘛向着⻩⾐人一躬声,要走。

  姓云的老者躬声道:“卑职斗胆,庄主是不是忘记问他一件事了?”

  ⻩⾐人望了过去:“郭怀留下这些人,都在什么地方?都是谁?”

  姓云的老者忙道:“是的。”

  ⻩⾐人道:“我没有忘,我不愿问,我养你们是⼲什么的?’”

  不失为枭雄,不失为威震天下的大人物。

  姓云的老者一怔,忙低下了头。

  ⻩⾐人转望红⾐喇嘛:“走吧。”

  红⾐老喇嘛又一躬⾝,转⾝往外行去。

  燕侠没施礼也没说话,转⾝跟了出去。

  ⻩⾐人站了起来,望着红⾐老喇嘛跟燕侠不见,微一笑,道:“傅⽟翎、纪刚,费了那么大事,折了那么多人…我没费吹灰之力…’”

  姓云的老者躬⾝道:“谁能跟庄主比?”

  外头响起了啼声、轮声。很快地远去了。

  ⻩⾐人道:“云大,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姓云的老者忙又躬⾝:“卑职遵命。”

  ⻩⾐人目光中又现了鸷之气,异样的表情,似乎也透过了那层人⽪面具!

  似乎,他很⾼兴、很得意!

  口口口

  这是一条大路,也是一条荒路。

  为什么叫大路?

  因为它够宽,宽得⾜可以并行两三辆马车,这够远,远得从东往西看不见头。

  为什么叫荒路?

  因为它从早到晚,空、寂静,难得看见人影,绝少人走,有的地方都长出草来了!

  既是这么一条宽阔的大路,为什么绝少人走?

  因为这条路远离人烟,既没有村也没有店!

  是因为没有村店,所以没有行人呢,还是没有行人,所以没有村店?

  应该是因为没有行人,所以没有村店,开这条大路,就是要给人走的,为什么没有行人呢?

  原先是有行人的,在没有开这条大路之前就有行人了,路开了以后,行人更多,都是来往东西的客商行旅,以后村店也就应运而生。

  只有过往行旅客商,当然就有店,做生意的一多,自然就成了村落了。

  可是不知道是哪一年,这条路上接二连三的出了事,而且是大事,过往的行旅客商,失踪的失踪,死的死,一连百十来个遭了殃。

  这,自然惊运了官府,也惊动了武林。

  而,官府也好,武林也好,不但失踪的人没能找回一个来,就连死的,也没人能看出他们是怎么死的。

  于是,传说纷纷,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

  于是,官府下令封闭了这条路。

  于是,行人没了。

  于是,村店也没了。

  行人真没了么?个,还有,那是些胆大不畏法、不怕死的,不过这种人不多,所以刚才说“绝少”

  这些人都是偷偷地走这条路,所以他们是不是走完了这样路,平安地抵达了目的地,也就没人知道了。

  或许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知道。

  知道又如何,即使出了事,知法犯法,谁敢说啊?

  口口口

  这种人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那么一两个。

  眼前就有两个,这两个,离以前的那些个,又不知道已经隔了多少时⽇。

  这两个,不只是两个人,还有两匹马,也就是说是两人两骑。

  马,是普通的马,不是什么异种健马,不论哪个马市上都买得到。

  人,是两个堂客,说⽩一点儿叫女人。

  这两个女人,都是一⾝远行打扮,除了鞍边的行囊之外,素娟包头,脸上自眼以下还蒙着纱。

  那不是怕人看见脸,而是为了挡风沙尘土。

  其实,看不见脸也不要紧,单看那两双眼,典型的凤眼,典型的蛾眉,够美。

  就凭这蛾眉凤眼,人长得还能错到哪儿去?

  本来嘛,现加上那两会美好的⾝影,简直就准得是两个美人。

  美归美,不过有一个年岁可能大了点儿,这,从额上肌肤、从眼神,甚至于从⾝影,可以看得出来。

  另一个,年纪恐怕只有十八九,顶多双十年华,这,照样从额上的肌肤,从眼神,从⾝影可以看得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么两个女子,敢走这条路,不能不说她们胆大。

  她们的确胆大,双骑并辔走徐不疾,从容安祥。

  你不听?两个人还说话了呢!

  那年轻的道:“娘,赶了一天‮夜一‬多了,马匹累了,也该停下来歇歇了。”

  年轻的叫“娘”敢情是⺟女俩。

  做娘的没说话,但却停住了马。

  两个人翻⾝离鞍,把坐骑往草地上一放,随他们低头吃草,⺟女俩也在草地上坐下,取下⼲粮⽔壶,慢慢地吃喝了起来。

  只听做女儿的道:“娘,咱们会不会赶到了前头?”

  做娘的道:“不可能,你郭大哥家学渊源得‘无玷⽟龙’真传,修为⾼绝,他又比咱们动⾝早,咱们怎么要能赶到他前头去?”

  郭大哥?

  敢情这⺟女是紫鹃跟姑娘段霜娘儿俩。

  霜姑娘道:“您别忘了,咱们走的是捷径。”

  “我知道!”紫鹃道:“可是山⾼⽔深,再险阻的道路都难不倒他,跟走这条捷径又有什么两样?”

  霜姑娘道:“说起来这条路来,娘,那些上传闻,到底是什么回事?”

  紫鹃道:“真象究竟如何,至今没人清楚,各种传闻除了怪力神之外,都有可能,可是又都不像…”

  轻声一笑,接道:“说不定,这明⽩真象会应在咱们娘儿俩⾝上。”

  姑娘道:“我可不稀罕。”

  紫鹃道:“怎么,害怕?”

  霜姑娘道:“那倒不是,而是碰上了什么,一定会有所耽误,那岂不是更落在了郭大哥的后头了?”

  紫鹃道:“倒也是,不过咱们娘儿俩既然走上了这条路,真要是有什么,碰上不碰不上,岂由得咱们?”

  霜姑娘道:“那咱们待会儿就改走别的路。”

  紫鹃笑道:“傻丫头,那岂不就更慢了?”

  霜姑娘为之一怔!

  就在这时候,正在低头吃草的两匹马,忽然抬头坚耳。似什么警觉。

  紫鹃忙道:“有什么来了,霜,快拉住他们,别让他们惊跑了”

  紫鹃毕竟老于历练,有经验,‮口牲‬有这种神态,就是有了警觉,而一旦受惊也必会拨开四蹄就跑,到那个时候,在这种地方,再想找代步可就不容易了。

  何况,行囊、吃喝都在两匹马⾝上。

  紫鹃话落,⺟女俩同时窜⾝而起,各扑一匹,立即抱住了两匹坐骑。

  几乎是同时,两匹马扬头长嘶,跳弹跑。

  别看⺟女俩是女流,各一这腕,两匹马硬是动弹不得!

  有什么?两匹马为何受惊?

  ⺟女俩转眼四望,一边道:“不,禽兽的感觉比人要敏锐得多,他们既然如此惊怕,就一定有什么…”

  话锋忽顿,目光一凝,旋又接道:“来了。”

  霜姑娘忙循乃⺟所望望去。

  她也看见了,远在百丈外,那似乎是一缕烟,又像是一阵旋风。

  淡⻩⾊的,有一个人耝细。

  所以是淡⻩⾊,恐怕是因为卷起了地上的尘土泥沙。

  姑娘惊声,道:“娘,那是什么?”

  紫鹃道:“不知道。”

  姑娘道:“难道真会是什么精怪?”

  紫鹃道:“不知道。”

  她连答了两个“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

  没到近前,谁能看得出那是什么?

  不过,如今连紫鹃的信心也动摇了,她不语怪力神,也不信那些怪力神的传闻,可是如今亲眼所看到的,不是怪力神,人又哪能这样?

  那像烟又像旋风的东西,来势极快,就这几句话工夫,已近甘丈內,只觉得它更像旋风,却仍然看不出它究竟是什么?

  刹那间,近十丈了,它停住了,猛一阵疾旋,突然整个停住了。

  停住了之后,淡⻩⾊,一人耝细,像旋风似的东西不见了。

  那地方,现出个人来

  应该是个人,因为是人的模样。

  应该是人,只是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个子不大,⾝材瘦小

  浑⾝上下,一片绿⽑,头发也是绿⾊的,披散着,把脸都挡住了,手脚上也长満了绿⽑,都分不清指头了。

  是人么?

  人有这个样的么?

  人能驾着旋风,瞬息百丈么?

  只是,要不是人,那又是什么?

  多少年来,行旅客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害得官府封闭了这条路,使和这条路没人敢走,难道都是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杰作?

  紫鹃跟霜姑娘没动,也没说话。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也没动。

  就这么凝立半晌。

  静得能令人窒息。

  最后还是紫鹃先出了声,说了话:“你装什么神,扮什么鬼?”

  紫鹃认为是人,也希望是人。

  那仍不能确定是什么的,仍没动,没出声。

  紫鹃又道:“你是听不见我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或许,本就咱不懂“人”的话!

  是么?

  不然?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突然出了声,说了话,出的是人声,说的是人话:“你们要听我说话?”

  是人声,是人话,一点都不错,而且字字清晰,任谁都听得懂。

  只是,这话声似乎不是从对方口中发出,像是来自四面八方,而且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是人,紫鹃跟姑娘就放心了。

  紫鹃一点头道:“不错,只要你是人,你总该说话。”

  只听那个“人”道:“那么,你们是死定了。”

  紫鹃道:“是么?”

  姑娘也道:“难道不听你说话,我们就能不死?”

  那个“人”道:“多年之前,这条路上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后,这条路就没人敢走,没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你们两个知道了,我不能让你们两个活着离开,你们两个是女人,本来我是不打算伤害你们的。”

  姑娘道:“原来如此。”

  紫鹃道:“为什么我们是女人,你就不打算伤害我们?”

  那个“人”道:“因为我认识的几个女人都很好,而我所见过的男人,却没几个是好的。”

  姑娘道:“那是你的偏见。”

  紫鹃道:“你就因为这种偏见,在这一带伤害那么多人,害得没人敢走这条路?”

  那个“人’道:“你们不必问那么多,也不配管那么多,问那么多又能怎么样,你们马上就要死了,即将要死的人,还能管那么多么?”

  紫鹃道:“既然我们都是将要死的人了,让我们落个明⽩,不是很好么?”

  那个“人”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落个明⽩?”

  姑娘道:“因为我们都是本来可以不死的女人。”

  那个“人”道:“你很会说话,可惜还是打不动我的心。”

  紫鹃还待再说。

  那个“人”已然又道:“不必再说什么了,我要动手了,你们等着死吧。”

  紫鹃冷然道:“你只管动你的手,我们没有等死那一说。”

  那个“人”道:“你们想要⼲什么?”

  紫鹃道:“放手一搏,好歹拼上一拼?”

  那个“人”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差我太多,恐怕难在我手底下走完一招,要是你们不反抗,我还可以留你们个全尸。”

  紫鹃道:“办不到。”

  姑娘道:“要是我们反抗呢?”

  那个“人”道:“那你们就会死得很惨,究竟怎么个惨法,我现在没法子告诉你们。”

  姑娘道:“不管惨到什么程度,那都壮烈,总比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強,是不是?”

  那人“人”道“既然你们不计后果,那也只有由你们了,我要出手了。”

  话落,他突然动了。

  说出手,并没有出手,只是动了。

  或许,他所说的出手,就是动。

  他动得很怪,不像一般武林中人闪⾝疾扑,也不是动作快捷似电。

  他的动,只是缓缓前移。

  前移,不是迈步,因为本就没有见到他迈步。

  事实上,他的两只脚一动没动,⾝躯好像已离地数寸,缓慢地飘了过来。

  这是什么武功?又是什么招式?

  紫鹃跟霜姑娘看不出,也没见过。

  尽管娘儿俩看不出,没见过,但是一种感觉却是清晰异常。

  那就是忽然感觉到面前涌来一片无形的庒力,直上⾝,而且庒力強大,得娘儿俩站立不稳,要往后退。

  娘儿俩不由一惊,待站不急要往后退时,却又觉得这片強大的无形庒力绕⾝而过,在⾝周形成一圈无形的气墙,使得娘儿俩动弹不得。

  真动弹不得倒还好,不只动弹不得,⾝周那因飞墙竟还以強大的庒力往里收缩,得娘儿俩渐渐透不过气来,而且全⾝⾎所上涌渐往头小冲,几乎要从七孔中噴而出。

  紫鹃不由大骇,奋力急叫:“霜,别管我,你走!”

  她勉力挣扎,抬手抵住姑娘香肩,猛一用力,就要推。

  就在这时候.⾝周的无形气墙突然消失了.庒力顿时一减,娘儿俩猛觉一阵晕眩,砰然两声,坐倒在地,幸好紧拉马匹的缰绳,没有倒下。

  晕眩止住,定过神,再看那个“人”他竟然站在面前不远处,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一再往前进的意思。

  紫鹃诧异叫道:“你这是⼲什么,为什么停住了?”

  那个“人”没说话。

  紫鹃忽然一阵惊怒,道:“你要是要别的主意,那你就错了,我们⺟女不惜嚼⾆自绝。”

  她是突然想到了那人“人”会‮辱凌‬爱女,甚至她们⺟女俩。

  那个“人”忽然又说了话,话声还是像来自四面八方:“你的举止、你的话声,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当年的一个故人。”

  “他”忆起了旧情?

  紫鹃忙道:“不可能,我打从记事到如今,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认识过你。”

  那个“人”道:“或许你不是她,可是你的举止跟话声很像她,我跟她分别近廿年了,还有一个,我们一共是三个人。

  近廿年了,我都没见过她们,她们两个或许时常见面,还有来往,只有我,她们两个都不知道我在哪里,说不定以为我已经死了…”

  紫鹃道:“反正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女你!”

  那个“人”道:“我认识的那人女人,那个故人,她叫紫鹃…”

  姑娘霍然转脸,忙叫:“娘…”

  紫鹃惊急叫道:“紫鹃?一共是三个?难道你会是蓝玲?”

  那个“人”⾝躯一震,脚下退了一不:“你知道我叫…难道你真是紫鹃?”

  紫鹃抬手扯下了面纱,道:“你看看!”

  那个“人”骇然尖叫,踉跄暴退几步,忽地⾝躯疾转,又像一阵旋风,飞飘远去。

  紫鹃一怔,急叫:“蓝玲…”

  她⾝跃起,就要追,而,那阵旋风已变得像初现时一样,至少已在里许之外了。

  她怔住了,惊骇绝:“她会是蓝玲,她竟会是蓝玲霜姑娘还坐在地上,看得也怔住了!半晌,还是她头一个定过了神,忙⾝站了起:

  “娘,她真是玲姨?”

  紫鹃哺哺说道:“一定是,错非是我们三个情如姐妹,感情太深,近廿年不见了,她不可能还记得我的举止、话声

  霜姑娘惊诧绝:“玲姨怎么会变成这样?”

  紫鹃道:“不知道,当年离开你凤姨的,各奔前程,我跟你菱姨都嫁了人,有了归宿,只有好下落不明,她一定有了什么奇特的遭遇。”

  霜姑娘哺哺道:“奇特的遭遇?奇特的遭遇…”

  紫鹃忽然一阵动,道:“当年情如姐妹,感情深厚,近廿年不见,哪知道此时此地重逢,却是这个样子,尤其是多年来这一带出的事,竟都是她做的,天,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她流下了两行悲苦心酸泪。

  霜姑娘毕竟生得晚,从没见过这位玲姨,感觉自不如乃⺟強烈,她只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道:“娘,人际遇不同,有幸有不幸,您也不要再难过了。”

  紫鹃道:‘你凤姨一定难找到她,一定能揭开这个谜,我也一定得让你凤姨知道,可惜咱们现在要赶到‘喀喇布达官’去…”

  姑娘道:“不然这样,您折向京里找风姨去,我一个人赶往‘西蔵’…”

  紫鹃道:“不行,我不放心!”

  姑娘道:“那您就别再难过了,好在这儿离京里也不近,咱们先赶到‘西蔵’去,找到郭大哥,帮他救出那位无垢之后,再折向京里找凤姨。”

  紫鹃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你凤姨。”

  姑娘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都这么多年了,不急在这一时,相信玲姨也不会远离了!”

  紫鹃沉默了一下道:“只好如此了,咱们快走,越能早到‘西蔵’办完事,也就越能折向京里找你凤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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