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梦帆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江帆怒道:“你…你连江某也不认识了?”
“不认识,大內侍卫李某见过不少,独对阁下十分面生,谅是刚刚受雇⼊宮的吧?”他对江帆厌透了。
江帆大怒,正想发作,但太上皇已到了门外。
江帆躬⾝道:“启禀太上皇,民李梦帆在此,珠王爷是不是有失察之情”
太上皇挥挥手,道:“你不必多言,朕自有道理…”
⽟珠在太上皇⾝后,连连比着手式,要李梦帆大礼参见。
但李梦帆犹如没见,他说的不错,他只对⽟珠有人私情感,对“爱新觉罗”没有好感,尤其这位号称“十全老人”他以为本“不全”成见极深。
“草民李梦帆见过太上皇,太上皇万安…”单膝点地,一点即止,立刻退到一边。
⽟珠心中惊于李梦帆的失礼。
江帆则大喝一声:“大胆”
场面顿时显出一片肃杀火爆。
但太上皇却一抬手,目蕴冷芒,打量了李梦帆一阵,才缓缓道:“听说你的文事武功皆有相当造诣,为何如此无礼?”
李梦帆不卑不亢地道:“満门⾎仇未复,清廷难辞其咎,而事后朝廷又未详查执行的经过,草民以为,形之正不求影之直,而影自直。如草民大礼参拜,则內心鄙之,如之奈何?”
太上皇一愕,⽟珠暗中连连示意,叫他不可过份。
江帆已在作势护驾,门外除了⽟珠的四大护卫,还有大內侍卫三人。
此时此刻,只要太上皇一声令下,李梦帆脫⾝的机会就不多,何况四周屋顶上已有着重重埋伏。
弘历二十五登基,在位六十年,太上皇也已当了近三年,虽是太平皇帝,但凡事也看得开。
他是雍正的儿子,雍正的嗜杀而落得那种下场。雍正时,翰林徐骏上书奏事,一时耝心把“陛下”写成“狴下”马上被⾰职,后来又在徐骏的诗中发现:“清风不识字,何来翻书”两句,便被处死。
江西典试官查嗣庭,用诗经上的“维民所止”做试考题,经人告密说是“维止”二字是“雍正”去头,结果查嗣庭満门抄斩。
尽管弘历尽力忍下,这也是看出李梦帆仪表非凡,器字轩昂,不免有爱才之意,冷冷道:“你可知天地君亲师之说?”
李梦帆道:“既然百善孝为先,不能尽孝,又何以言忠?⽗⺟⾎仇未报,枉为人子,心无⽗⺟含恨之痛,奢言忠君可信乎?”
弘历气得颓然坐下。
⽟珠亲自献上茶,启禀道:“太上皇请息怒,李梦帆为人至孝,亲仇未复,心情恶劣,经微臣深⼊调查,昔年和中堂主办此案,确有错失之处”
弘厉忿然道:“知书达礼之人,何以不通情理?目无尊长?”
李梦帆正⾊道:“妇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宋儒戴东原以理杀人的谬论,戴东原如经历过三餐不继,子女啼饥号寒之窘况,他的大道理将会改变…”
⽟珠气得面⾊泛紫,江帆正在等待太上皇一声令下,就连门外的四大护卫,也不得不准备看⽟珠的脸⾊以便行动拿人。
因为嘉庆虽登基数年,大权却仍在太上皇手中。
弘历一阵天人战之后,突然怒容一敛,敞声大笑起来,且以动而赞叹的口气道:“李梦帆”
“草民在!”
“朕在位六十年,太上皇也当了近三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当说则说,悍不畏死的年轻人。”
“草民无状,太上皇大度能容,草民感恩。”
弘历点点头道:“朕对有真才实学之人,一向不遗余力提拔重用,你如肯为朝廷所用,朕会好好予以安揷。”
“太上皇垂爱,草民不胜惶恐、惭愧,只怕家仇未复,心有旁骛,而误了公务,所以草民无意…”
弘历喟然道:“庙堂中甚少真才…而有用之才者,又无意仕途,唉…李梦帆,傅姑娘来了吗?”
⽟珠道:“启禀太上皇,傅姑娘适不在家,没能找到…”
“噢?”弘历颇为失望。
他亲自来就李、傅二人,结果,一个是不假词⾊,一个没到,结果不而返。
⽟珠捏了一把冷汗,返回大厅后,半天没说一句话。
查猛忍不住道:“李爷,要不是您的命大,今儿个晚上不要说王爷,恐怕万岁爷在此,也打不了圆场…”
⽟珠挥挥手,查猛等人退到厅外。
⽟珠道:“你想要我的命?”
李梦帆淡淡地道:“我只是说了我当说的话。”
“你可知你今夜有多危险?”
“我知道,不过,经过今夜的危险,我对太上皇的看法多多少少有点改观了!”
“噢?改好了点?”
“不错。古人说:劳谦虚己则附者众,骄倨傲慢则去者疾。不过年轻时的太上皇却不是这个样!”
“你的看法是…”
“你不怕惹祸?”
“你应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当然,你对祖上的事不清楚,是因力‘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在此山中’。皇宮大內,门噤森严,即使亲眼所见之秘密,也不敢头接耳,这正是为什么往往正史没有野史可靠的道理在。”
⽟珠移近座位,为他斟了一杯酒。
李梦帆低声道:“太上皇当年有三位皇后都下落不明,你可知道?”
⽟珠摇头摇,又点点头,是说略知而不详。
“你可知傅恒?”
“当然,就是福康安的阿玛嘛!太上皇在位时,当过內务大臣,也是国舅,”⽟珠道:“不久就升为一等忠勇国公了。”
“对,傅恒之乃太上皇皇后的嫂嫂,却与太上皇有”
“这…”“太上皇南巡,也就是游泰山,和-随行,奷相与地方官吏到处搜罗美女,其中大多为花街柳巷中的尤物,约三四百人,和-上进太上皇,称之为‘女闾三百’。太上皇大悦,称和-办事能⼲”
⽟珠一怔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李梦帆笑笑道:“你先别打岔,经太上皇亲自挑了三五十人上了御船,当夜再自这三五十人中拣了五六人侍寝…”
“这话要是不实而传到”
“你会传吗?当时因太后与皇后随行,皇后凌晨见御船上挂了红灯笼,那时规定皇上留下嫔妃、夫人等侍寝,宮门前例必悬红灯。”
“对。”
“皇后报告了太后,皇上到太后寝室请安,皇后当面质问,太上皇恼羞成怒,当场掴了皇后两个耳光,还踢了几脚,皇后立刻拿出剪刀剪去了头发…”
“啊?这就是皇太后出家传说的来源了?”
李梦帆点点头,道:“太上皇共三位皇后,一是富察氏、二是纳兰皇后(那拉氏)、三是魏氏,也就是当今皇上生⺟…”
“好了!好了!”⽟珠想听又不敢听,他也相信,民间的传说,比庙堂中写史记的人,笔下更可信。
但是,经过今夜这事后,⽟珠更服了李梦帆。
傅砚霜一个人在家,⽩绫外出,有人敲门。
傅砚霜一惊道:“是谁?”
“傅姑娘,小的是神力王府的长吏,奉了王爷令谕及李大侠的支持,来接姑娘”
傅砚霜道:“请你回报王爷,说我⾝体不适,恕我不能前去。”
门外的人道:“姑娘有所不知,太上皇在王爷府中,由于姑娘没去,加上李大侠未行大礼以及言语顶撞,李大侠恐怕…”
“恐怕怎么了?”
“恐怕会被拿下,王爷认为,姑娘也许是他的救星,要不,太上皇执意拿人,王爷恐怕也救不了他。”
砚霜尽管近来不谅解李梦帆,但此事非同小可。
果真被拿下,有奷相和-在一边敲边鼓,随便加上个罪名就没救,李家的灭门之仇就永沉海底了。
砚霜也不是个耝心大意的人,上屋向街上望去,果然门外站了一名长吏模样的人,另外街头上停了一辆马车,车边有两个侍卫的汉子。
马车车辕两旁两盏角灯上,有“神力王府”四字。
此时,⽩绫正好也自后门回来了。
傅砚霜不由焦急的道:“这错不了,救人如救火…”
⽩绫不解地道:“霜姐,是怎么回事儿?”
砚霜急急说明了经过情形。
⽩绫皱眉想了一下,道:“霜姐,这可是神力王府的车?”
砚霜一怔道:“有什么可疑的?”
“谁都知道,珠王爷⾝边有四大护卫”
“没错。”
“王爷来接你,在这危机四伏之下,不大可能不派一两位贴⾝护卫来的?”
砚霜道:“太上皇在,他们也许不能离开。”
“霜姐,小心一些,你现在是好几方面的人觊觎的对象,不可不慎。”
砚霜道:“请问贵姓?”
门外长吏模样的人道:“卑职安禄得”
“王爷派人来接我,怎么查猛他们几个没来,来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安禄得急道:“回傅姑娘的话,太上皇在,查猛他们走不开。”
“为什么?”
“太上皇微服来到王府,只带了一名御医叫什么江帆的,没带护卫,人手单薄,王府中的护卫责任重大。”
“这…”二女互望猜疑着,也是询问对方,这话倒是可能。
安禄得道:“傅姑娘,请快点儿,一旦太上皇起驾回宮,小的们担罪不起…”
砚霜问⽩绫道:“绫妹,我该去一趟,大概不会错的,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安禄得道:“这位姑娘可以一块儿去,就说是侍候傅姑娘的,要不,留下她在这儿,是不太放心的。”
二女一商量,这话也对。
况且救李梦帆,⽩绫也不后人,而她对自己的容颜也颇自信,再大的场面她也去得,绝不失体面的。
太上皇要召见砚霜,无非闻其名,想证实一下是否名符其实而已。
于是,二女稍为拾夺一下,上了马车。
两女都带了兵刃,这一点倒是不约而同。
那个叫安禄得的亲自驾车,两护卫也坐在旁边。
马车速度颇快。
⽩绫道:“霜姐,李大哥怎么会顶撞太上皇?”
砚霜道:“李家的⾎海仇人是和-,而和-敢嚣张,又是太上皇过份纵容宠信的结果,所以李梦帆见了太上皇,不免想起満门⾎债来,态度也就不会好了…”
“听说太上皇仍有很大实权…”
“当然,他虽退位,仍是大权在握,只不过因康熙在位六十一年,他声言绝不超过六十年,位子是让出来了,权力并没移。”
“嘉庆那不是变成傀儡了?”.
“那也不是,第一、他们是⽗子,⽗亲多管点事,做儿子的并不感到处处掣肘。其次,太上皇已风烛残年,还能…”
“咦…”⽩绫截口道:“霜姐,这是去王府的路吗?”
砚霜向外望去,果然不大对。
神力王府她去过很多次,坐车的话,就那么几条,道:“安禄得…安禄得…”
“姑娘您吩咐!”
“这路对吗?”
“回姑娘,错不了的,为了赶时间,小的抄了近路,这也是临行时王爷待的。”
砚霜无言以对。
她们都不是老京北,也不敢说任何一条小路都弄明⽩,又走了-,会儿,越看越不对劲,⽩绫低声道:“霜姐,不对。”
砚霜道:“我们不要打招呼,下车自己去王府。”
但是,她们推不开车门。
二女虽会武功,却没有太大的力气,车⾝十分坚固,就是推不开门。
不久,马车驰进了一个大院子中。
这儿看来倒像个酱园子。有些缸、罐散放在角落处,大多已破旧,似乎已没人住了。
在这大院子的北边有一排旧砖屋,此时屋中走出几个汉子来,傅砚霜和⽩绫一个也不认识。
她们心知已落⼊了贼匪之手。
为首的汉子挥挥手,那个名叫安禄得的跳了下来。
敢情,他不是个长吏,看他利落劲儿,王府中一名长吏哪有这等⾝手?这人立刻在车外打开了车门。
砚霜低声向⽩绫道:“绫妹,一下车就拼,跑一个算一个,总能去通风报信救另一个,如有暗器也不必留情。”
⽩绫点点头。
两女一下车,就向左边墙上疾窜。
但几个汉子和那长吏似乎早知她们会向这边逃走,因为这边的院墙较近,而且墙⾼不过一丈来⾼。
这几人⾝手利落“飕飕飕”散开。
二女到院墙附近,向墙头掠去,各有一个汉子在半空挡住。
二女落地撤出长剑。
那个假长吏和一个汉子亮出了兵刃,假长吏用十三节鞭,另一汉子用拐。
由于只两人出手,二女就知道,即使她们能胜了这两个,恐怕也不易脫⾝。
砚霜的剑术比⽩绫⾼明,所以她接下用拐的。拐算是重兵刀,剑拐相遇,剑总是要吃点儿亏的。
打斗中,那辆马车已经驾走了。
用拐的,非庸手,但砚霜过去常和李梦帆研究剑招,获益匪浅,没出四十招,这人肩上被削了一剑,立被换了下去。
⽩绫对付这个用十三节鞭的假长吏,一时之间也分不出胜负,但砚霜想去帮她,这个却她得很紧。
只是⽩绫也有她的一套,知道对方已看穿了她,故意卖个破绽,对方急功近利一招用老“刈”地一声,这人腿大上中了一剑。
对方共八人,已伤了两个。
五个汉子,为首的上⽩绫,用的竟是点⽳镢,未出二十招,⽩绫右臂上的“小海⽳”被点中。
“当”地一声长剑落地。
点⽳镢疾如闪电,又点了她的“大横⽳”
⽩绫便倒在这人的臂弯中。
砚霜放弃了那个汉子,扑了过来。
这个使点⽳镢的人放下⽩绫,向砚霜上。
不论砚霜使出什么招式,总是脫不出这人的一片镢浪,这是个罕见⾼手。
砚霜相信这些人不是和-的人,也必是隆贝勒的人。这是很简单的事,那假长吏说的话能使她们相信,必是消息灵通的人。
而太上皇的确早就想召见李梦帆和傅砚霜。
更使她们不疑有他的是,李梦帆见了太上皇,很有可能不会大礼参拜,砚霜深知他的为人,不畏权势,视死如归。
这人使用点⽳镢十分老练,大约第六十多招时,一式反常的怪招。加上砚霜剑势稍缓,一镢点向她的“大陵⽳”
此⽳在手腕正中,手一⿇,长剑落地。
结果砚霜也倒地不起,那是腿大上的“髀关⽳”上又被点中。
砚霜一倒下,至少有三个汉子扑上来要抱她。
“退下去!”这使点⽳镢的中年人板着脸道:“咱们‘辽西五熊,在家乡名声之所以不好,主要是一个‘⾊’字。老三、老四、老五,你们要给我斟酌点,在家乡的那一套,可不要带到京里来。”
这人显然是“辽西五熊”之首,这几句话还真有份量,三个较为年轻,约三十多岁的汉子退了下去。
“辽西五熊”韩老大叫韩大寿、二老韩大年、老三韩大辰、老四韩大纪、老五是韩大光。
三、四、五三人好⾊,在辽西恶名四播。
老大颇方正,二老是个好好先生。
此番是受友人之托,前来帮忙,但是整个事情的经过却不大了解。
“二老…”
“大哥。”
“把两个女娃子抱进屋中,咱们得问一问。”
“是的,大哥。”
二女被弄⼊屋內放在炕上,韩大寿运指如风,解了她们被点的⽳道,只能听能说,就是不能动。
砚霜道:“看你的⾝手,应该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要用卑鄙的手段把我们骗来这儿?”
韩大寿道:“为朋友助拳,也只好暂时委屈两位了。”
“为什么人助拳?”
“‘霹雳手’夏侯庆。”
“是他”
“不错。”
⽩绫道:“不会吧!听说夏侯庆已死了”
“别胡说,他奉命南下出差去了。”
夏侯庆的确是死了,来人帮夏侯庆的忙,居然不知情?
砚霜道:“我也听说夏侯庆已死了,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什么时候死的?”
“大概总有个把月了吧!”
韩大寿惊叫道:“怎么死的?”
砚霜道:“听说是夏侯庆奉奷相和-之命去杀桑⾕灭口,而另一大內⾼手‘武医双绝,江帆敲了夏侯庆不少银子,然后杀之灭口。”
韩大寿沉思一阵,道:“这是不大可能发生”
“有可能的。”
韩大寿道:“夏侯庆和江帆是一条线上”
砚霜截口道:“那么我请问,隆贝勒与和-本也是一条线上的,为什么又势不两立了呢?”
韩大寿一怔,道:“他们怎么会势不两立?”
砚霜说了太妃发觉事态严重,阻止隆贝勒与和-同流合污,但要置⾝事外,非杀和-不⾜以灭口的事。
“慢着!慢着!”韩大寿道:“他们同流合污在做什么勾当?”
“这就怪了,你对这边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居然就揷了手,这不是太莽撞了?”
二老韩大年道:“妞儿,不可对老大放肆!”
韩老大挥挥手,道:“没关系,让她继续说下去吧,这两个姑娘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她们说了,我们也可把事情弄清楚。”
二老道:“妞儿,说呀?”
砚霜说了京城最近所发生的事
韩大寿道:“你是李梦帆的什么人?”
“朋友。”
“这位姑娘呢?”
“是任邱县武林世家,⽩继武大侠的女公子。”
韩大寿面⾊微变,不再说话了。
韩大寿起⾝走出屋外,韩大年跟了出来,道:“大哥,这局面似乎很。”
韩大寿皱眉道:“岂止,简直是糟透了。”
“大哥,李梦帆这人似乎名头不小。”
“叫什么‘天下第一剑’,好大的口气!”
韩大年道:“大哥,咱们既然来了,可不能畏首畏尾,再说,也不能凭这两个妞儿的一面之词,就改变主意。”
韩大寿道:“二老,咱们不能帮一个天下人皆曰可杀的奷相,这件事要好好斟酌一下。”
屋中,韩老四伸手要去轻薄⽩绫,两女同时大叫。
“怎么回事儿?”韩老大一掠⼊屋,但韩老四早巳收回了手。
当然没人承认,也不敢承认。
“是哪一个?快说!”韩二老连连使眼⾊,叫他们快点承认,但老四怕在二女面前丢人现眼,不敢吭声。
“不说是不是?”韩老大扬手就是二个嘴巴了,每人一个,道:“说不说?”
老四不说,老五可忍不住了,道:“大哥,是老四。”
“他⼲什么?”
“他…他想去摸这位姑娘…”
韩大寿大声怒道:“真是江山易改,本难移,立掌如刀就要劈下。
“老大”二老抱住了韩大寿的右臂。
韩老四立即矮了半截,跪在地上。
二女不能不佩服这个看来耝鲁剽悍的人物,还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你给我记住!”韩老大一字一宇地道:“我们韩家在辽西也是有名望的家族,到了京北,可别让人家说‘辽西五熊,是下五门的玩意儿。”
“大哥…我错,我改”
韩老大重重的哼了一声,出屋而去。
二女这才知道他们是“辽西五熊”韩氏兄弟,在武林中也有耳闻,只是韩氏兄弟一直在辽西,还是第一次南下,所以名头不怎么响亮。
二女也不由暗暗庆幸,要不是这韩老大正派,恐怕韩二老也管不了这三个下流家伙。
韩老大和大內供奉齐鸣九在一家小馆子中喝酒。
他们只有一面之识,但韩老大所托齐鸣九的事,齐鸣九倒愿意帮忙,道:“韩朋友,你找江大国手有事儿?””有点人私的小事-
“您说说看!”
韩大寿犹豫了一下,道:“齐大侠,你可知和中堂府中的夏侯庆已不在人世了?”
齐鸣九一惊,道:“没听过。”
韩大寿道:“至少他已许久没在京北露面了,和府中的人说是出差去了。”
“韩朋友是夏侯庆的”
“是朋友。”
“韩朋友可知夏侯庆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江帆杀的。”
“这…”齐鸣九愕然道:“江帆是太上皇⾝边的御医,也算是贴⾝侍卫,他怎么会杀死夏侯庆?”
“是为了钱。”
“这倒有可能,那个姓江的别无所好,就是嗜好敛聚,爱财逾命。”
“齐大侠请您带个信给江帆,让我们见个面,我们要弄清楚这件事儿…”
齐鸣九也是大內供奉。
自江帆⼊宮后,齐鸣九就不大受重视了。
这道理非常简单,论武功,江帆不在他之下,而江帆又号称“武医双绝”太上皇也就不需要别人在他⾝边了。
好妒是人人俱备的,小人君子都不能免,只是有轻重之别而已。
所以韩大寿的委托,齐鸣九颇为乐意,但是,若韩大寿制不住江帆全⾝而退的话,江帆会对他怎么样…
但齐鸣九以为,韩氏兄弟有所为而来,江帆虽⾝手不凡,只要真有那回事,他是不会活着回未的。
“韩朋友,信我答应帮你带到。”
“韩某先谢了!”
“这个信是怎么个带法?”
韩大寿想了一下,道:“齐大侠就说,有个武林同道受了严重內伤,自辽西赶来访求名医,愿以马蹄金百两为报酬…”
“不妨再多说一点。”
“多少较妥?”
“江帆的胃口很大”
韩大寿道:“三百两够不?”
齐鸣九点头道:“可以,就说是辽西的牧场大豪,地点呢?”
“天来福废酱园子內。”
“牧场大豪会住酱园子內?”
“就说是怕仇人跟踪找到,只好暂躲在那家废酱园子內,齐大侠以为这说词可圆?”
“就这么办!我马去回去。不过…”
“不过什么?”
“怎能证明夏侯庆是死在江帆的手中?”
“听说夏侯庆的牌在江帆手中。”
齐鸣九在“武医双绝”江帆的卧室內⾐袋中找到了夏侯庆的牌,证实了这件事,已可认定江帆杀了夏侯庆。
这牌乃是进出官府或外出洽公及出差等,时刻不能离⾝的让明。
因此,齐鸣九就放了心,起码他带这个信,就算以后江帆回来拆穿了,他也站得稳,因江帆已先犯了法。
晚餐,两人是同桌的。
齐鸣九道:“江兄,有一位武林同道不远千里而来,求医心切的塞外牧场大豪,要我带个信给你。”
“噢?”
这人在辽西受了严重的內伤,久慕江兄的医道,赶来京北,愿以三百两马蹄金为报酬,治好他的內伤。”
“齐兄见过这人?”
“见过了,这人的气⾊灰败,看来內伤不轻。”
江帆道:“是怎么受伤的?”
“他说受了掌伤,好像仇人也追到京北来了,所以要秘密点儿。”
“这么说是专程来找我的了?”
齐鸣九笑道:“当然罗!江大国手的医术哪个不知,要是连你都治不了的病,那就只有准备后事了!”
江帆沉昑一下,道:“齐兄认识他?”
“是友人引荐的。姓范。”
“辽西有姓范的武林人物吗?没听过。”
“这人在经营牧场方面发了大财,似乎武功方面反不出名。”
“谢了!齐兄,待我治好了这人的病,定好好请齐兄喝一杯。”
齐鸣九打着哈哈道:“应该,应该,我就是拿点回扣也不为过。”
江帆没敢搭腔,可见这人的吝啬。
李梦帆接到一封信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信大致是这样写的:傅、⽩二女在对方手中,见信后一个时辰內必须到达,反之撕票。
信上还注明,有人在某地等他,引他前往二女囚押的地点。
李梦帆想不出是谁?
他只以为不是隆贝勒的人,也必是和-的爪牙,立刻前往。
他刚走,小蝙蝠就回来了,一看这信,立即追出。
本来是追不上了,由于还要到某处去见那带路的人,这一岔,小蝙蝠就跟上了。
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带着李梦帆疾行。
此刻,那酱园子屋中,桌上有五个菜一壶酒。
主人是韩大寿,客人竟是“武医双绝”江帆。
江帆开了口:“范朋友太客气了!远道而来,只是为了找江某治病吗?”
“是的。”
“有什么病?”
“中掌內伤…”
江帆头也没抬一下,道:“范朋友,你既然瞧得起江某,当知江某也非浪得虚名之辈,有没有內伤江某都看不出来?我这‘回舂手’之名岂非笑话?”
韩大寿道:“怎么?江大国手说我没受伤?”
“⻩帝內经、灵枢、素问,虽讲到望、闻、问、切,但观察气⾊却十分重要,江某第一眼就看出范朋友没受伤。”
韩大寿道:“江大国手果然盛名不虚,我的确没受伤,也不姓范。”
江帆愕然道:“那你是”
“韩大寿,及‘辽西五熊’韩氏兄弟…”
“韩老大找我来有事儿?”
“为了夏侯庆。”
江帆面⾊一变,这才恍然大悟,道:“那朋友的意思是”
韩大寿一字一字地道:“要江侍卫还个公道,代个明⽩。”
江帆这才打量四周,看看韩氏兄弟道:“江某既然来了,就不在乎人手多少,夏侯庆愿为和-走狗,残杀桑⾕,罪有应得。”
“那么你杀夏侯庆又是为什么?”
“这件事别人管不着。”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
江帆斟満了两杯酒道:“韩老大,咱们⼲了这杯酒,随你的意,江某奉陪。”
“老大…”老三在门外抱拳低声道:“来了!”
韩老大立刻就站了起来。
江帆发现韩老大神⾊肃穆,还透着有点紧张,不知来了什么人?
就在这时候,院中已站定一人,道:“李某如约前来,请出来答话。”
江帆一看是李梦帆,惊疑不已。
韩大寿在门內抱拳道:“李大侠请坐了说话!”
李梦帆夷然不惧,大步进⼊屋內。
当他发现江帆也在时,还以为是江帆邀来了⾼手,以二女为饵他来这儿玩命呢!
江帆笑道:“李大侠,真是幸会!”
李梦帆还没回答,韩大寿道:“侍卫大人也是做客的,李大侠不必见疑!”
“是啊!”江帆道:“你放心,绝不会联手对付你李梦帆一个。”
李梦帆淡然道:“那种场面李某人也已经历多了,你江大国手更不是第一次了。”
江帆道:“李大侠,相遇也是有缘,咱们先⼲一杯,待会儿你们有事先谈,我可以等着。”
江帆又斟了一杯酒,先端了起来。
韩大寿也端起杯子。
李梦帆要是不敢喝这酒,多少有点怯场或多疑。
按理说,这些人都已成名,应不会在酒中做手脚的。
结果李梦帆先⼲了,韩、江二人也一饮而尽。
“好!”江帆道:“痛快!痛快!我想就事论事,还是两位的过节重要,理应先办,你们请吧!”
江帆一伸手,示意到院中去。
韩大寿也以为的确该先办这件事,向韩二老等人使个眼⾊,抱抱拳,和李梦帆来到院中。
李梦帆道:“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朋友尊姓大名?”
“我是韩大寿,是‘辽西五熊’的老大”
“韩朋友,幸会了!不知阁下和我有什么过节要了断的?”
“不瞒李大侠,韩某是为朋友助拳来的,夏侯庆没去世之前,曾带信给韩某,说是这儿有人十分嚣张,夏侯兄为人作嫁,恐难自保。韩某本不愿和六扇门或贵族扯上任何瓜葛,但既为好友又不能坐视,也就赶来,哪知迟了一步…”
“李某也听说夏侯庆已不在了,莫非韩朋友怀疑我下的手?
“不,不!”韩大寿忙道:“韩某已打听清楚,杀夏侯庆的人是江帆,但最初我以为是李大侠杀的。”
李梦帆道:“韩朋友邀来江帆,想必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儿,那么,你邀我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本来我对李大侠颇不为然,但来到这儿后,经多方打听,再由今夜亲眼所见,正是耳闻不如见面…”
“韩朋友从善如流,皂⽩分明,令人钦佩!”
韩大寿道:“所以我硬请来二位姑娘,深悔孟浪,决定在与李大侠印证武技之后,请李大侠顺便带回…”
李梦帆道:“韩朋友既还邀了江帆来,也将有一场搏斗,何不先把二位姑娘李某带回,改⽇再印证?李某虽不赞成动手过招,如能点到为止,倒也使得。”
“这…”韩大寿也不便表示不信任。
江帆道:“韩朋友,你要知道,要是先让二位姑娘被带走,这件事就不大好办了!”
韩二老道:“大哥,江帆说的也对。”
李梦帆道:“韩朋友,李某只是以为若两件事都在今夜摆平,占了韩朋友的便宜,这样太不公平了!”
“不妨!”韩大寿道:“我与李大侠印证武技,是为了心仪慕名,至于和江帆的事,是为了亡友复仇,不一定要我亲自动手。”
江帆知道,是要以韩二老、老三、老四、老五对付他,他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韩二老一使眼⾊,四弟兄都亮出兵刃,把江帆围在屋子央中。
江帆道:“韩老大,四对一,这要是传出江湖,你们‘辽西五熊,就更出名啦!”
韩老大装没听见,韩二老先出手,弟兄四个开始攻击。
江帆也子套了眉刀。
院中的韩老大道:“李大侠请!”
李梦帆道:“韩朋友先请!”
两人都亮出了兵刃。
屋內打得烈,院中刚开始时相当斯文,真正是印证武功,点到为止。
江帆不愧为“武医双绝”以一对四,虽然一时无法取胜,却是边打边向院中观望,有一种希企的神⾊。
李梦帆和韩大寿打了五六十招,李梦帆多少有点礼让,但即使不礼让,要想分出胜负也要在百招以上。
可是二人越打越没劲。
过了八十招,双方都感力尽,一镢点出,会中途无力下垂,一剑刺出,也会剑⾝抖动而失去准头,同时大惊。
江帆看得真切,不噤眉飞⾊舞。
杀死韩大寿和这几个弟兄,可以加上民图谋不轨的罪名,不了了之。要是宰了李梦帆,不论是在太上皇面前或和-,甚至隆贝勒面前,都是奇功一件。
至少,他可以向和-敲上⻩金千两。
隆贝勒和太上皂那儿,定也会有所赏赐。
正如江帆所料的,院中的李梦帆和韩老大二人兵刃一声鸣,韩老大左右摇晃,退了五六步原地倒下。
李梦帆此刻已起了疑心,本以为是韩大寿在酒中做了手脚,乍见韩大寿摇摇倒下,绝非装出来的,不由大奇。
此刻他的视野中一片⽩雾,浑⾝无力,双膝发软,急忙运劲毒,已经迟了,而且这种物药很怪,无法提聚真气。
只是李梦帆的內功深厚,虽提不聚真气,却能支撑着,摇晃着而不倒,就像一个酗酒过度的人一样。
长剑此刻做了他平衡⾝子的拐杖。
江帆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眉刀一拉五式猛扫而出,势道猛不可当。
“辽西五熊”只是老大和二老的功力深厚,三、四、五本就功力不強,加之好⾊,更打了折扣。老三和老四的点⽳镢竟脫手而出。
五人暴退的同时,江帆已如狂风卷到院中。
此刻他的得意和自负是难以形容的。
为了李梦帆,折了多少武林⾼手?死的死、伤的伤,丢盔曳甲,灰头土脸,硬是奈何他不得。
但今夜,他有把握摘下李梦帆的项上人头献给太上皇。
甚至,他已睨准了李梦帆脖子上的刀口。
眉刀来势逾电,寒芒一闪横削而至。
这几乎可以比美老经验的刽子手,在断头颈部留几寸的膘,使人头滚出几步后仍然可以控制住。
但是,一件手到擒来,不可能出岔子的事就出了岔子,因为他乐昏了头,疏忽大意,以为谁阻止也来不及了。
他料不到还有个有心人正在暗中窥伺。
人影一闪,小蝙蝠蛟筋两节往刀上猛砸。
“当”地一声,在没注意及提防之下,眉刀差点脫手,虎口奇痛如裂。
江帆吃一惊“四熊”也扑了上来。
江帆发现如意算盘已落空,攻出一刀,已上了墙头飞奔而去。
“四熊”没能追上,立即折了回来。
二老韩大年道:“你是什么人?”
小蝙蝠道:“我是李梦帆的朋友,刚才的一切,我在暗中已经看到,李大侠与韩大侠突然虚脫失力,必是江帆在酒中作了手脚,弄了鬼。”
韩二老道:“你怎么知道?”
小蝙蝠道:“酒是江帆斟的,他是名医,就懂毒用毒,要不怎么两位⾼手都倒了下去…”此刻李梦帆也倒下去了。
韩二老道:“你可知中了什么毒?”
小蝙蝠蹲下来,试试两人的脉,道:“依脉象看来,只是中了‘蒙汗药’之类⿇药,不久就会醒来。”
小蝙蝠和岳慧在一起,学了不少有关施毒及解毒的常识。
韩老三忙道:“二哥,别听这小子的,咱们来这,主要是为夏侯庆助掌的,而威胁夏侯庆的人正是李梦帆,不如杀了姓李的,带二女回辽西…”
韩二老脸⾊一寒,沉声道:“怎么?落了疮痂忘了痛,是不是老大的巴掌打得太轻了?”
老三道:“二哥,就是要还两个漂亮的妞,也要等老大醒来,万一不是姓江的他弄的手脚呢?”
韩大年道:“这当然应该,老大没醒来,咱们做不了主。”
小蝙蝠道:“二位姑娘可以先放开来吗?”
韩大年道:“这个也要等家兄醒来。”
小蝙蝠没法子,只有在李梦帆的⾝边小心戒备着。
先醒过来是李梦帆。
过了盏茶工夫,韩老大仍旧昏躺着,韩老三、老四、老五开始鼓噪了,他们说是李梦帆弄了手脚。
要不,为什么自个儿醒来了,而韩老大仍昏不醒?
小蝙蝠道:“三位先别急,刚刚没倒地的是李大侠,先醒来的又是他。各位难免怀疑,其实这是武功底子厚的缘故。”
韩二老也不大服气这说法,道:“照你的意思,是家兄技不如李梦帆了?”
“话不能这么说,李梦帆的‘天下第一剑’也不是浪得虚名。”
韩老四一肚子火没处发怈,挥兵刃就攻了上来。
韩老四一动手,老三、老五也没闲着。
小蝙蝠挥动两节应付着,偶尔来一次“孔雀开屏”以钢扇补缀着助攻,一时还不致于落败。
“二哥…”老三道:“你能在一边儿凉着吗?”
韩二老道:“大哥不是没说过,咱们和李梦帆之间是友非敌,况且李梦帆虽先醒了,也没什么行动,显然不是他捣的鬼。”
老三、老四和老五平常就很少听二老的,他们找到了藉口,老大醒来他们也可以搪塞,而杀了李梦帆名气可大了,还可得到两个漂亮妞儿…
三个人心意相同,不约而同攻向小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