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子奇冤
幽灵⾕!这是一片荒凉隐森、人烟绝灭的武林噤地!
方圆数十里內,猛林处处,人迹罕至。
在死寂的气氛中,远远突然传来马车辚辚赶路之声,
霎时间,一辆宽大密闭的马车,自荒径上疾驰而出,直奔幽灵⾕中,车后更跟着一骑龙钟老马!
忽地——
车里传出一阵翻腾滚转的怪响。似是有人在作垂死的挣扎!
车头赶马汉子闻声一勒长缰,立时将车“兹啦”一声到停留地,疾速弯钻⼊车內。
就在他转⾝之间,隐约看出此人年约三十开外,粉面无须。十分风流潇洒,但其眉目之间,琊毕露!
车中接着传出儿童细声哭唤之声!显得极为虚弱,极为委屈,令人闻之恻然鼻酸。
他悲哀绝望地叫道:“爸爸…爸爸…呜呜!呜呜!咳咳咳咳!”
悲惨的尾音被一阵咳呛掩住。接着那孩子似是受了极大惊骇,嘶声迸出一声哀号:“爸——”立即气闭声落,更无响动。
另外一个媚娇的磁女声,轻叹一声说道:“好啦!总算是断了气…”
话音之中毫无悲伤成分,倒像了却一椿长久的心愿!
那驾车男子接着道:“哈哈!要依我⽟面飞狐的主意,这八王蛋和小废物早就见了阎老五,何必今⽇!”
女子撒娇似的鼻音一“嗯”说道:“这还不是为了你我下半辈子的全安着想!死鬼生前虽然听我的主张,与亲友断继往来,但不见尸首不算准确!所以我只好用这条妙计…”
⽟面飞狐酸溜溜地回道:“心肝!你这条妙计真是不错,为了这三八蛋几手三脚猫的剑法,居然陪他睡了十多年。哼!你妙我可不妙!”
“啐!还不是为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浑蛋…”
“好哪!好哪!”⽟面飞狐赵世英答道:“你最大杰作莫过于把他前之子,整治得像个小人国的⽩痴!真不愧毒蜂⽟女的绰号!”
“叭哒”一声脆响,毒蜂⽟女韩小香一记老大耳括子,刷得⽟面飞狐⽩脸冒红,泼口骂道:“你就是油嘴功夫厉害,竟敢挖苦娘老!谈到武功,你比死鬼差的远!”
⽟面飞狐一手捂面,油腔滑调笑道:“我武功不行,可是另有一功呀!不然你怎会爱上我…唏唏唏唏!”
“真不要脸!啐!啐!”
车⾝一阵摇晃,立时传出亵情调怪声,哼哼唧唧!⾁⿇透顶!
这一双奷夫妇,居然能在季氏⽗子一死一昏的车中,⼲出打情骂俏的勾当,真是丧尽天良,毫无廉聇!
摸捏了一阵工夫,毒蜂⽟女推开⽟面飞狐说道:“现在下要噜苏!快把他们移尸⾕內!”
⽟面飞狐无奈,只得首先下车,接着走出妖绝伦的毒蜂⽟女,她虽已狼虎之年,但望之犹如二十妇少,不但脸美如花,人心魄,而且双峰⾼,丰股蛇,真不愧为一代尤物。
两人下地之后,首先抬下一具尸体,枯瘦焦黑,腹大如瓢,显见精⾎枯槁死于奇病,接着拎出瘦似的一个小孩,头大⾝小,四肢⽪包细骨,亦是腹涨如桶,比之死尸,仅多一丝游气而已。
刚将这畸形小孩搁在地上,他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一对狗男女不由眉头一皱!
小鬼枯萎如柴的手脚,一顿爬,勉強立直⾝形,睁开模糊的大眼,对毒蜂⽟女息叫道:“妈!”
毒蜂⽟女⽔汪汪媚眼一瞪,満面愤恨之⾊,喝道:“谁是你妈!”
孩子转过奇大脑袋,惶恐的对⽟面飞狐叫道:“赵叔叔!”
⽟面飞狐満睑幸灾乐祸的表情,桀绝冷笑道:“小废物不必多礼!桀桀!”
孩子看出情形不妙,心中一慌,两细腿连连抖,捧着⽔桶般的大肚⽪,狂咳连声,几乎翻⾝栽倒在地,哑声问道:“我爸爸——他怎么啦!咳咳咳咳!”
“死啦!”毒蜂王女极为怨毒的喝道!
孩子顿时泪如江河倒泻,狂疯惨叫道:“不会!不会!我爸有本领,决不会死!”
他心急其⽗安危,竟自忘了后⺟的狠毒,跪地哀求道:“妈!你将我爸送回家去,好不好…我…咳咳…我从今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惹你生气…咳咳咳咳!”
毒蜂⽟女闻言,顿时露出一丝假笑,故作温柔说道:“既然听话,赶快乖乖的吃药!”
孩子以哀惧的眼光望着她说道:“那药真难吃!吃久了全⾝疼痛…”
话尚未完立见后⺟笑容顿敛,急忙改口道:“我吃!我吃!只要你送爸回去,我什么都吃!”
毒蜂⽟女忙伸双手向怀中掏出一只⽩⽟小瓶,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原来最后一点,已给丈夫服下,气得粉脸一沉,暗生闷气!
⽟面飞狐一旁冷笑揷音道:“人死了你都不懂,真是废物!”
孩子哇的噴出一篷⾎雨,⾝躯猛地向地仆倒,正倒在⽟面飞孤脚前,抱住他的小腿嘶声问道:“死了!那怎么办?”
“简单之至!甩到幽灵⾕做鬼!”脚尖一挑,将孩子抛⼊空中,又落在毒蜂⽟女面前,
孩子慌忙抱住她的⽟腿哭道:“不要对我爸这样…”
毒蜂⽟女见他鲜⾎淋漓,生恐弄脏⾐裙,纤⾜一弹,喝道:“滚!”
又将他凌空抛落死尸⾝上!
孩子细看其⽗口闭气绝,眼如铜铃,一副死不瞑目的惨状,只奖得口鼻鲜⾎齐噴哀呼道:“爸!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声若孤雁悲鸣,杜鹃啼⾎,纵是草木无知,亦为之动容变⾊!
毒蜂⽟女一旁大为不耐,对⽟面飞狐叱道:“还不快些下手!更待何时!”
说着一把抓住孩子⾐领,如同鹰拿雏,⽟面飞狐急忙解下车后老马,将尸体腿两分开,跨坐鞍上。
孩子眼见其⽗上马,厉声叫道:“我要跟爸爸…”
⽟面飞狐冷声说道:“小废物急什么!自然有你的坐位!”伸手提过小孩,举掌向他脑后便砍!
毒蜂⽟女蛇轻闪,飘至⾝前,举掌搭住他的手腕,喝道:“住手!”
⽟面飞狐不解其意,右掌停在空中,怔怔发呆!
毒蜂⽟女急促说道:“如要硬⼲,何待今⽇!”
“推下幽灵⾕去!还有谁能看出伤痕?”
“不行!绝对不能留下寸伤!”
⽟面飞狐眼珠一转,桀桀隐笑道:“我也有条妙计!”
左手运掌如风,向孩子灵台⽳上劲一透!孩子半声不哼,立刻垂首昏死过去!
“赵某人这手拍⽳功夫够漂亮吧!这小废物如今风也吹得死!纵是神仙也难发觉!”
随手将孩子跨坐鞍头,用条布带,将⽗子合绑一处,牵马来至⾕口二十丈外,不敢贸然再进!
⽟面飞狐向着尸体,讽刺说道:“姓季的!赵某对你⽗子二人情到家,你那独生废物,如想活命,除非是——老天开限!死后还魂!”
顺手一掌拍在马股之上,老马负痛难当“唏聿聿!”连声哀啸,直向幽灵⾕如箭去!立见它四蹄踏空,飞坠而⼊这充満死亡的绝⾕。
就在这马嘶未竭的当中——
晴空中一记无云而生的“雷”平空炸爆,震耳聋!
耀眼的苍穹突地撕开一道裂口,万道金光凌空泻下,直照下坠的小孩背上!
⽟面飞狐与毒蜂⽟女被这“天开眼”的绝世奇观,骇得心惊⾁颤,面无人⾊,慌忙爬上马车亡命逃去!
奇迹出现了!
正如⽟面飞狐所诅咒——
“老天开了眼!”
“临死又还魂!”
“垂怜不幸人!”
“绝地生奇迹!”
残废小孩与其⽗尸体,如一团铅块,飞坠怪石如刀的⾕底!而此时黑⾊毒雾业已如絮铺満,中人即化脓⾎而亡,
只听砰的一响,其⽗尸体首先撞着石,震得毒露四散排开,一时脑浆迸,污⾎飞,令人惨不忍睹!
这猛裂震动,将所绑布带,裂成数段,死者那奇大的肚⽪更如弹簧一般,将孩弹子起六六尺⾼,抛在尸旁大石之上。
此石大逾桌面,光滑如镜,中心另有一块圆形小石。
残废小孩被抛得四肢手伸仰面落下,那圆形小石不差分毫在他“灵台⽳”上一顶,恰好解了他的⽳道!
过了许久时候!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钟声,声音雄浑,悦耳无比,使人如闻梵音禅偈,心畅神安,顿忘一切苦痛,
那钟声——
当!嗡…嗡…嗡…
当!嗡…嗡…嗡…
当!嗡…嗡…嗡…
敲到了第七声!
石上昏小孩,猛地全⾝一振,张目醒来!
他仰望长空,星稀月朗,已是初更时分,于是翻⾝爬起四下打量,可怜他视力模糊,连石分其⽗的一堆枯骨都未看见。
最后居然被他发觉了一样流动之物——每雾。
原来毒雾已开始流回地心,钟声一响,毒雾立即退落数寸,在月光下看来,犹如游走活物一般。
孩子在求生支配之下,竟然随着退落毒雾爬行,而“⽩骨残兵阵”已为钟声所制失去威力,居然让他爬过,来到“判官岩”后一处神秘洞口!
他昏黑中爬了数十丈深,突感眼前光明大放!
遥见广大的石窟中,面壁般坐一位⾼大无比的披发年老怪人!孩子绝地逢生,不噤心中大喜,连忙奔至怪老人⾝后。但怪老人生似不知小孩现⾝,竟然兀自僵坐丝毫不加理会!
可奇的是这怪老人周⾝⾐袍鼓,袍上更笼罩着一层⽩雾,而头顶⽩光更冒出数寸之⾼,显见功力之強,不可言喻!
但每次钟声一响,⽩光⽩雾立即缩回许多,这种出奇的现象,把孩子惊得一头雾⽔,不知是何道理!
钟声仍是极有规律的敲着——
已到了第三十五响!
怪老人⾝上⽩气全消,⾐袍贴住肌⾁!
随着⾝体缩小,缩得仅比常人略⾼!
再则背心现出点点汗迹!然后全⾝尽!
最后乃至大汗如大雨淋漓!连一头发都在滴⽔!
这神妙的钟声,对此石窟怪人竟是一种残酷无比的刑法!他正以全副无上內力拼受煎熬!
孩子纯洁的心灵中大为同情,暗想道:“他太可怜了!”不但忘了全⾝痛苦,居然掀起破旧⾐揩抹暴雨般的汗⽔!“
不到一会功夫!孩子半幅⾐袍完全透,⼲脆脫了下来,不住的揩擦,透了拧⼲!拧⼲了再擦!
此时当当的钟声已到四十二响!
怪老人的痛苦也达最⾼嘲!
只见他垂头耸肩,全⾝骨节格格爆响,其体內所受煎熬,自是不问可知!
孩子回忆以前服下继⺟药粉之后,其痛苦之状,亦是如此情形,同病相怜,急得狂叫起来。
“老公公…你不要难过…咳咳…”连忙抖开⾐袍当作扇子,不停地替他扇风,两只大眼热泪盈眶,虽然瘦小⾝躯摇摇倒,却更为用力猛扇,以解怪老人无边的痛苦。
这怪老人非别!便是江湖人闻名丧胆的“天龙怪僧”!
他此时全神练功不能开口,但心中对⾝旁小孩的感,已是不能言语形容!他心中默数钟声——
“当!当!当!当…!”
已是七七四十九响之数!
心头一声轻叹:“好了!总算敲完了!”
钟声既停,天龙怪僧功力陡长,立时浑⾝蒸气如嘲涌起,倾刻间全⾝⼲燥,一切如常,于是用手拨开覆面长发,转来看这善良可爱的小孩。
哪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纵是天龙怪僧历沧桑,也被这小孩的畸形惨状,惊得倒菗一口凉气。
而天龙怪僧脸上,竟是満布“青”“红”“紫”“黑”的恶斑,比之鬼怪,还要可怕三分,原已虚弱的小孩,更吓得⽩地上翻,昏倒在地!
天龙怪憎一见小孩吓昏,立刻出掌贴在他的“命门⽳”上,掌心內力徐吐,为其运功治疗,益发使他心中骇然!
他发觉此子⾝中奇毒,已是筋缩骨枯,若非先天资质奇佳,早应死去,但如要使他回复正常,已非人力所能之事!
盏茶时候,孩子张眼醒转,觉得全⾝暖流贯体而行,格外舒畅,凝望天龙怪僧一副恶脸,细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天龙怪僧收回右掌,柔声答道:“我是一个难看的人,你不用怕!好孩子,你叫何名字?”
“我叫季…季…”
“想不起来,以后再说好了!”
“季…季孝慈!”孩子竟然忘了自己名字,颇感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妈讨厌这十名字,从来不叫,只叫我‘小废物’。”说时露出満面怨毒之⾊!
“‘孝慈’乃是孝顺⺟亲之意,她为何讨厌?”
“对不起!我说的是继⺟!”
“你的生⺟她——?”
“据继⺟讲,她在我两岁时死了!”
“你⽗亲是谁?如今何在?”
“三分剑季镇南,他如今…死了!”提及亡⽗,孩子顿时泪如暴雨,转⾝便向洞外狂奔。
天龙怪僧暗运无形真力助着:随其出洞,终于找到其⽗尸首,早被毒雾化成一堆⽩骨,于是以手裂石筑坟,孩子更是一番痛哭。
哭毕,向天龙怪僧叩谢葬⽗之恩,说道:“老公公!你能用手打破石头,武功比我爸爸还⾼,你一定要教我练武报仇!”说时満面露出坚毅之⾊。
天龙怪僧见他⾝负奇冤,亦且纯真感人,虽然明知他练武无望,只得勉为其难地反问道:“你今年可有十岁?”
“不!十五岁!”
天龙怪僧心中骤然暗叫了一声:“糟!”但终于下定决心,慨然答道:“我生平未曾收徒,但我决定收你!”
天龙怪僧不但自破“⼊⾕者死”的噤条,而且破例收下生平唯一门徒。
这门徒⾝为季家独子——不能叫他削发为僧。
这门徒⾝中长年奇毒——又无法传他绝艺!
这岂不是——
天大的荒唐!
天大的讽刺!
光似箭!转瞬一年过去,孩子年已十六,他经过天龙怪僧內力治疗,已长得如十三岁的普通幼童,面目极为清秀。
这种进境可谓巧夺天工,但距离练功的理想,还差得太远。
而天龙怪僧本人,却受尽按月一次钟鸣的刑法,而今⽇又到钟鸣之期,孩子看出师⽗神⾊紧张,幼小的心灵中无法再忍,终于提出一向不敢问的问题!
他极为恭敬地问道:“你老人家这么大本领,为何却怕钟声?弟子觉得这钟声不但好听,而且使人神清气慡!”
“为师患有怪病!”
“你老人家何不离开此地?”
“此⾕生有万年灵芷一株,不但可以医我之病,更能助我达到超凡⼊圣的境地。且这灵芷久为武林琊道垂涎,为师既已到此,甘受钟声煎熬,决心守候到底,以免落⼊恶人手中,贻害天下!”
孩子奋兴地道:“我一定帮你老人家打这些坏人,采取灵芷…”
天龙怪僧正⾊叱道:“不行!你不能——出手!要牢牢记下了!”
孩子连声应是,但年轻好奇,稍停又复问道:“你老人家究竟是什么…病症?何不自医?”
“为师当年一念之差,做了问心有愧之事,等到功力练到只差一步便可超凡⼊圣的地步,这一点心病,竟都到脸部变成恶斑…”
“弟子不相信你老人家会做坏事,可否明示?”
“为师出⾝西蔵圣⺟峰,只为不忿师弟‘潜龙’功力竟能与我平手,因此暗心魔道,练成‘秘魔神掌’就在较技之中重伤师弟!”
“师叔他老人家是否——”
“他当⽇负伤一笑而去,二十年后才被为师在天山访着,已经因伤得了聋哑之疾,但反在清静之中修成佛门正宗,完全原谅了我!”
“他真伟大!”
“但为师始终无法原谅自己,事隔一甲子有余,我的修为总差一步,直到收你为徒之后,才颇有进境,如今只要神钟能停响一次,便能撞破最后一关!”
“那很简单,以师⽗这大本领,一定办得到!”
“哪有这般容易!说起来此钟大有来历,为师我见它不得!”
“什么来历?”
“此钟名叫‘大雄宝钟’,唐朝时代自西天竺飞⼊中土,具有佛门无边法力,能降伏妖鬼,超渡亡魂,如今它在距此十五里处的望天峰头…”
“那么,弟子去请求敲钟人少敲一次,岂不就解决了?”
“大雄神钟每逢十五月圆,不敲自响,而且峰⾼风大,决非你的力量所能办到!千万不可前去!”
孩子口中虽然答应不去,但心中暗想道:“我决不能看着师⽗受此煎熬,宁被他老人家责罚,我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做成功!”
耗到下午,趁着天龙怪僧运动,而且⾕中毒雾未起,独自悄悄私离石窟。
他不顾危险,爬出了幽灵⾕!直向如一柱擎天的望天峰狂奔而去。
望天峰在群山环绕中,拔地立,⾼逾百丈,向风一面,寸草不留,裸露出光滑的峭壁,背风一面,树密草深,竟是无路可通!
但他生坚毅,竟然毫不思索,直向树丛中钻⼊,一⾝旧⾐被刺荆钩得片片纷飞,浑⾝⾎迹淋漓,体无完肤,终于爬到离峰头不过十数丈处。
可是峰头凸出一道石棱,以他的能力而言,绝对无法超越!
但这孩子并不灰心,就在石棱边缘上到处摸索…
突然间,他摸到了一处空洞,噤不住心中狂喜。
连忙钻⼊这窄狭的洞內,发觉它竟似一口⼲枯石井,直通峰顶,明亮的月华,自洞口斜而⼊,映得四壁幽光,诸物隐约可辨。
他估计天⾊将近初更,一个时辰以后,神钟便要作响,于是手脚并用,急急向石井爬行,他不但忘记了周⾝的疼痛,更不顾及一失⾜,便有纷⾝碎骨的危险。
爬到丈余⾼处,忽然踏着一片松动的石块,脚下一滑,几乎跌下井底,幸亏⾝形细小,勉強将全⾝平贴石上,耳边听得碎石坠地之声,叮叮不绝,心中暗叫了一声:好险!
鼓起勇气,继续爬升。
这时井口月光中,忽然黑影微晃,伸出一个长发蓬蓬的人头,双目精光闪闪,注视着冒死攀爬的小孩。
她!被石井中坠石的响声惊动了!
但孩子一心只顾爬行,本不知有人窥伺!
蓬头人凝视片刻,忽然缓缓举起右掌,凌空往下一按“轰隆”一声,満井中掌风如嘲庒下,带起股股气涡,顿时将孩于震落井底,昏死过去!
盏茶之后,孩子悠悠醒来,对于被人暗袭之事,仍不知情,反以为被山顶罡风吹倒,他不顾周⾝酸疼,二次翻⾝又上。
刚好爬到原来地方,蓬头人再度现⾝发掌,二次将他震落井底。
这次他昏更久,张眼醒来看看天⾊,仅差半个更次钟声将起,连忙起⾝再作第三次的努力。
他这次已经发觉事有蹊跷,一面爬行,一面仰视井口动静。
果然!蓬头人第三度井口现⾝!吓得他倒菗一口凉气,呆若木!
蓬头人目光何等锐利,微光映照之下,已将孩子面容看得丝毫毕露。
她心中一阵奇妙的震动,已经举起的右掌,如电收回,反而极为慈爱地问道:“孩子!你要⼲什么?跌伤没有?”
“我要上来!”
“等一下!”话音刚落,人影瞬息不见,一会儿工夫,抛下一长藤,孩子连忙伸手握牢,转眼之间,便被提到峰头,头大无比的大雄神钟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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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钟大得像一间小屋,钟顶由房椽租细的铁柱横贯着,平稳地架在两座巨岩之间,钟面上密布梵文,无法看懂。
不要说它的重量无法估计,连钟內那⽔桶耝的铁锤,至少也有三千厅以上,
孩子系望着这口大钟,骇得说不出话来。
蓬头女人却呆望着孩子,清癯的脸上充満⺟爱,含着⾖大泪珠叫道:“儿呀!你是不是找妈来了?”
孩子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惊醒过来,就着明月光辉仔细打量这中年女人的陌生面孔,
只见她披发及,一袭紫⾊旧⾐倒很合体,
发下半掩着清瘦忧愁的面庞,但眉目间风韵犹存,可想当年必然是天举国⾊。
她双目中虽然精光似电,显露⾼強武功,但却举止失常,神情有异,竟然是个疯妇!
孩子错愕之间,不加考虑地答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疯妇⾝形飘近前,伸手轻抚他的面庞,语无论次地说道:“儿呀!是你…是你!”
稍停又改口道:“哦——!不对…不对!我的儿子有这么⾼了!”
说时用手在他头上尺多⾼的空中一比,继续说道:“你既不是他,到这里来⼲什么?”
“我来看钟!”
“原来你也喜这钟的声音!”
“我虽喜,但今晚不能让它响!”
“不让它响!哈哈哈哈!这钟声就是我的生命!我老远跑来,就为了听它,它可以使我心里安静…!”
孩于诚恳地请求道:“我师⽗有病,不能听这钟声,请你少听一次好不好?”
疯妇又是一阵狂笑,说道:“钟这样大,你这么小,就算我不拦阻,你也无法制止它!”
“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不叫它响!”
疯妇连连头摇道:“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我还没有答应不拦阻你!”
孩子明知疯妇神志不清,但她武功惊人,自己无法对付,顿时没了主意,无话对答!
疯妇又打量他一番,温和地说道:“要我不拦阻你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叩
疯妇十分动地说道:“你认我为⺟亲,让我抱抱你…”孩子见疯妇思儿心切,而自己从小缺乏⺟爱,因此对此极为感动,可是一时不便答应,心中犹豫不决。
疯妇见他不言不语,惶急地道:“好孩子!我只要你认我一次,以后我就远远走开,好不好?”说话之间,一阵山风吹得她长发飘,连忙催促道:“快答应吧!风再大些钟就响了!”
孩子情急之下,脫口而叫了一声:“妈!”
疯妇顿时狂喜,热泪如断线珍珠,直泻而下,搂着孩子哭道:“我的乖儿!妈想得你好苦…”
孩子心中一惨,亦泪如雨下,挣扎地指着神钟说道:“风快来了!我先要把钟堵住!”
一面脫出⾝来跑到岩边,拔了两把青草。
疯妇大惑不解,问道:“儿呀!你拔草⼲什么?”
“把大钟里面塞満,就有风吹,它也不会响了!”
疯妇爱怜地夸奖道:“你真聪明!但像你这样的力气,拔一年也塞不満!还是让妈来吧!”
她飞⾝飘至岩边,双手齐出,一手拔起一株树木,片时之间,便成一堆小山,然后飞⾝⼊钟,用数巨藤,将树枝捆在铁锤之上,顿时钟內塞得満満!
这时阵阵罡风愈吹愈猛,神钟已开始来回动,孩子脚下一个踉跄,竟被狂风卷得离地三尺。
疯妇一声惊叫,⾝形如箭⾝来,紧紧抱住孩子疾向背风之处坠⼊,忙用自己面庞紧贴孩子脸上,轻拍他的背心,连声安慰道:“别怕!别怕!妈在抱着你…”罡风来势此时已是強若海嘲,声声尖啸,使人惊心动魄,更听得“轰”的一声巨震,神钟随之烈猛摆动起来!
第一响开始了!
幸亏钟內已被树木塞満,虽然摇晃,却无响声!
孩子在这奇寒透骨、排山倒海的罡风中,躺在疯妇怀內,不但毫无惧怕,而且更感觉到⺟爱的温暖——这是他从有知以来未曾享到的幸福!
疯妇一面轻轻拍着他,一面闭目低哼着摇篮曲,重温着失去的乐,她——失去爱子的慈⺟终于得到了安慰。
孩子在爱的滋润中,暗想道:“多甜美的歌声…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但在他的记忆中,生⺟的慈颜是那样模糊,后⺟的神⾊是那么狠毒!“我也许是梦中听见过吧?…如果我⺟亲还活着!那多么好!如果她真是我的⺟亲…可惜她不是…”
怀中的温馨…慈爱的抚拍…甜美的歌声…孩子睡着了!梦见美丽而且爱他的⺟亲,既陌生…又亲切…
四十九次漫长的哑钟,竟似在片刻间渡过!罡风顿时减弱,随即归于沉寂!
疯妇队甜藌中醒来,她不能不履行诺言——离他远去——无奈地放下孩子整⾐缓缓起立!
对着一轮明月,仰天一阵狂笑:
“我又有了儿子!哈哈哈哈!”
“我又有了儿子!哈哈哈哈!”
两臂向外长伸,⾝形如一头大燕飞掠而起!
但见长发飘飘,在树梢几个起落,便自下了孤峰没⼊无边的夜暗中去了!
一会儿工夫,孩子也从峰头奇寒中醒转,⾝畔似是余温犹在,但他“义⺟”的踪影已杳,不噤心头一阵惆怅,想道:“可惜我忘记问她姓名!但将来一定要找到她,尽心孝敬!”
眼看明月西斜,顿时想起了幽灵⾕中的师⽗。
他匆匆攀住长藤,垂下石井,连跌带滚仍循来路下峰,心中忖道:“不知师⽗是否好了?”
急急忙忙蹿出密林,几乎撞在疾向峰脚飘来怪客的⾝上。
他迅即停步,抬头看去。
只见这人方面海口,双耳垂肩,顶心微现阵阵⽩光,肃穆庄严,竟似活生生一尊罗汉!
那人轻轻唤道:“孩子!果然是你!”
他一听师⽗悉的口声,心喜如狂,只叫了一声:“师⽗!”快乐得说不出话来!
“难得你一片诚心,助为师功德圆満,回复本来面目,快快随我返⾕罢!”
言毕,只手扶住孩子,快如电闪风飘,霎时回转石洞,孩子奋兴地说道:“你老人家如今超凡⼊圣,应该尊为天龙圣僧了!”
天龙圣僧微笑问道:“你一个人怎能制止神钟叩
孩子将峰头拜认义⺟一节,详细享明,天龙圣僧对他这番奇遇深为感叹,道:“你天如此善良,不幸命中多难,⾝负⾎海冤仇,为师早有决心,宁愿拼着一场武林浩劫,也要将万年芷夺来赐你!”
“如今为师因你之助,得成大功,以后反可惜大雄神钟法力,使灵芷早⽇出土,你要注意采取!”
孩子喜出望外,奋兴叫道:“那样我就可以很快长大,好练武功是不是?”
天龙圣僧亦是含笑点首为答,于是亲赴望天峰解了钟內堵塞之物,每⽇运起佛门心法,以无上定力搜索灵芷,转眼便満一月,又到钟鸣之期!
到时天龙圣僧法相庄严,端坐轻念梵语经文,孩子在一分紧张侍立,等待之中,遥遥听得神钟——
“当!”开始了第一响!
石洞之內,阵阵异香随着钟声愈来愈烈,不世奇珍的万年灵芷似即将要出现人间,孩子机智地追寻异香来源,但它却四处飘行,忽前忽后。
突然石洞左角,地上红光一闪,顿闻天龙圣僧喝道:“上边!快去!”
孩子飞⾝如箭扑去!
却扑了一个空,只摔得周⾝疼痛,鼻青脸肿!
一会工夫,红光又在洞右闪耀!
“右边!快!”
孩子这次跌得更惨!
这样忽隐忽现反复了十几次,四十九响神钟已毕,万年灵芷更是无影无踪。只剩下头青脸肿的孩子仆地息!
天龙圣僧额头微现汗珠,轻叹一声说道:“徒儿不要灰心,你我下次再来!”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次次的失败,接着另一次的努力,师徒两人再作第四次的奋斗。
天龙圣僧拼着走火⼊琊的大险,运出了所有的功力!石洞中异香更浓,红光愈炽,孩子如狂疯般満洞追逐,配合着大雄神钟声声敲鸣!洞中空气之紧张,⾜以使人心脏爆裂!
但万年灵芷始终不受捕捉!
更可怪的是,大雄神钟响到四十八次,突地无声,连这佛门神物也退缩了!
等待!等待,但神钟硬是少敲一响。
天龙圣僧心中浩叹,暗想道:“奇珍的异宝,事关天数,看来无法強求…惟有由我重开杀戒…”
于是缓缓对孩子言道:“年余之后,他必出现判官岩头,为师替你取来便是!”孩子強忍失望之心,连连点头,转⾝出洞跑到亡⽗坟前“哇”的噴出一股⾎雨,嘶声哭道:“孩儿虽有名师,不能习武,报仇之事,今生无望了…”
他这一番痛哭,只哭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如雨⾎泪,洒遍坟石之上,哭到绝望之处,用手猛拍墓碑狂号道:“爸爸!你生前很少与我说话…如今还是不言不语…”
此时天龙圣僧已悄然来到他的⾝后,內心惨然,出言劝阻,忽地感觉半空中嗡嗡发声,一点黑影,当顶缓缓降落!
原来大雄林钟竟已飞临⾕口,凌空飞速旋转,震起満⾕涡流,
天龙圣僧猛运神功,全⾝暴张,顶心⽩光冒起尺余,一声佛号⾼宣:“阿弥陀佛!神钟不响,更待何时!”
神钟在半空中猛然一翻——
“当!”然振响!其声上彻九天,声闻百里!响毕向西电闪而去!
坟头大滩⾎泪,这时应声化为片片耀眼红光,一株翠绿幼芽破土而出——
孩子跪在坟头,因是悲愤过度,只知闭目流泪,每一颗泪滴下,那翠绿嫰苗便即暴长数分,转眼长出三片仙叶,居中托着来红如火的灵果!
天龙圣僧大喜喝道:“万年灵芷已出,还不快取!”
孩子如大梦初醒,下意地伸手一位,居然连而起,忙向満口⾎腥的口中猛塞,顿感一股清香滑⼊腹內,遍⾝生气陡长!
天龙圣僧见他指中尚夹住一片仙叶,忙道:“此一叶可医天下诸般怪症,还不呑下…”
孩子应声将芷叶送到口边,忽地心念一转道:“弟子要留给疯颠的义⺟!”天龙圣僧点头赞道:“好!好!好!你已服一果二叶,⾜以脫骨换胎!只是这仙叶,最宜生服,蔵之过久,将会⾊变效减…”
他话未说完,孩子已感⾎气翻腾,筋骨暴长,以至无力控制的程度,忽地翻⾝昏去!
他这一场昏睡,便是七天!
七天之中,天龙圣僧不住以无上內力,助其行开药力,但见此子全⾝⾚红如火,犹似初生婴儿,一天天都在长大,他那全⾝⾐衫都被涨破裂开!不能穿着!
天龙圣僧见唯一爱徒,居然得了万年灵芷,內心的喜悦,不言可知!
但是经过七⽇运功助力之后,他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诧异,将孩子的左手下停的摸捏查看,心中暗自想道:“万年灵芷何等神效,为什么徒儿脫骨换胎之后,一只左手还是比右手细弱…奇怪广”
沉昑半⽇,转念想道:“灵苦虽是神物,但它的效力,必须藉物而施,而徒儿的左手中毒极深,早已骨髓⼲枯,所以灵芷无从发挥威力…”
就是他瞑思之间,孩子一声呻昑,苏醒过来,睁着一双大巨明亮的眼睛,睁望着一旁凝立的师⽗!只见师⽗満面笑容,说道:“孩子你醒了…”
他顿时想起前后一切奇遇,连忙翻⾝立起、竟然发觉师⽗子⽩矮了一截,和自己差不多⾼,因此不住上下打量!
天龙圣僧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你长⾼了!”
孩子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头仔细察看,真的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比一般青年更为结实雄壮,⾝上披着师⽗的大袍,自己的旧⾐破都被抛在一旁,看来显得出奇的狭小,喜得呆立当地,只是摸抚自己的手脚!
又听师⽗对他说道:“孩于!你用左右手各向为师掌心猛击一掌,看看你的力道如何?”
他依言左右开弓各发一掌!自感力大无比,居然带出微啸的掌风,而且周⾝⾎气贯通,连平⽇所练內功,也是进境奇大,大喜说道:“师⽗,我可以练武了!”
大龙圣僧微微头摇答道:“可以练了!但是不够理想!”
“那为什么?”
“你的左掌较弱,不能练得像右手那样好!”“那么我苦练左手!以为补救!”
“不行!为师生平只收了你一人为徒,一定要练得十全十美!”
孩子不由生望地说道:“那怎么办呢?”
天龙圣僧慈祥地一笑,答道:“不必灰心,为师自有办法!”
话声未落,一指无声而出,点中爱徒的睡⽳,孩子再度昏睡过去!
天龙圣僧连忙将他抱起,放在平⽇打坐盘石之上,竟自匆匆飘出洞外——
轻眼工夫,他提着几件残缺兵刃回来。
其中有武当派的青霓剑与崆峒派的紫电剑!
还有几件內含大量精金的沉重兵器!
他首先拆下许多精金,双手內力出,不停的捏,那奇硬的精余在他手中,就如面团一般柔软,立刻捏成尺许长的一只金手。
然后他拈起两支断剑。
青霓连柄仅有两尺上下,紫电剑惟有剑尖一段,恰剩一尺六七。
他将两剑相连,双掌合力挤庒,股股青烟随着掌心纯內力而出,居然两剑合一,成了一柄完整宝剑,青霓剑那一段青光蒙蒙,紫电剑那一段紫光闪闪,真是武林中从来未有的一柄奇剑!
天龙圣僧将诸事准备停当后,面⾊沉凝,缓缓举起宝剑,只见青紫光芒暴闪——
竟将自己左手连腕削下,他那平⽇所戴的五枚金环,也都附在断手之上,
天龙圣憎左手虽断,但伤口并无滴⾎溢出,而且⽪⾁立时收口,仅现一层红膜,然后他将金手戴上,居然运用灵活已极!
他此时更不迟延,右手骈指如风,连点了孩子左肩以下各⽳,封闭⾎流!
再度拳剑虚虚一比,竟将爱徒左手斩断,以自己断手为之接合,包札妥当之后,天龙圣僧含笑闭目,坐地运起无上內功,单凭右掌发力透⼊爱徒命门⽳內,
三昼夜如飞逝去!
孩子再度由昏睡中醒来,便听师⽗说道:“徒儿速速起⾝,为师有话吩咐!”
他起⾝肃立,恭聆师训。
“你十五岁⼊⾕,今年十七,但我平⽇恐怕引起你的悲思,从不叫你本名!如今你得了万年灵芷,得以脫骨换胎,为师便将‘灵芷’二字,赐你为名,以便踏⼊江湖使用!”
季灵芷登时下跪,恭然答道:“弟子叩谢师⽗赐名!”
天龙圣僧接着说道:“灵苦!你不忍为师受那神钟煎熬之苦,竟然冒死解了为师魔难,其心可以动天!现在为师替你换了左手,以便早成绝艺,报却⾎仇!”
季灵芷闻言心中惊疑不定,举起左手一看,发现⽪颜⾊有异,而且腕上套着师⽗的五龙金环,而师⽗左腕竟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假手,顿时喉头发哽,只是连声唤道:“师⽗…师⽗…”
天龙圣僧微然一笑道:“你不必过分冲动,为师失去一手毫无不便,普天下能抵得住为师一只手的人几乎没有…”
“但是你老人家自残肢体…弟子怎能消受得起…”
天龙圣僧叱道:“如此说来,你为我只⾝舍命去阻神钟,难道为师又能将钟声还你不成!”
季灵芷忍泪重行九叩大礼,硬咽说道:“弟子叩谢不世大恩!”
天龙圣僧这才重露笑容说道:“这才对了!那五龙金环,为师一并赠你,它合则为一,分则为五,可御敌人兵刃,又可飞空伤敌,而且第一只龙口之只,有颗小珠,遇毒变⾊,虽然你已服灵芷,百毒⼊体自解,但也可用它识破奷人暗算!”
季灵芷又是叩首谢过,一眼看见地上的长剑,心中一动,嗫嚅说道:“师⽗,这支长剑…”
天龙圣僧问道:“你是否喜此剑?”
季灵芷轻声说道:“先⽗以剑成名,但剑法被继⺟盗去,弟子决心以剑诛仇,只是这剑太好了!不敢请求赏赐。”
天龙圣僧哈哈笑道:“这剑本是弃物,你要尽管拿去!它的前⾝原是武当的‘青霓’与崆峒的‘紫电’,就叫它‘霓电剑’好了!只是为师当时匆匆接合,⽇后如遇強敌,小心它从中折断!”
但季灵芷对这细节毫不在心,只是爱不释手地摸抚,心中幻想着⽇后仗剑⼊世,斩尽仇敌的景象!
从此,天龙圣僧正式传他武功。
首先是圣⺟峰⽔门武功——天龙九式。
招法以九为变,共有九九八十一手,与中原各派武功,完全不同。
其次是秘魔神掌,它是一种特殊掌力,系以体內真元,聚在掌上发出,威力雄猛绝伦,无坚不克。
最后天龙圣僧依照爱徒的请示,按武技精要,特别创立了另外一套三分剑法,以作季灵芷剑诛仇敌之用,它的招法极少——仅有三招,但却有出人意外的手法!
时间在季灵芷⽇夜勤练武功中飞快地度过!转眼间舂去夏来,已到了四月时分。
江湖上正部两派纷纷动,因为这一年又是灵芷出世之期!
季灵芷更长成了十八少年,变得剑眉星眼,俊秀飘逸!当年那侏儒似的“小废物”的痕迹,半点都看不见了!
而天龙圣憎却另有心事!
一⽇练功已毕,他对季灵芷说道:“世无百世不散之筵,人无百年长聚不散之会,如今为师要别你而去了!”
季灵芷如受一记闷雷,张口结⾆地问道:“你老人家要走?”
“为师早就应回本门圣⺟峰,如今你的武功已具基,只要勤加磨练,将来必可光大师门,因此为师不能再延了!”
“弟子自觉功力甚浅…”
“你已有为师两成功力!”
季灵芷大吃一惊,应声说道:“两成?”
天龙圣僧明⽩他惊奇的原因接道:“为师自幼习武,不但资质上乘,又兼习佛魔两道,再加上几近百年的修为才有今⽇的成就,你习艺不到两年,能得两成,已是骇人听闻了!”
季灵芷心中稍为宽解,端然问道:“不知弟子能否敌得过仇人?”
天龙圣僧沉昑片刻,说道:“如果他们就原有功力续练二年,决非你的敌手,如果他们另有奇遇,自然又作别论,依为师看来,你与天下各派⾼手相比,已是不差上下,但是江湖中天外有天,决不能耝心轻敌!”
季灵芷心中依依不舍,跪地噙泪点砂,谨受师训。
天龙圣僧说毕,自怀中取出一只小袋,就手中倾出內蔵之物,顿时珠光宝气眩人眼目,然后收妥递与季灵芷道:“这些珠宝原是各人兵刃上装饰之物,价值颇⾼,赠你以为踏⼊江湖之用。”
然后右手轻摩季灵芷头顶说道:“你的秘魔神掌再练一月,便算初步成功,你可留此自练,临走之前,替为师撤去⽩骨残兵阵,铲除判官岩上字迹,以免惊世骇俗,最后为师将⼊定中所见你的将来,以数言相赠!”
季灵芷连忙凝神细听。
大龙圣僧朗声昑道:
“幼遭孤露!
灵芷换胎!
萱慈重聚!
会我灵台!”
季灵芷听来不甚了解,但是未句说的“会我灵台”似乎是将来师徒还有重逢之⽇,心中安慰许多,连忙叩首下去,微觉眼前⽩光猛闪,抬头看时,师尊⾝形已杳!
终于不祥的五月五⽇到了!
幽灵⾕四面石壁上拍満了掌印,这些都是季灵芷月来苦练的成绩,
这一天,他清晨便起,遵照师⽗训示,清除⾕內一切,封了石洞,然后跃坐判官岩头,作最后一次的练功,脑海中思嘲起伏,三年来的一切遭遇,流⽔似的映出目前,毫不想到⾕外已是正琊⾼手云集,双方剑拔夸张,危机四伏!
幽灵⾕外十余里处,使是一条险恶山道——名叫鬼门关,它是今⽇武林正派所扼守的要口。
原来正门各派,有了十年前⾕中一场混战,元气大伤的教训,所以改变方法,以阻挡为手段,不仅先期把住通路,而且在隔⾕三里的周围,密布暗桩,务使无人偷过!
这十年来,武林中人事沧桑,大有变化!
正派的阵容,是由“昆仑⻩衫老者”和“衡山无灯大师”率领五大门派新任掌门和门下弟子。
至于其他五大门派老掌门,都因上次护宝受伤,让位归隐。
琊派的五大魔头,现已到场的有“烈火教主火魔褚炎烈”他一向被尊为五魔之首,这次夺宝,当然还是由他统帅群魔。
其次是——
“昊土教主土魔⻩石残”、“寒金教主金魔铁剑冷”、“苍木教主木魔林木森”而且正在等待“癸⽔教主⽔魔海渊澜”的现⾝。
这四魔头早有強攻硬取之心,可是既被正门武林占先机,受阻鬼门关下,而且⽔魔未到,无法施展威力惊人的“五行大阵”决不是正门各派的对手,因此他们虽焦急万分,但惟有苦等…
这时,双方阵容排开,个个剑拔经张,待机而动!
那正派人物中,有人献计道:“目前五魔缺一,无法联手结阵,何不先发制人将他们一鼓消灭,剩下一个⽔魔更是容易对付…”
但此计却被衡山无灯大师所否决,他合什低眉道:“这几个魔头如能知难而退,也就好了,何必重演十年前的惨剧!而且要斩四魔,门人死伤必众,不如就这样堵住,但等午时一边,又有十年时光可作计较…”
琊派中,火魔褚炎烈亦是暴躁如雷,嘟嚷不已道:“这⽔魔不迟不早,就拣这个时候什么奇丹,再不来老夫可不等了…”
土魔⻩残沉多计,冷声啾啾道:“反正咱们取灵芷是正事,得了这不世奇珍,再对付各大门派易如反掌,而且天龙老怪这十年来功力必也增⾼,我看还是等⽔魔来的为妙…”
正说话间,遥闻一声人心魄的长啸破空传来,人影如⽔波飘,随风而至,土魔不噤用手一指道:“你看这⾝法可不是⽔魔到了…”
“不对!⾝法虽像,⾝材大异,这明明是个女人,但內力之強,不在⽔魔以下…”
这精通⽔魔秘艺、內力惊人的女人,突现鬼门关前,把正琊两派人物,都弄得満腹狐疑,更可怪的是,她不但宣布了⽔魔的死讯,而且自称“癸⽔教主”!
这种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骇得正琊各派人物面⾊骤变!
至于四魔的惊骇是更不必说了!
火魔以五魔之首的⾝份,暴声喝道:“你是谁?”
“黑⾐圣⺟!”
“⽔魔闭关练丹,怎么会死?”
“就算他练丹走火!”
“你来历不明,想冒充一派教主可办不到…”
黑⾐圣⺟不等他说完,仰天一阵媚无比的大笑,揷音道:“大教主敢莫是不服贴,何不出手一试?”
“正要这样!”
“你们四位一人试一掌!我若输了,任凭处置,我若不输,该怎么说?”
“这个——”
“怎么,你们没有把握赢我吗?”
火魔气得暴喝如雷,道:“承认你是癸⽔教主!”
双方条件谈妥,便先由火魔发掌相试。
真想不到一招之下,不但是平手,而且对方还稍占上风!
上魔、金魔、木魔凛然中,光发各试一招,个个输在拿下!
这真是大出意料之事,但四个老魔有言在先,无话可说。
只好认这来历不明的黑⾐圣⺟为癸⽔教教主。
现在五魔到齐,就要与阻挡主路的各大门派,举行最后谈判。
谈判不成,可能只是一场空前的武林浩劫!
但是这位刚被承认的黑⾐圣⺟居然在谈判中,说得十分客气,口口声声说明她个人对万年灵芷并无野心,希望正琊两派以和平方式解决…
弄得正琊两派都是心中大为怀疑,不晓得她弄的什么玄虚。
实际上是她对幽灵⾕方面另有打算,
却不料人有千算,天有一算。
幽灵行中却另外发生了奇事,连她都意想不到…
幽灵⾕外三里周围,环布正派弟子所伏暗桩,一向平静无争,未见有人偷越!
忽然——
一条全⾝黑⾐的人影,连展快疾的轻功,犹如一只灵兽,穿林沿地而来,竟似狠手法,接连点倒武当、崆峒三代弟子所布暗卡,悄然来到幽灵⾕口!
这黑⾐怪客行事十分狡猾!
他竟不直立⾝形,却贴⾝俯卧⾕中,仅只伸出半个蒙罩黑巾的脑袋,向下窥探看去,顿时心头惊骇不止!
传说中的“⽩骨残兵阵”不见了!
但⾕中四面石壁,拍満层层密布的掌印,⼊石深许寸余!
判官岩头的十六字噤令俱被掌力削平了!
但岩头却端坐着一位俊秀异常的美少年!
这少年穿一袭破烂大袍,露出⽩晰強健的手臂和一双⾚⾜!左腕戴着一排共宽三寸的大金环,光华灿烂眩人,佩形式奇古的长剑,尤非凡品!
他此时正在闭目行动,在烈猛的曝晒下,面庞上阵阵红光隐现,对于外界动静毫不理会!
黑⾐怪客惊疑犹豫之中,瞥见两名道装少年,已然仗剑四下搜索,心头更为发急,壮着胆子对⾕中,以“聚音”之法喝道:“天龙怪僧何在?”
季灵芷听这口音真力不弱,料定来者必然是武林中人,竟敢该犯师⽗名讳,于是也不答话,左手一抖,三枚“五龙环”箭而出!首尾相连,以极快的旋转速度,飞打仅露半个人头的黑⾐怪客。
黑⾐客见三道金光自数十丈外飞来,心中嘿的一声冷笑,将头向⾕外缩回,伸出双掌,想要伺机扑捉。
哪知道这三枚金环竟似长眼的一般,飞到⾕边之后,竟然拐弯飞转“嗡!嗡”呼啸连声,挟着极強的劲道,分袭要害!
黑⾐怪客心头一凛,就着卧地之势连连打滚,才算堪堪避过,而这三道金环虽然未中敌人,也不失力下坠!品字形的在空中一绞,叮!叮!叮!三声脆响,一齐飞回⾕去!
接着便听⾕中一个清劲的声音,喝道:“何方狂徒!叫”天龙圣僧“的法号!”
黑⾐怪石探出半⾝问道:“天龙——圣僧可在⾕中?”
“他老人家早已离此!”季灵芷一面答话,一面对来人口音之,感到诧异:“有话⼊⾕来讲!”
黑⾐怪客听说“天龙圣僧”走了,喜心翻倒,如逢大赦!立时⾝形一弓,窜⼊⾕內,
⾕外两个仗剑年青道人,一眼瞥见,连忙飞纵⼊⾕,一个是武当三代弟子“法雷”一个是崆峒三代弟子“显危”他两人受了师门严命,不敢来,只是静立一旁,监视着黑⾐怪客!
那黑⾐怪客对季灵芷,紧张地问道:“天龙圣僧既然走了!灵芷何在?”
“本人就是灵芷!你找我⼲什么?”
“你——是灵芷,难道你服了这万年奇珍?”
季灵芷仰天一阵朗笑,答道:不错!“
“你是谁?”
“我姓季!”
“姓季?”
黑⾐怪客忽然全⾝一阵冷战,语音也抖起来!
季灵芷心中对来人是谁猜着九分,顿感心房狂跳!咬牙冷声道:“那边石坟上有行字迹,你一看便知!”
黑⾐怪客一半惊骇,一半好奇,仗着本⾝功力不弱,大胆纵到坟前一看,顿时如被雪⽔浇背,汗⽑孔中凉气直冒!
那石碑上以指力刻着——
“显考三分剑季镇南之墓”!
黑⾐怪客惊骇之下,想要转⾝逃走,但判官岩头的季灵芷⾝形如龙飞九天闪电扑来!一只火热的左掌,已经贴在他灵台⽳上,右手“哗”的一响,撕下了他的蒙面黑布,顿时露出了一张悉的面孔,正是——
⽟面飞狐赵世英!
他面无人⾊,张口结⾆地说道:“你…你…你是——”
季灵芷満面怨毒,目后边微现⾎痕,沉昑说道:“我就是害不死的小废物!今天我要挖出你的心肝五脏,活祭亡⽗!”
⽟面飞孤苦苦哀求道:“饶我…饶我!这全是韩小香的…主意…”
季灵芷一听继⺟名字,更如火上加油,喝道:“人何在?快讲!”
⽟面飞狐満脸恐怖之⾊,嗫嚅说道:“她…她…我不敢…!”
“你难道不知秘魔神掌的厉害!”
“我…我…”正在他话音未毕之中,却听武当法雷开言说道:“季灵芷,你⾝佩武当镇山青霓剑,快快还来!”
季灵芷哪有闲心答理,掌心內力微吐,⽟面飞狐立时觉得心房大震,似乎就要炸爆,骇极狂嗥道:“慢…!”
同时,武当法雷也叱喝道:“你既不还,小道可要无礼!”
人随声到,伸手就要夺剑。
季灵芷耳听⾐襟带风之声,飘然而来,头也不回,右手发掌后推“砰”地一声,将法雷振飞丈余之外,好在他未下杀手,仅把法雷摔得土脸灰头!
法雷也是名门弟子,立刻翻⾝纷起,铮的长剑闪出眩目寒芒“看剑!”之声未落,一线凉风直点对方大⽳!
季灵芝听风定位,右手骈指一磕,法雷长剑拦断成两截,锵然坠地!
崆峒显危见法雷受挫,长剑疾削对方手腕!招式辛辣之极!季灵芷本在盛怒之下,于是不加思索,左掌凌空翻出,指尖冒出红⽩相间的光华,将尚距丈余的显危振得⾎箭噴,抛剑仆倒石之上!
而狡猾的⽟面飞狐,趁着这千金难买的良机,一式懒骡打滚翻出掌下,就像一巨狡狐般纵出⾕去!
季灵芷一声龙昑,凌空三折,⾝形也立时飞纵出⾕追去!那法雷如梦初醒,背起重伤的显危拼命纵出幽灵⾕,迳往鬼门关前禀告师长。
只因他功力尚浅,不知密语传音之法,尤其慌中未曾提防,句句言词都被两派人物听见!
这种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所有在场人物,一个个心惊⾁颤——
天龙圣僧神秘地隐去!
万年灵芷被人采得!
得去奇珍的是个十几岁的俊秀美少年!他姓季,名字就叫灵芷!
季灵芷竟是天龙圣僧的传人,擅使秘魔神掌!在一丈以外,虚虚一招便重伤了崆峒三代弟子显危!
而且他⾝配武当镇山之宝的青霓剑!
灵芷既然被人得去!正琊两派失去争斗的理由,而且这种消息过份骇人听闻!鬼门关上顿时人言鼎沸,人影如嘲!
霎时间,风流云散…
⽟面飞狐轻功本来不弱,所以外号飞狐!加之地形悉,竟被他逃出百里之远!但是季灵芷如影随形,一个是如狐沿地飞窜,一个是如龙凌空尾追,看看追到一条大江旁边!⽟面飞狐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狡笑,凌空腾⾝而起“砰”的一声⽔响!头下脚上倒揷⼊⽔!仅溅起一团小浪!
季灵芷左腕连抖,五枚金环结成梅花队形,沿着⽔面平飞过去!可惜慢了一步!⽔中已无⽟面飞狐的踪影,
季灵芷不识⽔,只好收回五龙金环,呆望一江流⽔,气得双眼精光闪!连连浩叹!
就在他长叹的时候,江边柳荫深处,一条淡绿人影冲霄拔起,犹似啂燕掠波的轻灵,直投江心而⼊,连个⽔花也没有溅起半点!
一会儿工夫!江心“刷”!“刷”两声,⽩浪四溅分开!那婀娜淡绿⾝形竟一手夹着⽟面飞狐游到岸边!把昏不醒的赵世英掷在季灵芷的脚前!
季灵芷惊诧地打量对方,竟是一个美如天仙的绝⾊少女,她生得眉似舂山,长睫杏眼,樱贝齿,颈若柔蛴,巧笑之间有如百花争,她不仅是美,而且包含着两种极端的美——一种是媚,一种是天真!
季灵芷不噤心头一落!
少女轻轻一抖⾐裳,遍⾝⽔珠洒得不留半点痕,说道:“看样子这人是个江湖败类?”
“他就是⽟面飞狐赵世英!”
“嗯!是个下五门的坏蛋,听说他专门挖掘坟墓,那么就送给你处置好了!”
这少女说话之间,躯娇自然地挪前数步,阵阵异香,熏得季灵芷面红心动,默然一言不发!
少女一向都是被男子纠奉承惯了,如今遇到这样一位英俊不凡的少年,芳心怦怦直震,但是他竟然不言不笑,不由得小发作,娇声说道:“喂!你看起来很——不错,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季灵芷心想对方拿住杀⽗仇人,怎能不谢,简单答道:“谢谢!”
少女见他脸红脖耝,充分显出不是油滑之辈,顿时气也消了“噗嗤”一声,道:“我是闹着玩儿的!其实一点小事,谈不上谢谢!我叫做青姬李元垢!你叫什么名字?”
季灵芷对这绝⾊动人,而且帮他大忙的青姬未尝不暗有好感,可是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异感,庄重答道:“我叫季灵芷!”
“你飞打金环的功力很⾼,难道连个外号都没有?”
“没有!”
青姬呵了一声,打量季灵芷的破⾐⾚⾜,微笑不语。
季灵芷看出她的心意,不由又是脸上微红!
青姬连忙解嘲道:“我们快些处置这恶贼吧…!”
季灵芷转过睑来,双目充満怨毒:他为要迫出毒峰⽟女的下落,以便将奷夫妇一并治罪,于是先拍活了对方的⽳道。
⽟面飞狐睁眼圆转,眨眼看这一双壁人!飕的灵魂出窍,心想报应难逃,死期到了!
季灵芷一掌贴住他的心脏,喝道:“赶快讲出毒峰⽟女的下落!”
“我…我…我不敢…!”
“好!”季灵芷掌心內力迸出,⽟面飞狐顿感心房裂,⾎气翻,一⾝冷汗涔涔如雨流!
他自以为不错的那点功夫,竟自毫无抵抗之力!脫口哀鸣道:“我讲!我讲!但有个条件!”
“说说算!”
“你答应不伤我!我以全部秘密为换条件!”
季灵芷暗想如要早报⾎仇,这一条重要线索不能轻易失去,否则以毒蜂⽟女的诡计多端,迟必有变,只得咬牙喝道:“姑且饶你多活几天!快讲!”
“她…她如今已经变成癸⽔教主,自号黑⾐圣⺟!占据了沉鱼岛…!”
季灵芷闻言惊疑不定,青姬却突发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道:“灵哥!这家伙胡说八道!癸⽔教主⽔魔,功力奇⾼,怎能让她做教主?”
⽟面飞狐急忙说道:“千真万确!她不但杀了⽔魔,而已夺了百婴姹女丹,已成上乘武功!”
青姬哂道:“越发的荒唐!她有多大能耐,能够杀了⽔魔,夺得奇丹?灵哥!你不必听他胡说,⼲脆一掌劈啦!”
季灵芷沉思之中,本能的掌心真力吐出…⽟面飞狐心肚砰的一震,七窍⾎箭狂噴!嘶声惨嗥道:“慢…慢点!听我讲——!”
季灵芷见他全⾝挛痉,面容惨变,恐怕人死无招,随即卸去掌力,道:“你唯一生路只有详细实招!如有半句假话,将你立劈掌下!”
⽟面飞狐息片时,说道:“当⽇逃离幽灵⾕之后,我们向东进⼊癸⽔教的总部所在——沉鱼岛,结果双双被据…?”
青姬叱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们有这种胆量?”
“起先我也奇怪为什么挑选这条道路,事后才明⽩是她的预谋,因为⽔魔最好女⾊,所以她一路故意卖弄风,让教中人物注意,藉此献⾝投靠!”
青姬道:“真是无聇!后来怎样?”
“她被⽔魔纳为宠妾,学了不少武功,到第三年的时候,突然暗中召我见面,说出⽔魔要炼百婴姹女丹!”
青姬道:“百婴姹女丹?听名称就是琊药!”
“这丹是由一百个胎儿炼成,服下可增功力几倍!她为了要夺这怪丹,所以应许平分一半,叫我出岛采取天下绝毒——尸虫!”
青姬道:“难怪你私掘无数的坟墓!它究竟有多大力量?”
“尸虫是人⾝精⾎百毒所化!焙成粉末无⾊无臭,服下毫无异感,多则立暴毙,如果控制药量,可以使人慢慢精⾎⼲枯,骨⾁萎缩而死,武功越強越死快!”
季灵芷心头一阵冷战,切齿问道:“我⽗亲和我所服的药,想必就是尸虫!对不对!”
“是…是…不错!”
“好——贼——人!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往下讲!”
“⽔魔到了丹成那天,因为切忌⾊,所以特命毒蜂⽟女把守密室,而且事先服下清心去的冰雪散!准备一等丹成,立刻呑下…”
青姬道:“不用说,冰雪散渗了尸虫毒粉!”
“对了!结果⽔魔不但不能制止⾊,反而火如焚,她更加以裸⾝逗挑,趁着⽔魔心神紊,一掌将他劈了,夺得琊丹!”
青姬道:“你分得几颗?”
⽟面飞狐満脸怨愤,答道:“一百颗她全数服了!”
青姬笑道:“恶人终受恶人磨,你是活该!”
转面对灵芷说道:“灵哥!这班江湖败类,用不着跟他讲道义,⼲脆解决他以免为害别人!”
季灵了虽是愤恨已极,却头摇道:“大丈夫言出必行!不能失信。”
再问⽟面飞狐道:“人现在哪里?”
“她在鬼门关上,不知走了没有!”
季灵芷已经得到答案,恨恨收回左掌,说道:“我履行诺言,暂且将你释放,趁早识相些滚——”
⽟面飞狐吓得心惊胆落,哪敢再作逗留,转⾝如野兽出阱般,窜⼊林中逃得无踪无影!
季灵芷复仇的心念,如火如荼,匆匆对青姬拱手说声:“再见!”
⾝形腾空冲起,疾⾝来路方向!耳边风声呼呼,遥听得青姬清脆的叫声:“灵哥——灵哥——!”缭绕长空,山回⾕应!
冷壑空山,斜夕照!
鬼门关前从短暂的风云鼓重复到死寂荒凉!
幽灵⾕中判官岩的倒影,在落⽇中显得奇长。
但是——
除了这静立的影子之外,还有两条动的人影,在石中徘徊不已!
这两人⾝穿⻩⾊奇装,一个骨骼凸出,面目狰狞!一个青眼灰腮,満脸险,都是三十出头的壮年,每人际斜挎着奇形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