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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怒剑斩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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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书房宽敞得一点都不象书房,简直比厅堂还大。门口右方一排轩窗。窗外院子也很大,有鱼池假山。当然还有很多花草盆栽。但最特别的是院墙,⾼达三丈,一般富贵人家的院墙不会超过两丈,尤其是內院。越过⾼墙另一边仍然是严府,近一点自然也是严府。但为何在自己宅第內还须⾼耸惊人的院墙隔开?轩窗下有张大书桌,两边靠墙‮大巨‬的书橱塞満了书,还有书架则摆放了不少签笺卷轴。

  书房另一端除了一套八仙紫檀桌椅外,墙角另有一张太师椅。椅上一张虎⽪,⽑⾊斑斓,威风似乎不减啸跃山林之时。

  不过刚刚一庇股坐于虎⽪上的严温却毫无威风,简直神情委顿。每天起时他总是心神不宁,情绪坏透。从来没有吃早餐(其实已近中午)的胃口。他懒懒打个呵欠顺手拿起右边旁几的茶盅。忽然烦躁得连茶都不想喝,目光落在几上另一件物事--一长长细⽪鞭。他眼中红筋突然增加,扯动左边由天花板垂下的⻩⾊线带。

  转眼间,一个女人“滑”进来,她每一步都至少五尺,所以看起来本不是走路。

  她三十岁左右,长得还不错。但可惜只能发出嘶哑的“呵呵”声,竟然不会讲话。

  严温暴躁道:“叫我儿子来,快!”

  “啪”一声细长⽪鞭象毒蛇伸缩,菗中哑女人⾝子。哑女人痛得菗搐一下,但她眼中却闪出光芒--似乎‮奋兴‬舒服而又満⾜。不过她已稍稍俯首,所以严温完全看不见。

  严温又道:“叫你做事总是慢呑天,可恶!”“啪”“啪”两声,哑女人又挨了两鞭,第二鞭劲道较猛,使她跄踉差点跌倒。

  她疼得全⾝发抖“啊啊”连声连忙奔去。

  严温精神一振。每逢打人(尤其是最亲近的人)又知道对方痛疼难当,情绪就会好得多,精神也振作起来。

  哑女人自小就服侍他,自小就被他拳打脚踢,自小就被灌服一种药粉而喑哑无声。她从十五岁起就跟各种男人上,也从那时起拳脚改为⽪鞭。尤其每次严温看见男人从她⾚裸⾝上翻下来悄悄离‮房开‬间,⽪鞭很快就‮烈猛‬菗打她雪⽩的丝缎似的⽪肤上,本不让她有穿上⾐服的机会。

  每次严温狠狠鞭过她之后,心情就舒畅得多,并且很原谅她甚至亲手替她涂抹⽩⾊的清凉的油膏。这时她虽然不能说话,眼睛却能表达极热烈深挚的感情。使他知道她一丝一毫都不生气怀恨,甚至还知道她很感很爱他。

  严星只有六岁,脸蛋清秀红润,但眼神呆板动作拙笨。

  严温问道:“你昨天的功课做好了没有?”

  严星好象猫爪下的小老鼠,慢慢摇着头。

  严温最气的是“迟钝”“缓慢”但他仍然问道:“早上练剑没有?”

  严星还是那副使人(严温而已)憎恨的样子,头摇得很慢很笨。

  ⽪鞭发出扯裂空气的尖锐响声,六岁大的儿子⾝子应声跳动一下,⾐服裂开。

  第二鞭等了一阵才菗出去。这段时间內可以看见严星疼得全⾝发抖脸⾊发青。

  严温虽然痛恨人家动作缓慢,但他每一鞭却隔一阵才挥出,看着唯一的儿子疼得龇牙咧嘴直掉眼泪,顿时为之精神振作情绪越好。

  然后他左手伸出。严星虽然疼得全⾝不住地颤抖,却仍然会扑上去,让⽗亲坚強有力的手抱在怀中。这时谁也瞧不见他的小脸蛋,否则必定大吃一惊。因为他不但马上恢复红润,而且眼中露出快乐満⾜的光辉。

  他当然喜⽗亲抱他,使他有‮全安‬満⾜之感。但如果有人知道他昨天功课做完做得非常好,早上亦⾜⾜练了两个时辰的剑,一定不明⽩他何以向⽗亲撒谎?何以从两年前开始直到现在,每隔两三天总要挨一顿鞭子却都不怕?是不是痛苦,反而能使他快乐?

  ⽪鞭又撕裂空气,哑女人发出“啊啊”嘶哑声音。

  严温放下⽪鞭,道:“我知道你恨他妈妈,所以我打他的时候你很开心。快拿药油来,否则割掉你的鼻子。”

  割掉鼻子跟鞭笞差别很大,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女子差别更大,鞭笞的青阏会很快消失,而鼻子却永远不会再长一个出来。

  所以哑女人滑得经什么时候都快,一忽儿就拿来⽩⾊油膏。这时候传来悠悠磬声,一共两下。

  严温道:“顾师爷从杭州回来,把儿子抱出去。有事我会叫你。”

  哑女人走近抱起严星。严温忽然勾住她纤细的肢,另一只手‮摸抚‬她面上和部。一面说道:“你还疼么?记住也要搽点油。唉,你和儿子两个都是我最疼爱的人,但却偏偏被我打得最多…”

  哑女人和严星噙着感的泪⽔离开书房的。

  严浊扯动一条⽩⾊绸带,忽然一个大书橱无声无息移开,露出一道门户。门户那边是间空宽大的屋子,完全没有窗户,却有一辆轻便美观的马车。四壁都有灯火,故此甚是明亮。一个人摇摇摆摆进来。此人虽是文人装束,手中还拿着折扇,但头尖眼小面⾊蜡⻩,使人有不顺眼之感,怎样也找不到“斯文”“潇洒”的味道。

  他就是顾师爷。近三年来已成为严温最亲近的心腹,严温的事情大大小小他没有不知道的。他躬⾝行礼后摇摇摆摆在椅落坐,然后道:“公子,小可此行大有收获。”

  严温和气地道:“你仍然忘记了。别叫我公子。”

  顾师爷笑一声,道:“小可真没有记。大爷,此次当真大有收获。”

  严温忍着气,仍然很和气地微笑,等他说下去。顾师爷慢条斯理道:“小可在杭州住了五天,头一天就办好大爷的事。小可已查得明明⽩⽩清清楚楚,马家那个‮姐小‬马⽟仪悬梁自尽,马二爷花了不少银子打点遍掩,悄悄把孙女埋了。”

  严温道:“沈神通没惊动?”

  顾师爷答道:“没有,绝对没有,因为沈神通恰巧不在杭州,小可查过了他为了一件案到永嘉去了。”

  严温沉昑一下,道:“马家埋葬的真是马⽟仪么?”

  顾师爷笑道:“当然是真的。马家虽然有财有势,但悄悄埋一个人容易,要找个女尸冒充马⽟仪反而困难百倍。况且,马家可须找这个⿇烦呢?”

  但谁也想不到马家虽然无法找个女尸冒充。沈神通却很容易,比吃⾖腐还容易。当然更没有人料到马家这样做法大有原因。那是因为沈神通一定要这样做。而现在看来沈神通的布置果然收到效果。

  严温觉是満意,眼光却从顾师爷细长颈子一直瞧到尖削脑袋,忽然笑着‮头摇‬。顾师爷很沉得住气,老鼠似的小眼虽有茫然之⾊,都能忍住不开口询问。

  当做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沉得住气”“慢条斯理”等习惯,竟然使严温常常內心暴躁不耐,第六次都泛起拔剑砍下他脑袋的冲动,甚至落剑的部位亦早就瞧妥。砍在细长颈子那圈横纹最好,料想他那尖削脑袋落地时绝不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顾师爷等了一阵才道:“还有一事禀告大爷。”

  严温道:“请说。”眼光又落他脖子那圈横纹之上。心里说,我的剑迟早砍在那儿,你不妨多多吊我胃口。

  顾师爷道:“小可从杭州带回一件礼物,包管大爷意想不到。”

  又吊胃口,真该死。莫非一定要等到剑刃砍下脖子才醒悟?

  严温道:“你特地带回的礼物必定很是合我心意,我知道。”

  顾师爷得意地‮头摇‬摆脑说道:“当然,小可绝不使大爷失望。”

  他仍卖关子,那颗尖削脑袋摇摇晃晃。严温几乎看得见剑光闪动砍断细长脖子,也看见脑袋掉下来的景象。

  顾师爷终于说道:“小可带回的礼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严温的眉头马上皱起,右手摸到剑柄。他淡淡地道:“人?什么人?你知道我对人没有什么‮趣兴‬。”

  顾师爷道:“这一个你有,因为不是漂漂亮亮的少女。”他又停顿一会才道:“这一个却是男的。”

  严温捏着剑的手指力量增加不少,现在只要心念一动,顾师爷的脑袋和⾝体马上分家,甚至能够快得使顾师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脑袋已不在颈上。

  顾师爷慢呑呑地举手抹抹上的短须,装出一副有成竹很有气派的样子。其实他两撇短须很难看,疏落而又焦⻩。如果一硬给拔掉,却不知他痛成什么样子?

  顾师爷又道:“大爷,那是个男孩子,今年只有六岁。”

  严温想不发火也不行,眼睛一瞪,道:“小男孩?我说过我要小男孩?”

  顾师爷这次幸亏答得快,鼻子才没有被严温一拳打扁。他道:“这一个小男孩面貌神情,甚至⾝材⽪肤,长得跟小公子一样,大爷,两千多年前张良在博浪沙以铁锥行刺秦始皇,为什么不能得手?”

  严温讶道:“那小男孩跟秦始皇有什么关系?”

  顾师爷道:“当然没有关系!但历史好比镜子,鉴古可以知今。昔年博浪沙一击没有成功,原因是误中副车。大爷,请想想看,小公子⾝份何等珍贵?处境又何等复杂?如果小公子也有副车,天下谁想得到?”

  严温确实不能不承认这个主意妙极。但砍掉他脑袋的主意更妙。不过目前还不忙,等看过小男孩问清楚一切之后再动手不迟。那小男孩就在马车里,真是该死的东西(顾师爷),卖老半天关子吊老了胃口。

  但是难怪蛇头鼠眼的顾师爷洋洋自得,这小男孩实在和严星长得相似极了。只是仍功不补过,非砍下他那颗头不可。

  顾师爷道:“他名叫小雨。哈!哈,大概妈生他时刚好下雨吧?他妈是个‮子婊‬,所以连她也不知道小雨⽗亲是谁。”

  严温満意地点点头,出⾝果然没有问题,多给点银子就更无后顾之忧。但奇怪这小孩子怎会那么象严星呢?幸亏女人向来多的是,玩都玩不完,平生绝未涉⾜花街柳巷,要不然真会怀疑小雨竟是自己的儿子。

  顾师爷又道:“他妈名叫⽟花,年轻漂亮,但生意极差。听说脾气不好,而且沈神通是她老相好,谁愿惹这种女人呢?”

  严温泛起笑容,⾼兴而又亲切,道:“还有什么没有?”

  顾师爷抹了几下鼠须,慢慢道:“不家,很秘密一件事,小可竟自作主张地做了。”

  该死的家伙,还要卖关子,这回“秘密”也救不了你狗命。我宁可不听这个秘密。

  严温的笑容特别亲切好看。顾师爷忽然大吃一惊,顿时面青⽩,他从前看得多了,严温凡是亲自出手杀人,都露出这种笑容。

  但为什么他要杀人?何以想杀的竟然是我?他不想要小雨,还有一个秘密他也不想听?

  严温的剑砍得很准,本来剑以刺为主。但以严温的功力休说是锋利之剑,就算一块竹片也能砍断一棵树。

  剑刃恰好砍中他长颈子那一圈纹,脑袋便脫然掉落地上。

  严温微笑道:“你的秘密到间告诉阎王爷吧!我实在受不了你。”

  人影无声“滑”⼊书房,哑女人似乎早就知道,这儿将会发生什么事。一边手搭着七八条耝布一边手抱住一团油布,用油布包起尸首,耝布抹⾎迹,一下子弄得⼲⼲净净。

  然后她侧眼瞧着小雨,那小男孩面⾊苍⽩,却站得很直很稳。

  严温问道:“他象不象?”

  哑女人连连点头。严温又道:“顾师爷说的话你都听见?”

  哑女人又点头,她顺便把小雨带走。院子里太光強烈,但哑女人和小雨在光之下竟没有影子。

  不是没有影子,而是⽇正当中,影都践踏于自己脚下,正如芸芸世人只将光明好看的一面露出来,却都把影踏在脚下。

  古老繁华而又宁恬美丽的杭州静静屹立着,不管凡人发生什么事,悲离合究富得失都与它无关,但凡俗的人都没有办法忘记它,只要曾经住过到过,任何时间听到“杭州”之名,那颗心必定会菗搐榨紧,梦一样的往事霎时都会到跟前来。

  沈神通不但回到杭州,而且一晃眼就过了两年,马府的案子两年来亦无人提起,甚至连马二老爷都绝口不提。

  时间可心冲淡一切记忆治疗一切心灵创伤。但马二老爷岂能忘记他最钟爱的孙女?她的生死如何?如果还活着⽇子能过得快乐么?那个強奷她的万恶贼呢?会不会得到报应抑是比别人活得还舒服快活?

  马二老爷居然一个字也不问沈神通,每年他的生⽇沈神通一定会来拜寿,瞅着无人这时沈神通会暗中塞一小包礼物给他,总是一件老人保暧的肚兜,绣着象征富贵的牡丹,象征平安的竹和象征长寿的松柏。

  深夜无人寂静之时,马二老爷拿出礼物不噤老泪纵横,人呢?美丽温柔的小孙女你在何处?过着怎样的⽇子?难为你还记得老祖⽗的生⽇,更不忘记替老祖⽗亲手绣个肝兜。但你在那里,为何祖⽗不能庇护你?为何不能让你在‮全安‬温暖的深闺?然后风风光光出阁过那正常充満笑的生活?

  沈神通的确有不便启齿之处,马⽟仪住在南京,当然这是极秘密之事,但不便启齿的是她替沈神通生了一个儿子。

  马⽟仪心愿已偿,她等闲虚度辜负灿烂青舂花样年华,却已不是因为被強奷之故,而是为了值得尊祟爱慕的男人--沈神通--的儿子,亦是她自己的骨⾎。

  当然这是很悲惨的故事。很寂寞很可怜而又悠长的岁月。但命运如斯,谁能反抗,谁能改变?

  男人尤其是修习过武功的一双手,极少纤长柔滑如严温,特别他的指甲润光泽,宛如涂油。

  严温常以这双手自豪,这次检视良久竟没有丝毫老化变形(其实他离年老尚早),于是欣然把眼光转到哑女人面上⾝。她滑到他⾝边已有一阵工夫,嘴角加深的纹显示她內心紧张不安,不过她仍然很好看,尤其⾝材丰満,曲线起伏充満惑热力。

  她纵是焦急也不会出声打扰,这正是哑的绝顶好处,严温故作不知她紧张焦急,反而用优美好看的手轻巧伸⼊她⾐裳內,温暖滑嫰的⾁体使他手掌和內心都觉得舒服。

  哑女人⾝子忽然轻轻颤抖起来!正好碰触她⾁体的手简直含蕴无穷魔力,她好想好想扯掉⾝上一切⾐物⾚裸着跪倒他脚下,任他践踏,任他‮躏蹂‬。

  她已扯开上⾐露出雪⽩⾼耸的丰満的啂房,并且立刻被魔手捏…但且慢!‮望渴‬受到‮躏蹂‬凌之情此刻绝对不能爆发。

  因为严温必须立刻到沁心院。⾎剑严北说的任何一个字甚至连暴桀惊的严温亦不敢哼一声。

  所以严温只好一脚把她踢翻,并且用跑步‮势姿‬奔出书房,哑女人却象云雾滑跟后面。她挨严温一脚⾝上着实疼痛,可是不但全无怨怼,反而有那么一阵満⾜感。

  严温冲到沁红院月洞门前,先停步深深昅一口气。自知外表比平时更冷静沉着,才迈步⼊內。

  院子里花树盆栽以及好些盛开美丽的花朵,还有一个二十岁侍婢装束漂亮少女,严温居然视而不见,穿过客厅终于站在一道房门外。房门虚掩但严温仍然敲了两下才推开。

  房间大得不成比例,比之外面的客厅至少大三四倍,四壁漆以棕⾊浮却冷漠黯淡气氛。

  房內唯一的家私就是一块一丈见方的厚木板,放置房间‮央中‬,一个黑⾐人盘膝坐在地板上,就象在房间‮央中‬这‮央中‬的一枚黑⾊大钉。

  黑⾊大钉正是天下武林⾼手无不闻之畏惧忌惮的⾎剑严北。二十年来他被誉为有史以来最伟大杀手,能够死于他⾎剑下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一流⾼手,稍差一点的严北本不屑出手。所以说起来能让严北光顾反而是最⾼评价和荣幸。

  严北躯体⾼瘦,体貌相当清秀,虽然已达五旬,但看来只有三十岁左右,同时外表看来一点不凶,若是加一点笑容,必可当得起潇洒等评语。

  不过你最好别太靠近木板,否则你会全⾝寒冷极不舒服,会起⽪疙瘩,这便是杀气,可能从严北⾝上透出,亦可从横放膝前的⾎剑透出。

  ⾎剑的剑鞘虽是以百年鲨鱼⽪镶金制成,但既不名贵亦不惹眼。不过如果剑刃出鞘就完全不同了,剑⾝镌镂鱼鳞片纹泛起⾎红光彩,好象永远都在滴⾎。任何武林⾼手见到此剑当真连心脏都马上滴出⾎来。

  现在⾎剑旁边还有一卷四尺长的卷轴。

  严温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最恨慢呑呑,但严北半天不说话他却从不讨厌憎恨,所以严温有时会觉得自己很“势利”对卑下的人完全不能容忍,但对⾼过自己的人丝毫没有厌烦的反应。

  严北终于说话,声音冷静有力清晰。说道:“我的朋友终于把画像送来,刚刚收到。”

  严温道:“海龙王雷傲候亲自送来的么?”

  严北道:“他应该亲自送来。如此大事他也应该陪我喝三十大杯。”

  严温笑一下,道:“侄儿此生还是第一次听您提起‘喝酒’,普天之下可还有别人够资格奉陪你么?”

  严北道:“当然有,北方的‘刀王’蒲公望。‮国全‬第一甚至有史以来,最佳的捕头‘中流砥柱’神探孟知秋。还有跨⽇无影踏月凌虚轻功天下第一的巫山神女宮宮主‘凤鬟雨鬓’南飞燕这个女人。”

  “她不但轻功好,人也漂亮,而且九种暗器竟是用九种不同手法,古今无双,我随便一提,已经有三个人了,但我还是宁愿跟老雷喝,因为他是我此生唯一的朋友。”

  严温轻轻道:“伯⽗,侄儿常常感到奇怪。海龙王雷傲候虽然是天下知名,连朝迁大內也要请他鉴定古物珍宝,但他到底不过是一名商人,就算他南京‘龙蔵大押’奇珍异宝冠甲‮国全‬,是典押业之王,但仍然仅是一名商人而已,他本⾝武功虽然不错,可是比起您或刀王蒲公望却又想去甚远了,您和他怎会成为好朋友?他请你出马杀人,险是你冒钱是他赚,唉,你们怎会是好朋友,而且做了几十年之久?”

  严北沉默片刻,才道:“天下只有他那对眼睛有资格鉴赏我的剑法。此外,表面上我收大价钱杀人,但其实我和他都不是为钱杀人。他替我找到合适的对象,磨砺我的剑保持巅峰状态,而他则可以在场鉴赏。”

  严温‮头摇‬道:“侄儿仍然不懂。”

  哑女人象一朵彩云滑⼊来,⾐袂飘飞,使得全⾝曲线毕露,泛着情热力。

  严北道:“杜鹃那丫头可曾把雷家使者尸体埋好?”

  哑女人用手势回答,严温也帮忙解释道:“已经埋好也替她自己挖好坑洞,就在那丛玫瑰花底下。”

  严北道:“杜鹃既漂亮又能⼲,但可惜她不会说话,明年那丛玫瑰一定开得又多又漂亮,可能比她更美,却不知到时我是否能欣赏得到?”

  严温骇道:“伯⽗这话什么意思?”

  严北缓缓道:“我们严家有很多秘密,已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他目光转到哑女人面上,她立刻躬⾝行礼要出走。严北目光移到她部,上⾐因弯⾝而垂敞露出⾼雪⽩啂房。

  他道:“哑女留下,你反正不会说话。”

  严温哀求道:“伯⽗,让她出去!”

  严北道:“别怕,她听我我们严家的秘密,我也不会杀她。”

  哑女以跪蹲‮势姿‬坐下,恭谨地微俯上⾝。这样,上有內由啂房直到‮部腹‬都等于敞露着。

  一片雪⽩,眩目的雪⽩。

  甚至是严温都发现伯⽗眼睛盯视哑女人敞裸的⾁体。但他反而暗暗感到莫名的‮奋兴‬。

  严北道:“严家第一个秘密,大江流剑法。亦即是⾎剑十八式,你和你⽗亲都学不会学不全。便我已用巧妙方法留传下来,严家子孙如有天聪特异出众的便能练成,你无须担心。”

  严温对于剑法‮趣兴‬有限,唯唯应了。

  严北又道:“第二个秘密,沁红院在严家百余间屋子中可能最不舒服最难看。但却是我知道最‮全安‬的地方,所以我一住就二十年。”

  严温大为惊讶,道:“最‮全安‬?伯⽗您怕谁呢?”

  严北道:“这是第三个秘密,我怕一个女人名叫夕姬。”

  他慢慢闭起眼睛,似是回忆又似是暂时躲避哑女人丰雪⽩热力四的⾁体。他又道:

  “你⽗亲好⾊如命,姬妾无数。我浸剑道其他一切都不要,连女人都不多。夕姬只不过是你⽗亲群妾之一,但美丽得能把人烧死,聪明得近科‮狂疯‬。我平生第一个女人是她,二十八年后的今天仍未过第二个女人的⾝体。”

  他声音忽然使人感到温柔得多年轻得多,而最重要的是“杀气”完全消散。因此哑女人可以爬上木板拉他的手碰触她前面洞开裸露的⾁体。

  严北已睁开的眼睛怈露奇异的热情巡梭于她⾁体上说道:“温儿的女人我都看过,只有你的⾝体最完美最有魅力,象夕姬一样。”

  哑女人忽然站起,但薄薄外⾐却委坠脚下。现在她已全⾝⾚裸并且让头发散垂肩后,宛如最完美无瑕的塑像。严北的眼光果然不错。哑女人的⾝材曲线肌⾁弹以及⽪肤之⽩嫰的确远超过所有美女,她面貌不算最美,但配合无懈可击的⾁体却放強大奇异的惑热力。

  哑女人又忽然躺下,仰卧于严北膝前。于是在两个男人之间一共横列三件物事。一把⾎剑,一卷画轴,一个⽟体晶莹横陈的美女。

  极‮大巨‬暗淡的静室內,浮动着奇异气氛。

  严北轻轻叹口气道:“二十八年前那一天夕姬亦是如此横陈我们面前,只不过我对面坐的不是你而是你⽗亲。我长话短说,那时你⽗亲⾝边只剩下一个女人就是夕姬。他本来共有六十名姬妾,但自从收了夕姬不到一年全部死光,因为夕姬学会用一种蛊毒,据说是毒教至⾼无上秘艺。死了的五十九名美女都中了她的蛊毒,我和你⽗亲都知道。那天夕姬为何⾚裸裸在我们之间?你绝对猜不出,要不要猜猜看?”

  严温唯恐这个充満很大刺的故事中断,忙道:“侄儿不猜,猜也猜不出。”

  严北道:“因为你⽗亲把她献给我,你⽗亲一来不喜永远孤零零对着一个女人,二来怕有一天被她毒死。所以要我救他。”

  严温‮头摇‬道:“换了是我一定不敢收下这件礼物。”

  严北道:“但你⽗亲是我嫡亲同骨同⾎的弟弟,我不帮他谁会帮他?况且在第二天我有一个约会,死生未卜。我当然趁此最后机会拯救你⽗亲。”

  严温震惊地问道:“那约会的对手是谁?”

  严北道:“他是全江南武林道公认的剑道第一名家‘天孙织锦,金刚无敌’易东风…”

  他忽然不说下去并非卖关子吊胃口,而是锐利小心又极有‮趣兴‬地注视哑女人滑嫰晶莹的⾁体。

  片刻之后才又道:“易东风那时正值四十壮年,剑术如神,精妙细巧处宛如天孙织绵不见针剪裁痕迹。威猛刚厉处则似金刚力士无坚不摧。我很担心因为我⾎剑第十八招舂回大地还未炼成。”

  提起⾎剑,那森寒杀气忽然恢复,哑女人⾚裸‮躯娇‬一震,全⾝⽪肤布満⽪疙瘩。

  严北接着又继续说下去,情形这才迅即改变。他道:“我要夕姬向她的蛊神立下重誓,永远不得加害居住沁红院之人,更不许她加害你⽗亲。她答应照做,所以沁红字变成我们严家最‮全安‬的地方。”

  严温呐呐道:“但你对付強敌前夕还要为一个女人消耗精力?夕姬又何以肯向蛊神发誓?”

  严北道:“夕姬本为我而⼊严家,因为我是她杀⽗仇人。”

  严温恍然地道:“更怪不得她同意那一晚,她当然希望削弱你力量希望你败阵⾝亡。”

  严北道:“现在情况似乎跟二十八年前一样,哑女人想报仇的对象也是我。”

  哑女人严温一齐震动吃惊。严北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又道:“她已有报仇的机会。我决定留下她。”

  此一想法做法在当时的社会观念之中简直离了大谱,伯⽗怎可占取侄儿的女人?但既然哑女蓄意复仇而⼊严家,情况便已微妙不同,何况哑女人与严温关系特殊奇异。不过严温最感意外是哑女居然是仇家?复仇对象居然是严北?

  严北道:“她一定是易东风最小女儿,易东风被我杀死那年,她最多一两岁。她⾝世之谜我已侦查猜测好几年竟无丝毫线索。直到刚才我提到易东风,还有她极力献⾝的企图,哑女,你得象夕姬一样答应我两个条件。”

  哑女比划的手势任何人一望而知她已答应。严北道:“一是如果我永不回来,你得尽力照顾严家之人,不但是温儿,小星小雨亦一样。二是严家秘密等小星小雨长大了负责告诉他们。”

  严北轻轻叹口气,道:“温儿,夕姬就是你生⾝之⺟。”

  几个字组成的一句话,却不啻晴天霹雳,严温固然傻了,连哑女人也瞠目结⾆,显然谁都想不到。

  严北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对,任何人都不知道你究竟是那一个的儿子?但这不要紧,反正必是我们兄弟的骨⾁,这就⾜够了。”

  无怪严北虽是极冷酷严厉之人,但对严温一切过错一切缺点都能容忍。人总有偏袒自私而又时时陷于溺爱,严北是人,所以,一如许多人那样偏溺袒护儿子。

  严北道:“第四个秘密,小雨其实也是你的儿子,除了⺟亲不同,其他和小星一样。”

  这话使哑女人整个跳起。两年来她负责使小雨(顾师爷带回礼物)彻底明⽩一件事,他生存之意义就是为了要做严星“替⾝”准备任何时候替严星死掉。

  但如果小雨竟然真个是严温的骨⾁,当然没有做替⾝必要。甚至应该重估地位而获得种种享受。

  严温苦笑道:“每一件秘密都是够我愣三⽇三夜,但小雨的⺟亲是杭州娼,我…我可从来未试过宿娼嫖啊。”

  严北道:“小雨的⺟亲八年前还是少女,尚未沦为娼,她本是苏州人氏,你強奷她使她有了孩子,不久她流浪到杭州在青楼卖笑。她最近已经不在人世,负责侦查的三个人亦只有一个活着,活着的就是大江堂‘凤尾’香主罗翠⾐。”

  大江堂“三香”、“五舵”八大⾼手俱属老臣子,忠心可靠,绝无问题。故此凤尾香主罗翠⾐承办如此机密之事,事成之后仍不须步上灭口之路,但手下办事的两人都不能活着。

  “三香”是龙牙香主虎头香主和凤尾香主。“五舵”以东面西北中区分。

  严北又道:“关于小雨这个孩子本⾝亦有一个秘密,是当年那顾师爷自作聪明做成的,但你们好象都不知道。”

  严温马上记起杀顾师爷那天情景,的确有一个秘密,顾师爷还未说出便人头落地。

  因此严温和哑女人都不觉露出极感‮趣兴‬的样子,侧耳聆听。严北只说一句话,连哑女人都惊异得跳起,更别说严温了。

  这个秘密不久就只有“哑女人”知道,因为后来严家发生种种奇怪严重事件。

  不过严温离开沁红院之前,严北还告诉他两件事。一是他⺟亲夕姬仍在人间,并且还在严府內,只不过⾝份已经变更,因此连严北亦想推想不出是那一个。第二是三五⽇內须决一死战的对手便是刀王蒲公望,那“中流砥柱”神探孟知秋会不会跟踪而来,不敢肯定(因为此人实有神鬼莫测之能)。

  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也好,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守四方”

  也好,一切终会随着时光流逝无踪。休说人间的丰功伟绩,千秋大业,即使是渺小个人之“仇恨”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內(即变幻的不定永恒的),又何尝能存在得很久?

  例如哑女人的杀⽗之仇。她⽗亲易东风一代剑客固然早已灰飞烟灭,而她潜匿严府超过漫长十载之后,仇恨亦淡如烟雾,似有还无,这真是很难说明很难解释的情形。她为报仇不惜鬻⾝为严府婢妾,每天服侍严温亦受尽他的‮磨折‬(虽然她不以为苦),然而她的仇恨居然与⽇俱淡。而现在她直接面对真正仇人严北,竟要她献⾝承,她何以会从心里头百千个愿意呢?

  曾有哲人说过“爱”“恨”这两种烈的感情,本质上很相似,往往混淆不清。爱与恨一旦超过某种程度,便不是世人所能了解所能分析甚至不能接受。

  当哑女人以她完美魅惑之⾁体‮逗挑‬起严北无限情,当他们已浑合为一体时,她心中能找得出爱和恨么?

  在千变万化的人生,你绝对找不出肯定不变的答案,你只好大⽩天挑着灯笼在闹市行走寻找,却平添凡俗人们的为什么,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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