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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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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照的⾝体虽然像煮的大虾,弯曲得有如一只大鱼钩,但他的脑子里并没有被任何东西钩住。

  所以当他眼前一暗,看不见任何东西之时,就伸出一只手轻轻扯扯旁边一件⾐服的折边,他扯的这件⾐服自然不是他自己的,故此那件农服的主人有了反应,用耳语轻轻的道:“⼲甚么?”

  “我看没有甚么看头了!”

  庞照的声音也低得使人几乎听不见,道:“这边灯火已熄,如果您老人家还有‮趣兴‬,我带你到别处去。”

  “不必!”那人道:“这儿很好很精彩。”

  庞照讶道:“您老人家还看得见?”

  “当然啦!”

  “真的?”

  “否则我为甚么还不肯走开?”

  “但是房间那么黑暗,您真的看得见吗?”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唉!我自然看不见。但你却忘记了,我常常是用脑子看,而不是用眼睛看!”

  “是的!是的!”庞照连忙承认。

  接着,庞照也叹口气道:“唉!唉!我真是连做你徒弟的资格都够不上,我看我还是自动降级为妙!我做您的徒孙大概还勉強可以混混。”

  “你嘴吧多闭,脑子多用就不必降级。”

  “您说的是!”“那就好好转动脑子吧!”

  “可是黑漆漆的一团,我的脑子也变成乌漆马黑,我只希望能看见一点甚么影子,就可以使脑筋开始转动。”

  房间內忽然火光乍现,庞照吓了一跳。

  接着,灯烛全都点燃了!

  口口口口口口

  杜丽舂虽然全⾝⾚裸寸缕不寸,而李跛子也庒伏在她的⾝上,不过谁也看不见,他们正在⼲甚么?

  因为,他们的⾝上还有一件薄被覆盖着。

  不过只要是超过了“儿童不宜”年龄的人,大概都猜想得出;一男一女以这种‮势姿‬躲在被子里面,将会有些甚么活动正在进行。

  何况房间內灯烛忽然大亮,竟然不是李跛子和杜丽舂做的。

  使房间忽然光明,也因而使李跛子庒伏在杜丽舂⾝上的情景(在薄被里面)给人看见。

  是由于房间內忽然多出两个男人。

  点灯亮烛的是两个黑⾐劲装大汉。

  看他点亮灯火后立刻垂手站立一边的情形,显然⾝份较低。

  另一个男人年纪很轻,看来不会超过廿五岁。

  他⾝上一袭浅蓝⾊细绸长衫,左胁下挟着一口连鞘长剑,面貌五官端正,可以称得上是英俊少年。

  这个人除了英俊之外,又颇有潇洒味道。

  然而他的眉⽑和眼睛,却散发出令人寒颤惊惧的杀气,尤其是被他冷冷盯住的杜丽舂,忍不住已簌簌发抖。

  李跛子做了一个卑鄙的动作。

  那就是,他⾝子忽然从杜丽舂⾝上滚下,滚的方向是铺里面,所以距离口的挟剑少年远了一些。

  这一点还可以算是人之常情,谁在那种关头肯自动凑近对方呢?

  但他却不应该把杜丽舂抱起翻庒在自己⾝上,因为杜丽舂是人而不是“盾牌”而且她是个“女人”

  那挟剑少年冷冷道:“李跛子,杜丽舂,你们可认得我?”

  杜丽舂拚命的‮头摇‬。

  李跛子居然还能回答:“不认得,你是谁?你想⼲什么?”

  “我是宋清泉。但我相信你们从没听过我的名字。”

  “没听过。”

  “现在你已听过了!”

  李跛子点点头,他的话声还算清晰:“宋清泉,你这样半夜闯⼊民居,这是犯法的行为,你知不知道?”

  宋清泉道:“我当然知道。”

  李跛子道:“知道怎么还闯进来?”

  宋清泉道:“横竖已经犯法了,我不妨拔剑杀死你们。死了的人一定不会告诉官府谁是凶手,对不对?”

  李陂子吃吃地道:“对…对极了…”

  杜丽舂似乎忽然更为惊恐,她颤抖着声晋,道:“你…你只是要杀人?…你…不是想得到我?”

  她震惧程度大幅度增加,实在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一般说来,有人半夜里挟剑闯⼊卧室,除了“报仇”“却财”“规⾊”之外,还可能有甚么其他动机?

  既然彼此互不相识,报仇这一项就可剔除。

  如果“却财”则多半不必行凶杀人。

  剩下来就是“劫⾊”一项。

  以杜丽舂的姿首⾊,的确极有资格引来贪好⾊之徒。

  但如果又不是的话,问题就一定极之严重了,很可能还未弄明⽩原因之前,就已经被杀死了。

  其实若是已经被杀死,则知道或不知道原因,又有甚么分别?

  宋清泉道:“对,我并不是要你!”

  “啊…”“不过我并不是说你长得不够漂亮,你绝对不是不够昅引力,但可惜你曾经在南京卖笑过,而且在秦淮河的萦香舫上。”

  宋清泉的话声倒是相当真诚恳切,一听而知不是假话,可惜目前的真话对杜丽舂他们来说,反而不如是谎话更好了!

  由此顺便可以知道,有的谎言却也并不一定不好。

  古代西哲苏格拉底的正统逻辑学固然指出了这一点,即使是更古老的佛家思想,亦对于人类有时不得不讲些假话(即方便妄语),也认为不算是触犯了五大戒之一的不妄语戒。

  假如你拿了刀子要割断某人喉咙,但你告诉他没有这个企图,则至少某人在喉管被割断之前,心中惊恐痛苦便没有那么大。

  但反转过来说,你一直表明非割断他喉咙不可之决心,你猜某人会不会更痛苦?

  杜丽舂的情形正是如此,连李跛子也強烈的感觉到抱住的是一块冰,而不是温香软⽟的美人。

  不过,李跛子还是能够开口。

  他说道:“没有任何女孩子愿意鬻⾝卖笑,除非是环境所迫不得不做,但如果是被环境所迫,她本⾝便好像没有犯甚么罪,也不必府甚么责任了,然则她究竟犯了甚么死罪?要你来杀她?”

  宗清泉眼中闪过惊异光芒,道:“你的话绝对不是普通铁匠讲得出的,哼!如果你不是跛了一条腿,我一定认为你就是雷不群。”

  杜丽舂⾝子大大一震。

  “你找他?你找的是雷公子?”

  宋清泉提到的那雷不群乃是当年金陵“海龙王”雷傲侯的独生子,雷不群本人⽇⽇流连花酒,平生没有仇家,但他老子雷傲侯不但有仇家,而且都是天下武林一等一的脚⾊。

  所以雷不群也就等于有了仇家,而且最头痛的是他本不知道有多少仇家。

  当年雷不群时时在秦淮河最著名的萦香舫寻买醉,外人得知他这种风流往事,是不⾜为奋的。

  但雷公子的风流往事,跟那曾在萦香舫红过一阵的杜丽舂,有甚么关连?

  宋清泉为何找上她?

  而且看样子他好像要杀死她?

  莫非凡是认识雷公子,或者凡是跟他要好过的女人,都已犯了死罪?

  杜丽舂忍不住又问出心中这个疑问!

  宋清泉的声音虽然很冷,却也很坦⽩。

  他回答杜丽舂道:“是的,我找的是雷不群,由于你曾经是他的女人,所以你该死,你非死不可!”

  李跛子忙问道:“宋少爷,那么我呢?”

  “你也一样。”宋清泉回答。

  “连我也得死么?”

  李跛子大惊之下,一把推开杜丽舂,自己直往里面退缩,大概他已想通一件事,那就是杜丽舂只是个女人,而不是盾牌。

  如果宋清泉的剑够锋利,他的手力气也够的话,他只须一剑就可刺透叠起来的两个人的⾝体。

  不过李跛子这么一缩,上立刻怈漏了満眼舂光,只见杜丽舂⽩嫰光滑的曲线,已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反而李跛子下⾝还裹着一件薄被单。

  李跛子只露出已坐起来的上半⾝,但见他肌⾁虬突,甚是壮健有力的样子。

  “宋少爷!”李跛子道:“你这样好像很不公平,我本不认识那姓雷的家伙,为甚么连我也要死呢?”

  宋清泉稍稍向前俯⾝。

  这样他当然更看得清上的人,尤其是那具裸体。不过他居然连一眼也不投向那美女裸体。

  他的眼睛冷如冰霜,毫无感情,盯着李跛子道:“的确有点不公平,但谁教你看见了我呢?又知道了我的姓名?”

  李跛子‮议抗‬道:“是你自己点的灯火,自己说出姓名呀!我可以赌咒发誓,我绝对不想看见你,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只是现在赌咒发誓,好像已没甚么用处。

  要把一个人所看见所听见的事,从他的脑子里抹掉,将他杀死,大概是世上最好和最稳妥的方法。

  宋清泉仍未出剑,冷冷的问道:“你们刚才在上⼲什么?”

  李跛子虽然觉得对方这个问题滑稽愚蠢兼而有之,却仍然回答道:“你以为男人和女人在上会⼲甚么?尤其是脫光⾐服之后?”

  宋清泉道:“你很有幽默感,但我却是很认真问你,有时候男人女人虽然脫光⾐服在上,却仍然可以研究学问,要不然也可以‮觉睡‬,不一定非要⼲甚么事情或是做那种事不可,对不对?”

  宋清泉显然没有听取答案之意,因为他又接着道:“不过你们的‮势姿‬好像有做过甚么事情似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做呢?”

  原来他真正想知道的并非做甚么?而是究竟有没有做?

  至于那是一件甚么事情,已无须追究,因为猜不出来的人大概不多。

  李跛子伸手把头架上的雕花木箱拿下来,抱在怀里,才道:“我还有积蓄,我愿意付钱,你说,多少钱才可以赎回命?”

  “钱?”

  “是的,多少?”

  宋清泉眼中闪过怒⾊,右手慢慢伸出,抓住柱。柱就是从前那种古老大,因为有顶(好像天花板),所以有四柱子。

  柱自然是用上好木料做成,本应坚实如钢铁才对,可是宋清泉抓住的这一,好像是例外,或者当⽇那木匠偷工减料吧?

  总之,宋清泉的手指好像并没有怎么样用力,但木柱已经“劈拍”裂开,而且木屑簌簌直洒下来。

  话说回来,就算那柱木料甚是松劣,但能够用几只手指抓裂-碎,显然已是件极不简单的事,尤其是那几只手指有可能改为抓住你的⾝体,此一想法焉能令人不惊出一⾝的冷汗。

  李跛子茫然回顾,但看来已是无路可逃了。

  所以他把眼光回到宋清泉面上,道:“我想用钱赎命,这本是人之常情,但你何以忽然生气?”

  宋清泉冷冷道:“我的家财就算比不上你,至少也不会少过你,你瞧我像是为了钱财杀人的人么?”

  原来他是由于自尊骄傲受损辱而生气。

  李跛子透了一口大气,表示心情反而‮定安‬一点。

  李跛子道:“我可以认错,但任何人到了我这种关头,不免会病急投医。你大可不必为此而生气,不过我这张被你这么一抓,肯定已经报销了。你知不知道这一张,要值多少钱?”

  宋清泉居然没有立刻做声,只冷冷盯住他。

  过了好一阵工夫,宋清泉才道:“假如我不是查过你的底细,查明你的确是从扬州徙迁此地,⼲的仍是老行业,以你的表现,我真会怀疑你其实就是雷不群,只可惜你不是他,所以我不得不多杀几个人。”

  杜丽舂当真是糊不懂,所以不噤又问道:“你杀死我们,跟雷公子有什么关系?你杀的不是他,他既不痛也不庠,他甚至可能完全不知道…”

  宋清泉道:“他迟早一定会知道。”

  杜丽舂道:“我们人都死了,他怎会知道?”

  宋清泉道:“我听说他不但风流潇洒,而且也是很自负的人物,所以他迟早会到无锡来查访这宗双尸命案。”

  其他的话似乎无须再说了。

  这个姓宋的人显然正在用一切法子引雷不群露面,由于他不惜使用杀人手段,便也可以看出其间仇恨有多深了。

  一直站在门边的黑⾐大汉忽然低声道:“少爷,好像有人来了?”

  宋清泉道:“听脚步声显然是有两个人往这边走过来。唔!他们现在已经穿过院子来到门口了。”

  黑⾐大汉眼中出凶悍‮忍残‬光芒来。

  他同时缓缓掣出锋快的长剑。

  房门传来了剥啄声音。

  宋清泉眉头大皱,低低喝问道:“为甚么?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会有甚么人前来找你们,是吗?”

  他仍是向李跛子和杜丽舂说话,他的剑仍挟在胁下。

  李跛子満脸的惑之⾊,摇了‮头摇‬,道:“不知道,你就算拿刀子抵住我的喉咙,我仍然不知道。”

  杜丽舂低低的说道:“这时候会是谁来呢?家里没有一个人,前面店里工人学徒,决不会进来…”

  宋清泉忽然冷笑道:“这还不容易解决?把门打开不就知道了?”

  李跛子忙道:“不,不可开门。因为不管来的是甚么人,一进来看见了你,也就跟我一样活不成了!待我打发他们走好不好?”

  宋清依然冷冷的笑道:“当然不好,俗语说一件秽两件也秽,多杀两个人又有甚么关系呢?”

  房门剥啄声又起。

  宋清泉道:“宋阿勇,开门让他们进来。”

  “是!”宋阿勇就是那黑⾐骠悍大汉,他一伸手就菗门闩开了门。

  两个男人先后走⼊房间,都穿着长衫。

  前面那个人已届中年,样子清秀斯文。后面那个人却躯体健壮,虽然一袭长衫,却仍没有斯文儒雅味道。

  宋清泉稍稍侧⾝侧面,这样他就可以同时看住上的人和刚进来的人。

  那当先⼊房的清秀中年人,在七八尺外停步,连连的摇着头,道:“不像话,实在太不像话!”

  跟他进来的人没开腔。

  反而是宋清泉说话了,他道:“甚么事情不像话?难道你从来没看见过不穿⾐服的女人吗?”

  中年人道:“我当然看过,不过像她这么好看漂亮的,却不很多就是了。”

  “那么你多看几眼。”

  宋清泉道:“我知道你们不认识李跛子,我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了,但我同时又知道你们不是易与之辈,你们可能大有来头,只可惜碰上了我宋清泉,所以我劝你们多看看那女人,因为以后你们恐怕已没有机会再看见⾚裸裸的女人!”

  中年人‮头摇‬道:“宋少爷你错了,我说不像话,并不是这美女⾚⾝露体之故。而是你,你太不像话了!”

  宋清泉道:“这话怎说?”

  中年人道:“我本来不想管你们的事,那李跛子和杜丽舂活也好死也好,我都没时间管了,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我现在应该赶去芜湖才对。”

  宋清泉疑惑不解道:“那你们为甚么来呢?”

  中年人面⾊一沉道:“现在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清泉傲气的面庞上泛起讽刺笑容,道:“我知道你是鼠辈。”

  中年人并没有生气,只‮头摇‬轻叹着。

  “年轻人往往就是这样子,目空一切,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比不上他,而这种过份骄傲自大的个,又往往是从名门世家的温室培养出来的。”

  宋清泉居然只是瞪眼睛,而不作声。

  这是因为他终究是见过世面,见识过不少⾼人异士,同时本⾝也相当有才智有学问,所以他一听就知对方绝不是普通⾼手(包含智慧在內),对方必定是⾼手中的⾼手。

  不过左胁下挟着的长剑却又使宋清泉安心不少。

  这把剑不但不是无名之剑,而且他曾痛下十年工夫苦练过。

  “十年”有时候很短,有时候又很长,若是天天走马章台风花雪月,十年就只是很短促的时间。

  若是由童年时开始,舍弃一切玩耍,每天黎明即起,就开始专心一志练功练剑,这十年就会变得很长了。

  宋清泉右手忽然出现一口三尺六寸光芒四的利剑,剑鞘仍然在他的胁下,也好像没人看见他拔剑的动作。

  但修长锋利的长剑却的确已经出鞘,并且在他右掌中。

  “右掌”的意思,就是他已经随时可出剑杀人之意。

  不过那七八尺外的中年人竟然也和他一样,像变戏法似的,手中各了一条金光灿烂夺目的锁链。

  在时间上绝对不比宋清泉慢。

  很可能由于那中年人取出的手法快得出乎意料之外,所以宋清泉才没有出手,只持剑冷视,面⾊有如染上一片寒霜。

  房间內还有别的人,这儿特别要提到的,不是上那对裸体男女,而是门边的黑⾐大汉以及跟随中年人人房的壮汉。

  原来宋清泉虽是庒剑未发,黑⾐大汉的剑却已洒出八朵剑花,因为在明亮灯烛光下,幻耀出千百道剑光霞彩,使得人人都眼光缭之感。

  剑光既然眩目心惊,那阵阵剑气寒冽冰冷得令人泛起魂飞胆裂之感。

  幸而那首当其冲,被八朵剑花急罩的壮汉,竟然不曾心僵手硬,而且还能够极之及时地拿起一张长方形木几,当作盾牌挡于⾝前。

  当然他并不是死板板拿着木几挡剑。

  事实上他双膝微屈,⾝躯稍稍弯曲,加上右手已亮出一条银⾊锁链,又加上他豹子般的悍厉眼神,种种条件合起来,变成大有凌厉反击的气势。

  因此黑⾐大汉不得不斜跨四步,还须得虚空划出两剑,发出丝丝劈风声,才算是封住了敌人反击之势。

  “你是沈神通?”宋清泉惊讶的问道:“这一位是谁?我看他的武功好像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中年人正是名震‮国全‬,号称公门強人的沈神通。

  他微哂道:“你猜他是谁?”

  宋清泉道:“你先猜我是谁?”

  沈神通道:“刚才那一招‘八仙过海’,在木几上面留下的剑痕,就好像写字一样明明⽩⽩。这一剑取袭人⾝奇经八脉八处⽳道,天下除了无锡桃‮溪花‬宋家,那得有这等神奇奥妙的剑法?”

  宋清泉皱眉道:“假如你事先不知道我姓宋,你能想到桃‮溪花‬宋家么?”

  沈神通笑了一下,看来目前这种阵仗气氛,对于他好像只是很平常的事情。

  沈神通道:“我即使一时不知道你们来自桃‮溪花‬,但我却老早知道真正的杀手,不是你宋清泉,而是他!他好像叫宋阿勇对不对?”

  宋清泉宋阿勇都忍不住楞骇瞪眼。

  其实这时还有李跛子,神情也非常古怪,好像他忽然听见一个没有办法可以相信的消息一样。

  宋清泉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说道:“不错,你是真的沈神通,我今夜纵然死于此地,也不算冤枉了。宋阿勇,准备拚命!”

  宋阿勇应了一声,横剑瞪目。

  气势之凶厉,竟使得房內登时气温下降,寒气侵胄。

  沈神通声音一点也不惊不急的。

  他缓缓道:“宋清泉,你的仇人到底是我沈神通,以及我的弟子庞照?抑或是雷傲侯的独生子雷不群?”

  此话一出,宋清泉宋阿勇登时气势大怈。

  他们有甚么办法不怈气呢?

  本来沈庞二人已不是仇人,何况就算杀死他们,只要稍有脑筋之人,也知必是“手尾”极长。

  试问拼了命去杀死的,竟然不是仇人,而是大有后患的人,这是不是明智之举?又何须多论?

  “我宋家的仇人是霄傲侯,如果找不到雷傲侯,雷不群也是一样。”

  “很好,你们先把剑收起来。”

  沈神通用平淡而又很有权威的声音,说道:“暂时我还不想控告你们妨碍公务,阻差办公的罪名!”

  宋清泉怔了一下。终于收剑⼊鞘。

  宋阿勇看他这样,便也把长剑归鞘。

  沈神通和庞照手中的金银锁链也很快的不见了,庞照还走到边,扯了另一条薄被遮住杜丽舂美丽人的⾁体。

  沈神通又道:“我先说句老实话。今天晚上我心中已列出长达二十五人的名单,但其中没有桃‮溪花‬宋家在內。”

  宋清泉讶然道:“除了我们之外,居然还有廿五个嫌犯?你没骗我?”

  “我为甚么要骗你?”沈神通反问。

  接着,他又道:“我再讲句老实话,你宋家虽然是天下有名的剑道世家,但惹上我沈神通,只怕也不是好受的,你信吗?”

  宋清泉沉昑了一下,才道:“我相信。但是我若没亲眼见过庞照挡住阿勇那一招‘八仙过海’之前,我还是不信。”

  沈神通道:“既然你相信了,你自应立功赎罪。”

  宋清泉道:“怎么个立功赎罪法?”

  沈神通道:“这跟谈生意做买卖一样的。”

  宋清泉的头大了,问道:“这跟做生意又有甚么关连呢?”

  “我们先别谈理论了。”沈神通道:“反正你们可能已经误了我的正事,所以你们必须表示表示…”

  庞照像唱双簧地接口道:“我们如果叫你们杀,你们拔剑就杀,叫你们停就得停,知道了没有?”

  宋清泉宋阿勇都像傻子似的张着嘴,幸而他们还会点头。

  口口口口口口

  房內虽然只有一支残烛,却显然不比多面院落明亮得多。

  所谓“院落”其实是一个天井。只不过从前的土地没有现在那么值钱,所以就算普通人家的天井,也宽敞得多。

  时间才不过二更过一点。

  但四周早已很寂静,也几乎看不见任何灯火,所以夜行人出没总是喜选择二更后直到四更左右这段时刻。

  四这⼊影先后飞落院子里。

  他们散开查听查看了一会,便又聚拢在一起。

  这时又有第五条人影飒一声,飞落在他们当中。

  东首一个⾝材最矮小,下巴蓄着把灰⽩胡子的人,低低的怒声骂道:“混帐,你们⼲什么都下来?”

  第五条人影站定静止,就显出⾝材魁伟以及年轻的特征。他的嗓音也很浑厚雄壮,道:“谢老大,我潘老五可不是把风的材料。”

  ⽩胡子矮个子面孔的道:“那么你是甚么材料?”

  魁伟年轻的潘老五说道:“我会杀人,会拚命,就是不会把风,你还是叫别人⼲吧!”

  谢老大冷冷道:“你为何不早说?”

  旁边一个脖子特别长的中年人冷笑着接口道:“对,小潘你为何不早说?叫你把风又不是第一次。从前你好像都没异议?”

  世上有些人天生一开口,那股声音就会使人觉得讨厌,这个长脖子的中年人正是这类的人,他姓李,在这集团中排行第二。

  排行第三的是个姓吴的小胖子,虽然束起头发,却仍然看得出他半边头发漆黑,但另半边已变成雪⽩,对比之下非常触目。

  小胖子吴老三紧张地跟着道:“对,李‮二老‬讲得对。咱们‘赶尽杀绝五行使者’,出道二十年来,每次有行动任务,必定是老五把风。”

  现在只剩下老四还没有开口。

  此人⾝材壮硕面⾁横生,虽然很凶悍样子,但头发竟也有一半灰⽩,显然应该已经不像是争強斗胜的年纪了。

  他大概不甘缄默,揷嘴道:“我熊老四讲几句行不行?”

  谢老大瞧瞧有微弱灯光透出的房间,大概认为没有问题,点点头道:“你说,但大家讲话轻声点,别惊醒人家好梦!”

  熊老四道:“潘老五他忽然不想把风,必定有其某种因素在,咱们何不先问问他,弄个明⽩?”

  谢老大道:“有道理!”

  便转向潘老五道:“老五,该你说了!”

  潘老五缓缓的道:“咱们这个集团虽小,名气却很大。‮国全‬南北武林不论黑⽩两道,只要收到‘赶尽杀绝五行使者’五彩帖子,恐怕没有人能够不魂飞魄散的。我记得我参加之后一共出动过八次,而每次当事人都按照规矩,早几天就‮杀自‬了,这一来咱们按规矩也不能屠

  杀他们全家大小,因此江湖上并不怎么哄动,咱们名气好像越来越小了。”

  谢老大说道:“赶快把话讲到正题上吧!”

  潘老五点点头道:“我在这八次行动中,简直都是翘起二郞腿坐在屋顶,一点心也不担,只等着分银子。”

  小胖子吴老三道:“分银子还不够过瘾不够舒服么?”

  潘老五道:“不,就是因为太过瘾太舒服,所以我有时会用脑子想想,何以都是老五把风?何以‘赶尽杀绝五行使者’二十年来,前四人从没变动过,只有老五常常换人?唔,据我所知,我已么是第六个老五了!”

  谢老大面⾊变得很难看,却又不能不承认,他说道:“没有错,你是第六个,这便如何呢?”

  潘老大道:“我刚才在屋顶上,也像往⽇一样翘起二郞腿摇呀晃的。忽然想到以前那些老五英年夭折,会不会也是因为二郞腿摇晃得太舒服,是不是银子赚得太容易了?”

  李‮二老‬使人讨厌的声音揷进来道:“难道那些老五多赚了一些银子,我们就谋财害命?你居然以为我们的眼光这么短窄胃口这么小?”

  潘老五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不过忽然想到壁虎而已。”

  “壁虎是甚么意思?你今晚好像有点神经兮兮?”熊老四低声斥责。又道:“不要讲了快上去把风。有事咱们回家商议!”

  潘老五苦笑着说道:“四哥,我不必再把风了。因为此地已变成罗网,咱们已经陷⼊网中。”

  谢老大怒斥道:“你为何不早点发出暗号?又为何噜噜嗉嗦讲一大堆废话?”

  在谢老大的斥骂声中,吴老三、熊老四已经飞⾝上屋,四下张望倾听一下,随即跃落院內。

  他们点头表示潘老五之言不假。

  换言之,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赶尽杀绝五行使者”现在已经陷⼊罗网,但这张罗网能不能困住他们?那就要等事实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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