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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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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弟,在下双目不盲,已看出老弟是非常人…”

  “李大侠,天下间没有非常人,你我都是极平凡的人,所不同的是,你阁下是武林中声誉甚隆,有田地有家室的地方名人。而我呢?惭愧,凭一双手一双脚流汗吃苦混饭溯口,闯江湖旦夕为⾐食而忧。阁下练武志在英雄豪杰,而小可却只为了免于饥饿不得不练些小技防⾝,只求温于愿已⾜,不敢奢望做大英雄大豪杰,更珍惜生命,不想和任何人伤和气。”

  他的话相当不客气,但神情十分诚恳,最后说:“李大侠,小可所说的皆是由衷之言,决无丝毫讥讽挖苦之意,只不过表明小可对人处世的态度而已。小可在江湖闯,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生事也不怕事,尽可能不和人妄论活计生意以外的事,以免恩怨牵遥无了期。咱们言尽于此,幸勿打扰。”

  最后两句话就不客气了,简直是在下逐客令。

  这时,店门口进来了俞老庄主,还有五个地方上主事的人。

  寒剑李如陵知道无法再和龙郞中谈下去,只好苦笑着告辞,向俞庄主打眼⾊,七个人在左首一桌落坐。

  酒菜送上,龙郞中迳自进食,吩附店伙替叫驴安排草料,不再理会。

  邻桌的七个人客套一番;店伙送上香茗,寒剑李如陵神⾊凝重地道:“俞庄主,敝下接奉手书,既与周大嫂及张贤弟赶来,希能为庄主分忧,对贵庄与平邱集之间的争端,下书人语焉不详,到底內情如何,尚请详告。”

  一面说,一面用茶⽔在桌上写:“说与这位郞中听听,俾能将其留下助贵庄一臂之力。

  须知风尘奇人大多皆有怪僻,请将不如将。”

  俞庄主醒悟,长叹一声道:“真是一言难尽,说起来一把辛酸。去年虞县决堤,形成了这一带万顷新土。我们都是经官府核准前来开垦的,全都是家境清寒无田无地的人,不然谁愿意离乡背井到这儿活受罪,来时平邱集的人不但不排斥我们,反而给我们不少方便,谁又知道他们心怀不轨呢?当时咱们舆泰山村的人挑⻩河,老少们全出动,而平邱集的人却袖手旁观,十来里地的河堤,全是咱们与泰山村的人流⾎流汗成的。今年初夏麦子收成,他们却前来赶咱们走,展开收的⾎腥械斗,他们杀了我们十六个主人,泰山村也被杀了十五名。

  最后官府出面调停,总算事态不再扩大。月前⾼粱收获季到来,他们又大举杀人,请来了不少凶手,我们也旱有防备,但实力仍悬殊,他们不但抢收了本村大部份的⾼盘,且先后杀了我们四十四人。敝村派人向衙门投告,官府不予受理。他们更变本加厉,要敝村和泰山村迁离,不然将全部‮杀屠‬。他们已经志在必得,用金银买动了官府,他们会办到的。至目前为止,为了请人替我们主持公道,粮食已快卖完,只留下种子而已,我们已无力支持,唯一的指望,是李大侠三位了。”

  寒剑李如陵长叹一声,黯然地道:“据在下所知,刚才那沂州双煞,只是平邱集近来所请的三批职业凶手中的一批而已。另两批都是江湖中的败类,杀人不眨眼的恶贼,只凭在下三人,我看…俞庄主,这…这…”“李大侠的意思…”俞庄主焦急地问。

  “我的意思是…贵村该早作打算,还是…是…”

  “怎样?”

  “田地事小,命事大…”

  俞庄主倏然站起,道:“李大侠的意思,是要我们放弃以⾎汗开垦出来的田地么?不!

  我们都是抛弃往昔的家业,离乡背井到这儿落业的,要放弃…”

  “俞庄主请别误会了在下的意思,在下之意,是先不必急于冬耕,宁可过些时⽇辛苦些,先行忍耐些少时⽇,由在下至各地召请几位武艺⾼強的朋友,来和他们理论。”

  “唉!但…但…本村的粮食已空…”

  “庄主请放心,不必为银钱心打算,在下自会慎重处理。侠义道的英雄豪滦,不会因银钱的事而…”

  话未完,邻桌的龙郞中已酒⾜饭,离座到柜旁会账去了。

  寒剑李如陵放弃了挽留龙郞中的念头,叹口气‮头摇‬,向俞庄主低声道:“看情形是无法挽留他了,任何事也打动不了他,咱们只好另行设法。”

  “李大侠,我想,由我出面挽留他,也许…”

  “我已试过了,他说过不愿多管闲事,任何人也留不住他的。请稍后十天半月,我往开封走一趟看看,请几位朋友前来助拳。在下未返回之前.庄主千万不可妄勤,小不忍则大谋,多死无益,务必管束村人忍耐。”

  “老朽遵命,翘首静待大侠的消息。”

  龙郞中四时出店门,外面闯⼊一名大汉,同里叫:“平邱集来了大匹人马,二庄主请庄主至庄门一行,他们要进庄了。”

  俞庄主脸⾊大变,急急向外赶。

  寒剑一把握住庄主的手膀,沉声道:“庄主,请记住,忍耐。”

  龙郞中出了店门,站在凉棚下举目四顾,四周的村屋前,不少男女老少齐向小店默默地看望。店门前,一群村人皆用充満希求、可怜、无助的眼光,向他默视着。

  他冷然注现看四周,木无表情地排众而走,到了拴马椿前,沉静地解,挟了山藤杖跨上了驴子背,扭头看了从店门奔出来的俞庄主一眼,一抖,驴儿徐徐地驰上了大道。

  东面蹄声震耳,烟尘滚滚,八匹骏马像嘲⽔般涌到了龙王庙前突然停住不动,八匹马一字排开,将道路全都堵死了。

  八骑土中,中间靠左的那位老兄就是去而复来的于三爷,沂州变煞却不在其中。

  小驴蹄声得得,直向前闯。

  “就是他。”于三爷指着面而来的龙郞中叫。

  另七名骑土全是精悍壮实的中年大汉,一个个耝眉大眼,恶形恶像,带了刀剑⾝穿劲装,一个比一个凶猛,一便比一但狰狞。

  中间两人是三角脸,一是⾼颧骨凸下颚的大汉。

  三角脸大汉肓了小驴背上的龙郞中一眼,冷冷地道:“就凭这么一个江湖小混混,也能将两煞赶跑?我不相信。”

  ⾼颧骨大汉鹰目炯炯,哼了一声道:“这人我认我。早些天在归德府小校场旁,他在那儿卖药,吹得一手好萧。”

  于三爷接口道:“那么,他不会是嵩⾼庄请来的人了。”

  “管他是不是,我找他。”三角脸大汉说完,便待下马。

  驴儿到了。龙郞中在三丈外勒住,淡淡一笑道:“借光,让我郞中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于三爷的脸上,又道:“于三爷,阁下叫这许多人来,真要和我走方郞中过不去?

  我看还是免了吧!何苦来哉?”

  最左首一名勾鼻大汉菗出揷袋里的弓,扣上弦,弓弦徐引,冷笑道:“我神弹子田展要他那张臭嘴。”

  “嗡”一声弦鸣,一颗银星破空而飞,划出一道淡淡红影,一闪即至。

  龙郞中下慌不忙,伸左手一抄,银星倏灭。他食拇两指抓看一颗指头大小银弹丸,装模坐样地注视片刻,顺手将银弹丢掉,滑下驴背,将驴赶下路左的龙王庙广场,点着挂有药招的山藤杖,手在怀中掏,掏出一把明晃晃约六寸飞刀。

  他用食拇指拈住刀尖扬了扬道:“神弹子田老兄.你的神技果然名不虚传。你听了,大概于三爷在半路上碰到诸位,没空将刚才的事告诉你们便急急地赶来找场面。我再说一遍,我龙郞中走江湖混口使吃,决不想称英堆道好汉得罪⾐食⽗⺟,不惹事生事,但都不怕事,你老兄神弹了得,给在下一弹。俗语说:光打光,一顿还一顿,我郞中不愿⽩挨,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下来呢?还是马上接刀?”

  神弹子田展大怒,一声怒吼,弓弦狂鸣,弹出有如连珠一般,连发三弹,全向龙郞中去,相距只有三丈左右,弦响弹到,想躲委实不易。

  龙郞中屹立如山,举杖尾信手连点“得得得”三声极响,三颗银弹全被震飞五丈开外弹落在地上。

  “下来!”龙郞中冷喝,电芒一闪。

  “唏…”神弹子的马突然悲号,发汪地蹦跳,马额中心只露出一星刀柄子,蹦了两下突然倒在地上。

  马群大,受惊向左右急敝。

  神弹子骑术⾼明,马未倒地人巳下地站稳,骇然撤下背上的长剑,左手仍抓住大弓做兵又,摆开驾势向前迫近,怒叫遁:“好小子,你该死,你…”龙郞中微笑在一旁等待,左手已拈了一把飞刀,笑道:“你如果想死,我这一刀你的咽喉,想活,你的腿臂,老兄,你要死呢?还是要活?”

  另一骑士已下马冲到,手中的鬼头刀冷电四,从右侧急冲而上,一面怒叫:“田兄退,让兄弟剁下他的驴头做溺器。”

  叫声中,招出“力劈华山”刀沉力猛,捷逾电闪;啸风之声令人闻之⾎为之凝,头⽪发炸.龙郞中像是鬼魅幻影,左移三尺,刀尖从他的右臂前一闪而过,间不容发。

  山藤杖一闪,看清的人不多,但见灰影一闪即没,然后才听到藤杖啸风的异响。

  “啊…”使刀大汉发出一声令人心魄下沉的狂叫“当”一声将刀摔出丈外,⾝躯疾转,转了两匝方始踉跄地冲出路旁,以手摸着右颊“篷”一声摔倒在地不住地哀号。

  地上,鲜⾎四溅,其中有块⾎团,那是颊⾁。龙郞中那一杖,把使刀大汉的右颊擦掉了。

  龙郞中虎目生光,向在两丈外发抖、脸⾊发青的神弹子冷冷地道:“我龙郞中行医济世,救人而不想杀人,但我这条命也不愿被杀。谁想要我的命,我将以牙还牙,你说吧,你想要我郞中你那一部位?”

  他那一记山杖,吓破了大汉们的胆,神弹子惊得手脚都软了,冷汗直流,颤抖着向后退。

  于三爷急急奔上,伸双手摇,叫道:“请手下留情,有话好说。”

  叫声中,硬着头⽪拦在两人之中,向龙郞中不住地拱手。龙郞中冷笑了一声,道:“阁下,前倨后恭,你…”“咱们有话好说,请⾼抬贵手。”

  “哦!你老兄说得倒是轻松的嘛!”

  “在下多有得罪,错不在田展兄。”

  “那么,我找你罗?”

  于三爷打一寒颅。退了两步道:“在下知罪,特请龙兄光临敝庄,为龙兄陪罪,尚请给在下一次机会。”

  他一面说,一面打恭作揖。

  龙郞中收回了飞刀,冷冷地道:“在下要‮钱赚‬糊口,无暇接受阁下的陪罪,你走吧l”

  于三爷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陪笑道:“龙兄如果要钱,小事一件,敝庄刻正招请保镖…”

  “呵呵!斌庄要请保镖?”龙郞中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问。

  “是的,是…”

  “贵庄出多少酬劳?”

  “年酬⽩银八百两。”

  “哦!被丰厚哩!,但在我来说,你们却未免太小气了一点。”

  于三爷大喜,急急地道:“笼兄,这只是年酬而已,仅系指一些艺业稍次的人的酬金而言,对艺业超人的…”

  “能给多少?”龙郞中抢着问。

  于三爷心中更是⾼兴,还以为对方有意哩!笑道:“像龙兄这种超尘拔俗的⾼手,兄弟愿以年酬一千二百两聘请龙兄…”

  “哈哈哈…”龙郞中狂笑,笑完道:“你老兄简直是太慷慨了,区区一千二百两银子要我替你们保一年镖。老兄,龙某受雇杀一个人是⻩金一百两,折算⽩银是四百两,你却想用自银一千二百两替你们保一年镖,笑话!”

  “龙兄,先到敝庄再说,咱们慢慢地商量。”

  龙郞中去牵他的驴,摇手道:“没有谈的必要,近年来在下的杀人价格行情再涨,你们出不起,免谈。”

  说完,跨上鲈背,山藤杖一挥,走了。

  于三爷向大汉们挥手致意,上马追随小驴驰出了东庄门,跟随在龙郞中的⾝后,向平邱集缓缓的行去。

  平邱集共有两座村,前村是赶集的所在,建有六座天棚,还右贩责‮口牲‬的畜栏。居住在前村的人们,全是来自各地的行商,百货杂陈,是座相当繁荣的大集。

  前村至后村之间,中间有一条两旁槐树成荫的半里长村道。后村,是本地村民的宅院,比嵩⾼村整齐得多,房舍的格局也讲究得多,四周建有丈余⾼的寨墙,右四座寨门,四角建了碉楼。站在北面的寨门楼向北望,十里外的河堤像一条静静躺在那儿的巨蛇。

  南寨门的村道阔约四丈,可以并行四部大车,笔直地通向全村。前村的市集在大道的北首,南面是贩卖‮口牲‬的地方,往来徐州与归德府的车马,事实上是贯前村而过。赶集的⽇子,前村人山人海热闹极了。

  前村的东首是店铺,西端的广场北角是天棚,是货物堆积的所在,南角是露天售货的场所。大道南端的‮口牲‬贩卖场占地甚广,臭冲天,好在远离市集,不然真会令人受不了。

  街东是客店集中的地方,每一家客店皆设备齐全。明天是赶集的⽇子,客店中远道的客商将在今天到达投宿,因此店中伙计们都在忙个不停。

  “的答的答…”小驴儿的蹄声,在小街上清脆地响起,昅引了不少观众的注意,一群孩童跟在后面喧闹看起哄。

  “的的得得!的…”蹄声暴响,后面的于三爷折⼊到后村的村道,马儿四蹄翻飞,向后村飞奔驰去。

  笼郞中置之不理,含笑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出到街东,面第一家客店是鸿福客栈。小驴儿从容地踏⼊店前的广场,在拴马桩前停步。

  龙郞中滑下驴背,一面解马包,一面向接过绳的店伙道:“伙计,把驴儿上厩。在下要在贵地耽搁两集⽇子,好生照顾着草料。劳驾。给我来间上房。”

  所谓上房,只是一列单人住宿的房间而已。赶集的远客,除了与集上店号往来的商贩外,客人大多住统,住上房的人不多,因此上房的数量相当少。

  龙郞中所住的上房,是后院上房中最外侧的一间,侧面有偏院,十来株⾼与屋齐的槐树散落在院中。

  他前脚住进上房,后脚便跟来了一个中年生客,住⼊隔邻的上房,隔邻而居,看上去像是贩卖‮口牲‬的牛马贩子。

  天⾊早哩!龙郞中洗掉一⾝风尘,换上一套⼲净⾐,青直缀不加带,內蔵揷着一排飞刀的⽪护,⾐领后揷着竹箫,端了把椅子在廊上坐,小木桌上搁着茶壶茶杯,他的双脚穿了快靴,⾼⾼地摆在另一把椅子上,坐像极不雅观,静待即将到来的变化。

  果然不错,不久,人影窜,六个人踏⼊长廊,向他大踏步走来。

  领先那人年在花甲开外,脸上皱纹不多,红光満面,鹰目、勾鼻、薄,三绺花⽩短须。头戴四方平巾,穿一袭天蓝⾊长袍,⾼底靴,看去⾝材修伟,但脚下迈着四方步,风度甚佳,确像富甲一方的士财主。他就是平邱集的富绅,大爷邱士雄。

  他的左首,是个四十来岁的大汉,穿一⾝⽩劲装,外罩⽩绢长袍,大眼剑肩,海口短须,摆出一付文质彬彬的神态,从容背手而行。他是二爷⽩英,为人⾜智多谋,本地的人都知道⽩二爷是个笑里蔵刀可怕的人物。

  右首,于三爷于镇也换了一⾝海青长袍,摇⾝一变,变成了笑容可掬的士绅。

  后面三个中年大汉却是劲装的打扮,雄壮⾼大,佩剑挂囊,顾盼自雄不可一世,耝膀大拳头,⾼傲之气凌人。他们是邱府护院保镖,村中人叫他教师爷。

  六个人缓步来到了龙郞中的桌旁,龙郞中巳含笑站起,向于三爷点头,道:“于三爷,咱们果真三生有幸,短短半天之內,三度幸会,不知这次又有何见教?同来的诸位,可否代为引见?于爷从嵩⾼村追到平邱集,是否过份了些呢?”

  他的神情如谜,像是真诚相晤,像是质询,更像是找岔。于三爷堆下笑道:“兄弟是本集的人,这次特与两位兄长前来拜会老弟台。”

  “哦!不敢当,不敢当,小可刚刚到了贵地,还不曾按规矩前来拜会贵集的主事大爷呢。”

  于三爷分别向同伴引见,道:“这位是兄弟的大哥邱兄长士雄,徐州人氏,是本集的里正。那一位是兄弟的二哥,姓⽩名英,关柬人氏。”

  龙郞中向两人抱拳行礼道:“久仰久仰,幸会聿会。兄弟姓龙,名郞中,走方行医济世,初临贵地,尚请大力提携一二。不久前在嵩⾼庄对于三爷多有得罪,尚请包涵。”

  邱大爷不住向龙郞中打量,这时満脸堆笑,拖过了木椅坐下道:“三弟已将嵩⾼庄的事告诉老朽了,错不在老弟台,请不要介怀。”

  “邱爷海量,兄弟十分感。”龙郞中坐下答。

  邱大爷清了清喉咙,故意装出一付委曲神⾊,道:“老弟台是吃江湖饭的英雄豪杰,见识多广,而我…”

  “那里那里,兄弟仅靠小技混饭糊口而已,那能与邱爷相比?邱爷雄据一方,早年定是江湖大豪杰…”

  两人抢着说话,龙郞中说到这儿,邱士雄急急接口道:“老弟幸勿误会,老朽早年在徐州时,舍下耕读传家,安份守已,三年前方迁至本地开垦,只学了些儿防⾝拳脚,从未在江湖闯过。”

  “哦!兄弟胡猜测,邱爷勿怪,看不出邱爷却是祖上耕读传家的本份人,兄弟失敬了,请谅解了。”

  邱士雄似乎听出龙郞中话中带刺,但却并不在乎,淡淡一笑,往下说:“老朽一生中到过的地方不多,见识浅陋,不知世事多艰,在此落业之后,方知世道艰难,一再受人欺凌,几乎送掉命,因此在万不得已中,请来几位武艺⾼強的人保护家小的‮全安‬。我想篙⾼庄的事,老弟台恐怕有所误会,因此前来拜望老弟说个明⽩,以免误会更深。”

  龙郞中呵呵一笑,接口道:“邱大爷,说不上误会,你知道,江湖人必须靠山吃山,靠⽔吃⽔,那就不可在各地多管闲事得罪了⾐食⽗⺟。因此,嵩⾼庄的事,兄弟本不曾介意。贵庄与嵩⾼庄之争,既与我龙郞中无损,也不见得有益,我犯不着卷⼊这涡子浑⽔,邱爷以为然否?”

  “是的,是的,老弟所说,确是实情。”

  “那么,咱们就不必再谈这件事了。”

  邱士雄将坐椅挪近,低声笑道:“老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咦!尊驽的意思是…”“百两⻩金收买人命之事,就是老朽的意思。”

  龙郞中脸上泛起一丝莫测的笑意,故作不解地问:“什么?邱爷要小可给你百两⻩金去收买什么人命?”

  邱大爷一怔,随即神情恢复原状,笑道:“不!老朽愿以⻩金一百五十两,收买一个人的命你看…”

  “你是说…”

  “嵩⾼庄俞老狗今晨派他的弟弟俞亮,带了大批粮食到虞城出售,远走开封礼聘狂丐西门守成前来助拳,事先已有人前往知会,因此可能狂丐已在途中了,极可能在虞城便与俞亮会合,明天恐怕便会到达,因此…”

  “因此邱爷愿以⻩金一百五十两,收买狂丐的命?”

  “正是此意。”

  龙郞中摇‮头摇‬道:“对不起,恕难应命。一百五十两⻩金,唔…未免太少了点。邱爷,你该知道狂丐的来历啊!”“来历?老朽不知道,只听说他是个功力奇⾼,顶难的怪人。”

  龙郞中向于三爷一指,笑道:“是于三爷告诉你狂丐功力奇⾼…”

  于三爷手‮头摇‬,尴尬地道:“不不!兄弟也不知道,那是沂州双煞说的。”

  龙郞中大笑道:“三爷,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是么?沂州双煞只是一方小恶贼,江湖中他算老几呢?假使今天他知道明天狂丐可能到达,我保证他们绝不敢到嵩⾼庄去耀武扬威,他俩人要不马上卷包袱走路的话,我这个龙字倒过来写。”

  “这…这…”于三爷着手说不下去。

  龙郞中哈哈一笑,接口道:“三爷,兄弟相信府上必定另有功力超人,而耳目灵通的⾼手,那人是谁?”

  “没…没有,老弟千万别猜疑。”

  邱士雄接口道:“老弟台,刚才你说一百五十两⻩金嫌少了点,你说吧!总该有个数目呀?”

  龙郞中躺了个四平八稳,靴子搁上了桌,歪头间:“邱大爷,你该知道行情,杀一个三流⾼手的价格如何?杀一个江湖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又是多少?”

  “这…这…我…我怎庆知道?”邱士雄急急地答。

  龙郞中淡淡一笑,若无其事的道:“当然,价格是因人而异。杀一个一流江湖⾼手,银子是五十两。但如果找大户,可能杀一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至⻩金百两,甚至四五百两亦非奇事。邱大爷,你从前杀人的最⾼代价是多少?”

  邱士雄脸⾊一变,猛摇双手急急分辩道:“老天爷,你老弟千万不可说,老朽绝对没有杀过任何人,你…”“邱爷,我是说你以往出的最⾼价格是多少,而不是指大爷你自己去领赏杀人,呵呵,千万别误会。”

  邱士雄吁出一口长气,定下神道:“本集杀人之事,是最近才发生的,嵩⾼庄欺人大甚,強占本集的田地,复收同凶手前来杀人,本集不得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也请人回敬报复他们,本集公推老朽主事,统筹‮理办‬,一般的行情是杀一个村民⽩银三十两,杀一个对方请来的⾼手是一百两⽩银。”

  “诸位,另请⾼明,在下不杀村夫俗子。”龙郞中断然拒绝。

  “杀狂丐,⻩金一百五十两,怎样?”邱士堆不放松地问。

  龙郞中屈着手指头算道:“⻩金百五十两,折合⽩银六百两,唔!等于杀一个一流⾼手。噢!

  不行,狂丐是武林十六⾼手名宿之一,名列特等⾼手,六百两不行。”

  “你要多少?”邱爷问。

  “四百两⻩金,不二价,不然尊驾另请⾼明。”

  邱爷伸出大手,一字一吐地道:“一言为定。”

  龙郞中哈哈一矢,也肯定地道:“一言为定。”

  “预忖金多少?”于三爷问。

  “按规矩给。”龙郞中轻描淡写地道。

  邱士雄双肩一紧,犹豫地道:“按规矩是先付半数,但…但…”

  “你怎么知道按规矩是付半数?”龙郞中冷冷地问。

  “这…这是本集的规矩。”邱爷闪烁其词地分辩。

  “怪事,刚才兄弟已问过店伙,说贵集公识是点付钱,本就没有先付的事。”

  久不发话的⽩二爷发话了,笑道:“龙老弟,你探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是么?不要再打哈哈了好么?第一,我告诉你,敝集确已请到两位⾼人,至于他们的名号,恕难见告。其二,不管尊驾为何而来,只要不是嵩⾼庄请来的⾼手,都是本集的上宾。基三,如果阁下有能耐杀了狂丐,四百两⻩金绝不食言。其四,不必问规矩是何人订的,先付两百两,但有条件…”

  龙郞中摇手止住了他的话,道:“在下既然想发财,自然先得打听清楚。”

  “不错,尊驾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二爷,你错了,钱杀人,用不着追究底,刚才你说有条件,在下先说我的条件,你觉得如何?”

  “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其一,不必先付定金,只须蓄金以待,事成再。其二,狂丐何时到达,消息由你们供给。其三,在下的行动,不许你们⼲涉。假使你们派人监视在下,此事便作罢论。如何?”

  “条件对我方大为有利,就此一言为定。”

  “你们的条件…”

  “很简单,以狂丐的头,换赏格。”

  龙郞中冷冷一笑,挥手道:“笑话,你以为龙某会提着脑袋讨赏么?废话!龙某的飞刀百发百中的,决无虚发。老兄,割脑袋的机会断不会有。”

  “那…那如伺取信?”

  “你们在嵩⾼庄可有眼线…”

  “不!没有。”邱士雄抢着说。

  龙郞中冷哼一声,冷冷地道:“老兄,何必在龙某面前耍花招?你们如果没有眼线,绝不会收买龙某做凶手,怎会‮诚坦‬相商?不然在下恐怕还未落店,便被诸位留下了,至少也派人监视,防备在下是嵩⾼庄所请来的人,是么?狂丐到达嵩⾼庄,在下宰了他,贵集的眼线自会据实呈报,还要提头领赏?你们把在下当成什么人看了?哼!”一名护院似乎不服气,冷笑道:“阁下的飞刀绝技既然了得,何不让咱们开开眼界?”

  龙郞中瞥了他一眼,将茶盘中的三只茶杯递过,淡淡一笑,叉站起道:“老兄,你可以向任一处方向丢。”

  所有的人全都站起⾝来向后退,惑然地盯视他。他手上没有任何刀影,直缀长及膝部,没系带,即使怀中蔵有飞刀,掏出来极为不易,他的飞刀蔵在何处?

  护院双手分握三个茶杯,右一左二,缓缓退至院中。

  龙郞中双手叉,相距护院丈余,亦步亦趋,虎目神光炯炯,紧昅住对方的眼神。

  护院右手一扬,佗势掷杯。

  龙郞中屹立如山,纹丝不动,只向对方冷然微笑。

  护院想使诈,杯并未掷出,见龙郞中不上当,怪眼一转,妙计又生,突然三指一挑,右手的酒杯飞起,从右肩稍上处飞越,想将茶杯从肩上抛向⾝后,心道:“好小子,你再⾼明,总不能叫飞刀折向而在我⾝后将杯中吧?”

  岂知杯刚脫手,龙郞中的大袖中⽩虹一闪,接着电芒⼊目“当”一声暴响,茶杯就在升至肩上方还未下落瞬间,炸裂成百十片碎片,几块碎片更击中他的颈侧。

  “哎…呀!”他惊叫,向左急闪,左手的两只茶杯下坠,他才听到飞刀啸风之声。

  “乒乓!”失手坠地的两茶杯,距离地面一尺左右炸裂,碎片纷飞。

  三尺外,两把飞刀揷⼊地中。几乎尽柄而没。至于第一把飞刀,则贯⼊三尺外的槐树⼲上。

  “我的天!”护院惊得⽑骨悚然,失声惊叫。

  龙郞中若无其事的将飞刀拾起,掀开⾐尾,将之揷⼊暗蔵在內的⽪护上。原来,他早料定对方要试技,在袖中预蔵了三把飞刀。

  回到坐处,他泰然地坐下道:“为免走漏风声起见,诸位可以走了。狂丐只要一到,可派人到店中找我。在下尚要歇息,不送了。”

  邱士雄喜于形⾊,带众人告退。

  到了店外,他一笑,向⽩二爷问:“‮二老‬,怎样?”

  ⽩二爷也险一笑,森森地道:“已可完全断定他不是嵩⾼庄请来的人。至于这家伙的来路,恐怕…恐怕是隐姓埋名在江湖上混,藉机找寻所要找的东西,満怀秘密的风尘奇士。这种人不好相与,咱们可得小心了。”

  “反正他对我们有利,管他是何来路。”于三爷接口。

  ⽩二爷沉昑片刻,道:“老大,咱们何不请他到寨中招待?”

  “你是说,引狼⼊室?”邱大爷吃惊问。

  “唉!老大,你真傻,杷他招待在金碧楼,等他杀了狂丐,便叫他和能王爷打道,那不就完了么?”

  “这…这怎么行?金碧楼是我事急蔵⾝之处,而且花园对面就是天香丫头所住的天香楼,楼下是你几位大嫂的居室,那…那还像话么?”

  “你真是,你舍得将四百两金子让他带走么?必要时恐怕还得请天香侄女…”

  “什么话?你…”邱大爷怒叫。

  ⽩二爷不以为意,抢着道:“老大,别误会,我是说,必要时天香丫头的魂香还得派上用场,金碧楼机关密布,加上天香侄女的魂香,他龙郞中即使有三头六臂加上一对翅膀,也…哈哈哈!

  怎样?”

  “不错,好!咱们这就回去请…”

  “老大,你真是个冒矢鬼,这时转回去请他,岂不令他生疑?明天咱们治酒替他接风洗尘,乘机留驾岂不妙哉?”

  “有道理,就这么办!”

  谈谈说说中,定下了杀人灭口的毒谋。

  龙郞中在廊下小坐片刻,像是个石人,想得⼊神,脸上的神⾊瞬息万变。接着起⾝往上房走,推开门又突带上,闪⾝贴壁躲在邻房的门旁,轻灵得像一只伺鼠的猫。

  片刻,邻室的房门悄然而开,和他同时落店的中年人闪⾝外出,扭头一看,便看到了贴壁而立的龙郞中。

  “老兄,你好。”龙郞中含笑向中年人打招呼。中年人吃了一惊,惶然问:“你….你躲在房门外⼲什么?”

  龙郞中倚在门边,笑道:“就等你,老兄。”

  “等我?”

  “是的,你老兄躲在窗內听了许久,大概全听到了。老兄,谁派你来盯梢的?说吧!我等候你老兄的解释。”

  “你这是什么话?你…”龙郞中左手一伸,闪电似的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向前带,脸⾊一沉,食指倏伸,顶住了对方的喉结,冷冷地道:“老兄,你如果想反击的话,我就顶破你的喉咙,乖乖回答我的话,安静些,别自讨苦吃。”

  中年人惊得脸⾊泛青,恐怖地叫:“是…是于三爷派…派我来的。”

  “你贵姓?”

  “我…我姓廖…”

  “廖兄,咱们屋里聊聊,亲近亲近。”

  不管姓廖的肯是不肯,老鹰抓小似的提⼊房中。许久,姓廖的満头大汗出房,龙郞中送至房门口,低声笑道:“廖兄,不送了,多蒙指点,不敢或忘,一百两⻩金绝不食言,请静候佳音。”

  由于近来三村械斗,赶集的人数锐灭,集场已没往昔那般热闹,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村民和商旅,已减少到最低限度,因此广场中的摊显得异常零落。

  一早,龙郞中便在广场的西南角占了一个角落,开一块青布,摆上了十来瓶药膏丹丸散,还有十余小捆草药。山杖揷在地上,布招儿风招展。

  他坐在卷起的马包上,一本正经的吹他的箫,低徊婉转的箫声,与吵杂的人声相应和,虽则人声吵,但箫声依稀可辩。

  近午时分,⾼照,臭汗的气味熏人,已是旺市时分了。

  龙郞中的生意不错,原因是昨天嵩⾼庄的事传开来了,村民一传十传百,经过他摊位前的人,全向他投以好奇的眼光。半天的功夫,他的跌打损伤药全卖完了,其他治病的药,也所剩不多啦!

  他摊位的右首,是一座食摊,靠近往来大道,不但赶集的人在摊上就食,连大道上往来的人,也有食客光顾,生意不错,遮篷下两行食桌,在近午时分经常客満。

  有些食客不用桌椅,左手两卷煎饼夹了些碎⾁,加上两截大葱,右手是一碗小米粥,蹲在树底下吃得津津有味。

  龙郞中的药快卖光了,看看天⾊不早,草草将青布的一角掀起掩住了瓶瓶罐罐,买了两卷煎饼,里了一大段牛蹄筋,夹上两食拇指耝的大葱,右手端一壶酒,退到后面一株槐树下,倚树大嚼。

  树后面,三个大汉却蹲着吃,中间放了一张小木椅,小椅上的盛盘中,有切成大块的⾁块。三个人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抓着⾁块往嘴里塞,一面吃,一面嘀嘀咕咕地低声商量,语声甚低。在人声吵杂的市集里,大声说话也不一定能够听见。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呢?

  龙郞中本来没有留意后面的人,他一面吃喝,一面留意着四周岔眼人物。蓦地,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心中一动,留上了神。在人声吵杂中,他居然听了个字字⼊耳。

  三个大汉做梦也没料到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话,毫无戒心地讨论他们的事。

  蹲在最外侧的人呑了一口⾁,低声道:“你们既然已摸清了附近的地势,也打听出来了些什么人了,那么,我们也该有所决定了。”

  “大哥,一切由你的意思定夺。”左面那人含糊的答。

  大哥摸出一制钱,道:“咱们由老天爷决定,钱若现出正面洪武两字,咱们接受平邱集的聘请,反之则接受泰山村的钱。”

  右首那人放下酒壶,用⾐袖擦去他嘴上的油渍,道:“怎样?咱们既然已经打听清楚双方的实力了,还由老天爷决定帮谁?”

  大哥裂嘴一笑,玩弄着制钱道:“正视此意,双方的实力相当,只好让老天爷来决定了。”

  “可是,平邱集出得起价钱。”

  “但也别忘了,泰山村所请的枯骨魔僧这几天可以到达。”

  大哥说出泰山村所请的枯骨魔僧行将到达,把偷厅的龙郞中吓了一跳,魔僧如果到了,还真不容易对付哩!

  左首那人摇‮头摇‬道:“大哥,平邱集请的人也快到了哩。”

  “二弟,在未探出请来的人是谁之前,咱们必须有所决定,是么?假使平邱集请了本会的人助拳的话,岂不糟了?”

  “三弟,别忘了,五天之后重⽇,咱们还要在归德府聚会,听候差遣。这次少会主已安排下了天罗地网,志在必得,那小丫头的功力再了得也逃不过厄运,假使咱们不先找些银子痛快几天,⽇后万一死在小丫头手中,做鬼也不甘心。”

  “大哥,那小丫头到底是谁?”

  “不知道,反正她挑了本会徐州秘窟,小小年纪有此能耐,决非无名之辈。少会主已传下了金银⽟版令,召集附近五百里內的会众,限期赶赴归德,搜寻那小丫头的下落,不怕她飞上天去。”

  二弟不耐地叫:“别废话了,⽇子长着呢,咱们赶快决定,先找些银子快活快活再说。”

  偷听的龙郞中被金银⽟版令吓了一大跳,接着心中一动,暗道:“好小子!希望你们的钱抛出反面。”

  “叮”一声轻响,大哥将制钱弹得跃起五尺,被他一把抓住,摊开手掌一看,道:“反面,咱们到泰山村。”

  “好!咱们赶一步。”二弟站起道。

  龙郞中转⾝一把扣住二弟的肩膀一带,将对方转过来,冷笑道:“老兄,你们要到泰山村帮他们杀本集的人?你好大狗胆。”

  二第一声虎吼,一拳疾飞。

  龙郞中左手一拨,右掌疾如电闪“拍拍”两声暴响,两耳光菗得结结实实,二弟一声怪叫,飞撞出八尺开外,趺了个仰面朝天。

  大哥一声怒吼,急冲而上。

  “站住!”龙郞中沉喝。

  这儿起了冲突,立刻招来了大批村民。

  大哥被龙郞中的沉喝吓了一跳,脚下不由一慢。

  龙郞中向围拢的村民⾼叫道:“这三个家伙是想到泰山村投奔枯骨魔僧的人,枯骨魔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贼秃,受聘泰山村,要对付贵集,你们认为要不要将他留下?”

  “快请邱大爷来,先打断他的狗腿。”有人大叫。

  一呼百应,咒骂喊打之声应之而起。

  龙郞中反而在一旁收他的摊子的药,不加理睬。

  三大汉知道不妙,背起被击倒的人,奋勇夺路打出西村,溜之大吉。龙郞中不动手,谁也拦他们不住。

  龙郞中刚收拾停当,于三爷已经闻讯率人飞骑赶来,问明了经过,一面派人追赶三大汉,自己迳自前来找龙郞中,见面便焦急的问:“龙老弟,刚才那三个家伙真是枯骨魔僧的羽么?”

  龙郞中不慌不忙的将马包挟在胁下,道:“是不是羽我不敢认定,兄弟只不过在他们口中听说是投奔魔僧的人,将贵集的动静全打听清楚了,要返回泰山村,可惜,人多手杂碍手碍脚,反而让他们溜掉了,如果将他们擒住,定可将泰山村的消息全部弄清。”

  于三爷立即利用机会,道:“老弟台,那魔僧虽说功力比狂丐稍差一筹,但凶狠残毒,心如豹狼般,泰山村将他请来,加上原来的东平四霸,不啻如虎添翼,可怕极了,敝地将危若叠卵。尚望老弟鼎力相助。请移驾至邱大哥家中从长计议。”

  龙郞中不愿立即表示愿往的心意,‮头摇‬道:“对不起,兄弟只住客店,住客店也比较自由自在了些,而且不会引起贵集的仇家注意。”

  “老弟台但请放心,邱大哥的宅中十分清静,老弟尽可任意出⼊不受拘束。客店中的客人往来繁杂,反而会引起仇家的注意呢。老弟务请看在兄弟份上,移驾一行。”

  龙郞中略一沉昑,勉強地道:“好吧,但兄弟先申明,那枯骨魔僧与兄弟无怨无恶,素无往来,兄弟不能和他动手。”

  “那…那老弟与狂丐…”

  “多年前狂丐杀了在下一个朋友,所以在下答应以四百两⻩金换他的命。不然,一千两百两⻩金在下也不见得答应,你以为狂丐的命只值四百两⻩金么?”

  于三爷心中大定,笑道:“只要除去狂丐,四百两酬金之外,大哥尚会另奉厚礼。这就走,且到大哥家中商量。”

  他不再提枯骨魔僧的事,心想:那魔僧如果到来闹事,你龙郞中还能袖手旁观不成?邱大爷的宅第在前村的北面,后面有一座宏大的花园,楼房近三十栋,都是新建不久的宏丽建,比起附近的村屋,简直相去霄壤,十分突出,一看便知是富甲一方的王候巨豪府第。

  第五进后,左右分建了两座⾼有三层的大楼,回廊连络着东西两院,后临大花院,楼附近花木扶疏,幽静脫俗。

  西楼叫天香,东楼叫金碧。两楼遥遥相对,中间隔了一座建了假山的亭台后院,北面俯瞰着大花园。

  金碧楼,名义上是邱大爷读书养的地方,非经许可,即使亲信役仆亦不许擅登。有十名健仆负责洒扫,没有女人。其实,楼上是他和三位拜弟及少数几个心腹聚会的所在,最下层建有地牢。楼上不知层经策划了多少霸占豪夺的谋,地牢中更不知暗杀了多少无辜。

  地牢侧方,有一条地道內通向內院的密室卧房,外通大花园外秘密出口。平时出⼊,则经由回廊直达內院,而地底下的秘径,只有他的子和女儿知道,万一內院有警,可逃至金碧楼或者⼲脆逃出花园的秘径。

  他有两女一子,儿子俱皆早已成家,住在第三进,女儿今年十八岁,也已有了婆家,但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新郞是谁。西楼叫天香,女儿的名字也叫天香,这是她的专用香闺,除了伺候的丫环使女,外人决不许走近楼房的花木,是男人的噤地。

  村中的人都知道邱姑娘有了婆家,但不知许了什么人。而这位邱姑娘,经常劲装带剑跃马盘弓在附近驰骋,也经常带着大群仆人使女至外面游玩,一去十天半月并非奇事。人长得既娇又,但脾气火爆,谁恼了她,她会用马鞭子将人揍得半死,所以只要远远地看到邱姑娘的胭脂马,便相戒走避,免得自找⿇烦,她成了人见人怕的泼辣货。任谁也得让她三分。

  前集没设有武馆,后集却有。邱爷本人只会花拳绣腿,三个拜弟都是一二十个人近不了⾝的行家。因此,主持武馆的责任,落在老四吕岳头上。

  老四吕岳人很老实,是个实而和气的好汉,但他的凶头刀却凶猛泼辣,一刀下去保证可以将一头大牛的脑袋砍个⽪骨不连。因此,武馆中所请的武师,全是且有真才实学决不含糊的⾼手,不然便不配任教师爷。而邱府的护院保镖,听说每个人都没有三头六臂,至少一个人对付十个小強盗是决无问题的。

  邱爷的三个拜弟都是有家室的人,宅第落在村的东面。二爷小诸葛⽩英的偏院,就与邱大爷的东首相邻。

  为了不让四百两⻩金溜出银库,小诸葛出得好主意,不仅是引狼⼊室,而且是引煞神上门。

  龙郞中当然不傻,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硬往龙潭虎⽳钻。

  ⽩二爷已有万全准,不但派人检查龙郞中留置店中的行囊,也趁龙郞中安置在金碧楼的机会,亲自检查由仆人带至雅室的马包。但他失望了,马包和行囊中,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龙郞中被安置在二楼,三楼是邱大爷的养居所。当天下午,楼下大开盛筵,邱大爷与三位拜弟率领着一群保镖参与盛会,至于沂州双煞和神弹子田辰一群人,并未参与盛会,他们被安署在⽩二爷家中,还不知道龙郞中已被邱大爷以重金请来了呢。

  前进大厅西首有客室,那儿静悄悄地,似乎并未留有客人,但由进出的仆役神⾊估计,必定有神秘上宾。

  盛筵在二更后方散,若大的一楝金碧楼,似乎只住有龙郞中一人。他所住的雅室在西首,从明窗可以看到对面二十丈外的天香楼,推开门沿走廊折出,可到窗外的外廊。外廊绕楼一匝,可以流览四周的景物。

  龙郞中已有了七分酒意,手持竹箫,信步出了外廊,留意着四周的景物。大地黑沉沉地一片,星光不时从云层中透下,阵阵秋风带来了寒意。下面,灯光明灭不定,看上去一片凄清。他深深昅人一口气,自语道:“这家伙老奷巨滑,不易对付,我必须证实他的⾝份,才能迫出內情来,不然他抵死不认帐,岂不自费心机?恐怕这家伙已看出我将不利于他了,不然怎会把我送来这处机关重重的地方呢?我得预留退步,摸清底细再说。”

  低头向下看,离地五丈余。假使下面的四周石阶没有机关,也不易一跃而下。往上一看,是三楼的飞檐,⾼约三丈,上去不难,但往上走可不是办法。

  摸摸窗格,他发现是径寸的铁格子,没有削铁如怩的利刃,不可能破窗而出。轻敲板壁,俱是沉重的木料所建,由声响估量,厚度不在一尺以下,比铁窗格更难对付。他找出一把匕首,默运神功从地板壁处庒下,力道发出十成,仅庒⼊三寸左右,显然地板的厚度也在一尺以上。

  “这老贼建造这座楼,坚固得令人吃惊。哼!三楼上定然有古怪,我必须设法上去看看。”他向自己说。

  转回走廊,顺手关上了廊门,眼角瞥见邻室的明窗內有人影一闪。他心中暗懔,心道:

  “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得小心。⾝在虎⽳,大意不得,今晚…”

  蓦地,他听到外面似乎有⻩叶掠地之声,心中一动,立即闪在门后,悄然拉开廊门,从门向外瞧。

  果然不错,来了不速之客,两个⾼大的黑影,鬼魅似的出现在外面的廊下。

  “这两个家伙好大的胆子。”他想。

  两黑影一穿夜行⾐,一穿长袍,穿劲装的人背上系剑,穿长袍的人挟了一杖,脑袋光光,是个和尚。

  “难道是枯骨魔僧来了?我可不能让他看到本来面目。”他心中暗说,悄然取出一条黑巾蒙上了鼻。

  两黑影果然大胆,也似乎悉楼上环境,迳自推门而⼊,脚下悄然无声。

  龙郞中躲在门后,严阵以待。

  邻房的房门倏地悄然而关,窜出一个黑影,弹指发声,一闪即没。

  两黑影随即进⼊邻室,门悄然的关上了。

  龙郞中心中一怔,原来是楼上的客哩!疑云大起,火速外出,贴在明窗侧耳倾听。因为室门不但沉重无比,而且闭得严密,在门中决听不出室中人说的话,而明窗是绵纸所糊成的,薄而近乎透明,声音可以出,只不过是不易听清楚而已,他耳力通玄,居然被他听得真切。首先,他便听到极为悉的声音;那是枯骨魔僧的声音,字字⼊耳:“快说,那龙郞中到底是何来路的?徐州三个小痞到泰山村投效,说那家伙要找贫僧剥⽪菗筋,到底是真是假?”

  另一耝哑的声音道:“这人来路不明,江湖中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他目下在何处?佛爷要活剥了他。”

  “大师切勿妄动,他…”

  “为什么?”和尚急躁地问。

  “巴图活佛着在下转告大师,那家伙是邱老狗请来专门对付狂丐的,等他宰了咱们唯一強敌,再对付他还未晚,大师务请忍耐。”

  和尚略一停顷,恨恨地道:“好,且让他多活些时⽇,蔵珍处所查明了么?”

  “已查出在楼下⽔牢旁的秘室中,但目下尚摸不清⼊室的机关,因此巴图活佛着在下转告大师,今晚暂行忍耐,待查清底细再要老狗的命,以免老狗毁珍逃走。”

  “有把握查出么?”

  “当然,在下混⾝投⼊老狗的保镖之列,所为何来?自然不会轻易浪费时光,半年来,金碧楼的机关几乎被在下摸清了。”

  “那…我该走了。你转告巴图法兄,最好早点动手,狂丐明晚可能到达嵩⾼庄,他若是真来了的话,咱们可得冒险,不易打发。别信任那姓龙的小辈,佛爷不信他能杀得了老狂丐。把他留给我,我要剥他的⽪吃他的心。”

  “好,在下定将大师的话转达,两位请由秘道走,在下得看看姓龙的是否又到外廊吹风醒酒。”

  龙郞中火速退回门中,蔵⾝室门下方等候。

  不久,室门悄然而开。走道上没有灯光,黑影本未留意地板上伏着人,两面看看不见有人,便放轻脚步向龙郞中的雅室探去。

  龙郞中徐徐站起,突起发难,左手一勾,小臂锁住了黑影的咽喉,右手飞刀锋尖抵在黑影喉结的上方,低喝道:“噤声,否则休怨龙某心狠手辣。”

  黑影本发不出声音,手脚略一挣扎,但感到冷冰冰的刀尖已有⼊⾁的感觉,只好屈服,乖乖地停止挣扎任他‮布摆‬。

  龙郞中将他挟⼊室中,一口将灯吹熄,拉脫黑影的肩关节,将人倒放在上,右膝抵住需影的小肮,刀尖仍搁在黑影的咽喉上,低声问:“老兄,你要死还是要活?我记得你是保镖赵如,当然这并不是你的真名。”

  赵如似乎很怕死,用近乎窒息的声音道:“龙兄,有话好说,在下不…

  不要死。”

  “不要死,那你得据实回答龙某所问的话。”

  “在下…知无不…不言。龙兄,四…四百两⻩金算得了什…什么?地下室中一串珍珠也不止四百两…”

  “龙某当然知道,所以要请你老儿将金碧楼的机关埋伏详细说明。”

  “好,好的,我…我说。”

  赵如对三楼的机关埋伏不清楚,只知道二楼和一楼及地牢的秘密,秘室在⽔牢旁,但不知开启的方法。

  龙郞中摸清了各处机关后,转变话题问:“巴图活佛是枯骨魔僧的好友,江湖中人知者不少,邱士雄是何来路?他怎会不知?为何仍将巴图活佛请来?”赵如很⼲脆,道:“邱士雄是何来路,连他三个拜弟也不知道。巴图活佛目下已改名了,叫如意上人,由飞天鼠介绍前来助拳,飞天鼠是⽩二爷的知,我却是巴图活佛早年在京师结的朋友。这次巴图活佛和枯骨魔僧打听出邱府蔵了不少金银珠宝,与枯骨魔僧定下计谋,想夺为已有,所以故意分助两村,令邱士雄上当,动手起来,邱士雄必定将巴图活佛请⼊金碧楼相助。真是鬼使神差,邱老狗不请巴图,却将你请上楼来,合该赵某倒霉,咱们算你一份,怎样?”

  龙郞中一刀贯⼊他的咽喉,冷笑道:“很好,但你没有份。”

  次⽇一早,健仆在门外敲门,送⼊盥洗用具和茶⽔。龙郞中一面洗脸,一面向仆人道:

  “劳驾,去请邱大爷前来一会,最好是四位全来。”

  仆人应诺着走了,不久,四位爷全来了。

  龙郞中已换了一⾝天蓝⾊劲装,五寸宽的⽪护上,揷了一排飞刀,换了发结,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雄壮的人穿劲袋,显得特别出⾊,加以脸蛋生得很俊,龙郞中像是脫胎换骨,与往昔走方郞中的神态完全不同。

  房中宽敞,宾主客套毕,龙郞中含笑问:“一早请诸位来相商,再下有反客为主之嫌,多有得罪了,诸位海涵。”

  “那里那里,老弟台别客气了,但不知…”邱士雄客气地答。

  龙郞中淡淡一笑,答:“诸位不是请了一个大和尚和一个叫飞天鼠的人前来助拳?”

  四人当即大吃一惊,⽩二爷沉不住气,急问:“老弟台怎么知道的?”

  “如果不知,在下岂会问?请教,诸位知道大和尚的来历么?”

  “他叫如意上人,徐州回光寺的和尚。”⽩二爷答。

  “他用的兵刃,你们看到了?”

  “看过,是一禅杖。”

  “他既不是主持,配用禅杖?”龙郞中问。

  “这…这…”“好了,咱们别打哑谜了,告诉你,他不叫如意上人,却叫巴图活佛,京师皇官中出遣的喇嘛,枯骨魔僧的朋友,五妖魔之一,诸位可感到意外了么?”

  “老天!”四个人惊跳起来,中间的某几全打翻了。

  “老弟,你…你怎么知…知道?”⽩二爷恐怖地问。

  龙郞中在下拖出以单里住的体,道:“打开它。”

  吕四爷⾝材⾼大,看似笨拙,但反应比任何人都快,一把拉开单,惊叫道:“咦!

  是…是…是…”

  “是邱大爷的贴⾝保镖赵如。”龙郞中接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邱士雄惊叫。

  “我杀了他,一飞刀贯喉而死。”龙郞中若无其事地答。

  “你…你…”“昨晚三更初,来了两个夜行人,其中之一就是枯骨魔僧。府上这位保镖,将两人请⼊邻室,商量谋取爱上蔵珍,原预定昨晚动手,里应外合。但巴图活佛请贵保镖传话,一是蔵珍秘室尚未侦悉,二是狂丐将到嵩⾼庄,必定前来碍手碍脚,要等龙某杀了狂丐再行定夺。

  在下伏在窗下听得一清二楚的,却苦于无法⼊室。后来,在下寻路⼊室时,贵保镖突然闪出动手。黑暗中,在下不知来者是谁。

  老实说,明里动手,在下胜狂丐毫无把握,胜枯骨魔僧亦毫无自信。因此在下只好下毒手使用飞刀,怪的是贵保镖死了,而两个客人却不见出室,是不是室中设有秘道?”

  “老…老天爷,你…你的话到底是…是真是假?”⽩二爷用恐怖的声音叫。

  龙郞中冷笑道:“是真是假,立即可明。诸位将体给巴图活佛看,再查问他的真名号,便知是真是假了。”

  邱大爷一咬牙,叫:“四弟,带着首,走。”

  ⽩二爷按住他,道:“大哥,不可鲁莽。前厅去不得,请他俩人到金碧楼。”“好。龙老弟,请大驾也到下面一行,仰仗之处尚多,乞请鼎力相助一二。”龙郞中点头应允道:“愿尽棉力,但在下先声明,动兵刃手,在下有自知之明,决非贼秃敌手的,只能从旁陪助。”

  一行人来到楼下大厅,邱士雄立即着手布置,保镖们全来了,共二十四名之多。四兄弟也换了劲装。龙郞中仍⾚手空拳,不带兵刃。

  准备停当,远远地,一个肥头大耳,眼有碧光的胖大老和尚和一名尖嘴缩腮的中年人大摇大摆地踏着‮径花‬上的花砖缓缓而来。

  胖和尚须眉皆⽩,红光満面,大牛眼中碧光闪闪,勾鼻阔嘴,门牙掉了两颢,颊⾁下垂,点着一禅杖,带上揷了一只三尺长的布囊,不知里面装了什么玩意,看上去甚为沉重。

  那中年大汉尖嘴缩腮,双耳招风,大概三个人才有和尚大,显得特别瘦小单弱。他真不该和胖和尚走在一块,颇得不成比例,大者更大,小者更小。

  龙郞中站在厅角,从窗格子中向外瞧,冷然屹立。

  邱士雄与三位拜弟降阶相,行礼毕,胖和尚仰天哈哈一笑,声震屋瓦,道:“阿弥陀佛!施主今天出猎么?到嵩⾼庄呢?抑或是泰山村?”

  邱大爷強庒住心头愤火,道:“大师请进厅一叙,并非出猎,有一桩小事⿇烦大师。”

  “旋主客气,有事但请吩附就是。”胖和尚笑答,踏⼊了大厅,进⼊了牢笼。

  “篷”一声大震,厅门闭上了,铁叶重门自动闭死。四周小窗的窗格,全是儿臂般耝的家伙,除非变成老鼠向外钻,不然揷翅难飞。

  和尚一怔,目光冷然扫视,而看到的全是劲装人物,气氛不太平常。大厅中间的长案上,单盖了一具看去像人的物体。看邱大爷四人的神⾊,令他心中一懔。

  怎么回事?”他用打雷似的嗓子叫。

  邱大爷踱至案旁,掀开单冷笑道:“请活佛前辈来验看赵如的体,他已经招了供。”

  胖和尚脸⾊大变,大吼道:“好家伙,你们杀了他?”

  “他说你是巴图活佛,不知是真是假?”

  胖和尚知道假面具已拆穿,立即反脸,哈哈狂笑道:“小辈,你很了不起,看穿佛爷的底细啦!真了不起。”

  “邱某与大师…”

  “别废话!领佛爷去开启你的蔵珍秘室,万事皆休,否则的话…哈哈哈!

  来得好!”原来老四吕四爷怒不可遏,鬼头刀火杂杂的扑上了。

  “当”一声大震,火星飞溅,鬼头刀被禅杖所挡,吕四爷刀向上扬,连退丈余仍未止住退势。

  “纳命!杖下替你超生!”巴图活佛狂笑叫,狂风似的卷到,杖发风雷,头下砸。

  于三爷一声怒吼,居然敢用长剑出招,从右侧冲上,剑出“星飞电

  邱大爷⽩二爷皆撤剑上扑,展开生死相拚的狠斗。

  保镖们呐喊一声,奋勇合围。

  龙郞中仍站在窗台下,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心道:“杀掉几个,也可省我不少手脚,妙哉不过!”

  巴图活佛凶悍绝伦,一杖砸下,顺手旋⾝扫地“铮”一声暴响,抢救吕四爷的于三爷手中剑断了尺余剑⾝“哎”一击轻叫,向后急退。

  地下,吕四爷的脑袋被打⼊了膛,⾝仰面便倒,⾎⾁横飞,死状极惨。

  宝力最深厚骠悍的吕四爷一招毙命,把保镖们吓得庇滚尿流,胆小的见机便溜。

  巴图活佛名列五妖魔,岂同小可。禅杖重有八十斤,长有八尺,两丈方圆內风吼雷鸣,左右决波开浪裂,锐不可当,汪笑之声震耳聋。

  飞天鼠鬼精灵,一看不对,在巴图活佛动手时,便已逃抵门旁,伸手拉门。

  大概他已从赵如口中知道开启厅门的机关,俯⾝抓住了门下暗环。

  两名保镖赶到了,两支剑飞而至。

  龙郞中右手一扬,两颗小石脫手而飞,他站在窗下,距厅门不⾜两丈。石子小,两保镖又毫无戒心,分别打⼊右臂,两人仍向前冲。

  飞天鼠全力‮动扭‬门下的暗环,剑到,他一声怒吼,原势向后猛撞,从剑下退过,双肘一分,后两人中间退出,肘尖分别击中两保镖的左右臂。

  “啊…”已受小石子致命的两保镖,终于狂叫着倒了。

  “骨碌碌…”机簧声暴响,大厅门缓缓而开。

  “杀!”飞天鼠大吼,旋⾝、拔剑、出招、杀人,一气呵成,捷逾电闪,将扑来的第三名保镖刺了个背透孔。接着人向外急窜。

  “你也得死!打!”龙郞中沉喝,飞刀出手。

  飞天鼠刚闪出半开的厅门,虽听到喝声,但已来不及躲避,飞刀正中颈“啊”一声惨叫,冲前两丈余,突然向前一仆,滚下阶去了。

  巴图活佛凶大发,震断了于三爷的长剑,杖尾后扫,大旋⾝一声虎吼,来一记“横扫千军”

  “啊….”惨叫声惊天动地,三名保镖一个折,两个被击中了胁,惨号着飞抛丈外,蓬然倒地。

  邱大爷魂飞魄散,向后退,大叫道:“退!困死他。”

  巴图活佛一步赶上,一杖挑出狂笑道:“往那儿退?哈哈!金碧楼的机关佛爷全知道。

  接招!”

  “蓬”一声大震,长案突然四分五裂,案上的体抛飞。原来邱大爷想搬动长案后的机关,却被巴图活佛一杖击毁了长案,机捩反被碎案所掩,一时间却无法搬动。

  邱士雄心胆俱裂,奔向右侧的一座厢门。

  这时,⽩二爷和于三爷已经隐⼊左面的洞壁中,大厅中未死的保镖纷纷逃命,各自开启壁墙中的机捩,由突然出现的洞⽳钻走了。大厅门洞开着,外面呐喊声和警锣声震耳聋。

  龙郞中拾了一只长剑,注视着巴图活佛追逐着邱大爷,徐徐移向厅中,他是唯一沉着冷静的人。他发觉邱士雄的轻功和逃窜术都非常⾼明,而巴图活佛却凶猛有余而灵巧不⾜。邱士雄利用厅柱和廊门窜逃,巴图活佛近⾝不易。这下说明了邱士雄所说只会花拳绣腿的话不可靠,结义兄弟中老家伙却是艺业最⾼深的人。

  他向门外看去,发现有一名紫⾐少女带着四名中年大汉飞掠而来,少女个儿修长,穿紫缎劲装,紫巾包头,短马靴,背上有剑,手中有马鞍,风尘満⾝,显然是经过长途赶路下马的。四个中年大汉也是一⾝骑装,剑佩在旁,満险骠悍神⾊,怪眼中精光闪闪。

  ⾝左,邱大爷逃⼊一座小门。接着“蓬”一声大震,小门被禅杖砸碎,巴图活佛一声长笑,追⼊门中。

  邱士雄却从门侧的暗洞掠出,飞奔梯口。

  很不幸,巴图活佛已知道厅中的机关暗门,狂笑着追出,飞扑而上,左手巨掌疾伸,抓向上奔的邱士雄的左脚。

  龙郞中心中一急,急掠而上,心道:“如果你打死了邱老贼,我岂不抱憾终生?”

  他的⾝法委实唬人,恍若鬼魅幻影,也像电光一闪,但见人影一幌便已追及,大喝道:

  “贼秃,转⾝!”

  巴图活佛吃了一惊,先前眼角瞥见龙郞中的⾝影还站在厅中,怎么眨眼间便到了右后方了?顾不得追逐眼看到手的邱士雄,收手运杖,大喝一声,转⾝猛扫。

  岂知龙郞中的⾝躯突然下挫,禅杖落空,掠龙郞中的顶门而过,危机间不客发。接着剑虹一闪“噗”一声右小腿挨了一剑。龙郞中在电光石火似的霎那间给了他一剑,僧袍破裂,但小腿毫发未伤半点,他的护体神功已练至化境,这一剑伤不了他。

  龙郞中心中一懔,向右急闪。

  “你找死!”巴图活佛怒吼,杖尾反挑。

  “铮”一声暴响,杖剑相,火星飞溅,龙郞中连退两步,长剑几乎脫手而飞。

  邱士雄已逃上六级楼梯,向上急跃。

  巴图活佛志在邱大爷,一杖未能击折龙郞中的剑,不由大惊,不再和龙郞中,怒叫如雷地向上追。

  龙郞中刚稳下⾝形,长梯突然向上升,他心中大急,飞纵而上,左手一伸,抓住梯栏。

  巴图活佛禅杖猛砸,吼道:“下去!”

  “拍!”禅杖击中了梯栏,梯栏碎裂而坠,龙郞中也失去凭藉向下掉,长梯向上急升,升⼊梯门去了。

  他刚落下地面,厅门已抢⼊了紫⾐少女和四名中年大汉。厅中,除了死没有活人。接着轰然大震,大厅门再次闭死。“这贼秃巳练成了铜筋铁骨,没有宝剑伤不了他。”他懔然地想。刚才一剑得手,他对自己的剑术极有信心,但对方不怕普通兵刃,即使有通玄剑术也毫无用处,除非他能辈中对方的双眼,而双眼却又是不可能被击中的要害。

  眼看楼梯上升,他追之不及,正想从另一座扶梯向上抢,厅中娇叱⼊耳:“鼠辈纳命!”

  他转⾝一看,紫影已一闪而至。另四个青影左右一分,形成包围。他不认识紫⾐少女,也不知对方的来历,厅中已没有他认识的人,显然邱府的人全逃走了,这五男一女定就是敌非友,八成儿是巴图活佛或着是飞天鼠的朋友来接应了。

  已没有多加思索的时间,紫⾐少女的剑幻出一道长虹,挟着隐隐的风雷声,近他的口,澈骨剑气巳先一步到达,剑虹来势如电,他必须反击了。

  “铮”一声暴响,他信手挥出一剑,剑尖相触,龙昑乍起。

  紫⾐少女侧飘两步,一声娇叱,再次‮狂疯‬扑上,剑虹飞旋,数道剑影耀目生花,攻向他的腹。

  他屹立如山。剑尖斜指,剑⾝发出隐隐龙昑,显然他已发现少亥的內力相当深厚,也将內力注⼊剑⾝应付。直等到影方的剑虹近⾝。他冷哼一声,剑化电虹⼊少女攻来的剑影中。

  “叮叮叮!”响起三声清鸣,急剧飞腾的剑影倏敛,风雷乍息,两人面面相对,僵住了。

  “谁敢上?”他冷叱,声小却直震耳膜。

  四名劲装中年人惊愕地站住了,四只剑还在丈外,任何人也来不及抢救,全用意似不信的目光吃惊地注视龙郞中,脚下迟疑。

  紫⾐少女张口结⾆,吃惊地站在那儿,她的剑尖指在右前方,持剑的手向外张,状极可笑。

  而龙郞中的剑尖却点在少女⾼耸的双峰啂沟上,似乎已刺⼊⾐內,只须稍向前送,准死无疑。

  “你…你会妖术?”少女骇然地问。

  龙郞中淡淡一笑道:“就算是吧!你是巴图活佛的羽?”

  “什么巴图活佛?”紫⾐少女或然地问,接着喝道:“挪开你的剑。”

  “你想试试妖术?不必了。”龙郞中‮头摇‬道。

  后门突然移开,抢⼊⽩二爷,惊叫道:“龙老弟,且慢下手,那是邱大哥的爱女天香丫头。”

  龙郞中一怔,收剑后退欠⾝笑道:“对不起,邱姑娘,在下鲁莽,姑娘休怪。”

  邱天香退出五丈外,扭头问:“二叔,这人是谁?”

  “你⽗亲请到的人。好侄女,你回来了,回来得正好。”

  邱天香不再答话,一声娇叱,剑出“⽩虹贯⽇”再次向龙郞中攻去,她不死心,要证明龙郞中的妖术是否‮实真‬。

  龙郞中不愿和她计较,心中正在转令邱士雄颤抖可怕的念头,向右一闪,心道:“这女人心浮气躁,媚而,眼有流波,邱老狗的家世,必可从她口中套出。”

  邱天香一招落空,迫近再发“流星追月”

  龙郞中淡淡一笑,长剑一震,邱天香的剑从他的右肩外擦过,他的剑搭在邱天香的右臂近腋窝处笑道:“邱姑娘,再胡闹你将丢剑。”

  声落,作势上扑。四名中年大汉之一及时⾼叫道:“‮姐小‬速退,让属下们教训他。”

  接着,四人同声长啸,四支长剑幻起无数剑影,由四方聚合,风雷声大作,漫天澈地向龙郞中聚攻。

  龙郞中一声长笑,但见剑虹疾闪,人突向后急旋“铮”一声脆响,左右两只长剑落空,后面攻上的人飞退八尺开外,剑阵立解。

  两丈外,龙郞中将剑扔掉,笑道:“有机会再较量,目下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

  从后面进攻的中年大汉连退五步,方止住退势,吃惊地低头一看,左襟裂了一条三寸长裂口,⾐伤肌未损,惊得他不由自主的打一冷战,脸⾊泛灰,倒菗一口凉气,用近乎窒息的声音自问:“这是…是什么剑…剑术?”

  ⽩二爷不仅吃惊,简直惊呆了,久久方向邱天香问:“天香,这四个人是谁?”天香也目定口呆,也久久方答:“是荆山四豪,四人同时出手剑下无敌。他们是成公于的得力助手,奉公子之命护送她女先一⽇返家。二叔,道位英俊的大个儿是…是谁?”

  “他姓龙,是个走方郞中,就叫龙郞中,昨⽇才受聘对付嵩⾼庄的狂丐,来历不明,艺业超尘拔俗,到底他有多少惊人绝艺目前还未侦悉,来此目的大有可疑。你爹还希望你能揭开他的真面目哩!且先到楼上接应你爹爹,巴图活佛这贼和尚已将你爹追赶到楼上去了。”

  姑娘大惊,急问:“巴图活佛真的来了?”

  “来了,昨晚枯骨魔僧也到了呢!快走!”

  ⽩二爷领先奔上另一座扶梯,姑娘也随后跟上,到了梯口扭头向荆山四豪娇叫:“四位大叔请在厅中相候,巴图活佛下来时,请留住他。”

  “遵命!”四豪同声答道。

  她向上一跃,跃上了五级楼梯,手扶梯栏扭头向龙郞中灿然一笑,媚声问:“龙师⽗,你来不来呢?”

  邱家的小辈对请来的人一律称师⽗,或者尊称教师爷,所以叫他龙师⽗。

  龙郞中摇‮头摇‬,含笑拒绝道:“府上的机关埋伏可怕,在下只好在下面相候了。”

  蓦地“轰隆隆”连声大震,先前升上的扶梯突然下砸,接着巴图活佛像大鹰般飘落,大吼道:“姓邱的,你走得了?”

  邱士雄并未出现,巴图活佛咦了一声,又叫:“你走吧,佛爷要捣烂你这座鸟楼,再放上一把火下去,怕你不出来送死?”

  叫声中,禅杖一伸,火杂杂地向龙郞中和荆山四豪卷来,招出“狂风掠地”狂野地猛扫下盘。

  龙郞中急退,鬼魅似的反从后面欺上。

  荆山四豪四面一分,大吼道:“四海滔滔,荆山四豪。哼!巴图活佛,你真要和敝主人为难?”

  巴图活佛一怔,吼道:“你们的主人是什么玩意?”

  “龙虎风云会少会主成爷。”四豪的老大意气飞扬地叫。

  巴图活佛一声怒啸,禅杖来一记“毒龙出洞”捣向老大的口。

  邱姑娘飞掠而下,一面叫:“留下贼秃,别让他走了!”

  荆山四豪还未合围,从后面闪到的龙郞中一掌巳出,听四豪说是龙虎风云会的人,而巴图活佛居然不买龙虎风云会的帐,心中一动,掌上力道减了三成。

  “噗”一声闷响,一掌击中后心。

  巴图活佛竟未发现⾝后已被人欺近,可知耳目定然不够灵光。护体神功不可能永远运起护体,那会浪费神力,通常只在危急时运起,或者眼见危险光临,意动神动立起反应而已。

  背后強敌近⾝,他竟未发现,护体神功自然不能立起反应。这一掌打得他眼冒金星,‮狂疯‬地冲前,几乎把刚避过“毒龙出洞”的荆山四豪老大的命要掉。

  四豪的老大正值右闪避招,而巴图活佛却是收招横杖冲到,他大吃一惊,百忙中仰面便倒,滚出丈外。这一发之差,逃得了命。

  巴图活佛大怒,刹住了脚步,庞大的⾝躯疾转,回⾝一看,看到龙郞中正俯⾝拾剑,同时,一个紫⾐少女剑掠来,左手中有一条紫⾊沙巾。四豪也向前剑扑去,四周也有⼊开始从门洞中抢⼊大厅。

  他知道不可恋斗,不宜久留,一声怒吼,向右首的长窗冲去。到了台下,左手挟杖,右手扬处,手中已多了一杷精光朦胧的宝剑,剑⾝竟不⾜一寸,看上去像是一把三钢刺,但晶亮的光芒耀目生花,不易看清剑⾝,他信手一挥,明窗尽落,外面的径寸耝铁窗格触剑即折,如同摧枯枝般朽仅发出几声轻响,整座窗户立化乌有。在众人赶到之前,他已穿窗而出,像是化阵狂风般掠走了。

  龙郞中虎目冷电四,随后穿窗而出,想追,突又停下脚步,含笑自语道:“电剑婆婆说过,如果我找到一把剑,长舂子的八成护⾝罡气将不堪一击。我想,我会把这枝剑弄到手的。”

  荆山四豪的功力虽深厚,但仍比龙郞中慢得多,等他们追出窗外,巴图活佛已经进⼊了北面花园越墙走了。

  “不必追了,诸位,没有人可以将贼喇嘛拦住。”龙郞中好意地出声阻止四豪追赶。其实他早料定四豪不敢追赶,乐得送个顺⽔人情。一会儿,一阵幽香送⼊鼻中,邱姑娘巳到他⾝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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