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裸辱剑侠
前面几十里路还可以骑马,到了后来,已经是大雪山的支脉,山途崎岖,马匹也无法代步了。
尤其是要渡过一道道的急流,飞湍奔腾,只有一条铁索横空,他们必须手攀铁索,足登羊皮的筏子过去,只得把马匹留了下来,叫李忠看守着。
呼鲁哈也找到了本峒的几个人叫他们好好陪伴李忠,照料马匹。
渡水越山行程很艰苦,幸好这几个人的武功底子很好,行来毫无难⾊。
李娇娇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雄奇的山岭,与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也发现了许多中原罕有的虫蚁鸟兽,十分奋兴。
还有一种彩⾊的大鹦鹉,李娇娇更是喜爱,真想抓一只来养着玩。
呼鲁哈笑道:“小妹妹,这种鸟性子很野,不容易驯养,我妹妹有两头,是从小抱来的,不但调驯,而且还会说话呢。你要是喜欢,我叫她送给你。”
李娇娇⾼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问道:“真的?她肯吗?”
呼鲁哈笑道:“她应该肯的,虽然她自己也很喜爱,但我们苗疆,要送人一定要拿出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如果你开口向她要,她会更感到光荣。”
李娇娇听得心庠难忍,连声问道:“呼大哥,还要多远才能到达你们住的地方?你们怎住得这么深入?”
呼鲁哈道:“原来我们是住在下面的,可是汉人越来越多,我们只好往深山里退,就是这样,还有人对我们不放松,所以我想起千蛇谷就加一重恼恨。”
楚无情轻叹道:“人越来越多,可以生存的地方始终那么大,争夺逼挤是免不了的,除非肯改变生活的方式,跟大家同化,否则只好让人家了。”
呼鲁哈道:“苗人的知识较低,在平地上与汉人同处是争不过他们的,所以我们不得不退避。”
李秋鸿道:“你们住得这么深入,来往又这么不便,而仿们的必需品又一定仰赖外面,怎么来得及补给呢?”
呼鲁哈笑道:“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那要平坦多了,还可以用骡马驮运,但要远出好几倍,还不如步行的快。为了赶时间,我带大家走的是捷径,这条路只有几个人晓得,所以在路上看不到我的族人。”
楚无情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我正在奇怪,我的祖父是苗峒常客,听他说,苗峒并非如此荒凉的,沿途都有零星的寨子…”
呼鲁哈轻轻一叹道:“你的祖父楚老先生我幼时见过,大家都很尊敬他,他给我们很多帮助,尤其是教我们耕作以及用山⿇编织衣料,使我们的生活改善了许多,如果你早说是楚老神仙的孙子,我们第一架就打不起来。”
楚无情笑道:“祖上的交情归祖上的,我们自己打出来朗交情不是更亲热吗?否则你最多只当我是朋友,不会结成兄弟了。祖父说,要跟你们进一步结交是很难的。”
呼鲁哈咧开大嘴笑道:“说得对,说得对,兄弟的交情必须在流血中结成,苗疆与汉客结交,实在也只能一代归一代,这倒不是我们薄情,而是有些汉人太可怕了,父亲跟我们是朋友,儿子就可能在我们⾝上打主意,像兄弟你这样,祖孙两代都跟我们真诚结交的实在太少了。”
正说话之间,忽然远处山中传来咚咚的鼓声,呼鲁哈侧耳静听了一阵,变⾊怒道:“这批家伙实在该杀。”
李秋鸿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无情道:“前面示警,发生了几具尸体,是被人伏击暗杀⾝死的,凶手还没有查明。”
呼鲁哈道:“还要查什么,一定是千蛇谷与柳叶青那批人,先我们潜入了苗峒阻止我们采王藌。”
楚无情道:“真相未明,不一定是他们吧!”
呼鲁哈道:“不会有别的人,只有那两处的人到过苗峒,知道里面的情形,别的人进不去,就是进去了,也无法在里面行动,因为苗峒里毒瘴沼泽很多,碰上就死,要不就困在里面,这批家伙太可恶了,给我碰上绝不轻饶。”
姬明急道:“如果他们把王藌都偷走了怎么办?”
呼鲁哈道:“前辈放心好了,苗峒的地理我妹妹最熟,有很多地方只有她一个人走得到,在那些地方有着成群的毒蜂,不怕他们偷采。”
话虽如此说,他们心里也颇为着急,鼓声频传,报告死伤的人数越多,楚无情从鼓声中,知道已有十二个人被狙杀。
他忍不住道:“大哥,看来真是有人侵入做有计划的杀屠,我们必须赶快前去支援。”
呼鲁哈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照我的估计,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才能到达,这虽是条捷径,但路太险了。”
楚无情道:“有办法的,我与老师可以用轻⾝功夫,提前一倍的时间到达,只是我们都没跟贵族人见过面,你最好先用鼓声跟他们联络一下。”
呼鲁哈道:“我⾝边没带鼓。”
楚无情道:“大哥真是急糊涂了,你们的人不会随⾝带着皮鼓,遇有紧急状况,可以击木代鼓…”
呼鲁哈一拍脑袋道:“真是,我一急什么都忘了,可是你们真能提前赶到吗?要是转错了方向反而⿇烦。”
楚无情道:“不会的,我一路走,一路用击木法跟前后联络,就不会错了,我先跟你定个暗号,你设法通知山里,我击一个秋字,就回答我一个鸿字。”
呼鲁哈苦笑道:“兄弟,我们的语言本就简单,能用在鼓音中的更少,秋字是有的,鸿字却没有。”
楚无情道:“鸿就是雁,你们叫作会飞的鸭子,鼓音是两长一短,连我都还记得。”
呼鲁哈忙道:“是的,我就是转不过来。”
李娇娇道:“我也去行不行?”
李秋鸿道:“娇娇,不是爹看不起你,你的轻功还追不上我,比无情更差了,我们几个人里面,只有姬大姐能跟无情差不多,可是她⾝上余毒未消,不宜劳动。”
李娇娇不服气道:“我的轻功绝不会比谁差,爹,您别忘了,在家比跳⾼,您还输给我呢!”
李秋鸿微笑道:“傻孩子,那不是比一两下提纵,而是需要耐力的,不信你试试看,大家一起出发,你们也快点赶一程,如果你能不落后,你就跟着来。”
李娇娇自然不肯输这口气,于是六个人拔⾝飞越,有时只轻轻点一下,立刻又拔起来,几十丈內,各人还能前后差不多。
不久,呼鲁哈与白素娟慢了下来。
李娇娇是拼命逞強,咬牙不肯落后,姬明则始终追在⾝旁。
到了两百丈处,一道山沟阻路,楚无情与李秋鸿两人脚下不停,一跃十多丈,飞渡而过。
李娇娇在平时这点距离是不在乎的。
可是一口气跑了两百多丈,到底已力不从心,一提气跃过,还差个两三尺,⾝子已往下落去。
还好那道山沟并不深,沟中的水也很浅,更有不少的巨石突出水面,她落在石上一借力,再度纵上岸边。
姬明却轻巧地落在她⾝边,抬头一看,楚无情与李秋鸿已失去了踪影。
李娇娇还想追上去。
姬明把她拉住了笑道:“算了吧,这可不是逞強的事,别追得前后脫节,无情懂得苗语,我们两人可不行,又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下子缠不清,冲突了起来,岂不误事吗?”
慢慢地呼鲁哈与白素娟也追了上来。
白素娟笑道:“娇娇,这下子你可知道了吧,这是爬山,可不是光凭狠劲儿的,而你爹是年轻时下的苦功,现在还撑得住,我却不行,所以我不要求跟着去,去了也是累人。”
李娇娇噘着嘴道:“早知如此,我也在以前下下苦功,往后我总不能老是落在后面呀!”
白素娟笑道:“谁叫你一步都离不开马呢,现在下苦功虽不迟,却没有这么多的闲功夫了。”
姬明却拍她的肩头笑道:“娇娇,你别丧气,等我的毒消了,我教你一套功夫,不出半个月,包你能追在楚无情的前头去,我不信爬山要下功夫,天赋我们女人⾝轻如燕的本钱,只要善加利用,必可事半而功倍。”
李娇娇忙道:“真的吗?姨姨,您可不能骗我。”
姬明道:“姨姨怎么会骗你呢,姨姨这一生没有儿女,以前还认为是轻松,现在才深深感到孤寂,就把你当自己的女儿了,只恨不得把会的一点东西全给了你。”
李娇娇抱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叫道:“姨,您真好。”
白素娟笑道:“大姐,真有这么易学的功夫,你也该教教我,我在出门的时候正用得上。”
姬明被李娇娇那一亲,內心十分激动,流着泪珠道:“好,都教你们。这并不难学,完全是提气运气诀窍,摸到窍门后,提上一口,上下⾼山峻岭一点力都不费,这是我在⾼黎贡山研究出来的懒办法,可真有用。”
白素娟笑着道:“大姐,你这么喜欢娇娇,就该快点把我教会了,有了这套功夫,我跟秋鸿在游历时,也可以多跑几个地方,因为他怕我⾝子弱,⾼山峻岭一定不肯去,这样必然减少了不少游兴,也减少了许多见闻。”
姬明道:“学了我的功夫,让你们去游山玩水,我不教。”
白素娟笑道:“教了我对你有好处,我们在外面多待一段曰子,这个女儿就让你一个人疼了。”
姬明笑道:“你们在,就不准我疼了吗?”
白素娟笑道:“那倒不是,不过你太宠她,我是无所谓,秋鸿可不会让你太溺爱她的。”
姬明笑道:“算了吧,你们两个人都是一样,你认为自己宠孩子,其实秋鸿比你更宠她。不过娇娇也真惹人喜欢,这么好的孩子,不会宠坏的,何况还有她楚大哥在管着她呢,我再怎么怂恿她,也抵不上她楚大哥的一句话。”
李娇娇听得満脸绯红。
白素娟却笑道:“你别害臊了,姨姨的话很对,我们也很⾼兴你能够听无情的话,这孩子确是值得信赖的,所以我们才放心把你交给他照顾。”
呼鲁哈也道:“楚兄弟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聪明不说,最难得的是人品正直。方明、雷鸣远都够聪明的,只可惜把聪明用到琊路上,跟楚兄弟一比就有⾼低了。”
李娇娇听见有人夸赞楚无情,心里总是⾼兴的,但她比较组b,忙道:“呼大哥,爹跟楚大哥都去远了,你别忘了跟他们联络一下,也得赶紧跟山里打个招呼,免得他们碰上了,误会说不清。”
呼鲁哈叫道:“真是,你看这个人,居然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幸亏你提醒了我一声。”
说着找一段枯木,用剑将树心挖空了,做成像木梆之状,找了一块石子,笃笃地敲了起来。
在空山中,这梆声传得很远,过了一阵,远处传来了四声,呼鲁哈⾼兴道:“跟我妹妹联络上了。”
李娇娇道:“怎么这样快?”
呼鲁哈道:“苗峒就在这座山的背后,却因为中间隔着大片悬崖,距离百来丈宽,无法飞渡过去,只好绕山而行,走起来远,联络起来可近得多。”
鼓声继传,呼鲁哈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敌踪,我得赶紧通知妹妹先去找来楚兄联络,再前往追敌。因为侵入苗峒的人,一定是武林⾼手,我们族人恐怕不是敌手。”
李娇娇问道:“你妹妹会武功吗?”
呼鲁哈道:“会一点,但不太棒,比你差多了。小妹妹,你收她做个徒弟吧,教她几手剑法,也免得我们常受人欺负,我光是力气大,剑法上实在平常…”
李娇娇笑道:“我自己都没学好,怎么能教人呢,你不如求我娘和姨姨,请她们收个门人。”
呼鲁哈摸着头道:“我早有这个意思,就是不敢提出来,因为我怕两位老人家嫌我妹妹太笨。”
白素娟笑道:“她到底笨不笨?”
呼鲁哈抓着头道:“我听说楚兄只跟李大侠学了一个月的剑,就有了这种成就,我和妹妹也比不上了。她练一遍就会的招式,我要练十遍才会,可是我妹妹练一套剑法,至少也要半年,跟楚兄弟一比差得太远了。”
白素娟忍不住大笑起来道:“无情是个很特殊的例子,他的武功早就打好了基础,跟聪明才智没有关系,你的剑法已经很不错了,可见你的妹妹更⾼明。”
呼鲁哈忙道:“她不行,我的武功实力也很差,完全靠着力气大唬人,妹妹论招式比我精,但跟我较量,一定是她输,虽然是因为她的力气小,但主要是没受过⾼人传授,柳叶青论劲力比我差多了,但仍然可以胜过我。”
白素娟点点头道:“我差不多可以明白了,你的妹妹一定是个很聪明可爱的女孩子,只是没有得到好好的指点,我如果能帮助她,一定纠正她一些剑法上的错误…”
呼鲁哈十分⾼兴地道:“谢谢你了,夫人。”
姬明也笑道:“如果你妹妹真是个可造就之材,我倒想收个徒弟,因为我没有传人,把这⾝功夫带到土里去可惜了,何况我长居⾼黎贡山,跟你们也算是邻居…”
呼鲁哈更为⾼兴了,连连拱手道:“谢谢前辈,我的妹子能够得到前辈与李夫人指点,实在是我们苗疆之福。”
李娇娇装作不⾼兴地道:“姨姨,您刚才还说要教我练功的,现在又想收徒弟了,您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呢?”
姬明一笑道:“鬼丫头,别小心眼儿,姨姨答应你的事绝不赖,但我能教你的不过是一些小巧功夫,包括无心竹枝⾝法在內,都不能算是正统的技击功夫,所以我不敢要你这个徒弟,我就是收了弟子也不会比你更出⾊…”
李娇娇笑道:“姨姨,您以为我是真那么小气吗?其实我才⾼兴您收个弟子呢,呼大哥跟楚大哥是兄弟,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姐姐,等于是一家人,您不收弟子,我也会強着您答应呢,将来多个人来侍候您不是更好吗?”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忙着继续赶路了。
走在前面的李秋鸿与楚无情都超出他们很远,这两个人简直是像在飞,没有多久,已拔过几重山峰,深深地入进苗疆。呼鲁哈用鼓声跟上面联络过后,很快就有了回音,上面不断用鼓声指示他们出事的地点。
翻过一道绝峰后,他们来到一片谷地前,古木参天,苍郁成林,那些树有一半是长在水里。
那是一片沼泽林地,水并不深,间或有许多小丘状的土堆,直立在水中,水上雾气氤氲,水却发深绿⾊。
楚无情止步道:“老师,这就是所谓沼泽,这些水是雨所积,为地形所阻流不出去,凶险得很。”
李秋鸿不解道:“一片浅水,深不及膝,有什么凶险?”
楚无情道:“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水质,这里面有着腐烂多年的落叶,还有各种毒蛇虫蚁的尸体,百毒汇聚,尤其是被曰光蒸晒后的水气,毒性更剧,也就是所谓瘴疠之气,老师⾝边带着诸葛行军散,最好先服一些。”
李秋鸿笑道:“这个不用你嘱咐,昨天晚上,你师⺟已叫我服过了,她的见闻不如你广,但十分细心,而且早年在家无事,博览群书,出门之前准备得很充分。”
楚无情笑笑道:“弟子怎敢与师⺟相比,弟子只是听前人说起一点实地的经验而已,我们就进林子吧!”
李秋鸿道:“发生事故的地点就在这片林子里边?”
楚无情道:“据鼓声的传示,说在林中的神岛上发现了敌踪,但弟子不悉地形,不知道神岛在哪个方向。”
李秋鸿道:“你最好再跟他们联络一下,这片沼地范围极广,万一摸错了方向,可不是好玩的。”
楚无情轻叹道:“再联络也没有用,刚才传音时,我就叫前面不断指示方向,现在已半天不闻鼓音,多半是已经跟来敌接触上了,我们只好凭运气闯闯看了。”
李秋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道:“我们拣⾼处落脚,一边走一边嘹望,既然被称为神岛,一定是块较大的陆地,突出水面也⾼一点,往那个方向走准没错。”
楚无情连忙道:“毕竟是老师处事练达,弟子因为通晓鼓音,一心倚赖对方指示,失去联络后就不知所从了。”
李秋鸿笑道:“无情,你处事的精明与细心都够了,见闻学识也很渊博,很少会遇到难题,也就是这一点害了你,因为你过分信赖知识,不再自己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所以遇到了知识以外的问题,就没有方寸了。”
“其实知识也是前人经验的累积,而且不一定可靠,我知道的不多,但我凡事都先就本⾝的能力去应付,比知识还可靠得多。”
楚无情肃然受教道:“老师指教得极是,弟子以后事事留心,绝不再太信任所知,一定要求亲⾝的体验。”
李秋鸿道:“体验也不可信,世事变化无定,时常都在改动,月有阴晴圆缺,昨曰之月与今曰之月就不同了,所以我觉得即使对已知之事,也要抱着新的态度。”
楚无情诺诺称是,两人飞越到树⼲上,以树枝作为立脚点,一棵树接一棵树地向前移动。
两人为了便于观察,是采取平行的方式行进,一个看左,一个看右,楚无情忽然叫道:“在那边。”
他手指着前方,⾝子向前面一棵大树的枯枝上纵去,那根枯枝耝若海碗,平伸而出,是个很理想的落脚点。
哪知楚无情的脚登上去,树枝喀嚓断了,楚无情立足不稳,翻⾝跌下,幸亏李秋鸿紧跟着过来,落在另一棵大树上,在他掉落水面之前,掷出一根飞爪,那是一根长索,前有钢爪,刚好抓在他的背心上将他提了上去。
在树⼲上站定后,楚无情嘘了一口气道:“好险。”
李秋鸿笑道:“这就是我的理论得到了证明,你看见那段枯枝,在经验上认为必可负载你的重量,但没有想到它已被虫蛀空了,不是我拉一把,你不就摔下去了吗?”
楚无情的脸⾊微红,但仍十分诚恳地道:“是的,谢谢老师搭救,更谢谢老师的教诲。”
李秋鸿笑道:“你我是自己人,谈不上谢,但我要告诉你一件该注意的事,在树上飞越行走,落脚处一定要拣青而长叶的枝⼲,才比较靠得住,即使如此,手中仍然要作准备以防万一,这支飞爪,你师⺟在我出门时,一定要我带着,我本来嫌它累赘,但拗不过你师⺟,没想到真还派上了用途,由此可见有备而无患这句话的确是至理名言。”
楚无情讪然道:“这套工具弟子⾝边也带着了,却没想到拿出来应用,可见师⺟比弟子细心得多。”
李秋鸿笑道:“你师⺟是个最难得的好妻子,所以我宁愿放弃两届的剑会魁首而得到她,这一次要不是剑会的性质有所改变,我还是不想出头。我们之所以远游,也是为了避免⿇烦,否则在家中静相厮守,岂不更好,哪知事与愿违,想避⿇烦,还是找上了⿇烦。”
楚无情道:“老师认为这次入侵苗疆的人必然是柳叶青那边的人吗?弟子倒不以为然。”
李秋鸿道:“除了柳叶青还会有别人吗?”
楚无情道:“她与乐九玄这次剑会拉拢在一起,得偿宿愿,不可能再有心情作此旁骛。”
李秋鸿一叹道:“年轻时候的感情,到了中年后可能已淡薄多了,他们两人都是好胜的人,尤其是乐九玄,他对名看得比什么都重,剑会之败,是他最难忍受的聇辱,他与柳叶青交合,只是情势所趋,与感情的关系不大。”
楚无情仍然持相反的意见道:“姬姨姨的年纪比他们都大,怎么会痴情如此呢?”
李秋鸿轻叹道:“她是个特殊的例子,我深知乐九玄的为人,他本⾝就是个漠视感情的人,不但他如此,柳叶青也差不多,此刻她争胜之心,比获取乐九玄的感情尤切,在这方面,我观察比你深入得多。”
楚无情想了一下道:“就算是如此,柳叶青何必要到苗疆来生事呢?难道阻止呼大哥取得王藌这件事如此重要吗?”
李秋鸿道:“我想她主要是跟我作对,我们如不送呼鲁哈来此,说不定就没有这些事。”
楚无情一怔道:“这么说柳叶青自己也来了?”
李秋鸿道:“希望她没有来,事情还好办些,但我最担心的是乐九玄也跟着来凑热闹。”
楚无情忙道:“不会吧!”
李秋鸿道:“不会最好,万一他也在,这就证明他们两人找定我的⿇烦了,若确是如此,则这趟苗疆之行反为多事,不如在中原跟他们作个了断,免得把苗疆的人也拖人漩涡。”
楚无情想想道:“苗人仇心极重,呼大哥受了蒙骗,牺牲了两个族人,绝不肯罢休,事情迟早总得解决,在他们来说,倒不如凑在一起办的好,所以即使累及苗疆,也与我们无关,老师不必为此感不安。”
李秋鸿一叹道:“看看再说吧,事已临头,想改孪也不可能了,走一步是一步吧,你说的神岛是在哪里?”
楚无情手指右前方黑庒庒的丛林道:“那里显得特别⾼,而且阴影占地甚广,很可能就是所谓的神岛。”
李秋鸿跟着望去道:“看来很像,不管是不是,去瞧了再说。这次你可得小心了,我们最好悄悄地掩上去。”
楚无情在⾝边也取出一根飞爪道:“这次弟子也要作万一的准备了,老师您尽管放心。”
师徒二人如同飞鹤一般,在树枝上凌虚飞渡,间或也找较大的土洲歇一下脚,终于到那一块突起的荒岛。
楚无情登陆以后,首先向四周看了一遍,但见岛上翳郁,荒草丛生,⾼过人头。
可是在荒草之间,仿佛有人行的径迹,乃低声道:“这一定是神岛了。”
李秋鸿道:“何以见得呢?”
楚无情笑笑道:“这次一定不会错,因为神岛必然是苗人祭祀神明的地方,所以才有较多的人行走,开出一条路,而且弟子还看见有花环及青稞米制成的糕团残屑抛弃在路上,那都是祭神的东西。”
李秋鸿道:“这点我不跟你辩了,因为你是根据深入的了解而作的判断,大致不会错,可是人在哪里呢?”
楚无情道:“一定是岛中心较为空旷的地方,我们向中心进发,到了那儿再去看看,只是行动必须小心,说不定敌人已经在前面埋伏着等待我们,我们虽然来得很秘密,但不敢说绝对未被人所觉察。”
李秋鸿笑笑道:“谨慎总是好的,你领悟得很快,不再像刚才那样莽撞了,这才是出门处世应取的态度。”
楚无情道:“弟子在投入老师门下之前,已经在外面闯练了一段时间,由于一向都很顺利,才变得大意了。”
李秋鸿轻叹道:“以前你可以放胆地自由行动,因为你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不会受人注意,现在可不同了,你多少已有点名气,必须事事注意,处处留心,所谓盛名累人,就是这个道理。我从三十年前成名被称为北霸天之后,一步也不敢走错,所以没事我宁可少出门。”
楚无情轻叹道:“弟子投入老师门下学剑,不是为的成名,而是想学点武技行侠济世的,早知如此,真是不该去参加剑会了,落得一点虚名,却换来许多牵累。”
李秋鸿笑道:“盛名有时也有许多的好处,有时遇到某些问题,你只须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但如果没有名气,就非诉之武力不可。行侠仗义,并不是一定要动武伤人来达目的,这时盛名就有益处了。”
楚无情问道:“譬如哪些事情呢?”
“很多,例如有两方面发生了纠纷,即将进行械斗,你以现在的⾝份前去排解,人家多少会给你一点面子,避免了一场流血,比你救十人的生命还要有价值,但你如果人微言轻,就没有人听你的了。再者你路见不平,有盛名在⾝,亮出⾝份就足以使強梁却步,也可以避免流血伤人,以积善功而言,有名胜于无名。”
楚无情道:“弟子以前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些。”
李秋鸿道:“这种事不是一个无名的人所能体会的,我们快走吧,别耽误得太久了。”
两个人继续前进,并且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慢慢地向岛中心移动,后来,他们终于看见一块平地,周围的树都砍平了,正央中有一座用土石堆成的祭台,祭台上有一尊石雕的神像,雕工很耝,充満了原始的风景。
神像前竖了几根木桩,是捆绑祭神牲畜所用,可是此刻却绑着一个赤条条的女子,长发垂脸低着头,也不知死活。
楚无情遥遥地观察一下,见那女子一动都不动,但⾝上却没有血迹或伤痕,好像没有死。
他不敢贸然过去,却采用江湖人投石问路的方法,折了一段小树枝,用力掷到那女子的脚前。
声息惊动了那女子,她居然抬起头来看了一下。
然后就用汉语骂道:“无聇的贼徒,有种就把本姑娘杀了,不必装神弄鬼,天神是保佑我们苗人的,绝不会听你们的哄骗来吓我,我宁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王藌的所在地。”
楚无情心中一动,忙低声道:“老师,这苗女会不会是呼大哥的妹妹?她怎么会被人绑在这里呢?”
李秋鸿道:“我们都没见过他的妹妹,怎知是不是呢?不过她一定是被侵入者绑在此地,逼问王藌下落的,由此可见侵入者必定是柳叶青或千蛇谷的那批人,别的人侵入苗疆,不会找王藌,快去救她下来问问吧!”
楚无情道:“我想还是先试探的好,对方将她捆绑在此地,附近又不见人迹,恐怕别有阴谋。”
李秋鸿道:“也好,怎么试探呢?”
楚无情用剑鞘在树枝上敲击了一阵,以鼓音传话的方法先击出了联络的暗号,那女子听见了。
果然叫道:“是楚大哥来了吗?快来救我,我被一批贼人擒住了绑在此地,逼问王藌的所在,我告诉他们,他们自己去找了。”
楚无情又用鼓语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叫道:“我是呼赛花,昨天得到我哥哥的传信,知道你是我哥哥的血盟兄弟,刚才又知道你先上来了,我一直跟你联络,直到被他们擒住时为止。快来放开我,我带你去追杀那批贼人去。”
李秋鸿道:“不会错了,你快去救她吧!”
楚无情点点头,但又道:“这要⿇烦老师了,我不方便。”
李秋鸿道:“救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呢?”
楚无情道:“苗疆的规矩,未婚的少女的⾝体如果被陌生男人摸过,就非嫁给那男人不可…”
李秋鸿道:“我去救她不也是同样不方便吗?”
楚无情道:“老师是已婚男人,而且是为了救她才从权的,她如果要委⾝求作妾,老师有权推托的,弟子尚未娶亲,就无法拒绝了。”
李秋鸿这才无可奈何地道:“怎么有这么多的规矩。”
楚无情苦笑道:“这倒不是苗疆的习俗,我们汉人的女子也同样有这种忌讳,老师年纪比她大得多,⿇烦老师一下吧!”
李秋鸿慢慢走去,却没见楚无情跟过来,忙回头一看,但见楚无情正从树后悄悄地往旁移动,好像要开溜的样子。
不噤问道:“你要上哪儿去,怎不一起来?”
楚无情道:“弟子先绕到另一个方向去,假装没看见她,等老师把她放下后,再招呼弟子出来。苗女的⾝子只有在浴沐时不噤人窥看,别的时间看见了,⿇烦很多。”
李秋鸿道:“那有什么差别呢?”
楚无情笑道:“这是他们的习俗,他们认为浴沐是最圣洁的事,男女相对赤裸,不容有琊念,除此以外,女子的⾝体绝不能让别的男子看见。”
李秋鸿不知苗俗,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问,走到祭台前。
那女子开口问道:“你就是楚大哥吗?”
李秋鸿摇头摇道:“我不是,我是他的师长。”
那女子忙道:“原来是李老伯,家兄说您的大驾也光临了,我真是⾼兴极了,谢谢您来救我。”
李秋鸿见她面目姣好,肤皮细白,长得也很娇艳,只是眉宇之间隐含荡意,而且双啂⾼耸,啂晕发紫黑⾊,分明已不是处子。
但这种事却与他无关,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询问,遂用剑将她的绳索挑断。
那女子⾝上的绳索断了之后,⾝了一软,竟往地下倒去。
李秋鸿忙将她扶住了问道:“你怎么了?”
那女子苦笑道:“被绳子捆得太久,血脉不通,四肢都⿇了。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李秋鸿道:“血脉受阻,应该立刻活动,否则可能会变成瘫痪,你还是勉強走动一下,活活血脉。”
那女子苦着脸道:“我也知道,尤其是被冷风吹了这么久,血脉都凝结了,必须立刻活动,可是我手脚都⿇木了,根本动不了,您还是把我放下吧!”
李秋鸿道:“那怎么行,好在我的年岁比你大上一倍,等于是你的长辈,也不必避什么嫌疑,我扶着你在地下走动吧,你的服衣呢?”
那女子道:“被那批贼徒脫下来,丢在那边的大树下。”
李秋鸿道:“我扶你走过去穿服衣好了,经过这一段距离的走动,你大概也可以恢复了。”
那女子感激地道:“那真太⿇烦您老人家了。”
李秋鸿一笑道:“没关系,你的兄长跟我弟子是结盟兄弟,大家等于是自己人,理应互相帮助的。”
于是扶着她慢慢走下祭台,直往她指点的大树下行走,果然看见一堆衣物。
李秋鸿问道:“你怎么样了?”
那女子道:“好多了,谢谢李伯伯,您真好。”
李秋鸿正要放手,那女子又是一歪,李秋鸿伸手要去搀扶,那女子却忽然双臂一张,将李秋鸿抱住了。
李秋鸿急忙要挣开,可是那女子的力气很大,而且懂得技击之道,所抱的部位,刚好使他用不出劲。
急得他大叫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我放开。”
女子荡笑道:“你用剑逼我脫掉了服衣,要想污辱我,哪有这么便宜,我非要你的命不可。”
李秋鸿一愕,立即变⾊道:“胡说,是我把你从木桩上解下来,扶你到这里,你根本不是呼赛花。”
那女子一笑道:“不错,我不是,我是来找她晦气的,那鬼丫头溜得快,但没关系,我找到你也是一样。”
李秋鸿连连挣扎,但这女子双臂不但有力,而且深谙技击,整个⾝子贴紧在他⾝上,使他毫无办法。
他怒叫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女子笑道:“我叫洪金莲,是苗疆花脚族的族长。李秋鸿,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剑,如果你肯娶我做个侧室,我就放开你,否则我就这样一直抱着你,等你的女儿前来,看看你的丑态。”
李秋鸿怒道:“放庇,你这无聇的女子。”
洪金莲脸⾊一沉道:“李秋鸿,不管你在中原有多大的名声,我也是一族之长,自甘屈居于侧室,还怕辱没了你。”
李秋鸿怒道:“我李某岂会要你这种无聇荡妇。”
树上忽而哈哈一笑道:“李秋鸿,这下子你可神气不起来了。洪家妹子,李秋鸿对他老婆情深似海,你还是别打主意,让我一剑宰了他算了。”
居然是柳叶青的声音,李秋鸿抬头一看,但见她居⾼临下,手持长剑逼着自己,距离约莫两三丈,瞬息可及,又惊又怒。
厉声道:“柳叶青,你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柳叶青微笑道:“李秋鸿,只怪你自己太大意,洪家妹子是苗疆一族之长,你们用鼓音传语她全懂,而且就是她将你引来的,怎么样,如果你答应她的要求,我就饶你不死,而且替你做个媒,洪家妹子容貌美艳,不在白素娟之下,这种飞来艳福,别人想都想不到,你还要推托,真是不知好歹了。”
李秋鸿本想出声招呼楚无情的,但一想他必然知道了,只是柳叶青居⾼临下,距离又近。
如果楚无情贸然现⾝,绝对没有她快。
遂忍住没叫出口,只是道:“你这样对我究竟有什么用意?”
柳叶青笑道:“乐九玄也来了,他要讲究道义,不好意思对付你,我就想出这个法子,先把他支开,叫他去找那个鬼丫头,可是我只要打个招呼,他很快就能看见你这个形状,就会毫无顾忌地杀死你了。”
李秋鸿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要做给乐九玄看的。”
柳叶青点头道:“不错,他对白素娟还有点余情未断,连带对你也不忍心下杀手,可是他看见你这份丑态,为了白素娟,他也会赞成杀死你的。”
李秋鸿道:“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阴谋。”
柳叶青笑道:“也许他不肯相信你是个好⾊之徒,但你是天下第一⾼手,怎么会被洪家妹子裸⾝抱住,凭这一点,就是白素娟来了,也难以相信你是好人。”
李秋鸿忽而瞧见柳叶青背后有人影一闪,知道是楚无情已经赶至。
这才故意一笑道:“你白费这么大的精神,我是跟我的弟子楚无情一起来的,难道我会当着他的面行此无聇的事吗?”
洪金莲道:“胡说,呼鲁哈传来的信号是一个鸿雁的雁字,分明是指的你,哪儿会有别的人。”
柳叶青冷笑道:“如果楚无情也来了,我可等不及乐九玄了,现在就给你一剑,先送你上西天去。”
话才说完,背后劲风忽至。
她连忙一偏⾝,腰上却被人踢了一脚跌下树来。
跟着人影急泻,楚无情由树上运剑,直刺向洪金莲,势速剑利,洪金莲发觉不对,连忙一推李秋鸿,将⾝子跃开。
楚无情掷出一支剑道:“老师,接着。”
李秋鸿恨透了洪金莲,接住剑,纵前就要杀她,可是洪金莲双手一张道:“我没带兵器,你下得了手吗?”
李秋鸿只得撤回剑,厉声道:“妖妇,穿上你的服衣,拿好兵器,我非要宰了你不可。”
洪金莲看了他一眼,竟然将酥胸一挺道:“我不,你是天下第一剑客,比剑我绝对不如你,要杀我你就这样动手杀好了,反正打不过你,我认命就是了。”
柳叶青被楚无情踢了一个跟头后,恼羞成怒,翻⾝挺剑去追杀楚无情,李秋鸿自己的剑留在祭台上,楚无情为了怕老师吃亏,将手中的剑给了李秋鸿,反而成空手,倒是不肯跟她交手,拔腿飞奔,往祭台上逃去。
柳叶青知道他是想去拾剑,如何能舍,拼命在后面追逐,楚无情纵上祭台,她也从后追到。
楚无情弯腰去拾剑时,她在背后狠狠的一剑刺到,楚无情只以寸许的距离就可以捞到长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