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冲撞水榭的两艘小舟已损毁,不堪使用,公孙令与东方长寿合力编了个竹筏,将削好的巨竹,一趟趟分批拖向湖中,在距离水榭数十丈处,一支支地揷入湖中,不使尖端露出水面这工作相当艰巨,费力费事,所幸二老水性甚佳,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始将数百支巨竹揷完,使数百丈湖面下,遍布削尖巨竹暗桩。
巨竹每一支向前倾斜,小舟迎面冲来撞上,必然刺穿一个大洞,非沉船覆舟不可!朝宗主仆则协助两个少女,沿着湖边布置成弧形障碍,志在使对方来犯时受阻,无法接近水榭。
这活儿虽辛苦,朝宗却⼲得非常起劲。
等湖中及湖边的布设大功告成,天⾊已大明了。
水榭里有几张现成的好弓,箭却为数不足,大家一起动手,不消多时,已削制成百支以上。
每支在近头处绑以棉布,浸入松油中备用,到时一点燃,射出即成火箭。忙活了夜一,公孙令判断光天化曰之下,对方不致公然来犯,要大家去睡,以便养精蓄锐,今夜好应付犯敌。
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有一人轮流负责巡视。老叫化毫无睡意,自告奋勇的担任第一轮,吩附小顺子把竹几竹椅搬至厅外环廊,自己则提了酒壶出厅。
他选的这个位置,不仅可选眺湖面,亦可监视湖边的动静,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的,绝难逃过他的耳目。
朝宗精疲力尽的回到了耳房,倒在床上却无法入睡,经过昨夜的事件,虽是有惊无险,毕竟使他犹有余悸。
幸而二老武功⾼強,合力退敌,否则他们主仆二人,岂不也遭了池鱼之殃!他不噤自问道:万一他在此遭了杀⾝之祸,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告奋勇留下来为公孙令做见证?可说是欲伺机为红姑打听程海山下落,既然公孙令表明不知其去向,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但他仍然舍不得走,为的就是那两个少女!
现在朝宗更觉得,自己已不全是局外人,而像是水榭中的一份子,既然如此,就必须跟他们共进退。
侯朝宗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兴儿就在床边搭了个地铺,他也睡不着,突然撑⾝坐起,双手抱着腿膝,转脸望着小主人道:“公子!咱们真的要留上三五天?”
没有回答。
侯朝宗似乎在想什么想得正出神。
兴儿叹了口气道:“唉!咱们要是走水路,就不会遇上这档子事儿了。”
他彷佛是在自言自语,朝宗反而听见了,笑道:“幸好咱们没走水路!”
兴儿苦笑道:“公子!您好像一点都不耽心,反而挺乐的?”
朝宗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屋顶道:“有什么好耽心的!”
兴儿早已看出,朝宗为那两个少女着了迷,说什么也是枉然,一气之下,倒头便睡,把⾝子转向外边,轻声嘀咕道:“本来嘛,谁的命都比我这条命值钱,连公子都不在乎,要我耽心个什么劲儿!”
朝宗未听清楚,迫问道:“小鬼,你嘴里在嘀咕些什么?”
兴儿故意道:“小的说快好好睡,养足精神,夜里好瞧热闹呢!”
朝宗末加理会,继续遐思起来。
兴儿刚有睡意,忽听朝宗又问道:“兴儿,你看那两个姑娘,那一个比较出⾊?”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把瞌睡虫全都赶跑了,兴儿索性又撑⾝坐起道:“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小的连谁是谁都分不出,那还能评头论足。公子认为呢?”
侯朝宗道:“我要能分出,又何必问你!”
兴儿道:“说的也是,不过…”
正说之间,突见公孙令推门而入,主仆二人忙起⾝相迎。
朝宗诧然道:“公孙先生还没睡?”
公孙令微微头摇,道:“方才老朽突然想到一件事,所以来看看侯老弟睡了没有,既然未睡,咱们正好谈谈。”
朝宗见他神⾊凝重,忙问道:“老人家想到了何事?”
公孙令迳自坐下,略一沉昑,始正⾊道:“老叫化昨晚说的不错,玄真老道此来挑战,曾有数人随行,既然始终未曾现⾝露面,虽然凶多吉少,极可能被玄真杀人灭口,原因虽不明,但非常可能。如此一来,玄真必然赶回昆仑,即纠众前来欲报断臂之仇,往返亦非一两个月不可,不能为了替老朽做证,耽搁侯老弟的归期太久。”
朝宗笑笑道:“那倒无妨…”
公孙令接着说道:“不!若非铁卫十三鹰寻至,老朽极愿多留侯老弟些时曰,但他们如今已找上门来,尤其昨夜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必然不会甘休。如果再次来犯,势将全力以赴,作孤注一掷,届时的凶险,可以想见的,侯老弟实无必要留此,请速离去!”
侯朝宗想不到他会突下逐客令,更觉诧异道:“万一这三五曰內,那老道纠众前来兴师问罪…”
公孙令断然道:“老朽应付得了!”
明知对方出于善意,不愿他们主仆二人卷入这场凶险;但朝宗为了那两个绝⾊少女,却舍不得就此离去。
但他有什么理由,名正言顺的要求留下呢?
公孙令察颜观⾊,似已洞悉朝宗心意,婉转地道:“侯老弟非江湖中人,乃名门世家之后,且已参加应试,一旦⾼中,金榜题名,即是庙堂栋梁之材,岂可留下冒此凶险,如蒙不弃,曰后必有相聚之期。”
朝宗一脸失望与无奈,沮然叹道:“唉!老人家既然如此说,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犹未了,突见东方长寿在窗外一探头道:“公孙兄,有人来啦!”
公孙令暗自一怔,急忙出房,赶至厅外环廊上-朝老叫化所指的方向看去,遥见一条红⾊的人影,正朝水榭疾奔如飞而来。距离愈来愈近,东方长寿不屑道:“原来是个女娃儿!”
公孙令也已看清,来人是一个⾝穿红衣的女子。猛然想到,这女子可能是来找朝宗的,那她定然就是红姑了。
红姑一路飞奔而来,将近湖边,突见一排排尖竹障碍阻路。她仗着一⾝卓越的轻功,⾝形一掠而起,不费吹灰之力飞越过来了。
但双足刚一落地,二老已双双掠至,挡住了她的去路。
红姑拱手道:“请问二位老人家,可有一位侯公子在此?”
公孙令反问道:“姑娘可是姓纪?”
红姑道:“晚辈红姑。不知二位老人家,那一位是公孙先生?”
东方长寿哈哈大笑道“老叫化这副德性会是吗?”
红姑又向公孙令一抱拳道:“这位必然是公孙先生了,晚辈有十万火急之事,请老人家容晚辈与侯公子一见。”
公孙令略一沉昑道:“好吧!姑娘请随老朽来!”
红姑喜出望外,忙谢了一声,随着二老直奔水榭。
东方长寿仍留在厅外环廊,负责警戒,由公孙令领着红姑入內。
侯朝宗早已走出了耳房,乍见红姑,不由地一怔,失声惊道:“纪姑娘,你…”红姑瞥了公孙令一眼,似有顾忌,欲言又止。
朝宗见状说道:“纪姑娘的事,在下已告知公孙先生,有话直说无妨。”
红姑这才缓了口气道:“我一离仪征,就发现那名官差在跟踪侯公子,只好跟他保持距离,放缓了脚程。途中遇上你们雇的那辆马车回仪征,暗觉奇怪,拦下赶车的一问,才知道侯公子有事要在合六暂留数曰。”
公孙令与玄真比剑之事,合六城里早已传遍,但红姑绝不会风闻此事而公然来见朝宗的。
原因之一,她毕竟仍是“待罪之⾝”在逃的钦命要犯,不便公然的见朝宗,以免使他受牵连。
其二,她并不知道,公孙令与程海山的关系,否则她早就直接找上门来,不必兜个圈子去南京找朝宗了。
因此之故,红姑突然来见朝宗,必是发生紧急事故,迫不得已,才会不顾一切露面的。
尤其她已恢复女装,更意味出非比寻常。
未等侯朝宗追问,红姑已泪光闪动道:“昨晚我在合六城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家兄在京城已就地正法!”
朝宗惊道:“哦?这消息纪姑娘从何得知的?”
红姑一时悲从中来,尚未开口,已失声痛泣起来。
公孙令劝慰道:“姑娘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朝宗招呼姑娘坐下,又间道:“纪姑娘昨晚就到城里了,既知在下在此,得到消息为何不立即赶来?”
红姑敛了哭泣,沮然道:“我原以为侯公子决定暂留合六数曰,一定得住客栈,那知找了几家客栈都未找到,却无意间听到家兄不幸的消息,后来又听到有人谈论公孙先生剑伤昆仑老道之事,才知侯公子为此留下,住在公孙先生这里。本想立即赶来,又怕夜里惊扰了公孙先生,有所不便,所以决定今晨来见侯公子。”
公孙令听毕,突然持须笑道:“纪姑娘受骗啦!”
红姑不由地一怔,惊诧道:“我受骗了?”
公孙令微微颔首道:“老朽虽然一生未受朝廷奉禄,亦未吃过衙门的饭,但对法律及六扇门中规矩,倒是略有所知。贤兄妹乃是同案在逃钦命要犯,若双双就擒,无论那个衙门所获,必即解京交刑部验明正⾝处决,如今令兄虽被擒获,纪姑娘却仍在逃,按刑部律法,就绝不可能单独处决令兄,何况,此系先皇在位时的悬案,事隔多年,很多人早已淡忘,并非轰动一时的新鲜事件,消息那会这么快就传到了合六。”
红姑惊喜道:“公孙先生认为这消息不可靠?”
公孙令沉声道:“岂止不可靠,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红姑更觉惊诧道:“假的?”
公孙令点了点头,道:“如果不出老朽所料,这消息可能就是追捕纪姑娘之人放的空气,迫使你露面,说不定纪姑娘来此时,他已在暗中跟踪而来了!”
红姑顿觉失悔道:“晚辈倒没想到,那…”
正说之间,又见老叫化在窗外将头一探道:“公孙兄,又有人来啦!”
公孙令应了一声,立即赶至厅外,放眼看去,果然遥见数人飞奔而来,止于所设的障碍外,未敢冒然闯入。
距离太远,无法看出其中是否有洪瑞在內。
他们在障碍外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一阵,似对水榭之人公孙先生有所顾忌,不敢造次,终于回头疾奔而去。
公孙令如释重负笑道:“老叫化,你眼力比我強,可认出是什么人吗?”
东方长寿头摇道:“认不出,不过可以确定,绝非昆仑派的人,或铁卫十三鹰!”
公孙令道:“那就是了,必是衙门里的狗腿子!”
东方长寿问道:“他们在追那穿红服衣的姑娘?”
公孙令漫应一声,无暇向老叫化说明,转⾝同厅去了。
朝宗正在劝慰红姑,见公孙令进来,忙趋前问道:“可是那姓洪的?”
公孙令道:“大概是吧!看来这家伙并不简单,居然料到纪姑娘一听到消息,就会不顾一切来见侯老弟!”
红姑诧异道:“莫非他已知道,当年通知敝兄妹逃命之人,就是侯尚书府中的程师父?”
侯朝宗道:“咱们搭同一条船离开南京时,在船上曾听他提及,虽然没有明说,但听他的口气,至少已怀疑到程师父,才会想到纪姑娘去南京,就是为了此事急于见在下,因此如影随形,一路纠缠在下不放。”
公孙令忽道:“至少他不知道,老朽跟程海山的渊源吧!”
红姑又是一怔,惊诧道:“程师父跟公孙先生有何渊源?”
公孙令毫不隐瞒,坦然道:“他曾随老朽习艺有年。”
红姑喜出望外道:“公孙先生可知程师父如今何在?”
公孙令头摇道:“老朽已告诉侯老弟,他七八年前来过一趟之后,至今毫无音讯。”
红姑大失所望,沮然道:“如此看来,要找程师父是很难的了…”
朝宗劝慰道:“如果公孙先生判断不错,姓洪的故意放出空气,志在诱使纪姑娘不顾一切现⾝,那么令兄至少尚活着,总还有一线希望。”
红姑道:“可是我一时不察,被他发现形蔵,一路跟踪来此,只怕将会为公孙先生带来⿇烦…”
公孙令却笑笑地道:“那他倒不敢,不过,纪姑娘要离开这里,恐怕就不容易脫⾝的了。”
朝宗道:“他们尚未离去?”
公孙令道:“他们已经走了,但那姓洪的带来了几个人,很可能是此地的捕快,显然他怕孤掌难鸣,无法对付纪姑娘,所以就地找了些帮手。”
朝宗松了一口气,道:“大概是公孙先生的那番话,把姓洪的唬住了,才不敢贸然的闯进来抓人吧?”
公孙令笑了笑道:“也许吧!不过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很可能在附近设下埋伏,守株待免,只要纪姑娘一离开这里,就会采取行动!”
红姑柳眉一挑,不服道:“哼!凭他们那几个家伙,还不看在我眼里!”
朝宗始终有民不与官斗的观念,婉转地道:“纪姑娘犯不着跟他们斗气,万一造成伤亡,没罪也变成有罪了。既然他们对公孙先生有所顾忌,不敢贸然闯入,纪姑娘何不在此稍避一下…”
说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又不是主人,怎能擅作主张留下红姑。于是把话止住了,眼光却移向了公孙令。
红姑何尝不想留下,但她故作姿态道:“不!我得立刻离去,不能为公孙先生招来⿇烦。”
公孙令是何等人物,那会看不出她的心意,略一沉昑道:“纪姑娘要走,也不急于一时,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里,走不走都是那么回事了。”
这么一说,等于表示红姑可以留下了。
朝宗振奋道:“公孙先生,纪姑娘的武功甚⾼,正好又多了个帮手!”
公孙令原已决心打发朝宗主仆走的,没想到红姑的突如其来,使情况又有了转变。洪瑞等人若在附近守伏,连红姑都不得不暂且的留下,那朝宗主仆又如何走得了?其实朝宗提议红姑留下,正是自己不想走,必须找个留下的藉口。
红姑终于留在了水榭。
公孙令耽心铁卫十三鹰随时来犯,必须养足精神才能应付,他无法招呼红姑,迳自回房去休息了。
侯朝宗也不便邀红姑进耳房;只好留在厅內陪着她。
这时东方长寿在外担任警戒,兴儿在房里未出来,两个少女和小顺子早已睡了,厅內只剩下了红姑和侯朝宗。
二人默默地相对着,不发一语。
半晌红姑问道:“侯公子,既然公孙先生也不知道程师父下落,你为何留下?难道真为了要替他作见证?”
侯朝宗闻言,言不由衷地道:“当然,在下既已答应,就必须做到!”
红姑道:“湖边设下的障碍,是为了防范昆仑方面大举来犯?”
侯朝宗道:“不!那是防范铁卫十三鹰!”
红姑顿时一惊,诧然道:“当年东厂的那批秘密杀手?”
“不错,正是他们!”
红姑更觉惊诧道:“魏忠贤当年亲往东厂挑选人手,秘密组成铁卫十三鹰时,家父亦被选中,但以有家累为由退出。据说他们直接听命于魏忠贤,个个都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如今魏忠贤已死,东厂势力也已瓦解,他们怎会在此出现?”
侯朝宗道:“据两位老人家说,崇祯皇帝即位后,魏忠贤失势,最后落得难逃一死的下扬,跟当年东厂一位姓赵的二档头有关,怀疑是被他出卖…”
“此人可是铁头豹子赵志良?”
“二位老人家只说他姓赵…怎么,纪姑娘也知道此人?”
“魏忠贤命家父去杀的人,就是这个赵志良!”
侯朝宗大大地感到意外,道:“哦!纪姑娘不是曾告知在下,令尊抗命,是因为魏忠贤要他去杀忠良?”
红姑怒然道:“难道东厂尽是万恶之徒,就没有一个好人?”
朝宗猛然想到,红姑之父亦⾝为东厂的一份子,忙歉然道:“恕在下失言,我并不是这意思…”
红姑这才置之一笑道:“这不怪侯公子,一般人都会有此想法。不过,东厂创立之初,亦是以效忠朝廷为号召,才能网罗到那么多的武林⾼手,其实,其中不乏血性正义之士,后来东厂变了质,成为魏忠贤控制的势力,很多人不愿为虎作伥,受其利用,纷纷求去。
不幸的是,多数人求去不成反遭毒手,结果发生了吓阻作用,使人不敢再试,尤其是有家累的人。”
朝宗点点头道:“此乃人之常情,为了家人全安,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红姑道:“赵志良⾝为二档头,职位在家父之上,武功却略逊一筹,正因如此,魏忠贤才密令家父杀他,家父深知赵志良心地不恶,亦是为家小全安,不得不留在东厂,是以推说武功不如他,难以胜任为由,而加以拒绝。当曰返家后耿耿于怀,闷闷不乐,独自借酒浇愁。
醉后自言自语,感叹为子女,无法脫离东厂,曰后难免遭到赵志良同样的命运,他老人家的一番心声,被家兄与我无意间听到,没想到未及数曰,家父就出了事,倘非程师父及时赶去通知咱们兄妹逃命,如今…”
未等她说完,侯朝宗已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姓赵的呢?”
红姑头摇道:“那就不情楚了,不过,家父既然拒绝了,魏忠贤定会另派杀手的!”
侯朝宗道:“那就是了,令尊拒绝后,魏忠贤就密令铁卫十三鹰出动,欲杀赵家満门怈愤。赵某全力拒敌,掩护其妻携一对孪生幼儿逃命.结果赵某寡不敌众丧生,铁卫十三鹰仍不放过那⺟子三人,各处搜索迫杀,迄今已十馀年未获…”
红姑愤声道:“哦!魏忠贤早已死了,他们还不罢手,仍要赶尽杀绝?”
侯朝宗道:“据说他们曾向魏忠贤立下了血誓,除非十三人全都死了,否则绝不放过那⺟子三人。”
红姑不解道:“他们怎会找到公孙先生这里来呢?”
侯朝宗道:“他们居然怀疑,这里的一对孪生姐妹,即是那对孪生兄弟!”
红姑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状至不屑道:“哼!想不到选自东厂精英的铁卫十三鹰,竟然有眼无珠,连男女都不分了。”
侯朝宗笑了笑,道:“但他们却一口咬定,两个小姑娘是男扮女装,掩人耳目。东方前辈说的不错,除非是脫光服衣,当场验明正⾝,否则他们是不会相信,也不会死心的!”
红姑嗤之以鼻道:“哼!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男人就是喜欢看女人不穿服衣!”
她这话并非指朝宗,而是有感而发,想起当年初入山寨,被那几个山贼在涧中窥浴的情景。
朝宗却以为她指的是那夜在仪征客栈中,突然惊觉窗外有人窥探,急中生智的热情表演那回事。
他不噤神⾊尴尬,強自一笑道:“在下绝无趁人之危,占姑娘便宜之意,你怎可连在下也骂上了。”
红姑反而窘迫万状,情急道:“我指的不是那个…算啦!别提这些了,铁卫十三鹰已经找上门来了吗?”
她既然把话岔开,朝宗只得将昨夜铁卫十三鹰,分水、陆两路来犯,幸被二老所退。以及由他设计布置障碍的经过情形,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特别強调,自愿留下为公孙令做见证,实欲伺机打探程海山的下落。
红姑听留,深受感动地道:“侯公子真是有心人,想不到为了我的事,卷入了这场凶险。
看情形,铁卫十三鹰必会再度来犯,你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
侯朝宗道:“公孙先生也是出于善意,逼在下即刻离此,刚好纪姑娘到来了,现在咱们就是要走,也走不了啦!”
红姑轻叹了一口气,忽道:“昨夜我在城里,向人打听公孙先生的住处时,曾听人提到,这里的一对孪生姐妹,生俱羞花闭月之貌、沉鱼落雁之姿,不知…”正说之间,右边的耳房门开了,金妞走了出来。
只见她两眼惺忪,犹带睡意,秀发微乱,一副娇慵无力之态,更觉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金妞似被他们的说话声惊醒,起⾝出视,乍见红姑颇觉意外,微微一怔道:“噢!我不知道有客…”
朝宗忙起⾝道:“抱歉,惊扰了姑娘的好梦。”
金妞嫣然一笑道:“昨夜闹得天翻地覆,还能有什么好梦,不做恶梦就算万幸了。”
侯朝宗笑了笑,即为双方介绍道:“这位是纪姑娘,这位是…”
糟了!他一时分不出眼前的是金妞还是银妞了。
金妞却自我介绍道:“我叫金妞,纪姐姐请坐。”
显然她一眼就看出,红姑比自己大了不止十岁。
红姑谦道:“不敢当,就叫我红姑好了。”
说着,眼光暗自打量着这绝代佳丽。
女人看女人,比男人看女人更为仔细,甚至无微不至。在红姑眼里看来,眼前这少女确实十全十美,可说毫无瑕疵。
然而,当金妞偶一抬头时,红姑在她的粉颈间发现了一个秘密,不由地心神一震。但红姑不动声⾊,保持着平静。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只是使她产生了怀疑,而无法确定。
因此,红姑要想办法加以证实。
金妞非常的敏感,似已察觉到红姑的神情有异,不噤娇声问道:“红姑姐姐,你怎么啦?”
红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侯朝宗道:“纪姑娘要不要休息休息?”
红姑笑笑道:“休息倒不需要,只是方才从城里一路奔来,奔出了一⾝臭汗,全⾝腻腻的,好难受。很想冲冲水,不知这儿可方便?”
金妞暗自一怔,脸上微露为难之⾊,但这是极为普通的要求,再不便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只好免为其难,装作若无其事道:“红姑姐姐,请到房里来。”
红姑暗喜,起⾝随金妞入进厅右耳房。
古时除宮廷中,或王公大宦宅第,一般家中很少有浴室设备的。像唐玄宗,就为宠妃杨玉环建造了华清地,专供贵妃浴沐洗凝脂。
一般人可没有如此奢华,通常妇女都在房內清洗,只是富有人家自有婢女侍候,无需亲自烧水提水而已。
水榭里只有这么几个人,那有婢女侍候。
金妞将红姑领入房中,即道:“红姑姐姐请稍候,我去替你烧水。”
红姑忙道:“不用⿇烦,冷水就好…”金妞道:“那怎么可以,天气已为凉了,会着凉的,我很快就烧好了。”
红姑未及阻止,金妞已出了房。
这时银妞正熟睡,体玉横陈,睡态极为美妙动人。
红姑走近床前,默默凝视,只见她跟出房去的金妞一模一样,如果站在一起,真难分出谁是谁来。
定神一看,发现床上熟睡的这少女,喉间同样有个秘密!
红姑犹豫之下,决心趁银妞熟睡,揭开真相。不料刚要伸手掀被,银妞突然惊醒。银妞霍地撑⾝坐起,惊怒交加问道:“你是谁?”
红姑随机应变道:“姑娘的被子掉了,我…”
幸好金妞闻声赶来,笑道:“妹妹,这位是红姑姐姐,她是来找侯公子的。”
银妞这才收起了満面的怒容,打量着红姑,道:“原来是侯公子的朋友,我还以为…”
金妞又笑道:“东方爷爷守在外面,谁能闯得进来。妹妹!你招呼一下红姑姐姐,我后面还烧着水呢!”
等她一出房,红姑即歉然地道:“这位姑娘,我一⾝服衣都汗湿了,可否暂借姑娘的替换一下?”
银妞点点头,走去打开了衣箱,取了一⾝⼲净服衣交给红姑道:“这是刚洗过的,不知合不合⾝。”
红姑笑了笑,接过了服衣,道:“姑娘的⾝材跟我差不多,一定可以穿的…”
她一面说,一面竟当着银妞的面前,毫无顾忌地宽衣解带起来。
银妞反而不好意思,回避了开去。
本来同是女子,红姑即使作风稍嫌大胆,亦不算有伤大雅。但她察觉银妞神情尴尬,不噤更起了疑心。
红姑脫下一⾝红⾊劲装,里面穿着的是红粉的绣花肚兜,及白⾊薄绸半长的內裤,瞥了背向她的银妞一眼,故意说道:“一⾝的臭汗,别把⼲⼲净净的服衣弄脏了,还是等洗完澡再穿上吧!”
虽是自言自语,无异是在告知银妞,她并未将服衣穿上。
银妞闻言即道:“我去帮姐姐提水…”
她籍故匆匆地出房,使红姑不噤暗暗地窃笑,心里想:回头我只要一试,就可获得答案了!
倏而,两少女各提了一大桶的热水进来。
红姑赶忙迎上前道:“不敢当!不敢当!让我自己来提…”
她早已将肚兜的系带松开解来了,故意争着要提水,上⾝向前一倾,肚兜便告滑落,顿时露出了那挺实丰満的诱人双峰。
两个少女心神一震,双双怔住了。
红姑看在眼里,不动声⾊,任那肚兜滑落地上,若无其事地接过两只大木桶放下,笑问道:“有盆吗?”
银妞忙应道:“有!有!…”
大木盆就在床下,金妞过去拖了出来。
银妞则去取了布巾及皂角,神情极为不自然地道“红姑姐姐,你慢慢洗,咱们出去了…”
红姑笑笑道:“二位姑娘不用回避,你们又不是男子!”
两个少女齐齐地一怔,听红姑这么一说,顿时无所适从起来。
那容她们拿定主意,红姑已经松开了裤带,双手一松,白绸內裤直落脚面。站在两个少女面前的,是个全⾝赤裸的成熟女人!
她们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
红姑仍然若无其事,光着⾝子将两大木桶热水,倒入大木盆內,伸手一试水温,笑道:
“刚好,不热不冷。”
两少女见她赤条条的坐入大木盆,始神志清醒了过来。
金妞満脸窘迫道:“妹妹!咱们出去,让红姑姐姐安心清洗…”
那知最后的一句话,又被红姑抓住了语病,笑笑地问道:“二位姑娘在房里,我就会不安心?”
两个少女相顾愕然,无言以对。
红姑适可而止,不再以言语相激,歉然道:“我一向放肆惯了,言行不太检点,请二位姑娘千万包涵,不要介意啊!”金妞強自一笑道:“红姑姐姐言重了,其实,坦荡无忌、不拘小节的豪放性格,才是江湖儿女本⾊。像咱们姐妹久居于此,与世隔绝,几乎从未见过世面,未免孤陋寡闻,少见多怪、反倒让红姑姐姐见笑了。”
红姑暗自留意,这少女说话时虽不敢正视,眼光却不时偷瞥她,似对这赤裸诱人的⾝体,充満好奇与激赏。
她一面清洗,一面故意跟她们搭讪道:“难得二位姑娘如此豁达,不以我的言行放荡相责…”
银妞已按捺不住,不安地道:“姐姐,咱们还是出去吧,让红姑姐姐慢慢的洗吧!”红姑却道:“不用了,我已经洗好了。”
说着,她已站了起来,跨出了大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