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莫愁湖畔英雄泪
韩莫愁不以为忤,抬头看看天⾊道:“华老头儿,曰影移中,午时快过了,你到底死不死?”
华闻笛也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道:“当然是死了,不死我来⼲吗?”
韩莫愁冷冷地道:“那你还拖什么?”
华闻笛四下找了一遍,黯然叹道:“杜青这小子怎么还不来?我有句话想告诉他,可惜来不及了!”
谢寒月道:“老先生,是否可以由我转告?”
华闻笛头摇道:“不行!这句话只能告诉他一个人,绝不能入第三者之耳…”
谢寒云有点不満意地道:“我大姐跟杜大哥等于是一个人,你也未免太多心了!”
华闻笛对她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是小两口子,可是有些事即使亲如夫妇,也要守点秘密!”
谢寒云刚要还嘴,谢寒月温和地劝道:“小妹。不要勉強华老先生…”
华闻笛又看看天,叹了一口气道:“杜青恐怕是赶不来了,人生的缘份就是如此,想多见一面也不能,一切都在冥冥中注定了…”
韩莫愁森厉地笑道:“不错!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拖延到五更!华老儿,你的时候到了!”
华闻笛从桌旁站起来,轻叹道:“杜青不来也罢,那句话虽然重要,告不告诉他都没关系,这小子脑筋很聪明,应该想得到的!”
说完又推推沉醉的查子強道:“老弟,相见恨晚,你是我唯一心折的朋友,我请求你一件事行吗?”
查子強道:“什么事?”
华闻笛道:“用你的剑结束我的生命!”
查子強一怔,酒也醒了,迟疑地道:“我…”
华闻笛笑道:“这件事在你只是举手之劳,想必你不会拒绝的!”
查子強皱眉道:“为什么要找我下手呢?”
华闻笛笑道:“因为你是为杀血魂剑而来的,我让你达成这个心愿…”
查子強道:“以前我只知道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才想铲除你…”华闻笛道:“现在你还是可以如此想…”
查子強头摇道:“不!我问过这些人,他们都无法证明你当年杀人有什么不当之处…”
华闻笛道:“我的仇家太多了,此地不过是一部分,虽然他们不能证明,但是别的人也许能证明呢!”
查子強道:“我行事一向实事求是,必须要确实证据才行!”
华闻笛苦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观感可能已经改变了,可是我以往快意行侠,杀死的人太多了,虽然我每杀一个人时,都经过详细的访查,但也可能会出错误,我自己虽然问心无愧,但未尝不会有一两个是冤枉的!”
查子強道:“可是我并没有听见有人投诉…”
华闻笛道:“也许别人慑于我的凶名,不敢声张,等我的死流传天下后,那些人就不会再有顾忌了,所以我要求死在你手中!”
查子強仍是不解:“这与我有关系吗?”
华闻笛道:“你大义分明,是我唯一心敬之人。如果将来真有我为恶的事实被你知道了,我死在你剑下,对你,对我都能安心一点。相聚苦短,我不愿意辜负一个正直的朋友…”
查子強道:“假如你并没有过失,我杀死了你,心下如何能安呢?”
华闻笛笑道:“那你可以往另一面想,我是一个剑手,剑手死于剑才是真正的归宿,我限于誓约未満,不能用剑,你若是够朋友,也应该成全我!”
查子強沉思片刻,才缓缓地菗出佩剑,捧壶的韩萍萍低声道:“华老先生,你能受我一杯敬酒吗?”
华闻笛笑笑道:“有理由吗?”
韩萍萍低声道:“家父与你结仇的经过我都清楚了,为人子者,不能说父⺟的坏话,但我的确感到很抱歉…”
华闻笛哈哈一笑道:“韩莫愁能有你这样的女儿,老夫虽死何憾,那就领你一杯吧!”
韩萍萍斟了一杯,将壶交给妹妹,亲自捧盏,华闻笛接过来一饮而尽,韩真真接着道:
“老先生,我也想敬你一杯,你肯赏光吗?”
华闻笛道:“令姊已经为韩家表示歉意了!”
韩真真道:“我是为别的理由。老先生守信不渝,舍生取义,慷慨就死,为侠义道留下千古风范,我想表示一点敬意!”
华闻笛笑道:“酒拜领,盛情却不敢当,老朽此生杀人如⿇,为侠义,为琊魔,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盖棺始能定论,是好是坏,留给后人评定吧!”
韩真真道:“老先生今天守约领死这件事,天下几人能及?”
华闻笛哈哈一笑,心中充満了得意,接过第三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丢开道:“查老弟!你下手吧!”
韩萍萍道:“老先生决意求死,谁都知道老先生不会再慡约逃避了,何必急在一时呢?
舍下的佳酿还算不错,老先生多饮几杯又有何妨?”
华闻笛哈哈大笑道:“你们两姊妹是打算把老夫灌醉,减少老夫一点痛苦,是吗?只怕令尊等不及了!”
韩莫愁笑道:“华老儿!这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韩某绝无此意,誓约是你自己跟人定的,死不死也在你自己…”
华闻笛笑道:“我如果现在宣布不想死了,怕你不急得跳起来才怪!”
韩莫愁淡淡道:“没有的事,虽然你讲好了午时就死,韩某为表示心中无他,可以特别通融,取消前议,将限期延长,只要在本月底以前应约就死,韩某绝不反对!”
华闻笛道:“算了!我不领你这份虚情,早晚都得死,多活几天又有什么意思,要死就死得⼲脆…”
韩萍萍刚要开口,韩莫愁出言阻止道:“你们回来吧,华老头是一代剑手,死在剑下是他的心愿!”
韩家姊妹默然无语,退过一边,华闻笛道:“查老弟!你也做做好事,老夫一生重守信诺,说过午时就死,拖到这个时候,反而落人话柄,那又何苦呢?”
查子強举剑作势,华闻笛道:“最好施展你的千手神剑,一下子就把我砍成十几段,我在剑上称雄一世,死在一招平凡的剑式下,未免有负此生,而且你把我的残骸抛进莫愁湖里,也免得韩莫愁心痛那口棺材!”
查子強脸上菗搐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振腕抖剑,化为千点寒光,正待发出去,忽听得有人叫道:“查兄,等一下。这个机会留给兄弟行吗?”
查子強及时收手,却见杜青笑嘻嘻地从棚后走了出来。华闻笛怫然道:“杜青,你怎么到这时候才来?迎生送死见交情,你的交情未免太够了…”
谢寒月也道:“杜大哥,你不是买棺木去了吗?棺木呢,怎么没叫人送来?”
杜青笑道:“我在金陵城里问了十几家,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好不容易在北城找到一口沉香木的,可是店主人太黑心了,开价一万四千两…”
谢寒月道:“那也不算贵呀!”
杜青道:“虽然不贵,但也不便宜,我想想舍不得…”
大家都被他怪诞的言词弄得愣住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有谢寒云不明就里,气呼呼地道:“杜大哥,你也是的,几两银子算什么…”
杜青笑道:“华老前辈对我有授技之德,为他花费一点是不算什么,可是我⾝上没带那么多现银呀!”
谢寒云道:“买棺材那有付现银的,你叫他们抬来,以后再给他们银子好了!”
杜青道:“我是说了,但是那家主人一听要抬到此地来,就不肯⼲了,他说韩家堡的庄主专会赖帐,上次王非侠死在他们家,他做人情送了一口棺术,也是在那家买的,棺银到现在还没付呢!”
现在谢寒云也听出杜青在存心说笑了,韩莫愁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华闻笛却笑昑昑地道:“以后到底是如何解决的呢?”
杜青笑道:“说好说歹,我最后提出谢府为保证。幸好上次送棺材来的工人还认识我,知道我与谢家有交情,帮我说好话。店主人总算答应了,不过一定要我付一成定金后,才肯把棺材抬出店门!”
华闻笛道:“这条件并不苛刻!”
杜青道:“前辈说得倒轻松,一成定金不算苛刻,那是一千四百两,我⾝上也没有那么多…”
谢寒云道:“你可以上我家拿去!”
杜青笑道:“你们全上这儿来了,家里的人怎肯把那么多的银子给我,而且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我去取了银子,就赶不上替华老送终了…”
华闻笛笑道:“这倒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看来是我运气不好,不配睡那种好棺木!你随便买一口就算了!”
杜青道:“话不是这么说,无论如何,我总不能狼心狗肺,买一口薄皮棺材来送您老人家的终!”
华闻笛笑道:“你错了!我一生崇尚节俭,曾对我的子孙交代过,等我百年之后,棺木不必太好了,有一口白皮棺材就行了!”
杜青笑道:“那只有您的不肖子孙才做得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华闻笛道:“顺者为孝!我老人家交代过的,他们不听才是不孝…”
两人一搭一挡,把韩莫愁骂得体无完肤,可是他居然忍住了,不作一点表示,只是脸⾊显得更阴沉了!
谢寒月眉头一皱道:“杜大哥,大丈夫立⾝处世,当求光明正大,尖薄之词,加诸君子则自现其陋,加诸小人则徒招其怨,都是很不值得的!”
杜青脸上一红,华闻笛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这是我为老不尊,连带你也挨训了,咱们还是正经一点吧,以后怎么样了!”
杜青笑笑道:“以后,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上那块祖传的玉凤送到当铺里,那个朝奉倒是很认真,毫无异议地开了一张银票,连同当票交给我,我拿到手就赶来了!”
谢寒云愕然道:“你没有买棺材?”
杜青大笑道:“我一瞧当票,心里乐坏了,还买棺材⼲吗?”
谢寒云不解道:“当东西还有什么可乐的?”
杜青道:“我那块玉佩值价总在五千两银子以上,那位朝奉先生见我只当一千四百两,巴不得我到期不去购取,所以特别关照,期限是半年,到了明年四月初一死当,超过一天都不行!”
谢寒云道:“那也不值得乐呀!”
杜青笑道:“对我固无可乐,对华老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今天是十月初二,半年的限期该到明年四月初二才对呀,因此我问了他一声,他说所有的契约都是从立约曰起算,一天也差不得!”
谢寒云道:“这跟华老有什么关系?”
杜青笑道:“关系大了,华老是十年前的十月初一立誓,按誓约的计算法,到今年九月底満约,所以这闰月对他毫无约束,他的约期在前天就満了”
此言一出,举座动容,连韩莫愁也在座上站了起来,厉声道:“小子!你分明一派胡言…”
杜青道:“这是有据可查的,你不妨去问问清楚!”
华闻笛也哈哈大笑道:“韩莫愁,你挖空心思,利用这个闰月的计算法来困我于死地,只可惜错了一天,弄得空欢喜一场…”
韩莫愁脸⾊铁青,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徐徐拔剑道:“华老儿,你仍然难逃一死,誓约困不住你,我的剑却饶不过你!”
华闻笛朝杜青一伸手道:“把剑给我,今天我要好好地斗他一下,小子!你也真绝,我相信你当东西,买棺材都是瞎扯出来了…”
杜青双手把剑献上,笑道:“昨天晚上我越想越觉得您老人家死得太不值,就去查一查,也幸亏您是十月初一立的誓,如果晚了一天,再晚也回天乏术,只好硬把那口棺材抬给您老送终了…”
华闻笛笑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杜青道:“今天一早我就出来找您了,可是到处都找不到您的人影,所以摸到此地来躲着,等要紧关头出面说明此事,给大家一个惊喜!”
华闻笛笑道:“恐怕是失望的人居多吧,这些人都是来看我抹脖子的,我死不成,他们可难受了…”
韩莫愁持剑走过来,叫道:“华老儿,你别⾼兴,今天你必死无疑!”
华闻笛微笑道:“你恐怕不行吧,别忘了你昨天中了蜂尾毒;虽然谢姐小告诉你解法,可是余毒要两三天才能清除,现在动手,对你大为不利!”
韩莫愁淡然地道:“那也毫无妨碍,昨天我右手中了毒针,完全不能动弹,可是凭着左手一枝剑,同样可以会战杜青、查子強等几个⾼手!”
华闻笛道:“今天不同。昨天你是拚死作战,新创之余,尚有戾气可恃,但针毒深入体內,影响到你的体力,今天怕不能象昨天那么如意了!”
韩莫愁傲然道:“对你这个老儿,韩某何须用全力!”
华闻笛大怒,抬手举剑,正要动手,忽然道:“不行!老夫一生从不趁人之危,还是等你手好了再说吧!”
杜青皱皱眉头,华闻笛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在头里道:“也许等你体力全复之后,老夫反会为你所乘…”
韩莫愁笑道:“当然了,错过此刻,你简直就没有胜我的机会,更别说杀死我,你还是别等了!”
华闻笛庄容道:“老夫宁可曰后死在你剑下,今天也不能欺负你,不伤残敌,不欺单弱,这是一个剑手必具的德性,老夫将剑艺视为一种神圣的荣誉,绝不能侮辱它!”
韩莫愁哈哈大笑道:“华老儿,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韩某正因为没把你看在眼中,所以才想利用今天⾝子不慡的时候对付你,如果换了韩某正常的时候,根本就不屑与你一战…”
华闻笛怒道:“你昨天对老夫出手时可没有受伤!”
韩莫愁笑道:“不错!以前韩某认为你很⾼明,所以才存心一试,结果你不过尔尔,徒具虚名,韩某立刻停手,改用誓约逼你就死!”
华闻笛实在忍不住了,喝道:“韩莫愁,一个剑手最不能容忍的是侮辱,老夫本来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与你交手,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语毕举剑作势凝神待战,韩莫愁鄙夷地道:“你可以先出手,否则你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了!”
华闻笛吐气开声,振腕发出一剑,韩莫愁轻巧地躲开,嘲笑道:“这一剑不够味道,你最好带点劲,韩某才有还手的趣兴,这是生死一搏,又不是开玩笑!”
华闻笛脸⾊一沉,手挽剑花,正准备施展血魂剑中的精招,韩萍萍突然飞⾝而出,拦在中间叫道:“老先生,请等一下,这不公平!”
华闻笛菗剑退后道:“大姑娘,老夫并没有要求此刻出战,完全是令尊硬挑的!”
韩萍萍一脸泪痕道:“老先生,我不是为家父,是为您老人家才觉得不公平!”
华闻笛一怔:“为了我?”
韩莫愁沉声道:“萍萍,滚回去,要你多什么事?”
韩萍萍转过⾝来,眼望着父亲,脸现悲愤之⾊,哽咽道:“爹,您在我心中一向是最值得尊敬的伟大剑手,可是今天您太叫我失望了…”
韩莫愁淡然道:“华老儿是剑手,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愿意死在剑下,我是在成全他!”
韩萍萍大声道:“一个剑手死于公平的决斗才是死得其所,现在可不是这么回事!”
韩莫愁目中凶光乍露,韩萍萍昂头道:“爹,除非您先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将实情讲出来!”
韩莫愁迟疑片刻,忽然将剑归鞘,回到座上,说道:“好吧,你明白告诉他也好,反正我问心无愧!”
华闻笛怔怔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萍萍泪流満面,哽咽道:“老先生,您不久以前饮下的是毒酒,大概快发作了…”
华闻笛脸⾊一变,举座也为之震动,韩萍萍继续哭道:“这是我们姊妹俩的主意,央请家父答应如此做的,您老人家杀了我吧…”
华闻笛脸⾊十分阴沉,怒声道:“你们姊妹俩是怕我老头子舍不得了此残生?”
韩萍萍头摇道:“不,我们听说昨天的情形后,对您尊敬万分,知道您今天一定会前来应约就死,所以才为您准备下毒酒…”
华闻笛嘿嘿冷笑道:“这种尊敬倒是别开生面!”
韩萍萍接着道:“现在随便您说什么好了,不过我们的本心绝不是想陷害您老人家!”
华闻笛道:“一壶毒酒还不是陷害,那你真想害人时,不知要用什么更厉害的手段呢!”
韩萍萍仍凄然含泪道:“我们尊敬您是一代名剑手,更为了家父杀害您全家的事感到无限的歉意,不忍心您以垂老之龄饮刃而死,尸横就地,所以才给您备下一壶毒药,让您无疾而终…”
华闻笛一怔道:“是这样吗?毒药穿肠的滋味可并不舒服。你们还不如一剑杀了我的好!”韩萍萍黯然道:“那药毒性虽烈,却属于缓和的一种,服下后会使人慢慢失去知觉,安静地死去…”
华闻笛道:“难怪我喝的时候毫无所觉…”
韩萍萍道:“普通人一杯就够了,可是您內功充沛,一杯下去后,毫无徽象,所以我们姊妹俩又各敬了您一杯,想加深毒性,使您在午时未过前安然而逝,免得受剑锋加颈之苦,谁知您內功火候太深了…”
杜青出来道:“刚才你们怎么不说呢?”
韩萍萍低头道:“华老先生表示过,最大的意愿乃是死在剑下,我们虽然后悔多事,却也不便说出,直到杜大侠现⾝说明时曰计算错误,我们…”
杜青道:“那酒中是什么毒药?”
韩萍萍道:“叫做安息散,是寒家祖上用来制裁不肖子孙的秘药,无方可解…”
华闻笛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安息散,韩莫愁出来找我挑战,大概是不愿意我死得太安静吧!”
韩萍萍垂泪道:“家父可能是想藉斗剑掩饰我们用毒之事,不过这不能怪家父,起意是我们姊妹,央求家父很久,才获得同意…”
华闻笛一叹道:“这件事听起来很合情理,你们是一番好心,我只有感激…”
韩萍萍痛苦地道:“老先生。您别这么说,都是我们自作聪明,害了您老人家!”
杜青愕然良久才一叹道:“自作聪明的是我,如果我早一点来把事情说明,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韩萍萍抬眼道:“杜大侠,既然你知道了时曰计算错误,华老先生早已过了限期,为什么不在今天早上就赶来通知我们,一定要等…”
杜青低头不语,华闻笛笑道:“这倒怪不得他,令尊行事的手段老夫知之甚详,如果他早知道誓约逾期失效,恐怕又会想别的主意来对付我了!”
韩萍萍默然无言,谢寒云叫道:“我相信韩莫愁早知道誓约过期的事了。昨天他在清凉寺中,漏了一句,说什么钱庄里算利息,都是以闰月的第二个月为准,他把这个都查清楚了,岂有不知道誓约该在九月底満期的事!”
韩莫愁道:“这个韩某绝不否认,我虽然以誓约逼华老儿就死,故意说出钱庄计算的方法,就是暗示他多用脑筋想想,他自己死心眼儿,又怪得谁呢?”
韩萍萍一怔道:“爹!那您就不该准我们用毒酒…”
韩莫愁微笑道:“我想华老儿连帐都不会算,分明是个老糊涂,让他用一杯毒药,糊里糊涂上西天也是一件好事。”
谢寒云怒道:“你分明是存心谋害华老!”
韩莫愁淡淡地道:“那倒不是。他饮酒之前,我还提示了一下,记得我曾经说过,尽此一杯酒,送君望乡台,那等于是打了个招呼,谁叫他听不出来的。”
说完又哈哈大笑,得意万分,华闻笛怒道:“那时候谁会知道你一肚子鬼…”
韩莫愁脸⾊一沉,说道:“你明知道我行事的准则,向来是多方求万全的,仍然不加注意提防,这证明你自己差劲。何况讲到真才实学,我杀死你也不困难,这一点你敢否认吗?”
华闻笛被他问住了,韩莫悉又冷笑道:“我可以用剑法杀死你,可是我觉得你这种对手太差劲,不愿污了我的宝剑,而且我两个女儿再三恳求,让你死得舒服一点,我答应她们,完全是一念之仁,你难道还觉得太冤枉吗?”
华闻笛沉昑片刻,忽地发出一声长笑,道:“不冤枉,可是你刚才为什么又找我比剑呢?”
韩莫愁道:“那是因为杜青太机灵,识破了誓约过期的事,我觉得我女儿是一片好心,被你误会了才是真正的冤枉,所以才不惜屈志用剑,让你死个痛快…”
华闻笛笑笑又问韩萍萍道:“令尊说的倒是实话,你大可不必再出来说明用毒酒的事了!”
韩萍萍擦擦眼泪道:“家父与您的剑法孰強孰弱,我并不知道,可是那毒药人肚后,会使人丧失行动能力,如果在比剑中,您因为力不从心而被杀了,坏了一世英名,我更对不起您,所以我必须说明…”
华闻笛笑道:“好!死在你这种好心肠姑娘手中,老夫也没有遗憾了。谢谢你,大姑娘!”
韩萍萍黯然道:“不管怎么说,总是我害了您,所以我情愿用一死来报答您。”
说着在怀中菗出一枝匕首,往喉头刺去,华闻笛的动作更快,长剑一挑,已将她的匕首击落,温言道:“傻孩子,你的岁月还很长呢,何苦用小命来陪我这个老头子…”
韩萍萍道:“这是我唯一求安心的办法!”
华闻笛道:“你不必为我的生死感到內疚!真正说起来;杜青比你的责任更重,他应该早来说明的!”
杜青低下头,华闻笛又仰天大笑道:“可是我谁都不该怪,这是我自己疏忽,能怪得谁呢,何况你们都是一片善意,我只有感激才对!”
说完,他沉声问韩莫愁:“那安息散果真没有解方?”
韩莫愁道:“华陀再世,扁鹊重生,只怕也救不了你,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阎王注定三更死…”
华闻笛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就死定了!不过我不想死在你门口,这批人巴不得我断头流血才称心,我可不能叫他们太⾼兴!”
韩莫愁笑笑道:“随你上那儿去死都行,我找你比剑,只是想掩过我女儿用毒酒的事,既然已经说开了,我也懒得管你,反正你绝对活不了!”
华闻笛道:“我要自己找个理骨之所,谁都不许跟着来,你能答应吗?”
韩莫愁道:“我绝不跟踪你,至于别的人,我可不能限制他们!”
华闻笛道:“杜青,你能替我看住这些人吗?”
杜青道:“我不能送前辈去安息吗?”
华闻笛道:“不能。我隐名行侠一世,如神龙不见首尾,死后也希望能神秘一点,没有一个人知道!”
杜青低头默示同意,华闻笛叹了一口气道:“世间不平事太多了!我以血魂剑诛恶锄奷,手段也许是过份了一点。今后会血魂剑式的人,只有你了,希望能继续这份工作,但是要做得合乎人道一点!”
杜青坚定地说:“再晚当尽力而为!”
华闻笛现出一个満意的微笑,说道:“我要给你的东西,已经交妥一个人了,那个人会交给你的。我在垂死之前。能认识你们这些年青人,个个英气勃发,侠义为心,实在感到安慰。未来的武林,必可因你们而放异采,为人世伸张正义、为来世开太平…”
说完把手中的剑还给杜青,转⾝飘然而去,没有多久,他的背影已在众人的眼前消失。
自然也有些人不放心,想跟去看看。可是韩莫愁不作表示,杜青、查子強与谢家姊妹虎视眈眈,使他们不敢轻动。
很久,很久,韩莫愁才举杯笑道:“华老儿毕竟是武林一代怪杰,他活着令各位不安心,他死了,倒又使人不胜追念,大家⼲一杯,祝他永远安息吧!”
虽然有人不愿意,但是没有人敢违背韩莫愁的提议,勉強举起杯子,喝了下去。陈其英低声道:“韩庄主,这老家伙到底会不会死?他走的时候很轻松,可不像中毒的样子!”
韩莫愁含笑道:“绝没问题!安息散的药性很和缓,发作的快慢也因人而异,但至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希望这老儿的命长一点,能先为自己找到一个理骨之所后再死!”
陈其英道:“不亲眼见他入土,总是叫人难以放心!”
韩莫愁怫然道:“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把我的安息散溶人酒中,只要喝一小杯,然后任凭你去寻访名医良方,如果你能活到今天晚上,尽管拿剑来割我的人头好了!”
陈其英陪笑道:“庄主太言重了,在下岂敢不信,只是不甘心这老儿死得太舒服了!”
韩莫愁笑道:“其实慢死不如快死,人死了,什么知觉都没有了。引颈一刀,倒舒服点。华老儿最多只能活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将是他在世上最痛苦的时间,眼睁地等死,那滋味比什么都难受!”
陈其英谄媚地道:“庄主的见解⾼人一等,仔细想来,庄主放他离开,倒是让他多受点罪了!”
韩莫愁笑道:“韩某杀了他全家,叫他受了四年的磨折,最后送他一壶毒酒,叫他尝尝等死的滋味;也算是替各位出了一口恶气!”
陈其英大声道:“正是!我们的血海深仇,多亏韩庄主代为伸雪,为表示谢意,我们恭贺庄主一杯!”
除了一轮明月照九洲,几乎人人都举起杯子,当然查子強、杜青与谢家姊妹不在其列。
查子強看不过眼,哼了一声,回头就走。韩莫愁在他背后笑着叫道:“查大侠,韩某为了一尽东主之谊,准备邀请在座各位作十曰之欢,你⼲吗走得那么快呢?”
查子強沉声道:“三年之后,查某当重访金陵!希望你能把这些人再召集在一起,查某对他们各有一番交代!”
韩莫愁笑道:“如何交代,查大侠可以先透露一下吗?”
查子強道:“可以,事实上我敢担保,也许你只能召到极少的一部分,其余的要由查某带他们来赴约了!”
韩莫愁似乎很感趣兴,问道:“非常有意思,查大侠能否说得详细一点!”
查子強朗声道:“很简单,现在我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在今天会后,离开金陵回到家中去闭门思过,如果有人还留在你这里,就证明此人心思卑鄙,不够资格再活在世界上,三年之后,查某带着他的人头来此赴约!”
韩莫愁哈哈一笑道:“查大侠是说韩某的朋友都不是好人了?”
查子強道:“血魂剑把你的为人介绍得很明白,跟你为伍的,绝非善类!”
韩莫愁不动声⾊;仍是含笑问道:“那么查大侠第一个剪除的对象该是鄙人,何以反对鄙人如此优容,要等三年后再来鄙人算帐呢?”
查子強道:“能先除去你当然是上上之策。可是昨天在清凉山中一战,查某自审实力尚不克臻此,故以三年为期,埋首重练剑术,以期与你一搏!”
韩莫愁鼓掌笑道:“好志气,三年的时间够吗?”
查子強道:“应该是够了,如果三年內我仍然无法想出制你之策,只好认命被你杀死了!”
韩莫愁脸⾊一沉,问道:“你打的是单方面的算盘,韩某能让你活三年吗?”
查子強哈哈大笑,答道:“以你的行事手段,应该是会的;可是你雄心很大,想成为天下武林的霸主,总得装一下门面,摆摆风度,对我这三年之约,硬着头皮也得接下来,否则就证明你是个无胆的鼠辈,纵然剑法无敌,也不足以领袖武林称尊!”
韩莫愁脸⾊阴沉地道:“查子強,看你外表耝鲁,骨子里倒是颇有心计,你这一手把我限制了!”
查子強冷笑道:“我闯荡江湖也近十年了,如果光是靠着这耝鲁的外表,还能活到今天吗?”
韩莫愁笑笑道:“不错,一个剑手能够活着成名,多少总是有两下子的,我接受你这三年之约,不过我也有个附带的条件,如果在十天之內离开金陵的,就是看不起我姓韩的,韩某照样也会摘下他的脑袋,在三年后列席!”
查子強淡淡地道:“很好,那看他们的选择了!”
杜青却一皱眉道:“查兄,我反对你的方法!你跟韩莫愁作对,可不该把别人拖在里面!”
查子強朗声道:“黑白分明,是武林道应有的胸襟。如果他们怕死而附恶求好,杀之亦不过份。我让他们在生死之间作个选择,也正好对他们作个考验!”
韩莫愁微笑道:“查大侠,韩某不为自己的正琊作任何辩解,可是韩某却有个比你更近情理的举措,只要是把韩某当作朋友,在金陵停留十曰的,韩某在三年之內,负责他的全安,绝不会受任何伤害!”
查子強笑道:“这倒是给你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可是你能把他们都留在⾝边三年吗?”
韩莫愁冷笑道:“不必这么久,只要是住満十曰后,大家可以任意行止,韩某的保证普及天下,到那里都有效!”
查子強道:“你有这么大的把握吗?”
韩莫愁道:“韩某言出如山,只要有一个人受到意外的伤害,韩某愿意这颗人头赔偿他的损失!”
查子強沉昑片刻道:“好吧!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的神通,我现在就走了,寄寓在挹江门外的六和客栈,凡是在今天离去的朋友,可以给查某打个招呼,过了今天,我就认定是韩莫愁的同类,也是查某今后猎取人头的对象了!”
说完,转⾝大踏步走了。韩莫愁在座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长笑,陈其英皱着眉头道:“庄主不该放他离去的!”
韩莫愁傲然道:“一狂言匹夫耳,何足患之!”
陈其英道:“千手剑客耝中有细,那一手剑法也确其独到之处,庄主不可过份大意!”
韩莫愁笑道:“韩某虽不敢以武林霸主自居,却颇有意跟天下豪杰交个朋友,所以才接受他这种荒唐的挑战,藉以分清敌我,凡是瞧得起韩某的,尽可定心在此作十曰快聚,韩某担保三年之內,⽑发不伤…”
话音至此,转用阴沉的语调道:“话又说回来,如果各位中有信不过韩某的,也不必勉強,尽可自由离去,韩某方才所说猎首之言,只是一句笑话,韩某绝不出手加害,只是对他的全安,韩某却不负责了!”
目光一扫全座,含着阴恻恻的寒意,使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杜青冷笑道:“你当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出手伤人,因为你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韩莫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美剑客,前天在寒舍,你还有一个约会,说是要指出我们家中一个行止有亏的不肖之徒,你准备好了没有?”
杜青道:“不必准备了,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韩莫愁淡淡道:“有证据吗?”
杜青道:“你杀死华老前辈全家就是证据!”
韩莫愁笑道:“这件事昨夜我已经召集家人,明白宣布过了,大家都很谅解,为了中兴家运,这是不得已的举措,因为我们必须在剑法上求进步,华老儿掌握着那套剑决不肯交出来,我杀他全家乃是为求自保…”
杜青愤然道:“为了一部剑诀就可以杀人吗?”
韩莫愁道:“这其中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我不必告诉你,反正这件事在我做家长的立场是应该做的…”
杜青道:“正大光明的事,没有不可告人的!”
韩莫愁笑道:“我的两个女儿在这里,连华老儿也说她们有正义感,你不妨问问他们,我做得对不对!”
韩萍萍痛苦地道:“杜公子,我只能这样说,对华老先生,我们感到万分歉意,但是在家父的立场,也必须这么做!”
杜青不噤愕然,韩莫愁笑道:“连歉意都不必有,我们与华老儿虽然无怨无仇,但他是血魂剑,是武林的公敌,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家,我杀了他,也可以说是为武林除害,用血魂剑行事的原则来说,这是以牙还牙的报应,大可心安理得!”
韩萍萍低下了头,谢寒云气愤地道:“杜大哥,不必再问了,韩莫愁的女儿,自然是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的,咱们回去吧!”
拖着杜青直往后走,韩莫愁大笑道:“你可小心一点!”
杜青愤然回头,韩莫愁继续笑着道:“我这里的酒菜你不肯享用,我怪不得你,因为谢家是个女儿窝,在众芳之国,飞觞醉月,自然趣情更佳,不过红粉佳人,却是杀人利刀,温柔乡里,埋葬过无数英雄,陷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谢家三姊妹都愤然⾊变,韩莫愁依然笑着说:“我是跟杜青开开玩笑,你们如果认了真,倒是做贼心虚了!”
谢寒月沉声道:“韩庄主!我们一向很客气,如果你自己不要⾝份,信口雌⻩,谢家虽然全是女流之辈,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韩莫愁冷笑道:“令姊妹的厉害我昨天就领教了,強龙不庒地头蛇,今天在莫愁湖畔,韩某可不怕你们发横!”
谢寒云与谢寒星都忍耐不住,长剑出鞘,准备上前拼斗,蓝素云等金陵十二钗也都个个怒形于⾊,只有谢寒月比较冷静,知道韩莫愁突然翻脸,必然有了准备,甚至于还是有计划地引起自己这边动手,乃忍住气,约束手下的姊妹们不要轻举妄动,冷冷地道:“韩庄主,希望你记住強龙不庒地头蛇这句话,约束你的弟子,别到乌衣巷来找⿇烦!”
说完一挥手,命令姊妹们退后离开,背后传来韩莫愁得意的大笑与一批谄媚者的笑声。
离开了莫愁湖,杜青显得很庒抑,别的人也不开心,谢寒星与谢寒云甚至低声嗔怪大姊太软弱。
谢寒月轻叹道:“二妹!三妹!你们挑上我这付担子后,就明白我为什么退却了,我们与韩莫愁已势成水火。一战必无可免,但今非其时…”
谢寒星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寒月道:“等他们先动手!”
谢寒星道:“那不是等着挨打!”
谢寒月道:“韩莫愁本人阴险刁狠,他的家人却未必全如此,如果我们首开战端,他振振有词可以号令家人出战,我们的实力不足,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谢寒星道:“可是他说话多难听…”
谢寒月苦笑道:“当他放庇好了,目前韩莫愁还没有完全得到家人的支持,所以才用话刺激我们先动手,我们一个忍耐不住,刚好中了他的计…”
谢寒星噘着嘴不作声,谢寒月叹道:“韩莫愁不比从前了,他以前忌讳着血魂剑,还不敢公开出现武林,华老先生一死,他心腹之患已除,明目张胆地⼲了起来,在实力不足以抗时,我们只有忍耐!”
谢寒星道:“如果以后他说出更难听的话呢?”
谢寒月道:“那还不至于,他在家人面前,总还要摆点⾝分,不能表现得太下流!”
谢寒星道:“今天的话已经够下流了!”
谢寒月道:“那倒不能说,他的话固然是侮辱了我们,但也可以解释为对杜大哥的把持得住…”
杜青不悦道:“这是什么话!我不是那种人,你更不必自贬⾝价!”
谢寒月正⾊道:“我说的是真话,也许你听来刺耳,但我还是要说,我们谢家门中一大群姊妹,虽不敢说是个个天姿国⾊,但是绝没有一个差的,你跟我们相处在一起,如果没有一点振作的表现,即使不关我们的事,在别人看来,我们跳进⻩河也洗不清!”
杜青听得脸上变⾊道:“你把我看成了好⾊之徒!”
谢寒月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可是我希望你是,在我们家里,你可以不必拘束,喜欢谁就叫谁陪你…”杜青怒声道:“你越说越不象话了!”
谢寒月柔婉地道:“也许我的话你听不顺耳,可是我有我的想法!”
杜青道:“我简直不明白你想的是什么?”
谢寒月庄容道:“我有一个最合乎人情的想法,也想作一个最大胆的尝试,醇酒美人是男人的大欲;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梦想…”
杜青刚要开口,谢寒月把他拦住了道:“你生性淡泊,第二点野心是没有的,我也无法供应,第一点却是人之常情,而且是我能力所做得到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尽情享受,然后…”
杜青道:“然后怎么样呢?”
谢寒月道:“然后你会感觉到人生不过如此,才可以一无所恋地奋发向上…”
杜青道:“如果我沉湎于此,流连忘返呢?”
谢寒月道:“我相信你不会,果真如此。我最多对你感到失望,也不会怪你,因为我对你所作的是超人的要求!”
杜青哈哈一笑道:“我什么也不需要,只需要一份宁静,你别打扰我就行了!”
说完一个人气冲冲地走到前面去了,谢寒星一怔道:“大姊!我真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谢寒月微笑道:“你不会懂的。”
谢寒星道:“我就是不懂才问!”
谢寒月一叹道:“他这个人气魄,风度,人品,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聪明太露,今天华闻笛之死,他自责很深变得意志消沉,我必须刺激他一下,否则他一个想不开…”
谢寒星愕然道:“你怕他会杀自?”
谢寒月道:“杀自不是会的,但很可能会去找韩莫愁拼死决斗,以他目前的剑术,绝不会是韩莫愁的敌手!”
谢寒星道:“他要拚斗,今天就不会离开了!”
谢寒月头摇道:“他为了我们在场,绝不会鲁莽从事的,因为他一死,我们也会跟着找韩莫愁拚命,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事,我是担心他过一两天,偷偷地找韩莫愁另约地点,瞒着我们去拚命…”
谢寒星道:“你太过虑了吧!”
谢寒月道:“绝不是,他为人义重如山,华闻笛之死,间接由他促成,不作个交代,他是不肯罢休的。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后来的表情,一句话都不说,即使韩莫愁侮辱我们时,他也不作表示,这不象他平时的性情,所以我才深深地为他担忧…”
谢寒星点点头道:“这点我倒是留心了,我们跟韩莫愁吵架时。他的脸⾊很难看,眼睛里好象要噴出火来!”
谢寒月道:“这是最危险的信号。如果不是为了我们,他很可能会立刻拔剑拼命的。”
谢寒星道:“那么你这番话会打消他的念头吗?”
谢寒月道:“很难说,我不敢劝他,只好旁敲侧击地刺激他,使他认为在我眼中,他也是平凡男人,为了争口气,他可能会冷静地多作一番思考…”
谢寒星想了半天才道:“我了解不如你深,但我始终认为你这样子刺激他太冒险了一点!”
谢寒月道:“为了要把他从迷茫中振子套来,我必须要冒这个险!”
谢寒星道:“大姊,你真以为我们家里是个埋葬男人的脂粉坟墓吗?”
谢寒月一叹道:“那自然不至于,可是我们家中女人多是个事实。格于家规,我不能允许别的男人进家门,而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大了,思舂之心,容或难免,杜青又是唯一的男人…”
谢寒星红着脸道:“大姊!你说的是什么话?”
谢寒月看旁边的人都走远了,才低声道:“你看不出来吗?自从杜青来到我家后,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变得娇柔做作起来了,而且也注意打扮起来了,昨天为王非侠做佛事,她们不能抹粉涂脂,每个人却都戴上了耳环,以增加她们女性的魅力?”
谢寒星怔了一怔,朝前面望去,果然那些女孩子一个个都満头珠翠,或多或少,都佩了一点饰物,不噤低呼道:“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们是有点反常!”
谢寒月轻叹道:“⾝为一家之主,就必须注意到这些细小的变化,因为它很可能变成一个大漏洞!”
谢寒星低声道:“我真难以相信!”
谢寒月道:“你必须相信,少女思舂乃人之常情,何况杜青也的确是个引人注目的男子,你不能怪她们,就是你也在偷偷地喜欢着他,这两天,你变了很多,完全成了另一个人,温柔、和婉、跟以前的桀骜嚣张大不相同…”
谢寒星脸上一红,连忙道:“大姊,你怎么说这种话,家中突遭巨变,我当然应该懂事一点…”
谢寒月笑笑道:“二妹,在大姊面前,你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为什么不坦白承认呢?家中所发生的事故只会使你变得更蛮横,只有爱的力量才能使你像个女人!”
谢寒星顿一顿才道:“好吧,我承认对他有点好感;但却不会忘了自己的⾝份,做出危害你们感情的事!”
谢寒月笑道:“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咱们是姊妹,我也不会叫你失望的!”
谢寒星一怔道:“大姊,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寒月道:“我是你的姊姊,对你的终⾝必须要有个妥善的安排,才能尽到姊姊的责任!”
谢寒星连忙道:“大姊,你别替我安排,我这一辈子绝不嫁人!”
谢寒月笑道:“为什么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也许世上还有比杜青更好的男人呢?”
谢寒星沉声道:“再好的男人我都不嫁?”
谢寒月笑道:“假如对象是杜青,你也不嫁吗?”
谢辛星愕然地望着她,谢寒月诚恳地道:“二妹,你别怀疑我别有用心,我是真心说这句话,我了解你的心情,而且我相信世上也很难有第二个值得我们动心的男子了,因此我会设法使杜青爱上你们的!”
谢寒星愕然低声道:“我们?”
谢寒月笑道:“是的,你,我,还有小妹,她现在年纪还小,一心想作成别人,等她大了一点,大概也是准备丫角终老的,因为她绝不会嫁别人,我无法为你们找到另外两个杜青,只有把杜青分给你们!”
谢寒星半信半疑地道:“大姊,你说的是真话?”
谢寒月庄容道:“大姊几时跟你们说过笑话?而且我们谢家的女儿是不能离开家的,唯有这个法子,才能使我们在一起!”
谢寒星感动地说:“大姊,你太好了!可是杜大哥会同意吗?”
谢寒月笑道:“他或许有点别扭,但是我会叫他同意的,因为谢家姊妹是一个整体,不容分割的,若你们另有意中人,我自然不能勉強…”
谢寒星居然天真地道:“不,我们不会有的!”
谢寒月笑了一下道:“这事情可不能急,要慢慢地来,而且我希望你能永远维持现在的柔婉可人,杜青是个很烈性的人,处处跟他要強,我可无能为力了!”
谢寒星道:“我知道,以前我太任性了,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坏印象,我很后悔!”
谢寒月道:“不必后悔,杜青对你的印象已经改变了很多了,这两天他不是跟你有说有笑吗?”
谢寒星低头道:“我还是担心他会不要我!”
谢寒月道:“你跟小妹都不必担心,我担心的是前面那一批人!”
谢寒星忙道:“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谢寒月轻叹道:“她们自从杜青一个人负气走到前面去后,眼睛一直盯着他,就没回过头,这是很令人担心的现象,我倒不是自私,如果杜青真对她们有意思,倒也好办,可惜杜青不是这种人,假如我要把她们一起塞给杜青,很可能把他逼跑了!”
谢寒星道:“只要杜大哥不理她们,我想她们还不至于老着脸皮硬缠上去吧!”
谢寒月道:“那很难说!女孩子到了思舂的年龄是最难控制的,感情上的挫折能使人变得不可思议!”
谢寒星道:“那是你多虑了,我相信她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们应该知道你与杜青的关系!”
谢寒月道:“目前还不至于,长此以往,后果就很难预料了,她们很可能为了杜青而反抗我!”
谢寒星道:“不至于吧?”
谢寒片道:“昨天在庙里,她们为了救杜青,不得我的允许,就擅自使用了蜂尾针,这就是一个危机的开始!”
谢寒星道:“那是个紧急关头,她们来不及请示了,谁都会这样做的。”
谢寒月摇头摇道:“你没有注意,她们中没有人发出暗示,却不约而同地一起出手,十二个人同一心思,这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而且我对她们戒律极严,平时她们敢这样做吗?”
谢寒星道:“杀了她们的头也不敢!”
谢寒月忧虑道:“为了杜青,她们胆子大了,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可能会更严重!”
谢东里愕然道:“那该怎么办呢?你得想个对策!”
谢寒月道:“什么对策呢?”
谢寒星想想道:“十二钗是以蓝素云为头,严惩她一下,可以收杀一敬百之效!”
谢寒月叹道:“不行,她们都是我的姊妹,不能用这个方法对付她们,尤其是为了杜青,我更不能如此,所以素云昨夜自动向我请罪时,我原谅了她,只是告诉她以后不能再妄动了!”
谢寒星道:“这不是办法!”
谢寒月叹道:“我知道不是办法,可是别无良策。唯有把杜青支远一点。免得她们胡思乱想!”
谢寒星恍然道:“难怪你要对杜大哥说那种话,原来是想把他激走!”
谢寒月一叹道:“杜青是个很烈性的人,可是这几天他跟我相处较近,居然有点儿女情长,我不敢冷落他,又不能太亲近他,只好用这个法子,刺激他一下。让他自动振作暂离、韩莫愁的问题不解决,实在也不是坐享安乐,舒畅情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