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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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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以为无人的屋子里,不但有了人,而且还有了四个人,除了地上躺着一个他们的同伴外,还多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他们都认识。

  一个是最熟悉的一丈青,他们先前在屋里听着,已经知道她背叛了王爷,投到对方去了,所以并不奇怪。

  一个是曾使他们亡魂丧胆的天山雕哈小王爷,另一个则正是他们奉命要除杀的夏志昌。

  然而这两个家伙也知道他们自己的份量,没有敢拔枪,而且准备拔腿向后开溜。

  却是一丈青先开的口,她笑着道:“林大木、张四眼儿,你们这两块料不妨试试看,只要让你跑出十步去,就算你们兔崽子腿长,我担保两位小王爷不再追究你们,由你们放生了。”

  张四眼儿并没有四只眼儿,也不是带眼镜,不过他的眼眶上各有一个小圆疤。那是有一次他在⼲小偷的时候,偷看人家大闺女‮澡洗‬,叫人给捉住了,本来要挖掉他的眼睛,他死求活求的,人家才发善心,不但没叫他失明,而且还送了他一对眼睛在他双眼上面,用刀子剜掉了两块⾁。

  这是他不光荣的过去,却也成了他的外号,不过人家每叫一次,他都要生气一次,甚至找对方拚命。

  今天,一丈青那样叫了,他却不敢拚命,而且还陪笑道:“青姑娘,这是何苦,我们在外头的谈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我们并没有想跟你为难。”

  “你们也配吗?”

  “是!是!我知道,我们是什么料,所以我们只打算回来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

  一丈青冷笑道:“我们若是一直进来了,你们两个也那么老实吗?”

  “那…我们最多只开上两枪,但是青姑娘,你也知道,那绝对伤不了你,或这位小…小王爷的,可是王爷派了我们在这儿,那也没办法。”

  一丈青怒道:“没办法?你们杀起没有抵抗力的人来,倒是挺有办法的,那个女孩是你们下的手吧?”

  张四眼儿吓得心惊⾁跳的道:“她突然由暗处跑出来,冲到外面去,谁也会被她吓一跳的,我是在惊慌中随手扔出一刀,没想到…”

  一边的林大木也说话了:“青姑娘,老张的飞刀往时连两丈外的大树都会扔偏个半尺去,今天是吃错了药,居然一刀就杀了人。”

  一丈青冷冷的道:“今天他的确吃错菜了,不但一刀杀了个无辜的女孩子,而且还能杀死其他好几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呢!”

  张四眼儿陪笑道:“青姑娘,你别开玩笑了,我一共杀过三个人,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至于今天,我根本是无意杀人。”

  “你虽无意杀人,却大大的成名露脸,你不但杀了一个要怈漏消息的侍女,而且还杀了夏小王爷跟我,喔!对了,还有两个糊涂蛋。”

  张四眼儿莫名其妙的道:“我们怎么杀得了青姑娘跟小王爷呢,喔,那来的两个糊涂蛋呢?”

  “糊涂蛋就是你们自己。”

  一丈青甩手一指道:“你们看看就明白了。”

  她指的是躺在地上的同伴,林大木道:“这不是火老鼠钱根吗,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应该知道他是被派来⼲吗的。”

  “那倒不必问,这小子只会玩炸药,除了埋炸药炸人外,什么都不会⼲。啊,青姑娘,你说他是来埋炸药,准备炸人的?”

  “炸药早就埋好了,他只是在等待机会点上引线。”

  “早就埋好了,在那里?”

  这句话问得实在多余,因为哈吉泰一直都在地上工作着,翻起一块块的地砖,终于找出了一捆六支的⻩⾊炸药,就是工矿公司用来炸山的那一种,炸药外面还附有引线,都在地下通出去。

  哈吉泰找到炸药后,吐了一口气,开始向里收引线,那是埋在一节节的竹管里的。

  张四眼见跟林大木对翻了半天的眼儿,终于明白了,这炸药是准备连他们两个人一起炸死在里面的。

  若是夏志昌进了屋子,在外面的火老鼠就点上了引线,这六根炸药,足可把屋子炸得粉碎,里面的人自然也没活的了。

  这才是王爷对付夏志昌的手段,他们两个人被安排来狙击,不过是陪宰的诱饵而已。

  张四眼儿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个王爷对人也太狠了一点儿,就算要我们卖命,也该告诉我们一声。”

  一丈青冷笑道:“夏维光对你们天⾼地厚,你们拿命来报答他,也不算是什么呀!”

  林大木却愤然的道:“青姑娘,你别说了,夏维光虽然对我们还不错,但我们也不是白受他的,这些年来,拚死拚活,也出了不少的力,结果却换得他如此相待,实在叫人太寒心了,既然他不仁在先,也不能怪我们不义了。从现在起,你要我们⼲什么,只管说好了。”

  “我要你们去杀夏维光,你们也敢去吗?”

  张四眼儿毫不考虑的道:“敢,没有什么不敢的,就是你不叫我们去,我们也跟他没完的。老实说,他在这儿当王爷,我们跟着他也混不出个名堂来,最多落个吃吃喝喝而已,一辈子也没个前途出头的曰子,因为我们⼲的还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活儿。以前是为了义气,他是老大,我们跟他来的,他富贵不忘贫贱交,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没话说,他这样子对付我们,就怪不得我们对不起他了,今后由着你吩咐。”

  一丈青道:“少爷,你看怎么样?”

  夏志昌道:“二位,我先说一句,二位如肯帮我的忙,我会非常的感谢,不过我并不要二位去杀人。”

  林大木道:“小王爷,说句良心话,人没有自甘下贱的,我们也不想在黑道上混一辈子,夏维光把我们从內地找了来,原是说大家混个出头的,要不然我们也犯不着背乡离井,跑到这边塞绝地来打天下。”

  张四眼儿道:“可不是,我们在內地虽是名声不太好,可也没犯过什么大罪,不是立足不下了才逃出来的,原是听说夏维光在这儿当了王爷,大家能混个出头的曰子,所以才出来的,到了这儿,发现并不是那回子事儿,我们已经后悔了,但因为他对我们还算不错,而且还许我们,一定会替我们规规矩矩补个出⾝,弄个一官半职的,所以我们才耽下去的。”

  一丈青笑道:“你们真是的,这是什么时代,还兴那一套,这是在边疆的民族,还保管着王爷这个名称,在民国可没有那一套了!”

  张四眼儿道:“这个我知道,可是王爷毕竟是王爷,跟一些大官见们都有交情,他真要肯帮忙,把我们介绍到行伍里去,当个小官儿总没问题的。”

  夏志昌道:“你们若是跟着我,我不敢说一定有那个办法,但是我可以负责规规矩矩给你们谋个出⾝。”

  张四眼儿屈下了一条腿道:“小王爷,我们求的就是这个,我知道自己的材料,也不想当什么官儿,光祖耀宗了,只希望那天在回家的时候,能告诉人家,我在那儿当差,是个规规矩矩的衙门就行了,我们来的时候,也是希望夏维光在王府里补个卫士的缺就够了,他却一直推三阻四的。”

  一丈青笑笑道:“那倒不是他推三阻四,补个卫士的缺,他不过举手之劳,只是他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行业要你们去做,若是给你们穿上了官服,就有很多不方便了,他总不能要王府的卫士公开去卖鸦片吧!”

  林大木道:“所以小王爷若是肯答应收留我们,火里水里,只要你吩咐,我们绝不皱眉头。”

  张四眼儿也道:“是的,小王爷,夏维光对人太狠了,我现在说什么也不会使你相信的,你等着看好了,我们多少会做点让你相信的事…”

  夏志昌道:“我对二位别无所求,我跟夏维光的纠纷很快就会解决的,那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各位也帮不上忙,现在我要了解的是先父的死因。”

  “这个我们是后来才来的,详情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夏维光暗中劲了点手脚,不过这要问王妃才知道。”

  “我就是来见⺟亲的,她现在在那儿?”

  “王妃被夏维光架走了,大概是在灵光塔。”

  “架走了?为什么要架走?”

  “王妃听说小王爷来了,不肯离开,跟夏维光吵了起来,结果是被夏维光叫人硬架着走的。”

  夏志昌不噤愤然地道:“这个混帐东西,他怎么敢如此对待我的⺟亲。”

  林大木道:“小王爷!王妃虽然是王族,但是夏维光对她却很不客气,后来的几年,他们根本就很少见面了,王妃大部份的时间,都是在这儿念佛。”

  “对了,我在门口的时候,还听见里面有念经的声音,那是什么人在念佛?”

  张四眼儿道:“是我!”

  “你会念经,而且念喇嘛的佛经?”

  张四眼儿道:“小的本来不会的,不过小的有一项本事,就是学人家的说话,听两遍就会了。”

  一丈青道:“这倒不假,他还有个外号叫做八哥儿,不但能学人说话,而且连声音都能模仿得很像。”

  张四眼儿道:“夏维光叫我披上袈裟,跪在佛堂里学念经,骗小王爷进来后,回⾝就是一枪的,那知道先是被那个丫头一搅,接着小王爷又不进来了。”

  哈吉泰笑笑道:“幸亏小王爷没进来,否则你们都没命了。”

  张四眼儿道:“我知道小王爷的武功很⾼,而且还有刀枪不入的气功。”

  哈吉泰道:“倒不是这个,以他的⾝手,你若是在当面拔枪,暗算他的机会已不太多,何况他还穿着避弹的软甲。夏维光的安排是要你们一起死,他那捆炸药,就是安排在佛堂前面的地方,如果你跪在蒲团上,炸药恰好就在你们中间爆开!”

  一丈青道:“哈小王爷,这次幸亏你了,否则我跟少爷虽然避过了一些暗算,却仍然难逃粉⾝碎骨。”

  哈吉泰笑道:“别客气了,既是一家人,理应是互相帮忙的,你们前脚走,吴老爷子不放心,叫我后脚赶来在暗中照应着,也是运气好,我由屋后的墙上翻进来,刚好看见那家伙躲在屋角要点火,若是再慢一步,可就要遗憾终⾝。”

  夏志昌掂起那捆炸药道:“这能炸死人吗?”

  一丈青道:“少爷,你可别看不起这玩意儿,只要两根,就能把石山炸个深洞出来,这一组是六根,真要是点上了引线,这间屋子会成为碎粉了。”

  林大木也点头道:“是的,小王爷,这玩意儿是从工矿公司里偷出来的,厉害得很呢。我们试过一次,只用一根,就把西昌府的监狱大墙炸开了,从里面救出来了十四名死囚来。”

  夏志昌道:“你们还劫狱抢夺死囚?”

  林大木道:“那也是夏维光指使的。有一批贩烟土的人叫西昌的保安队抓住了,他们还打死了几十个保安队员,所以省城下令就地正法,夏维光叫我们去劫狱,也是这火老鼠安排炸墙的。”

  夏志昌道:“那批抢救出来的人呢?”

  “大部份都跟在夏维光⾝边,或是留在鹰王府里,因为这批家伙的⾝分太明了,很多地方都在行文通缉,所以只有放在鹰王府,才没人去查问。”

  夏志昌愤然道:“夏维光太无法无天了,凭着这个我也不能放过他。哈大哥,这个火老鼠是个重要的人证,⿇烦你把他看管起来,在后天的王公大会上,我要公开地对他提出控告。”

  哈吉泰道:“夏维光犯法的事太多了,你要扳倒他的唯一办法,却是先取回王位再说,否则他有八大王族为后盾支持,自然有办法掩护的。”

  “难道他犯了杀人、贩毒、劫狱的种种大罪,那些人还会掩护支持他吗?”

  “八大王族的王公多少都有缺点在他手里,为他所控制了,如果你不能从根本上扳倒他,一切都是空谈。”

  夏志昌叹道:“哈大哥,你说的从根本上去扳倒他,是指什么而言呢?”

  哈吉泰道:“你难道连这个都不明白,那自然是你去接掌鹰王府,取消他的摄政地位。”

  夏志昌道:“如果他确实掌握了其他的七大王族,我想这没有什么用的,他即使不当鹰王府的王公,但仍然能掌握其他七大王族,把我孤立起来。”

  哈吉泰道:“这怎么可能呢?他没有了王族的⾝份为后盾,人家就不会听他的。”

  夏志昌道:“他只要手中掌握了其他七位王公的命运,谁敢不听他的,那些人如果不支持他,就会失去自己的地位时,还会不受他的指使‮布摆‬吗?”

  “-你若接掌了鹰王府后,你就是八王族之首,你可以号令其他七家王族的。”

  “哈大哥,你不了解状况,八王族虽然是个统一的盟旗,那只是沿袭旧清时代的一个组织,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盟长是推选的,以前因为我父亲出的力量最多,声望也⾼,才被推为八盟之首,夏维光摄政,他的控制力量加強了,所以他虽是摄政的名义,仍为八王之首,但是到了我的手中就不见得了。”

  “怎么会呢,八大王族中,以你的这一族人数最多,占地最大,实力最強…”

  “但是我在八大王公中的年纪最轻。”

  “这不是以年龄论尊卑的,你是塔拉尔宮中的出⾝,僧官会支持你的吧!”

  “老师父以前跟我论起青海境內的喇嘛教的情况,塔拉尔宮虽是最⾼的圣地,但是多年来注重虔修,政务多半由塔尔寺的僧宮来处理。他们却又是从西蔵布达拉宮派来的居多,无形中已是两个派系,当时我不明白,我将来又不当喇嘛,老师父把这些教中的秘闻告诉我⼲吗呢,现在才知道,他是含有深意的,也许就是想到有现在的一天,要我必须靠自己。”

  “你是说僧官会不承认你的地位。”

  “那倒不至于,只要我能提出传统的证据,他是不敢破坏体制的,但是他可以说我太年轻,政事不熟而叫大家另选一个盟长。”

  “那总不会选夏维光吧?”

  “他没有王公的⾝份,自然无法当选的,但是他可以在背后操纵。”

  哈吉泰道:“有这可能吗?”

  一丈青道:“有的!少爷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回他跟几个重要的手下,在天香楼上聚会,在酒醉后,流露了几句话。”

  “什么话。”

  “那是我故意试探他的,我说我们拚命地扩充势力有什么用呢,再过一两年,他摄政期満,岂非仍是一场空,他大笑说不会的,如果他能接掌鹰王府最好,否则他也另有安排,谁也夺不走他这片天下。”

  “他作了些什安排。”

  “这个我不知道了,我再问,他也不说了。”

  夏志昌道:“我倒知道一点,他的安排就是另外设置一个根据地,利用七大王族来牵制我,挤轧我,甚至于孤立我,叫我退出八王联盟。”

  “你怎么知道呢?”

  “老师父时常跟我聊天闲谈,告诉我青海自治特区一些部族的情况,我想他就是在向我暗示今后的遭遇,只差没有告诉我的⾝世而已。”

  “珠玛大喇嘛有没有对你作指示呢?”

  “没有!他当时只说考考我,如果我处⾝在那个情况中,将如何去化解这些困难。”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对一切情况都不十分了解,只说看情形再作决定,不过我也补充了一句话说,我将尽全力去做所有该做的事,纵或失败了,人事已尽,非我之咎了,老师父十分嘉许,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丈青失望地道:“珠玛老师父这么说,他是认为你成功的希望并不大了!”

  夏志昌一笑道:“尽其在我,不必去管那些,何况老师父还说了一句话人事天心虽是渺不可测,但得道者多助,上天不会辜负一个奋斗自強的人。”

  “那只是一句空洞的话,一句不切实际的安慰话。”

  “不是空洞的安慰,由许多事实都证明了为善必昌,为恶者必无善果。”

  林大木这时接口道:“小王爷顾虑的事很有道理,我们虽不知夏维光有什么安排,-知道他对其他七位王公,多少能控制一点。”

  “他用什么方法去控制呢?”

  “银子,八大王族实际上都闹穷,只有夏维光有银子,马回回第一天送银子来,过不了两三天,七位王公自己也差不多先后脚来到,又把银子领了去。”

  “夏维光的银子那有这么好用的!这些家伙也不想想。夏维光不会白白送银子给他们的!”

  哈吉泰道:“兄弟!照这样子看来,倒真是有点不太妙了,其余七家王族既不可靠,你就得另外想法子。”

  夏志昌道:“我是在想呀,大哥!你说我必须在根本上扳倒他,倒是启发起我的灵机了,方法是对的,只是根本不在王位。”

  “那在于什么呢?”

  “在于他的行为,在王公大会上,我先是力争自己的地位,等我的王位确定后,我当场就以鹰王的⾝份,宣布他的罪状,即时予以制裁,不管他掌握住多少人,在众目昭彰之下,任谁也无法包庇他了,所以我必须要搜集他为非作歹的确实证据,像这火老鼠就是一个人证。”

  “这么说来,这个家伙倒是个重要的人证了。”

  “是的!不但是火老鼠,到时候,青大姐,还有两位,甚至于马回回等,都将是重要的人证。”

  林大木一拍胸膛道:“小王爷!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作证的,夏维光这家伙太不是东西了,居然想把我们一起炸死在里面!那怕跟他一起论罪砍头,我也要把他的罪状供出来。”

  夏志昌拱拱手道:“林兄,张兄,谢谢二位了,不过我也可以保证,只要二位决心改过向善,对于二位的既往,绝不追究了。”

  两个人都很感动,主要是因为他们受到尊重,夏志昌是鹰王府的少主,居然对他们如此客气,使他们有一种受宠若惊无以为报的感觉。

  张四眼儿道:“小王爷,瞧了你宽大的胸怀以及为人,我们就是为你死了,也是值得的,再说我跟老林只是没出息而已,可也没犯什么大罪,今后跟着你小王爷,我们一定好好的做人。”

  夏志昌道:“哈大哥!请你把那个火老鼠捆上交给吴老爹去看管好,回头要带走的,然后你若能菗⾝,就给我们打个接应,否则就留在那儿帮帮吴老爹的忙。”

  哈吉泰道:“那个地方形势很险要,吴老爷子眼孙姑娘足可庒得住了。兄弟!你还是决定要见到王妃?”

  “是的!既然夏维光带了人在山下,这是个好机会。”

  哈吉泰道:“那个侍女拚死告诉你说,王妃的意思是要你尽速离开,我想以后还有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夏志昌道:“我最重要的是见到⺟亲后,弄清夏维光害死我父亲的实情。这才是最要紧的一步工作,唯有这个原因,我可以在王公大会上直接要求制裁他,否则我纵然握有其他的罪证,也没有什么用,王公大会可以推给‮府政‬去处理,只要当时不能擒处他,这家伙的神通广大,这样就很可能治不了他了。”

  张四眼儿道:“这话倒是不错,像这个地方,就是他的私业,并不属鹰王府所有,他在这儿的作为,就没人能管他。”

  哈吉泰道:“这倒不一定,我们不就来了。”

  林大木道:“哈小王爷,你们是逞強私闯了来的,夏维光若非另有私心,他大可向‮府政‬报告,请保安团来抓你们的,你们若是在这儿被他杀了,他也不犯法。”

  哈吉泰大笑道:“在蒙蔵青海西康一带的边境,由于民族自治,这个法字是很难解释的,我行事只是凭着良心跟阿拉大神的意旨,从不去考虑那个法字。”

  夏志昌对这位游牧王公的兄长也没办法,他知道哈萨克人虽然也属于回族的一支,却有他们自己的传统与法律,在这些地方是跟他讲不通的。只能笑笑道:“大哥,⿇烦你辛苦一下吧!”

  “好吧,灵光塔在什么地方?”

  “就在山坡的后面,现在被两座山峰挡着看不见,只要到了上面,就可以看见了,塔有七层⾼,不过上面两层都只是个架子,小得无法站人,王妃很可能是被关在第四层上。”

  “张四眼儿!你能确定吗?”

  “我是听见夏维光说把王妃送到灵光塔去的,地点不会错,至于第几层,那是我的猜测,因为第五层以上已经太小,只能做了望台用,只有第四层宽敞一点,可以容两三个人起坐。”

  哈吉泰遗:“有地方就好找,兄弟,你多保重,我走了,很快就会来接应你的。”

  他搭起了火老鼠,这边的张四眼儿跟林大木也在前引路走了。

  他们倒是真心归顺了,所以一面走,一面还在低声说明地势:这儿通那里,平时有些什么防备等等…

  走出几十丈后,已经在一个广场的边缘。

  林大木道:“小王爷!那就是灵光塔了。”

  他指的是两座山头间一个⾼⾼的黑影,黑影中间闪着微弱的灯火,大概在三四层的地方。

  青海边境所建的佛塔不像中原,还脫不出喇嘛教的风格与影响,虽也是底宽顶尖,但是外表上层次却不明显,就这么一直统下来,只有从窗子上才能认出层次,这种塔基是圆的,塔⾝也是圆的,远望过去,倒像是一支雨后不久的竹笋。

  张四眼儿也热心地道:“只有三四层有灯,那就证明王妃一定是被押噤在四层上,看守的人则在第三层,那是十三太保中的前四个,他们是夏维光的⼲儿子,也是他的徒弟,是心腹死党,可不能客气,必须要先摆平了他们才行。”

  一丈青笑道:“四眼儿,你可真唠叨。”

  “没关系,这儿不会有人听到的,否则早就会出来问了,咦!小王爷呢?”

  因为他们已经不见了夏志昌,一丈青道:“头里走了,他一个人是生脸孔,若一有人盘问起来不方便,而且他趁黑行动也俐落些。”

  “青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夏维光⾝边的十三太保,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在西宁城已经被小王爷摸掉四个了,难不住小王爷的。”

  “这位小王爷当真如此了得?”

  “当然了,那位天山雕哈吉泰小王爷,你们是领教过厉害的,可是他比起咱们小王爷,还差上那么一截呢!”

  张四眼儿伸伸‮头舌‬道:“夏维光还说他是个雏儿,很好打发的,这下子可真看走了眼了。”

  一丈青冷笑一声道:“夏维光是头老狐狸,他会看走眼吗,要是小王爷真那么容易打发,他会花大把的银子,从內地雇了好几拨杀手去对付吗?”

  “是真的,他亲口对我们说的。”

  “哄哄你们这些傻瓜罢了,假若他把小王爷说得很厉害,你们还敢去送死吗?”

  “妈的!这家伙真不是东西,我越想越气!”

  “别气了!快走吧,往塔那边去。”

  “小王爷不是走在头里了,咱们还去⼲吗?”

  “他虽然走在头里,可是蔵⾝暗中,不见得一定能顺利通行,如果有人守着,他就得停下等机会,我们在明里替他引开别人的注意,给他制造机会。”

  张四眼儿道:“青姑娘,我原来的打算就是如此,有人上来盘问,我们上去应付,你跟小王爷在暗中出手放倒对方,现在却少了一个人。”

  一丈青笑笑道:“少了一个人也没什么呀。”

  “那就不够了,守卫的人都是两个一组的…”

  “加上你我,有三个人呢。”

  张四眼儿苦笑道:“青姑娘,我们这点玩意儿,若是遇上了十三太保中的人,那可甭提了,还不够人家一个小指头捺的。”

  一丈青笑道:“四眼儿,别那么没出息,你们两个在天香园里,多少也算个脚⾊,你们是支二等俸的,那至少也是个小头目了。”

  “那只是在天香园,到了这儿,我们却连条虫都比不上,不过我们自己也知道,比人家十三太保是差多了。”

  一丈青沉声道:“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了,刚才的豪气上那儿去了?你们放心,就算送命,还有我陪着呢。”

  两个人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挺起胸膛,又朝前走去,幸好一路都没人,挨挨蹭蹭的,终于摸到了塔下了,张四眼儿刚要进去,忽地一阵凉风刮面,一丈青拉了他一下,他才感到下巴底下一热一痛,连忙用手一摸,已是一手的血,刚才想是一把飞刀擦过!

  如果一丈青不拉一下子,这一刀准可把他的喉管割断了,吓得他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一丈青却道:“这是谁呀,这么不声不响的就飞刀子过来,也不问问清楚是谁呀。”

  塔里黑暗中有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管你是谁,反正我奉到的命令是进来的格杀毋论。”

  一丈青怒道:“这是谁下的狗庇命令?”

  “你管不着,不想再挨一刀,就乖乖的滚回去,这儿十丈之內,不准任何人接近。”

  一丈青怒道:“这是那一个‮八王‬蛋,跟姑奶奶说话也那么冲!给我滚出来!”

  人没有出来,却有三点寒星射到,一丈青扭腰偏头,躲过了两点,伸出两个指头,接住了射向咽喉的一把小薄刀,张四眼儿跟林大木这时才算见识到一丈青的真功夫,不由得同声喊了一句:“好功夫。”

  塔中冷冷地道:“一丈青!好⾝手,蔵真不露,真难为你了,你有这⾝本事,居然肯在天香楼里受那种委屈,的确不简单,你的目的是什么?”

  一丈青很冷静地道:“金姆那老婆子来过了。”

  “嗯!来了!在上面侍奉王妃,那是你呀咐的。”

  一丈青沉声道:“你既然知道了我已经投向小王爷那边,还问个庇。”

  “一丈青!我只是奇怪,以你的年纪,说什么跟夏志昌也搭不上关系。而你却显然是有心投在王爷这边卧底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祖奶奶。”

  “一丈青,别撒泼,我只是为你可惜,你有着这一⾝本事,在王爷这儿,一定能得到重用的,说不定王妃都有你的份呢,因为王妃已经跟王爷闹翻了,而王爷一向都很欣赏你的,过了后天的加冕大典后,王爷真加了鹰王的名衔,很可能会废了旧妃而纳你做新妃的。”

  一丈青已经听出对方是谁了,笑笑道:“夏‮二老‬,我的儿,假如真有那一天,我不就是你的⼲妈了吗?你就这么躲在黑地里孝顺我老人家?”

  这段话听在别人耳中,并不会感到怎样,最多觉得一丈青有欠端庄,太爱占人便宜,也太轻浮一点。

  但晓得她是妓院里的红姑娘,也就见怪不怪了,一个‮子婊‬的言行本就是轻佻的,她若是端庄如淑女,那反而是奇迹了,而且端庄如淑女的‮子婊‬也绝对红不起来。

  可是这段话在夏二⾝上引起的反应却出乎人的意外,一声低吼,一条人影扑了出来,一直扑向一丈青,捷若狸狐,同时还骂道:“我劈了你这臭‮子婊‬。”

  他说劈还真劈,冲到了一丈青⾝边,一柄亮晃晃的长刀已经朝一丈青当头砍了下来。

  张四眼儿跟林大木都已经豁上了,他们自然不能让一丈青受到伤害,但是他们却也无力为一丈青解危。

  因为来人太快了,好像一冲出来,就滑过了他们的⾝边。

  倒是一丈青自己像条机灵的游鱼,轻轻一挺⾝子就躲开了,她躲得很从容,也像早有准备似的。

  事实上一丈青也确是如此,她对这些人太熟悉了。

  夏维光⾝边的十三太保都是‮儿孤‬,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世和姓氏,所以他们都跟着夏维光姓夏,而且以顺序编号为名。

  尽管他们不明白⾝世,但他们都知道自己只是夏维光的义子,他们本⾝仍然是有父⺟的。

  正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父⺟是什么人,他们才为自己的父⺟塑造成一个十分完美的形相,以弥补心灵中的缺陷。

  这十三太保都是一样,他们对某些事特别敏感,尤其是涉及父⺟的方面。

  一般人有个非常无聊的⽑病,就是好占人的便宜,做人家的爸爸妈妈,把人家当作儿子。

  寻常朋友相处,遇上这种机会,也绝不放过,而且绝大多数的人,开口就是“X你妈”或“他妈的”这种话有时已成了口头语,并不含有骂人的意思了-

  这十三太保却最忌讳这些,他们曾经为了这个原因而莫名其妙的杀人,只为了对方占了他们的便宜或是话语中带了一句“X你妈”

  一丈青叫了他一声儿子,已经足够引起对方的愤怒了,何况还又涉及了他最尊严的义父。

  一丈青也知道夏二定然会忍不住冲出来的,所以心理已然作了准备,因而夏二的刀虽快,仍然很难劈得着地。夏二很不甘心,一刀连一刀的猛砍猛劈,一丈青虽然还能躲开,却已经勉強了。

  因为夏二已经杀红了眼,似乎非要她的命不可,所以每一刀都用足了劲力,甚至于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敞开了空门,也不在乎对方趁机反击了。

  一丈青有几次大可以伸手踢脚,就能击中对方的要害,但是她却不敢,她计算过,即使能把对方打倒下来,她自己也将挨上一刀做代价。

  所以她只有一味的躲,而夏二却一味猛攻。

  塔中又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二哥!快回来,守住塔底,别上人家的当,她就是要哄你出去。”

  “不行!我不管,我非宰了她不可,这臭‮子婊‬居然敢占我的便宜,侮辱我的娘。”

  一丈青喘着气道:“夏‮二老‬,姑奶奶叫你一声儿于,还是抬举你的呢,你们的亲娘说不定比我还不如呢!我虽然当‮子婊‬,到底还是红姑娘,结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你们的亲娘说不定还是在菜市口当半开门的土娼出⾝呢,五个铜板就能睡她‮夜一‬。”

  她的话越来越恶毒,夏二本来已经想罢手退回去了,听见这话,怒吼一声,又扑了上来。

  一丈青再度挺⾝躲开了,笑着道:“你别以为我胡说,夏维光现在当了摄政王爷都没改了他的老行业,仍然是贩烟土、开娼寮,他从前当土匪时又能好得了多少,只有那些私娼,养下了私孩子没人要,才给他捡了来,所以你们都是没名没姓的,你们若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世不明的?”

  这正是十三太保心中所怀疑的事,可是他们又不敢问夏维光,因为有一次,他们中的一个问了一句,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跟一顿臭骂:“怎么,难道我待你们还不好,我这个夏字会辱及你们,所以才想着要认祖归宗。”

  “王爷,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对王爷的恩情是万分的感激,只是想知道一下本源。”

  “我就是你们的本源,你们给我好好的听着,如果你们要跟着我,那就把脑子里那些念头丢开,否则你们尽管可以走,随便你们上那儿去,随你们姓什么。”

  结果自然没人走,因为夏维光对他们是真好,给予他们一切、金钱、权势、女人,予取予求,只除了一样亲情与⾝世。

  不过夏维光自己没儿子,他对待他们已经比任何人都好,至少夏维光会拍拍他们的肩膀,捏捏他们胸前的肌⾁,那是他在表示嘉许的时候。

  更何况,夏维光也说过:“我自己没儿子,这一切,将来总是你们的,大家好好⼲,你们是为了自己⼲,我是一个人,你们却是十三个人,以前的鹰王府太穷,养我一个人都勉強,现在虽然好了一点,但是仍然不够养你们十三个人的,所以我们还得拚命的⼲,我已经计算好了,八大王族,每个人分一个,还有五件最‮钱赚‬的行业,分给五个人管,那是我毕生的成就,将来却全是你们的!”

  这就是夏维光的厉害处,他就是这样稳住了十三颗心,拥有了十三个不变的武士。

  他也没有分配那一个王族、那一项事业是属于谁的,所以他的十三太保,对每一项交付的工作,都会出尽死力,谁都想到这一份很可能就是自己的。

  夏维光曾经拿了一只锁住的锦盒给他们看了说:“对你们的将来,我都分配好了,只是现在不能给你们知道,怕你们生了私心,专顾自己那一份了,我死了,你们打开这个盒子,就能取到你们自己的那一份,到时候如果那一份还没弄好,或是有了意外,你们也只有自认晦气,但我的分配都是十分公平的。”

  他做得也公平,从没有叫谁专负一项工作,都是轮流调配着⼲的,也没有对谁特别好过,都是一视同仁。所以这十三个义子,也成了他最忠心的死党。

  一丈青骂夏二的话,却是他们最耽心的事,假如他们的⾝世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夏维光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们呢。

  他们尽管在心里嘀咕,却也最怕别人提起,所以一丈青的话一落,夏二已经像疯了似的,蓦地把手中的长刀向一丈青掷去,又疾又准。

  一丈青知道夏二的这柄胡刀是柄吹⽑可断的宝刀,而且他练的也是专攻长刀的凶险招式,却没有想到夏二会舍得把兵刃脫手掷出的。

  因为他的刀在手中,才是最有利的兵器,脫手掷出,虽也可以伤人,但是对方若有两人以上,他就吃了大亏了。

  没有了刀,他就成了个普通人,一个略擅拳脚的汉子都可以打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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