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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天河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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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万象别府,他是轻车路了,因此当他重新站在那⾼大的门楼时,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

  轻轻地推开了深闭的重门,依旧是浓荫夹道,青石铺地,信步前行,寂不见人,慢慢走到了初度邂逅南海渔人垂钓的小溪,流⽔挣淙,景⾊如故!

  他对流⽔看了一眼,脸上浮起一个不自知的微笑,正想纵前过溪,忽而心中一动,因为他看见小溪的上游竟然架了一条小独木桥,桥畔有一个⻩⾐女子正凝神痴立!

  他走了过去,那女子低首凝视流⽔,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来临,由⽔中反映的影子,他认出这是刘素客的次女刘月英,她愁眉深锁脸容戚戚,仿佛含着无限的悲苦,担着莫大心事。

  金蒲孤走过去,在她⾝前半丈的地方停下来,然后轻轻地道:“二‮姐小‬,久违了,何忧思之深?”

  刘月英闻声抬头,对他的到来毫不惊奇,只是惺惺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道:“金大侠!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金蒲孤故作一惊道:“你等我?你早知道我要来?”

  刘月美⽩了他一眼道:“你这不是故意装傻吗?你已进了我的大门,难道还瞒得住人?”

  金蒲孤笑笑道:“我知道我的行踪早已在令尊的算计之中,只是没想到你会在此地等我!”

  刘月美哼了一声道:“在此地等候你是出于家⽗之命,你明明可以跳过去,为什么要过来呢?”

  金蒲孤道:“我这是正大光明地前来造访,自然要循路而行,这里有桥,我就木好意思越溪而行了!何况二‮姐小‬一个人在这儿发呆,我忍不住要前来问候一下厂一刘月英又⽩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道:“你知道我刚才对着流⽔在⼲什么?”

  金蒲孤‮头摇‬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严’刘月英颔首低语道:“我对着流⽔默祷,希望你没有看见我,或者是不要理睬我,结果…”

  金蒲孤微笑道:“结果还是令尊大人料中了!”

  刘月英抬头⽩了他一眼道:“你似乎很得意!”

  金蒲孤一敛笑容道:“我没有什么可得意的,令尊大人仇我至深,非杀我而后快,二‮姐小‬既然奉⽗命在此为饵,我觉得不应使‮姐小‬为难!”

  刘月英启口言,金蒲孤摆摆手道:“‮姐小‬不必多说了,我知道贤姊妹对令尊大人之作为并不満意,其亲严命难违,适才一席话,金某已感盛情,只是不知道令尊大人这次又作了什么安排?”

  刘月英沉昑片刻才道:“大侠能够体谅微衷,妾感肺腑,为大侠计,还是请大侠从速离去吧!金蒲孤道:“不行!在下这次专诚造访,岂能到了地头又折回呢!”

  刘月英道:“那就请大侠寻另途渡溪!”

  金蒲孤一笑道:“为什么这座桥不能走呢?”

  刘月英叹了一声道:“妾⾝言止于此,听不听全在大侠了,反正妾心已尽,倘有差错,大侠也怪不得我了!”

  说完低头从桥上袅袅而过,走到对面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才闪⼊一片树林后面而不见!

  金蒲孤倒是着实在桥畔犹豫良久,弄不清她是真是假,看样子刘素客叫她在这里,就是为了自己从桥上过去,而她却一再阻止,好似这条独木桥上有着莫大的凶险。

  不过她的话可信吗?她自己也是从桥上过去的,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状,自己到底要不要一试呢?

  沉昑良久,他又把独木桥打量了一下,终于看出了一点蹊跷。这座独木桥是用极为名贵的紫檀木雕成的!桥面上有三四寸宽的平面,适可容⾜,两侧却雕了许多喜鹊,振翅接姿,各具恣态,柯栩如生。在一道清溪上架了一座鹊桥,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刘素客把此地布置成天河幻景,作为牛郞织女每年一度幽会的仙境吗?这未免太可笑了!

  一半是为着好奇,一半是为着不服气,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试试这座木桥,看看刘素客究竟在上面揭些什么鬼!

  于是他深昅了一口长气,以备万一桥上发生了什么变故,跌落⽔中时,可以多维持一段时间。然后他伸出一只脚,试试木桥结实与否!

  这一试实在是多余的,桥⾝虽然只有尺许直径,然而木质坚实,载重三五百斤都不会成问题,更别说只有他一个人了!

  因此他放心地走了上去,行出四五步后,攀而眼前涌起一片云雾,景⾊整个地改变了!

  树林不见了,溪流也不见了,⾜下是蒸腾的云海,对面是金阈⽟阶,一所华丽无比的牌楼,用古篆体接着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太虚仙境”!

  同时耳畔也听见一阵如怨如慕的乐声,非丝非竹,有着无限的凄楚,仿佛是一个久旷的怨妇在俺栏低诉,盼着远行的良人归来,那低诉中似乎道尽了如海的深情,刻骨的相思与寂寂舂闺的幽怨!

  慢慢地,那低诉声变为清晰了,可以听得出是一个低沉的、含有磁的,‮妇少‬如梦吃的耳语!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耿耿银河阻两地,夜夜泪枕上⾐,妾手织绵千万匹,不及对郞相思意,尚幸天条怜情痴,许俄岁岁会七夕,奈何仙凡阻迢迢,直是会少多别离,舂花秋月无时了,云満深宮长寂寂!”

  金蒲孤心中一动,暗忖这事情太离奇了;听这如怨低语,明明是天宮织女的哀昑,莫非自己真闯进了仙宮!

  刹那间,他心中涌起了牛郞织女的婚族排侧的故事!

  一个美丽的仙女,一时动了凡心,爱上了一个淳朴的牧牛郞,享受到了人间的温情,怎奈天规严明,仙凡不许言匹,硬生生拆开了这一对爱侣,幸好他们的至情感动了天神,允许他们于每年七月初七之夕,作一度相会,而且还命鹊鸟架桥,帮助那牧牛的凡人渡过那迢迢的银河!

  年年七夕,多少的小儿女仰望天河,对着银汉双星,寄于博望,为那段感人的恋情一掬同情之泪!

  可是今天并非七夕,自己也不是牛郞,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方来了呢?这时耳畔的低昑声又起了,言词一转为哀侧,⼊耳酸楚不忍卒闻!

  “‘鹊桥已命羽奴架,郞行桥上何迟迟,人间一夕十二时,天它光仅弹指,朝思想念念此夕,柔肠寸断为相思,花样容颜憔淬尽,盈盈纤宽约指,唯恐误却使期去,昨夜已曾点燕去,去岁旧⾐不堪着,因波瘦损非往时,新裁统稍作冰⾐,又较故袍减数尺,依在天宮苦如此,问即人间不如…”

  金蒲孤听得更们了,不过他知道自己确实已经闯到了天人界的银河之畔,而且刚好赶上了牛郞织女的晤会佳期,连忙回头看看,却不见其他人影…

  他正想退回去,忽然脚下一阵晃动,连忙低头一看,却见那座木桥已经变成了一连串的鹊马,头尾衔缀,双翅不住地拍动,盛负着他的体重!

  他心中一阵惑,忽然对面的门楼中走出一个素⾐女郞,一半的⾝子为云雾所掩,只看见她的上半⾝,纤手连抬,急声叫道:“郞君!快点过来吧,娘子已经等急了卜’金蒲孤一怔道:“仙姑可是在叫我?”

  那女郞哼道:“自然是叫你,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凡间一劫,连我都不认识了。金蒲孤奇道:“我从来未见过仙姑!”

  那女郞怒声道:“我叫薛飞瑶,奉瑶池王⺟之命,前来引导郞君与织女相会,不过才转了三世,你竟全忘了!”

  女郞笑道:“你是牛郞转劫的⾁⾝!”

  金蒲孤又是一怔道;‘哦”’女郞含笑道:“是的,织女自从与牛郞结姻以来,牛郞已经转了几千百劫,无怪你不会记得了!”

  金蒲孤不解道:“我还是不明⽩!”

  女郞道:“你别急,听我一说,你就明⽩了,织女是仙体,与天地并寿,不会衰老的,牛郞却是凡人,难脫生老病死之苦,所以一定要应劫转生,每年一度与织女相会时,才能保持青舂之形,现在你明⽩了吗?”

  金蒲孤想了一下,似乎有点明⽩,但是仍然不相信自己的前世会是牛郞,女郞见他犹疑之状,不噤噴怒道:“你这一劫转得太糟了,居然沦⼊江湖,看来你们的缘分快尽了,我也懒得多说,你见了织女,自然就明⽩了!”

  金蒲孤将信将疑,呆上桥上,没有行动,那女郞叫道:“你还不过来、当真要叫织文良宵虚度吗?”

  金蒲孤道:“我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前决不过去!”

  那女郞无可奈何地一叹道:“你还有什么疑问?”

  金蒲孤道:“牛郞织女之说,只是人间的假想,连神仙都是虚无的,叫我何从信起!女郞长叹一声道:“俗障太深,你真是不可救药了,只为了不使织女大失望,只有花点精神,将你开导得明明⽩⽩。

  现在我问你,对于和织女定情的经过,你还记得吗?对于你们一年一度的会晤,你还记得吗?”

  金蒲孤道:“我只听过那个传说!女郞道:“不是传说,是事实,这是上天假俗人之口,将这段故事流传下来,以免转世的牛郞为俗世所障,昧却夙因,让你在不知不觉间自悟前生因果。金蒲孤道:“我对前生一无所知!”

  女郞连忙道:“你只要记得这段因果就够了,天机去不可脫假如每一世的牛郞都能记住往前之事,岂非陷溺更深,永无超脫之⽇了!”

  金蒲孤道:“我不想妄测天机,但是我至少要明⽩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女郞闻言款款行近,对他凝视片刻才道:“我明⽩了,你不是前因况没,而是天心独钟,把过去的几生经历都没有完全忘掉,才把你弄糊涂了,我问你,你是否觉得与常人有些不同之处?”

  金蒲孤‮头摇‬道:“这个我倒没有感觉。”

  女郞道:“不!一定有的,只是你自己没有注意罢了,比如说你的天资特别聪敏,凡事过目不忘,对于未知之事,领悟能力特強,闻一而知十,触类即能旁通…”

  金蒲孤想想道:“我是比较聪明一点。”

  女郞立刻道:“这就是你的夙因使然,假如你真个凡夫俗子,织女又怎会看上你呢?还有你这一生是否很容易得女轮垂青,有很多女人对你倾心?”

  金蒲孤低头不语,女郞道:“我想一定不会错的,她们都是你未来的凡间室,所以对你别具好感,而且上天叫你混倍至今,就是怕你记得太多,对她们念及旧情!”

  金蒲孤道:“我还是不相信我是牛郞转世!”

  女郞一笑道:“你应该不信,因为织女对你守贞不易,却金蒲孤奇道:“你不是⽇英吗?”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不觉一呆,因为眼前的人,忽然又变成骆季芳了,当他又想改口招呼时,连忙又咽了下去。

  因为他心中一阵糊,连自己也分不出她是刘田英或者是骆秀芳了,左看这边像这个人,右看那边像那个人!

  那‮妇少‬又凄然一笑道:’‘我一定是瘦得多了,以至于使你认不出了!”

  金蒲孤连忙道:“不!我认得!”

  ‮妇少‬苦笑道:“你还能认得你憔悴的子吗?”

  这句话在他的脑中轰然一震,刘田英是他订下的室,骆秀芳是他结过缘的子,子两个字在他脑中一亮后,他只觉得这个女子谁都不像,只像他的子!

  花窖寂寞泪阑⼲,一股怜惜之情从他的心中涌起,刚才凑婪的昑声又在他的耳畔索绕!

  于是他真正相信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牛郞,面前这个女子就是为他受尽千辛万苦的织女,不知名姓,娘子两个字却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一声柔情的呼唤后,他将‮妇少‬拥⼊了怀中。

  轻滑的⾐衫似若无物,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醉人的芳香,以及跳动的心,伸手摸过去!

  如⽟的肌肤滑不留指,然而他却可以感到磷峋如瘦骨,耳边又响起令人心醉的声音:郞君,我瘦多了吗?也许明年相见时,你只能摸到一把枯骨了!”

  金蒲孤心中有着无限的歉疚,吻着她的柔发道:“娘子!”

  ‮妇少‬迟疑片刻道:“是啊!我也不明⽩,也许是管时刻的人弄错了,不管它,反正我们的会晤是⽗王允准的,即使误了时限也不会有多大的罪罚!”

  金蒲孤忽地把她推开道:“不好吧!天条严明,若是误了时限,鹊桥飞散,我怎么回去呢?”

  ‮妇少‬跳起来又搂着他道:“不!郞君,我们夫妇之情未竟,琴瑟之缘末了,时限绝不会到的,一定是计时的人弄错了,我们不要管它!”

  金蒲孤却神⾊一正道:“娘子!来⽇方长,何必贪此片刻之,误却永生之缘,而且你我夫妇情结千载,岂在今宵一夕,你还是把⾐服穿上,送我回去吧!”

  _说着把她的⾐衫取了过来,那‮妇少‬却赖在他的⾝上不肯离开,金蒲孤却笑着将⾐衫给她道:“这件新装的工真巧,是你自己制的吗?”

  ‮妇少‬脸⾊一变,慌忙把⾐服抢在手中,这时室外步声杂进来了一大批人,前面是刘素客,旁边并肩走着的赫然正是莫恨天,后面则是盘石生陈金城与骆仰和!

  ‮妇少‬将⾐衫遮掩在前,瑟缩成一堆。

  刘素客手指金蒲孤道:“莫兄!在下说过这小子是个见异思迁的好⾊之徒,你还不信,现在事实俱在。”

  莫恨天的脸上漠然全无表情,金蒲孤却含笑叫了一声:“大哥!兄弟知道你会在这里!”

  莫恨天哼了一声道:“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刘素客飞快地接口道:“莫兄!在下与金蒲孤虽然⽔火不容,都因为看在他与你结义的分上,未予戒备,听其长驱直⼊,想不到造成了他的机会!”

  金蒲孤淡淡说道:“刘素客,你为了想造成我在莫大哥前面一个坏印象,当真不择手段了吗?”

  刘素客慌然道:“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赖!”

  金蒲孤朝那‮妇少‬一笑道:“三‮姐小‬,或者我该叫你一声三姨,你可以把⾐服穿起来了,也可以把脸上的化装抹去了,我很抱歉刚才对你的失礼,不过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令尊大人的设计不够周密,也该怪令尊大人的幻景布置得太真!”

  ‮妇少‬神⾊一变,刘素客的神⾊也是一变,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你奷污了我的女儿,还要強辞诡辩!”

  金蒲孤淡然一笑道:“‘污字我可以承认,因为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够构成侮辱的成分了,奷字却不能妄认,令媛还是⽩壁无暇之⾝。”

  刘素客朝‮妇少‬看了一眼,她掩面痛哭起来。

  金蒲孤笑道:“那位鸣锣报信的人也太急了一点,不等我完全人噤就开始了,不过他幸亏敲得早,否则我会将你的谋整个地先揭穿了,你这番设计就整个⽩费心思了,现在我虽然仍是问心无愧,不过对莫大哥解释起来,可能要费一番⾆!”

  莫恨天哼了一声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完満的解释,不然我就无法再念及那番结义之情了!”

  金蒲孤朝莫恨天望了一眼,然后満脸庄容道:“莫大哥,我没有解释,至少对你没有解释!”

  莫恨天似乎一怔,金蒲孤继续道:“你也不必再把那番结义之情放在心上,撮土为香,献⾎为盟,不过是一番形式,假如缺乏诚意,又何苦虚拘于形式?”

  莫很天微怒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小人!”

  金蒲孤也怒声道:“莫大哥!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到此结束!”

  莫很天的神⾊一变,刘素客忙道:“莫先生,这下子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莫恨天征了片刻方始道:“不!我必须把话问问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道:“没什么意思,我把你当作大哥,不问你在什么地方,我始终不怀疑你的人格与我们的情!”

  莫很天道:“我有什么令你怀疑的地方吗?”

  金蒲孤懊丧地道:“设有!”

  莫恨天忙道:“不!听你的语气好像言不由衷!”

  金蒲孤叹息一声道:“绝对没有,我把你当作大哥,就不该对你有所怀疑!”

  莫恨天幄了一声道:“你是说我不该对你有所怀疑?”

  金蒲孤冷冷地道:“兄弟不敢有此要求,可是大哥若将我视作兄弟的话,就不需要我作何解释!”

  莫恨天庄容道:“正因为我把你当作兄弟,才希望你能有个令我心安的解释,否则以我所见的情形…”

  金蒲孤冷笑道:“大哥是相信你的眼睛,还是相信兄弟的为人?”

  莫恨天大叫道:“我当然相信你的为人,但是眼睛所见的事物却动摇了我的信心!”

  金蒲孤沉声道:“假如信心会发生动摇,就不能称为信心,因此大哥对兄弟本就缺乏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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