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市井藏龙
他们再度来到富贵山庄,南宮俊绕山后越墙而人,七转八转,终于来到一个假山角里,海女正在那儿蹲着,耳朵贴着一⽑竹管,见了他们忙起来行礼。
南宮俊问道:“底下没有发生事情吗?”
海女道:“婢子一直在此地听着,跟东方姑娘保持联系,底下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南宮俊道:“好!让我来跟她们说话。”
他对准洞口,鼓气以內力将声音传人道:“倩妹!我找到马先生,把你们要的东西带来了。”
底下很快的就传来了东方倩的声音道:“好极了,我们正等得心焦呢,你先放一条试试看。”
马成用竹钳夹起了一条,使蛇头对着洞口,在尾巴上一捏,蛇儿负痛钻了进去,同时耳中还听得嘶嘶声由洞中传出,大概是西门姣蛟在下面发声召蛇,使得竹篓中的蛇群也动不已,拼命想要挤出来。
马成道:“想不到她这召蛇的方法还真灵,蛇儿不必经训练就能听她的话,她才是真正的万蛇之王了。”
没多久,由底下传来了西门姣蛟的声音道:“马先生,第一条已经下来了,我问过它一路上很顺利,没什么阻碍,你把竹篓的口打开,让它们自己爬进来好了。”
马成道:“我还有一些小纸包,里面包了一些药丸,是给你们的,要绑在蛇尾带下去才行。”
西门姣蛟问道:“纸包大吗?”
“不大,我都卷成了纸卷,比蛇⾝还细一点。”
“那就丢进篓子里,由它们带来好了。
马成把十来个纸卷,丢进了篓子里,只见那些蛇很有秩序的,一条咬一个纸卷,探⾝进了洞口,很快地把十来个纸卷都带进了洞口,后面的蛇空着⾝子也下去了。
南宮俊叹道:“若非亲见,实在难以相信,看来我还要请求聘西门姣蛟为武士,她这种驱蛇之术,也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绝,使我们的阵容更为坚強。”
马成道:“是的,少主,属下正想向你建议,有许多为正道所不取的下五门江湖人中,颇不乏奇技异能,心任侠,行为可敬之土,这些人很可以延聘为门中武士的。”
南宮俊道:“我久有此心,等过些时候,你把那些人列出,我一一亲自拜访后,再邀请他们⼊门!”
“少主可是要亲自考究他们一下?”
“那倒不是,在⼊门仪式前,就有一番考究的,连我本人都免不了,这是一种绝对公平的考究,绝不是我们故意要难人。但是我也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心⾼气傲的,不肯与世俗同流,我亲自去邀请,是表示对他们的尊重,但也要告诉他们,人南宮门中为武土,要做些什么,该遵守些什么规约,事先讲明了,也不必勉強,这样子可以避免以后一些不愉快。”
马成道:“少主考虑得极是,属下可以保证那些人的心行为绝对正直可敬,但却无法担保他们的脾气,有些人的别扭劲儿,比一般正派侠士还有过之。”
南宮俊道:“这是最要他们收敛的,在南宮门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人人都受到尊敬,但没有一个人特别,和睦相处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合群的人,就难以相处了。”
“这一点少主可以放心,他们只要答应了,就不会口是心非,只要他们开口说过一句服你的,你骑到他脖子上拉屎都行,这些人其实都是⾎汉子,情中人,为了知己,可以抛头颅,洒热⾎不算,更可以受尽委曲,受尽侮辱都不在乎,但要是不合劲儿的人,那就难以侍候了,就算跪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理睬的。”
南宮俊笑道:“就要这样才好,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合得来,南宮门中,都是这一类的人,我一定要见见。”
“目前就有两三位在金陵,一个叫化三千,是个乞儿;一个叫上大人,是个浪子;还有一个叫人之初,是个赶大车的车夫,他们都是在三字经上取的号…”
南宮俊道:“为什么要叫这些怪外号呢?”
“那只不过是他们的姓名谐音而已,化三千本名华山川,上大人的本名尚达仁,人之初姓辛,名叫本善,因而才取了人之初的外号。”
南宮俊说道:“他们有什么奇技异能呢?”
马成道:“属下说了就不稀奇了,等少主见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向少主施展好了。”
“马先生已经跟他们见过了?”
“属下见过了化三千,因为想到了东方姑娘她们受困,如果要救人,这三个人倒是可以帮上大忙,所以才恳托了他们,化三千是答应了。”
南宮俊笑道:“哦!另外两个人呢?”
“化三千答应替我找到他们,今天⻩昏时在夫子庙广场上见面碰头。”
这时底下传来了东方倩的声音,道:“俊哥,蛇都下来了,马先生的药真妙,月儿吃下去后,立刻不犯恶心了。”
南宮俊道:“不必要多久,最多三五天,一定可以把你们救出来的,我会叫海儿经常跟你们联系的,这两天我们要办事,不能常来看你们了。”
东方倩道:“没关系,而且也不必来救我们,俊哥,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反而找了很多⿇烦,因此我们一定会自己出来的。”
南宮俊道:“倩妹,莫非底下看到了什么…”
东方倩忙道:“没有…没有…”
南宮俊却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东方倩不肯说出来,想必是事情对她们有利,她们想要扳回被困的面子,所以才拒绝援手,因而笑道:“你们自己能够脫困自然最好,否则你们也不必心急,最多三五天…”
东方倩道:“三五天后,我们多半是已经出来了,而且我非把这所别庄给翻过来不可。”
南宮俊笑了笑,吩咐海女一番话,就跟马成走了,还是循着原路,弯弯曲曲地出来到外面。
马成道:“少主对门户阵图之学很精呀!这种错综复杂的变化,连属下都看不出来,少主却能通行无阻。”
南宮俊道:“我也只是稍事涉猎而已,这条路是海儿领我走的,清楚道路的是她,她们是在百宝斋训练出来的,与此地的建设系出一统,所以难不住她的。”
马成困扰道:“富贵山庄跟百宝斋是否有关系呢?”
“我想没有关系,虽然营建者是采自百宝斋的构想和设计,但两处的目的却大不相同。
百宝斋要以金陵成为重建魔教的据点,富贵山庄却是皇帝游憩别宮,这两者原是风马牛不相⼲的事,可是富贵山庄为了保护皇帝的全安,一定要设有很多的侍卫人员,这些人不但对附近的环境要注意,而且对附近的武林中人,也要展开特别的监视,这将使百宝斋很不方便!”
马成道:“不错,百宝斋自己不愿意公开出来与官方决裂,却把事推给了百花宮跟我们,这实在太可恶了。”
“也怪我们的耳目不够灵通,事先对富贵山庄的內情丝毫不知,现在除了⽇童与山童外,又陷进了东方倩她们,得我们无法不理了。”
马成道:“⽇童他们是百宝斋自己送进去的,东方姑娘她们却是在他谋下被陷⼊的…”
南宮俊道:“不会,我问过海儿,她对富贵山庄全无所知,这倒不是故意的,使我很困扰。”
马成想了一下道:“少主,目前有一个办法,就是公开登门造访百宝斋去,听听他们如何解释。”
南宮俊道:“现在尚未其时吧?”
马成道:“不,现在是最适当的时机,摸清他们的意向,只要在言词中抓住他们的破绽,就借机会翻脸,斥他们背信,因为少主将来不会真的去任他们总护法。”
南宮俊沉思有顷道:“对于将来如何脫⾝,我早已有了对策,不过为了富贵山庄这档事,我觉得听听他们的解说也好,了解到他们的意向后,再决定对富贵山庄的处置,这件事必须慎重,弄不好就是一场轩然巨波!”
于是两个人回到城里,南宮俊首先跟欧敬碰了一个头,把发生的事与将要采取的行动告诉了他,而且问道:“是否知道东方倩她们失陷?”
欧敬道:“知道!我们的眼线一直在盯住她们的,看她们进⼊了富贵山庄,看见海儿一个人出来,也看见少主与马先生二度进⼊,大致也判断是如此了。”
南宮俊道:“对事情做了什么指示?”
欧敬道:“老夫人什么指示也没有,这次行动都是以少主为主,连老夫人也都在等候少主调度。”
南宮俊不噤惶然道:“那我怎么敢当呢?”
欧敬庄容道:“少主不必谦虚,老夫人说,凡事最忌二人做主,互为牵制,反而多所阻碍,倒不如由一人统筹全盘主理为佳,所以她给你全权。少主一切看着办好了,成也好,败也好,她决不⼲涉任何决定,即使少主做错了,她也跟着照错下去。”
南宮俊不噤为之一怔道:“是这么说的?”
欧敬道:“是的,老夫人说少主已经通过了测试,为南宮世家中的正式少主,就证明少主有担当大事的能力了,大家都应该对少主全力支持,我们的人员全部都集中金陵候命,少主要如何调度,都请指示属下。”
南宮俊怔了一怔后,知道这是祖⺟对他处事能力的一次考验,也是要南宮世家的人对他增加信任,所以才放手让他全盘总理,因为这是一次非常的事件与一桩非常行动,处理得当,他不但可以在南宮世家里奠定绝对的地位,在江湖也将奠定极为显赫的名声。
但是万一失败了,南宮世家很可能会就此在江湖上除名,沦于万劫不复之境,这样做不是太冒险了点吗?
马成却比南宮俊想得透彻,这与聪明无关,而是一种经验与阅历,他也更明⽩南宮老夫人南宮云凤的苦心。
南宮俊虽是南宮世家的惟一后人,但是他的武功却是外传的,那些武功还被大家视为旁门左道的,这样一个年轻人,要想来导领一个武林第一世家,无异是有点困难的,虽然每个人都没有反对他,那只是基于感情的支持,而没有⾜够的尊敬。
感情的支持虽然也能够维持住这个世家,却不⾜维持南宮世家的传统了。
虽说南宮世家是一个大整体,没有你我之分,大家都是一条心,但是毕竟还有亲疏厚薄之分,大家对南宮俊都很喜,但导领这个世家的传统事业,驾驭这一群成名的绝世⾼手,除了感情之外,还须要他们的尊敬。
目前二十六名武士中,只有马成与东方倩才对他有⾜够的尊敬,因为他们是南宮俊自己引进的。
这次出来办事,南宮云凤亲率全体而出,却只叫马成与东方倩跟着南宮俊行动,就是这个原因,只有这两个人会心甘情愿,毫无犹豫地听他的指挥调度。
不过南宮俊不能永远在这种情形下做他的少主,他到了一个相当的时间,就要接掌府尊的地位,那也等于是变相的江南武林盟主了,他必须以相当的表现来赢得⾜够的尊敬,所以南宮云凤才做了这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这是一件大事,一件绝大的大事,南宮云凤自己,都不一定能稳挑下担子来,她却给南宮俊一肩任之。这个决定看来近乎儿戏,却有至理存焉。
南宮俊如果能够漂漂亮亮地接下来,那种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毫无疑问,他接掌府尊时,每个人都会心悦诚服,在今后的岁月里,一心一意支持他,则南宮世家尚可大有作为,如果失败了,南宮世家后继再也无人,也应该收山了,借此脫出江湖卸下肩上的担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马成的心情很沉重,这次事件,不但在考验南宮俊,也在考验马成与东方倩二人,他们才加盟南宮府,一无所成就撤销了,那份难得的荣誉也不会值钱了。
马成咬咬牙,最好再找几个人来充实一下阵容,为将来的南宮主人多增加几个得力的、心腹的臂助。
因此在他们告辞了欧敬后,马成道:“少主,我们先不忙上⽩宝斋去,还是先去找属下那三个朋友吧!”
南宮俊道:“目前还不忙着借重他们,我要了解到百宝斋的虚实再作区处,因为我们对百宝斋一无所知,晓得的只是那四个小鬼口中的一点,未必就实真!”
马成道:“那三块料⾝怀绝技,游戏风尘。以他们的子看,本不应该在一地久留的,可是他们一住金陵几年,想必也是有目的,说不定就与百宝斋有关。”
“马先生能确定吗?”
“不能。以前我跟他们还攀不上深,因为他们知道我在百花宮中,不太看得起我。这次碰到了华山川,他得知我已受聘南宮世家,才对我表示得好感一点,因此少主出头后,他们可能会尽情相告…不过属下想能够引起他们注意的,只有一些非常的事或人,在金陵地面上,也只有百宝斋了!”
南宮俊慢慢的也想通了把责任付给自己的用意了,一面深感沉重,一面也感到人手的缺乏,如果能增添几个帮手,未尝不是好事,马成是个很慎重的人,不会推荐人的,于是也点了头。
马成见他答应了,笑道:“风尘三友中,我只跟华山川一点,辛本善与尚达仁只有一面之识,我们还是要先找到化三千,不过少主,这些人都有个⽑病,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份而客气一点,却不见得会服了你,要想他们死心塌地地跟你帮忙,最好还是拿出真功夫来庒服他们。”
南宮俊缓缓地说道:“总不能一去就打架吧!”
马成笑道:“这当然不必,不过少主放心,谈不了几句话,你不找他们,他们就会自己来找你了,当然他不会明着找的,暗中开开玩笑来表现一下,却是绝对难免,少主要制服他们,最好也在这上面回敬一下!”
南宮俊笑道:“这最有意思了,我最讨厌规规矩矩的比武动手,能以游戏出之,哈哈大笑,大家不伤和气,化暴戾为祥和不是很有意思吗?我练魔教的武功,就是朝这方向去研究的,我觉得规规矩矩地击败一个人,对他的自尊心伤害太深,试想别人辛辛苦苦练武多年,为的就是求胜,乍受失败,其情何堪,在不伤大雅的情况下小挫对方一下,使对方以为只是自己疏忽大意,即使承认失败了,心里也好过点!”
马成道:“少主这番理论,虽是从所未闻,却是大有道理,只是要想不着痕迹的小挫对方,比正式的胜过对方难上多倍,正如两人对弈,求胜容易求和难!”
“只要有心,总会做得到的!”
马成笑笑道:“如果遇见一些不开窍的人,因而恼羞成怒,不肯认输,反而纠不清呢?”
南宮俊庄容道:“这种人心狭窄,睚眦必报,本不配学武,我就对他不客气,最少也要废了他的功夫。”
马成为之一惊,他发现这位少主也有其不测的一面,他处事的法则,与世情有些不同的地方,虽然经常是笑嘻嘻的十分平易,可是他正正经经说话时,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这是一个天生领袖的人才。
两个人折向贡院街,那儿有着一座奉祀大成至圣文宗先师的孔庙,也是举拔科第的考场。
举子们人了围场,往往要一考两三天,他们有许多随同前来的家人,就得就近照顾,于是夫子庙边的一大块空地,就成了自然而然的集散地。
有了人,就有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块空地上成了个大集市,三教九流,混杂其间,有人在这儿先架个棚子卖吃食,慢慢地扩大了,就成了酒楼。
接着各式各样的行业也都来了,卖旧书的,卖字画的,摆古董摊儿的,卖草药的…
地近秦淮,六朝金粉的古城,以风月而知名,而最为脍炙人口的秦淮船们,也都集中在附近的桃叶渡。总之,这地方原是为了科第而繁荣的,各地来的考生们,固然有些苦生学,但还是有钱的多,就近方便,好赚他们的银子。终至不在考期时,这儿也是城开不夜,热闹非凡了。
两个人踏进了夫子庙的大广场,南宮俊的趣兴就⾼了,道:“不知道此地如此热闹,否则我早就来玩了。”
他们一路看着热闹,东逛逛,西瞧瞧,竟像是忘了此来的目的,马成也不催他,陪着他四处转。
逛得差不多了,南宮俊才问道:“马先生,你说的风尘三友呢?我们怎么一个也没瞧见呀?”
马成道:“我约了华山川是⻩昏时分在五凤居儿,这会儿还是下午,不知道他溜到哪儿去了,不过我相信他总在这一块地方里,风尘三友,都是在这儿混的!”
南宮俊点点头道:“辛本善是个铁匠,到他的打铁铺子去找他,总是有着落一点吧!”
马成笑道:“天晓得,他自称是铁匠,却没有看见他打过一天铁,哪儿会有铁铺呢?”
“那他⼲些什么呢?”
“他在赌场做保镖,实际上却是个讨赌债,把那些赌输了还不起债的人,痛揍一顿,人还出钱来。”
南宮俊皱着眉头道:“这可不怎么样!”
“少主别以为他是个恶霸的走狗,他的讨债的确是十拿九稳,从没有一次落空,可是那些被他讨过债的人,再也不敢去赌了,因为他揍人之后,并不要债,却自己掏包替他还债,以后那些家伙见了他就躲,他也不在乎,平时见了面,他装做不认识,可是那人若是赌不改,又想去赌时,总是被他一抓就到,三不管先给人一顿狠揍,然后把赌资搜出抵账,实际上他打听到对方的钱的来源后,还是悄悄地还给了人。”
“这么说,他是在劝人戒赌了!”
“不错,只是他的方法很奇特。”
“嗜赌的人,言语是劝不醒的,只有用霹雳手段去对付,他的方法不为不佳,那我们就往赌摊去找找他看,说不定可以碰得上厂
“不过在那儿,他却是六亲不认,他说在赌场中没有朋友,只有冤家对头,所以不在那儿见朋友。”
南宮俊道:“说的也是,那个地方也不出朋友来,我们去赌钱好了,他不能噤止我们去吧?”
马成无可奈何,只好陪着他到了一些赌场里转了两转,南宮俊似乎对赌很有趣兴,只是手气太差,牌九、掷骰子、押宝,几乎没赢过一次,两处转出来,他已经输了几百两银子,而且他的趣兴甚浓,还一个劲儿地叫着注子太小,不过瘾!
马成在进门时,就跟他分开了,以后只是远远地跟着他,看看他要⼲些什么,因为马成早已注意到南宮俊的赌技极精,他掷骰子做庄,一连掷出十把幺二三来,通赔了十注,使得一些赢家眉开眼笑,跟定了他,他赌什么,人家就陪他玩什么。
南宮俊进第三家赌场时,后面已经跟了一大批的人,他又找了个骰子位子停下来,掏出一把银票,都是五百两一张的,往桌上一放道:“五百两一庄,大一点才够刺,大家押!
大家押!”
原先跟来的一些人想占便宜,纷纷下了重注,还有一些新的赌徒,听见来了个瘟生,也都跟着要宰肥羊,每个人都下了重注,约莫有四百多两。
南宮俊这次一把掷了个两点,那还是很小的点子,只能吃一点与幺二三,大家都乐了,赌注集中为四摊,四个注子最大的人掷骰。
第一家掷了个三点,第二家掷了个四五六,第三家掷出个四点报子,第四家却偏偏倒霉,掷了个幺二三。
不过那是最小的一注,南宮俊赔出了将近四百两,吃进的还不到五十两,五百两一庄只剩下了一百多两。
自然有的人⾼兴,有的人叹气,南宮俊很⾼兴地道:“这一把转运了,居然还杀进一家,来!来!我把注码加大,尽台上所有,随大家的意思下!”
他那一叠银票约莫有十来张,总计有六七千两银子,这一来自然更为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于是纷纷押注,那些赢上瘾的人,更是倾其所有地押了下来。
只是这些人都是小玩玩的,⾝边的赌注不过十来二十两,虽然现在有人已经有百余两的,那还是赢南宮俊的,大家都一口气押了下去。
南宮俊抓起了骰子,吹口投降掷了下去,大家一起喊着:“幺二三!幺二三!通赔!通赔!’,
两颗骰子已定,一颗幺,一颗二,只有一颗骰子还在转,不过这一局似乎没什么出息了。
转出一个幺是两点,转出二是一点,转出个三是幺二三,两点也大不到哪里去,一点跟幺二三是不必比,照数通赔,很多人都在笑,希望它快定下来。
因为如果转出四点五点或六点,那就不成采,必须重新再掷,大家都不希望发生那种事,因为这一把庄家的输数已经定了九十九,再掷就很难说了。
骰子终于转得慢了下来,而且已经是一点的面朝上,只要定下来,庄家是两个幺配个二,只得两点,除了倒霉庄家,像上一副一样才会输给他。
骰子终于定下来,是个幺,不过在停下前,却把那颗两点撞了个翻⾝,也变成了一点,成了一付全红三颗幺的豹子,按照规定,庄家掷一点或幺二三通赔,拿六点或报子及四五六通吃,押注的就不比了。
南宮俊一掷成采,大家都怔了眼,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哦然发出一声懊丧的叹息,看着帮忙的师傅把注子都吃过去,然后照例菗出了一成,作为赌场的收益。
南宮俊道:“喂!喂!你怎么菗掉我那么多,我先后已经输了上千两了,这一注吃进也不过一千多,你们一菗就是一成,我这赢钱的反倒帮你们的忙了。”
那个代为收账的下手道:“这位相公,这是规矩。你全庄推完,计输赢,菗成,相公也不是第一天玩儿这个,想必一定知道这个规矩的。”
南宮俊道:“我当然懂,别处都是要等庄主换人的时候才结算,只把赔出的注子菗一,现在我只推了两庄,并没有宣布要结账呀,你怎么就结账了?”
那个下手道:“相公!像你这样的客人,本场的往例是胜一注就算放庄,我们已经计算好了,相公总计输了九百八十两,这一庄吃进一千四百五十两,菗去一成后,尚作一千二百零五两,再扣去本钱,⾜⾜赢三百二十五两,相公应该够了。”
南宮俊道:“怎么够呢!我还没过瘾呢!”
那个下手赔笑道:“相公!本场向来对同行朋友都有个一注为止的规定,我们赌的是运气,绝对公公道道,本场的人绝不下去赌,也是这个原因。”
南宮俊笑道:“是真的吗?我一共转了三家场子,有人从第一家开始过来,连跟我三处,那不是贵场的?”
那个下手又微微一怔!
南宮俊又道:“你们既然以公道为号召,就不该叫一些人私混下去!”
那个下手道:“这…这绝对没有的事!”
“朋友!别来这一套了,我知道这三处场子都是一个东家,也知道你们雇了一些人,在里面凑凑热闹,提⾼大家的趣兴,并没有玩儿假…”
“本来就没有假,我们只管代吃代赔,供应场所而菗适当的利润,即使叫几个人凑凑热闹,他们绝不推庄,而且都是下最小的注子!”
南宮俊笑道:“他们可都是此中的⾼手,个个赌技都很精明,三颗骰子,他们能够十把掷出九副四五六来。”
“相公!这话就太冤枉人了,我可以把本场的人全指明出来,这儿还有些客人,他们可以证明,这些人平常是输得多还是赢得多。”
“当然是输得多,能够任意掷出四五六的人,自然也可以随心所地掷出幺二三来,你们很懂得赌钱的心理,放长线钓大鱼,叫几个人经常输小钱,把客人的赌兴钓浓了,然后再派个⾼手去宰人家。”
他把赌场的內幕毫不留情地揭亍开来,使得那个下手的眼睛瞪得老大,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道:“兄台,本场有几个陪大家凑凑热闹的人,凡是这儿的客都认识,可是从别的场子跟过来的人,却不是本场的。”
南宮俊笑道:“我知道不是这一家的,可是你们三处场子都是一个东家绝不会错,那些人是你们的自己人也没错,否则他们没有跟过来的理由,你们认为我的手气背,是个不懂事的雏儿,打算吃我一笔是不是?”
那个管事的也直了眼,半晌才道:“朋友,本场已经奉送了你一笔小财了,你就不应该说那种话,你找了来,想必也有个耳闻。⻩面枭骆三爷的场子里应酬过往朋友虽不小气,却也有个限度,三百多两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你见好就该收了。”
“原来你们只有这么小的胃口,不该吃我的时候太大口了,在我最后一庄上,光你们自己人就押了一千多两,好在是我赢了,要是输了,你们肯吐出来退给我吗?”
一句话把那个管事的问傻了,心知遇上了个难的料子,而且叫人抓住了辫子,有口难言。
先前大家看着南宮俊好欺负,以为是从远地来赶考的土财主瘟少爷,这是最理想的肥羊,正好借机会痛宰一场,所以也不噤止那些帮场的自己人下大注了,在一般的习惯上,自己的帮场充数的闲汉们,从不超过一两的注子,完全是凑热闹而不能影响到大局的。
管事的被得没法子,只得说道:“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跑的,你打算要怎么样呢?”
“很简单,你们值十菗一,原是很公平的收⼊,可是你们自己也参加了博胜,就没有理由再菗我的头钱了,把那一成也吐出来还给我。”
管事的说道:“顺风扯不得満蓬船,光打九九不打加一,朋友,你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南宮俊冷笑道:“设局开场者,自己还派老千下场子吃人,你们这是吃人不吐骨头。”
这句话太重了,那个管事的怎么受得了,脸⾊一变道:“朋友,你别含⾎噴人,我们虽有几个人下去帮衬一下场子,免得太冷清了,可全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也没出过骗局,你怎么说我们出老千呢!”
南宮俊道:“五百多两下一注骰子,这是帮衬的注子吗?每个人从十来两本钱,赢得四五百两,这难道也是规规矩矩的赌法?他们几个人一把也没输过!”
管事的急了道:“那是你的运气太坏罢了。”
“运气坏诚然不错,可是别人都有吃有赔,惟独你们的人,一把都没输过,我掷个五点,他们都能全赶上,难道是他们的运气特别好?这话告诉一般人或许还能相信,但告诉行家,没一个会信的。”
管事的没辙儿了,赌场里的帮场人员在赌的局面掀大起来时,应该立加退避以避嫌,可是这次因为情形特殊,大家以为是一次发横财的机会,所以才没加噤止,哪知就叫人家给逮住了,看样子管事的也架不下这局面了,那些帮闲的汉子开始吆喝着要揍人。
南宮俊冷笑道:“要揍人!那敢情好,⻩面枭骆和在金陵地面上才混出点名堂来,你们只要敢动我一下,明天就可以叫他让出窝来了。”
这句话吓得管事的脸都⽩了,忙又把那些咋呼的家伙喝了回去,忽然看见一个青年,懒洋洋地在一边瞧热闹,不由得大喜,忙道:“小辛,你来得好,快来排解一下,这儿有人搅局子!”
那个叫小辛地道:“没有啊!我一直都在这儿!”
“什么!你一直都在这儿瞧热闹?”
小辛冷笑道:“来了这么一位大财主,谁会不知道,我来瞧个热闹有什么不对的?于九,这次我可是说句公道话,人家处处扣住在理上,所以你只有自认倒霉,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乖乖地听候吩咐,好在人家只是不准你菗头子,还没要你的脑袋,人家如果开了口,你舍不得摘,我会替你摘下来给人!”
管事的于九急了道:“小辛,你怎么帮起外人来了?”
小辛沉声道:“我谁都不帮,只帮一个理,我答应替骆三哥镇个场子,也不过是看他一向规矩,没有借着这个吃人家而已,于九,你坏了规矩,你就得认。”
“可是骆三爷那儿,我怎么代?你可得担着些。”
小辛冷笑道:“我什么都不但,三哥那儿,你一个小钱也少不了,完全该你自己赔出来,因为这是你自己失职,没有照规矩来办事,开赌场的必须要讲究个公道,不能为横财动心的,往后你这管事的也该搬位了。”
于九被他说得心头火起,怒道:“妈的!小辛,拳头朝外打,胳臂朝里弯,你他XX的尽向着外人,八成是你从外面勾来了人,故意捣我九爷的蛋!”
话才说完,他的人已经飞了起来,飞出很远,叭哒一声摔在地卜,已经満脸是⾎昏了过去。
那是小辛出的手,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于九的几个心腹弟兄立刻围了上来,而且家伙全出了笼,飞刀、钢镖、手叉子,小辛的反应很绝,他还是用拳头,而且始终都是黑虎偷心那一招,只不过他的个子很⾼,比常人要⾼出一个头,所以这一招“黑虎偷心”都偷在对方的鼻子上,只听见咔地碎骨声以及叭叭的人体落地声,七八条汉子,人人都是満脸噴⾎地飞落出去,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而且每个人都变成了扁鼻子。
他打得轻松利落,自己⾝上连一点⾎腥都没沾上,而且神情还是懒洋洋的,南宮俊倒不由得赞道:“好⾝手,老兄这一副⾝手委屈在这儿太可惜了!”
小辛看了南宮俊一眼道:“朋友,看你这一表人材,怎么也⼲上这一行呢?难道不可惜吗?”
南宮俊笑道:“兄弟可不是以此为生的,只不过偶而⾼兴小玩一次,惩戒那些贪心不⾜的人。”
小辛冷笑道:“看你的技巧练得远在一般行家之上,居然会是个偶而客串的票友?朋友,这套过门少在我面前玩,你赢得的银子,一个不少的给你带走,可是你也得像他们一样,领我的一拳再走!”
南宮俊忙道:“老兄,那可使不得,你那拳头太重,领上一下,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小辛沉声道:“朋友在进这个门之前就应该打听一下,我人之初在这儿庒场子的时候,打滥仗会有什么后果,哪一个浪子也别想在这儿得手的。”
“看样子朋友是个很讲理的人?”
“我本来就是,所以还准你把银子带走!”
“这几百两银子,在下可没看在眼里,我这样说你也许不信,这样吧,我把赢来的以及我的本钱一起拿出来给阁下,个朋友如何?”
他果真把一叠六七千两的银票递了过来,道:“阁下可以认清楚,这是常厚号的票子,凭票兑银,分文不差,可不是用来唬人的,这儿一共是八千两左右…”
小辛接过银票,一张张的看过,发现都是货真价实的票子,倒是怔住了,顿了顿之后才道:“不行,我要你的银子⼲吗?无亲无谊,不该不欠的…”
南宮俊道:“证明我不是存心来发财的,免去阁下的一记老拳,这总该可以了吧!”
小辛道:“你出手如此大方,我倒可以相信你不是职业郞中,但是我也不能接受你的银子。”
南宮俊笑道:“这银子不是我的,是别人用来买我的命的,我也不是送给你的,而是要你看看,这笔钱能否找个正当的出路,散给那些真正要钱用的人。”
小辛神之为动道:“是别人用来买你的命的钱,这话怎么说呢?”
南宮俊道:“这还不容易明⽩吗?有人不想要我活下去,花钱买动了凶手要杀我,结果那个职业凶手看我不像个该死的人,跟我上了朋友,把钱拿了出来,要我用来做好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法,所以才委托你…”小辛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用来做好事呢?”
南宮俊笑道:“因为你是个讲理的人,而且你有一对好拳头,我信得过你。”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我是个很有趣而不甘寂寞的人,如果你上了我这个朋友,一定会感到很有意思。”
“朋友,你是在何方得意?”
“在江南一带,以捣马蜂窝为业。”
“什么!你捣马蜂为业?”
“是的,哪儿有马蜂窝,我就去捣它一下,愈大愈好,换句话说,我是个专找人⿇烦的人。”
小辛哦了一声道:“你今天是来找我的⿇烦了?”
“也可以这么说,因为你这样混太没出息,而我却找到一个大马蜂窝,一个人去捣怕捣不了,特地来邀你一声,大家一起去捣。”
“对不起,我没趣兴!”
“我对你却很有趣兴,尤其对你的拳头,不过你光在这儿打一些不能还手的人有什么意思?”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打到现在,遇上的全是些不能还手的,所以我曾下一个誓言,要是被我打过一拳后,还没昏倒的,我他为朋友,能够躲过我一拳,使我打空的人,我奉他为大哥,如果他能打我一拳的人,我做他的奴才。”
“要是一拳能把你也打昏过去呢?”
“有这样子的人吗?”
“不管有没有,你总得先想好了,万一出现这么一个人,才能立刻下定主意,以免临时抓瞎。”
“真要有那么一个人,我不但做他的奴才,连命都要给他,随他叫我做什么,我都会惟命是从。”
“这可不太好,他若是个大坏蛋,叫你去做坏事,你难道也惟命是从吗?”
“我说过把命卖给他,如果他的命令是我无法接受的,我可以一拳打死我自己。”
南宮俊笑道:“这也倒是个办法。”
小辛道:“你要找我帮忙可以,至少要能挨我一拳才行,我从不跟不是朋友的人共事的。”
南宮俊说道:“挨你一拳倒也没什么,可是你喜打人家的鼻子,这个习惯实在是很不好。”
小辛大笑道:“你也不是非要挨不可,你可以躲过,我便认你为老大,那就随你的便了。”
一面说着话,一面拳头已出手,快得如同闪电一般,南宮俊的动作也够快的,但是竟未能躲过,不过已经闪开了鼻子,那一拳挨在肩头上,凌空几个翻⾝,才把拳势化开,定住⾝形落地,苦笑道:“好快的拳头,好重的拳头,这还是我第一次挨打。”
小辛看他一眼道:“不错!这是我第三次没把人打倒下来,你可以做我的第三个朋友了。”
南宮俊道:“你还有两个朋友?他们是谁?”
小辛道:“我归我,我有两个朋友,却不等于你也有了两个朋友,你是我第三个朋友,他们还不见得是你的朋友,因此你也不必问他们是谁?”
“我必须要问问,因为你打过我了,我还没有打你呢,万一把你打成了奴才,他们是否会因此而不服气来找我⿇烦呢?”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我倒可以拍膛担保一声,你成了我的朋友,他们不一定会认你做朋友,因为他们的脾气较为古怪,不轻易与人往,但是你若能将我打服了,他们一定也跟我一样,奉你为老大。”
南宮俊笑道:“这敢情好,打了一个,收了三个,只是你能做主吗?万一他们不认账呢?”
小辛道:“他们敢不认账,我帮你打得他们认账去!”
南宮俊道:“我能把你打服,自然不要你帮忙,只要你把他们找来,由我来打服他们好了。”
小辛道:“这也对,你就快打吧!”
南宮俊道:“我可不像你这么闷声不响地打冷拳,我要打你之前,一定先通知你,而且我也要打你的鼻子,现在你注意了,
小辛道:“要打就打,别罗嗦,你打吧!”
南宮俊右手疾出,两指如钩,指向小辛的双目,小辛见状大惊,连忙使手推住道:“你怎么取我的眼睛了?”
话才说完,鼻子咚地挨了一拳,直打得他眼前金星舞,原来南宮俊取目一式只是虚招,等他双手来架时,趁势庒住了他双手,也定住了他的⾝形,左拳疾出擂在他的鼻子上。
拳并不重,只是鼻子上挨一下,实在很不是滋味,酸溜溜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小辛怒道:“你这个人好卑鄙,居然用这种声东击西的手法来取巧。”
南宮俊道:“我说要打你的鼻子,果真是打你的鼻子,怎么是取巧呢?虽然我出手挖你的眼睛,那是虚招,你可以不理的,是你自己沉不住气…”
小辛道:“我不理,你挖掉了我的眼珠怎么办?”
南宮俊笑道:“那是你活该倒霉了,不过也怪你没有魄力,如果你敢信任我,就让我挖掉眼珠不去管我,一心保护你的鼻子,我又能拿你奈何呢?”
小辛语为之塞,这一搏是他输了,可是他实在输得不甘心。南宮俊似乎明⽩他的心意,淡然一笑道:“阁下似乎还不能服气,这样好了,刚才一搏作废,我再攻你一招,仍然是取你的鼻子。”
辛本善鼻子道:“什么,你还要打我鼻子一拳?”
南宮俊道:“要打你别的地方或许不容易,但是要打你的鼻子,不管多少拳,我想都没问题。”
“笑话!只要你再击中我鼻子一拳,我就把脑袋割下来输给你。”
“朋友,你为自己立下了规约,可没包括抹脖子在內。”
辛本善道:“不管那些了,如果我被人在指定的地位一连击中两招,这颗脑袋也是⽩长了。”
南宮俊道:“假如你心里存有这种想法,我也懒得打你第二拳了,因为你只是一个亡命市井的无赖匹夫,把大好的生命虚掷在这种无谓的意气上,不值得我出手。”
辛本善道:“老子割自己的脑袋,关你什么事?”
南宮俊道:“你是为了打不过我才割脑袋,自然就与我有关了,我可不做这种无聊的事。”
辛本善道:“你还没有打赢我呢!”
南宮俊道:“我对一个反复无常,轻易改变主意的市井无赖,可没趣兴出手。对不起,我要走了。”
辛本善一步拦住他面前道:“不打我的鼻子一拳,你想走可没这么容易。朋友,辛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南宮俊道:“我不屑于出手打你。”
说完转⾝要走。
辛本善道:“你不打我,辛老子可要出手揍人了,那时你可别后悔。”
南宮俊不理他,忽觉背后生风,连看都不看,回手就是一拳,辛本善⾼大的⾝躯正以泰山庒顶之势,扑了下来,双拳如捶,猛击他的背后。
个子比他⾼,双臂特长,南宮俊的拳不可能先击中对方的。
但说也奇怪,辛本善的⾝子忽然一顿,双拳只差些许要击南中宮俊时,忽然停住了,脑袋向后一仰,倒飞出去,别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辛本善却明⽩,他的鼻子上又挨了一拳。
这一拳比先前重多了!不仅打得他満眼金星,也打得他満脸开花,鲜⾎涔涔地流了下来。
辛本善摇摇脑袋,又大踏步地赶上来道:“喂!朋友,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南宮俊站住了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辛本善道:“刚才你那一拳,施展的是什么功夫?”
南宮俊道:“没有名目,也可以做打牛拳。”
辛本善道:“打牛拳?这是哪一家的武功?”
南宮俊道:“哪一家都不是,是我自创的,遇上不讲理的蛮牛时,我就给他这么一拳,给他一番警告,叫他安分些。”
辛本善现在一点都不生气了,喃喃地念了两句“打牛拳”后,忽然叫道:“是打牛拳!
是隔山打牛的莽牛气功。”
南宮俊淡然笑道:“武功没有一定的名目,随着各人的⾼兴任意为名,只要具有实用价值就行。”
辛本善说道:“朋友,你的武功具此造诣,应该不会是靠赌术来混江湖的郞中吧?”
南宮俊道:“我本来就不是,所以我肯把自己的本钱连同赢来的都给你去做好事。”
辛本善道:“本来,我怀疑你刚才只是一番做作,本没有诚意,现在看来,倒真是可能了,不过,我还是不懂,你有一⾝武功,应该可以在武林中混出个名堂来。”
南宮俊笑了笑道:“武林中的名堂不可能靠混出来的,必须要有真才实学,才能挣下一席之地。”
辛本善道:“说的也是,朋友,你既然不是为财,到这儿来,自然也不是为名,你打了我这无名小卒也扬不了名,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来呢?”
南宮俊道:“为了阁下而来。”
辛本善道:“为了我?我跟你没什么过不去的吧?”
南宮俊笑笑道:“那自然是没有,不过我有一笔好生意,一个人⼲不下,要找几个帮手。”
辛本善道:“你要找我帮手,何必要拆我的台呢?”
南宮俊道:“不把你这边的给拆掉,你不会甘心情愿地跟我走的,现在你在这儿也混不下去了,只有跟我走。”
辛本善道:“那可不一定,我技不如你,但…”
南宮俊笑道:“辛兄,别把话说得太満,免得收不回来,你何不听听我要找你做什么生意呢?”
辛本善道:“什么生意?”
南宮俊道:“你总不能叫我在这儿谈吧。”
辛本善想了一下才道:“好!我们换个地方。”
他用⾐袖抹抹鼻子上的⾎,扬起南宮俊的那叠银票,以及赢来的那些零碎银子,赌场管事过来道:“老辛!难道就这么算了,孙二爷那儿怎么代呢?”
辛本善一脚把他踢出个老远骂道:“还有个庇的代,老子不⼲了,他姓孙的有几个脑袋还敢在夫子庙设场子,告诉他一声,回家啃老米饭去吧,这儿收摊了。”
管事的被踹出了好几丈远,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其余的人也不敢再上前拦阻了。
辛本善却带着南宮俊出了门,东一拐,西一转,走到一家小酒馆前,首先一脚踢醒了大门口打瞌睡的一个小乞丐道:“去把你家老头子叫来,说老子叫人揍了。”
那个小乞丐一溜烟似的去了!
南宮俊道:“辛兄可是要他去找那位化三千华山川老哥?”
辛本善道:“不错!你说要找几个帮手,我想你绝不是为着我一个人来的,所以⼲脆替你约齐了。”
南宮俊笑道:“不错!在下目的在你们风尘三友,还有一位上大人尚兄,也请辛兄一并相邀。”
辛本善道:“浪子就在这儿。不过,朋友,我可把话说清楚,你的武功值得佩服,对你的为人却还不怎么清楚,尤其是你的生意,我连一个字儿都没问呢,可不表示已答应了,如果你无法说出使我们満意的道理来,那就很糟了,不是你躺着出去,就是从我们三个人的⾝上跨出去,你最好先想想清楚。”
南宮俊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是一笔大买卖,能够有三位帮忙,十九可成。”
辛本善道:“敢情你是要我们合作做一票。”
南宮俊笑笑道:“可以这么说,只是绝不会与三位的夙志相讳背,所以兄弟敢斗胆相邀。”
辛本善怀疑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对我们哥儿三个知道多少,你晓得我们的夙志何在?”
南宮俊道:“今天才听得三位的大名,可是对三位的夙志倒大致有个了解,三位自隐风尘,想来不会是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辛本善怔了一怔,最后才道:“好!我现在先不问你,回头等那二人来了,你能给我们一个満意的答复就好,否则…”
他不说下去,大步上了店酒后面的小阁楼,口中在叫道:“浪子,把你那小脚婆娘挪挪位子,开窗子散散气味,我带了个人来!”
说着,一脚就踹开了门。
南宮俊跟他上了楼,只闻得一股触鼻的异味,连忙用手掩着鼻子,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妇少,穿着长裙,着头发,匆匆地走了出来,脸上还是红红的。
辛本善没理她,向南宮俊道:“进来吧,你可得忍着点,在这个时候见浪子,必须受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