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孤身旧天身后事
这次出行他收获很大,回朝向武则天报告时,说了很多庐陵王的好话,说他孝心不移,深体老⺟治国之辛劳,正在发愤读书,学习政事,对民仁慈,赣州的百姓对他十分爱戴。
武则天笑笑道:“你跟韦家那娘们打得火热,还有精神去听到别的!”
武三思道:“表弟跟我自小就不投契,我只有跟弟妹多聊聊,可没怎么样!”
武则天道:“有怎么样我也管不着,李家的儿子戴绿头中已成习惯,多戴一顶又何妨!”
武则天自己就是个不守妇道的人,对这一点倒是看得很开,所以武三思也只是笑笑而已,并不多作辨解。
武则天又道:“我想把大宝传给小三儿,你的意思如何?
说来给我听听!”
“陛下,万万不可!”
“为什么,皇帝不是非要姓李的不可!”
武三思已得韦妃传授,十分乖巧地道:“那是圣上千秋以后的事,在宗庙上,叫那小子把个已出嫁的姑婆奉为先祖,不管那小子如何听话,侄儿也没把握叫他如此做,若是由表弟接位,至少表弟不会把姑姑这个生⺟从宗庙上抹掉,与天下一个不孝之子!”
这个理由让武则天大大的心动了,她知道在有生之年,大权已不至旁落,现在担心的就是⾝后之事。
顿了一顿后她才冷笑道:“你居然肯把个太上皇推掉倒是很难得的事!”
武三思道:“侄儿自己知道什么材料,不敢存那个希望,侄儿更怕成为武家的罪人,到时连祖祠都被人拆了,使子孙落⼊万劫不复之境!”
武则天是有提拔一下娘家之意,但想想武三思的也不错,易姓为武氏人主天下,反对必烈,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做到,最重要的是张士远⽗子会反对!
庐陵王是张士远的私生子,庐陵王自己不承认,张士运却是知道的,他对自己可以百般支持,唯独这一点上,他是十分坚持的,张昌宗更是明⽩地表示过。
张氏先祖把天下让给了李世民,张氏子孙总要收回来,真的做不到,假的也要来一下,以慰先祖泉下之灵。
张士远⽗子现在对自己如此支持,一半也是为了这个,没有这个人的支持,自己还是无能为力的!
想到这儿,这个老妇人也只有从命了,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韦家那娘们有什么木事,把你得连本都失去了,往后你能降得住她吗?”
“姑姑若是支持,侄儿想是没有问题的,她究竟不是与姑姑比,除了侄儿,她没有第二个可靠的人了!”
武则天点点头,她知道武三思的话不错,韦氏一族,被自己打得体无完肤,再爬起来是不可能的,武三思能够抓住机会好好地⼲一下,至少今后几十年,还能够把天下握在手中的。
因此,她只有一叹道:“我为武家尽心也够了,我还能维持十年,你呢?”
“侄儿若无大问题,还能撑个二十年!”
“那么三十年之后呢?”
武三思老实地道:“三十年后的事,谁也不敢预测,儿孙自有儿孙福,着他们自己了,不过,姑姑可以放心的,您既是李家的老祖宗,又是武家的老祖宗,怎么样都动不了您的地位的!”
武则天道:“百年⾝后事,我的确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有把目前的事好好⼲,免得百年后落个骂名,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武三思笑道:“反正姑姑是有史以来,中原第一个女皇帝,这是后人无法抹杀的,千秋百世,也没有人会忘掉姑姑的名字,人生若得如此,夫复何求!”
武则天被他引得笑了起来道:“贪嘴的狗头,平⽇你笨嘴笨⾆的,这一趟赣州,居然把你磨得口⾆伶俐了,看来今后倒是让你多去去!”
武三思也笑道:“侄儿倒是想多去几次,只不过侄儿怕今后不得闲,昌家老弟的去意已定,他留下的这份职务,要侄儿去挑起来!”
“倒是看得起你自己,你挑得起来吗?”
“侄儿又不是没挑过,昌宗没来之前,还不是侄儿在⼲,姑姑,除了侄儿外,倒真是没人再能⼲了,别的人您又信得过吗?”
武则天长长一叹,不再说话,武三思知道是该自己告退的时候了。
张士远与茅山上清宮之约,终于有了决定,双方约定了二月十二⽇在茅山上清宮下院广场上,作一番了断。
在张士远而言,这一战是他为武则天尽最后的一次心,杜绝她在江湖上的隐患。
但这一战却是武则天在暗中策动的,武三思与上清宮搭上了线,他们自然不会再⼊宮作刺客了。
她的目的则是想削弱一下张氏神龙门在中原的势力,这股势力自大唐立国以来,一直存在着,威胁着朝廷,武则夭是靠着这股势力起家的,她用不上了,就不想要这股势力存在了。
女人的心是很难测的,尤其是搞政治的女人。
二月十二⽇,,有雨,风寒而冽。
这一天是大周金武则天皇帝的生⽇,却没有像去年那样热闹,皇帝罢朝一⽇,群臣祝贺,也只由武三思代表受礼,草草地过了。
张昌宗不在宮中,连上官婉儿也不在,他们夫妇俩都追随张士远到茅山去参于决斗了。
上官婉儿不谙武功,去了原没有用,可以此女智慧如海,博览群书,对那些琊门外道的东西懂得也不少,这次决斗,虽是由张士远挂帅,但她却担任了提调指挥之责,可见大家对她的重视。
两方的人员对垒排好,茅山的⻩鹤真人,戴着羽冠,紧丝条,徐步出来,倒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打了个稽首道:“王爷虎驾安好,贫道⻩鹤!”
张士远却笑道:“仙长不必如此称呼,今⽇张某乃是以神龙门主的⾝份前来拜候的!”
“那王爷是不代表官方了!”
“我是扶余国王,与中原皇帝虽有情,却不管中原的事,也犯不着代表官方!”
“那任爷就没理出来找本宮了,小徒铁板不慎,误投叛徒,但已告伏诛,连朝廷都不追究了!”
张士远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又搭上了三山王武三思的门路,今后将直通青云了!”
张昌宗一惊道:“有这回事,婉儿,你知道吗?”
上官婉儿低头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是怀义叔告诉我转禀公公的!”
张昌宗道:“那我们还拼个什么劲儿,我们是为她的全安着想才来拼这次命的!”
上官婉儿道:“也不全是为此的,你听下去好了!”
果然⻩鹤真人笑道:“王爷知道了也好,本门对已往的错失颇为后悔,蒙三山王不弃,许我们戴罪立功,所以我们今后将为朝廷效力了!”
张士远道:“你们为谁效力我管不着,可是我却不能容忍你们伤害我神龙门下,到今天为止,我神龙门下,已经有十六人受到了杀害,都是你们下的手!”
⻩鹤真人道:“本门只奉到三山王的令意,剪除了几个不稳的江湖人,却不知是神龙门下,名单是三山王提供的,王爷该问三山王去!”
张昌宗愤然道:“有这回事吗?我回去问武三思去!”
张士远一叹道:“不必去问,绝对有这回事,神龙门的存在,对朝廷始终是一个威协,那一个人做皇帝,都容不下的,大唐立国以来,无时无地不在注意消除这股力量,只是我们掩护得体,没被找到而已!”
“可是媚姑却不该如此,她的天下是神龙门帮她争到手的,这些年来,神龙门为她立下多少大功!”
“孩子,别这么天真,神龙门不是帮我,是我们⽗子帮她而已,神龙弟子应服的不是皇帝,而是我这个门主,我要他们做什么,他们才会做什么!”
“媚姑也不该如此,这不是跟您过不去吗?”
“是的,可是也怪不得她,我已经告诉她,以后不会再去看她了,你也要离开中原,回到扶余去了,神龙门下不会再为她效力,那就成为她的成协了!”
“我们不会威协她!”
“你我是这么想,但媚娘可不能这么想,她是皇帝不能容许在辖境內存在一股她无法控制的势力!”
他-正神⾊道:“而且我们也不能撤掉这股势力,那是你祖⽗创下了事业,我们张家让出了中原的天下,只是统治天下的大权而已,却并没有表示臣服,我们海外建国,也是使神龙门在必要时有个退路,我们的基础,还是在中原,不仅我们禀此信念,第一个神龙门下的弟子,也都禀持此一信念!”
“那我们为什么不⼲脆取天下而代之!”
张士远一笑道:“有这可能时,我们不会放弃此机会的,但目前尚未其时,其中的实力很強,強得非我们所能敌,所以我们只有等下去。”
他苦笑一下又道:“你别以为我帮忙媚姑,完全是为了私情,我也是为了神龙门,我故意捧起一个女子,是想造成唐室天下大的,但媚娘比我想像中聪明,她得到江山,不但控制得更稳,也很能得人心,所以目前我们是没有机会了,但看你将来!”
张昌宗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张士远又道:“别以为你掌握噤军,但是你并没有取到多大的权限,你可以威胁到皇帝的生死,却动不了皇室的本,李世民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把举国的军权,分散在许多国公手中,成为皇室的藩篱,才是最⾼明的一着,这些人各据一方,力不⾜以自主,他们依附着皇室才能够生存,但他们也保护着皇室,不让异姓⼊主!”
“媚姑不是异姓吗?”
“是的,但她是过渡时期的一个代表人而已,到她死后,天下又将重归李氏,她曾经想易储改立本姓弟子的,但是武三思却把这个主意打消了,他私下作过多方的接触后,知道行不通!”
说完他种⾊有点苍凉地道:“所以我们这一战,不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婚姻,是为了保全神龙门的传统,无法避免的!”
“既是有朝廷作后盾,击败了茅山派有什么用?朝廷还是会对付我们的!”
“朝廷不会,也不敢,因为没人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有多少实力,他们无法清剿得尽的,我要对付茅山派,也是给朝廷一点颜⾊看看,让那些人知道神龙门不可轻侮,大家相安无事最好,否则谁也别想大平过⽇子!”
“真想不到您跟媚姑的感情如此之深,却会形成这样的一个局面的!”
张士远一叹道:“这个局面是早已形成了,我们都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与感情无关,她不当皇帝,会利用我这股势力,她当了皇帝,就想拔除我这股势力!”
张昌宗也不噤默然了。
张士远又叹道:“事实上媚娘已经对我们很客气了,换了个人做皇帝,早就对我们下手了,我们的存在,对皇室毕竟是不利的!”
⻩鹤真人大笑道:“难得王爷如此明⽩,贫道也好说话了,三山王的意思是…”
张士远道:“武三思是草包一个,他不会有自己的主张,也没权力决定什么,你⼲脆说是皇帝的意思好了!”
“贫道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消息,反正贫道只跟三山王有联系,一切都是他传达下的命令,他说只要王爷收起神龙门,放弃在中原的活动,我们就不必有此一战!”
张上远笑道:“没这么简单的,神龙门创自先⽗王,已经有七十多年了,神龙弟子遍及天下,也扩展到第二三代了,在不变宗旨下,我可以号令他们,却也无力解散他们,李世民创了个国公制度以保天下,先⽗却设了个长老制度,来确保我神龙门,那些长老才是神龙门中的灵魂,今天那怕我们都战死在此地,神龙门也不会中止!”
“神龙无首,怕也难以为继!”
“你放心,神龙门不会无首的,我有两个孙子,一个在扶余习政,一个则早已送在中原,承继神龙的传统!”
“我们会大索天下,找出那个人!”张士远一笑道:“你们不敢的,也没人敢,首先你们将要面临神龙门数千名死士的反击,然后还要防范我扶余国数十万大军的迸扑,聪明一点的皇帝,就不会做这傻事!”
“皇帝不会,我们却会的,我们江湖人却不在乎江山得失,不受神龙门威协的!”
张士远道:“我知道,所以我不等你找了去,先来找你了,杀尽你们这些好事之徒,长安的那个皇帝也就会对我神龙门中实力有个新的估计!”
⻩鹤真人知道无法以言语善罢,他奉到的指示也是尽歼今天来索战的人,只有三个人不得杀害,那就是张士远⽗子和上官婉儿。
所以他一挥手,只发了一个口令:“杀!”搏杀开始了,这一战是非常惨烈的,双方都是各出奇能要消灭对方,茅山派的各种异术都出后了,好在神龙门这次的准备很充分,不但带来了各种专破琊法的器具用手,也调来了几位破法的⾼手。
所以但见一阵云雾涌起,但手可不见五指,这边立刻把噴筒中的狗⾎噴出,立即云收雾散。
忽而风⽇起,鬼声啾啾,鬼影攫⼊,但这边一声霹雳,将那些鬼物们打得踪影全无了。
⻩鹤真人没下场决斗,张士远也没有下去,他们两个人各据一方,指挥作战,遥可相望!
⻩鹤真人厉声道:“王爷,你真的不给我们一条活路!”
张士远也从容道:“道长,当你受命杀我神龙门下时,就该考虑到有今⽇了!”
⻩鹤真人道:“你神龙门中弟子不下万千,本门只杀了十数人,那是受了上命所差,必须塞责,你应该找那个发令的人去!”
张士远道:“武三思是司令者我知道,他手下统率甲士数万,可是他不敢命令那些人来对付神龙门,因为他知道即使下了命令,也没人会遵守的,谁也明⽩神龙门不可轻侮、你茅山派却敢接下这个差事,是认为你吃得住我神龙门了,我就叫你吃吃看!”
⻩鹤真人道:“你是一国之君,又跟皇帝是那种情,为什么不敢去找他们!”
“不是我不敢,是我找了去,他们也不敢承认。武三思之所以要你们出手,就是要利用你们的江湖⾝份,把官方撇开去,我跟皇帝有情不错,但彼各为一国之君,我们的情就置于家国利害之下,她暗着来,我也暗着来,彼此总以不抓破脸为佳,我倒不怕去问武三思,但他必定是一口推个⼲净,所以我只好找上你!”
“你们为了利害关系,却拿我们来做工具!”
“这是道长自己欠考虑,你不守法规,令人权贵之斗,替他们做打手,就该付出代价!”
⻩鹤真人愤极无语,眼看着门下弟子-一倒下。
因为神龙门这次来的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虽然也稍有死伤,但比起茅山派来,却是轻得多!
⻩鹤真人红了眼,忽地大喝一声,⾝化一道青光,冲⼊了人群,立刻就有四五人饮刃倒下,这老道的剑术不凡,已至⾝剑合一的境界。
张士远见状也是一声大喝,仗剑而起,他没有练⾝剑合一的剑术,但他的剑技通神,一枝剑在他手中,也成了⾝体的一部份,跟那团青光斗成一团。
张士远手执的是前古名刃紫鄂剑,⻩鹤的剑练自乙木真气的青冥剑,两柄都是名剑,两人都是绝代⾼手,斗来十分好看,但见两团光华,盘来旋去,互相扑击,已分不出何者是人,何者是剑。
上官婉儿不愧是将帅之材,她虽不善技击,却能指挥若定,由张昌宗仗剑保护着她,带着神龙门下四大长老,来回驰援。
她的战略是专吃软的,那边占到优势,她就上来帮忙,尽快杀戳,不留余地,杀完了一堆,再会合全力去攻击较強的,所以收效很快。
没有多久,广场上一片残尸,茅山门下已全部伏诛,只剩下一个⻩鹤真人在跟张士远作殊死战,于是大家围了起来。
上官婉儿看看战局道:“公公的剑属离火,在五行生克上已经吃定了对方,只是这老道人修为不凡,一时尚无败象,为防万一起见,最好还是派两个人上去帮忙!”
张昌宗忙道:“使不得,⽗王在动手时,最忌别人帮忙,别说是他略占上风,就是他落了下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除非他倒地不起,否则绝不容人揷手的!”
“这是为什么呢?逞匹夫之勇吗?”
张昌家叹了口气道:“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但他老人家认为这是一个剑士的尊严,他被人誉为天下第一剑手,就是为了他这份怀!”
“老人家是何苦呢,他已是一国之君,还争这个天下第一剑手⼲吗?”
“各人的志趣不同。⽗王说他的毕生志趣在剑,所以他虽理一国,但并不常在国內,大部份时间,都是在五湖四海遨游,精研剑事!”
“精研剑事可以,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又何必去跟一个亡命之徒命相搏呢!”
“婉儿,你不是学剑的人,不了解一个剑手的怀,他们认为能与一个相当的对手论剑,是此生最大的乐事,无论生与死,快乐的!”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道:“你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
张昌宗也叹口气道:“本来我也是这样的人,可是⽗王大概不愿意我步他的后尘,所以在我十八岁时,把我送到中原来帮媚姑的忙,而今一磨二十年,百事劳形,已把我的锐气磨尽,我对剑技也许仍有趣兴,却已无法成为一个剑士了!”
“你的剑法据说也是当世无二了,还不能算是剑士!”
“剑士与剑技无关,一个人要把毕生投于剑,忠心事之,至死不二,在他的一生中,没有比剑更重要的事,这才是一个剑士!”
“就像公公一样?”
“是的,⽗王也许不是一个好国君,但他却是一个伟大的剑士,天下习剑者万千,能称为剑士者,不过一二人而已!”
上官婉儿道:“幸好你不是,否则我就不跟你到扶余去了,我可不愿意一个人独守孤岛,来面对一群化外之民!”
“婉儿,别这样说,那些化外之民,都是你的子民!”
“我可是为了你而去的,老实说,我可不希罕做一国之后,你知道皇帝作过什么打算吗?她曾经想废了韦氏,把我嫁给庐陵王…”
“那怎么行,那么蠢村怎么配得上你!”
“别骂他蠢材,他是你共⽗异⺟的兄长!”
张昌宗昅了口气道:“我不能否认这一点,但我那宝贝兄长可不承认,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大唐正宗!”
“他也有他的苦处,因为他一直受着庒制,自己抬不起头来,唯一可骄是他这⾝份!”
“这⾝份有什么可傲,做我张家的子孙,绝不比李家的后人差!”
“但他自己大差,在张家,你太突出,他在公公、皇帝和你的眼中都不算是个人,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倒是做李氏后人,他是太子,是继皇帝之后,将来也可能再成为皇帝,他只有抓住这一点依凭!”
“皇帝要你嫁给他,是打算归政后,将来由你去控制他,接替媚姑了!”
“皇帝是这个打算,是我不⼲,我跟皇帝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想抓权,⾼跨在别人头上,我要的是一个终⾝可倚赖,可信托的男人!”
张昌宗握住了她的手,动地道:“婉儿,多谢你看得起我,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保护你!”
“你是要好好地保护我了,皇帝对我说过,她不在乎放走你,但是不甘心放走我,她要尽一切最大的努力来把我争回去!”
“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别紧张,她只是要争我回去,要找在别无选择下心甘情愿地回去,可不是強迫我回去,所以我想她鼓动茅山门下来的挑斗神龙门,就是挤迫我的手段!”
“这个手段可不⾼明!”
上官婉儿一叹道:“是的,她对公公,对你,对整个神龙门都不够了解,再者,她的年纪大了,气量也变窄了,她现在很在乎得失,尤其怕失去,因为她实在太寂寞了!”
“我⽗王那样对她,她还不満⾜!”
“她是个不肯屈居第二的人,公公却将剑放在第一,那是她永难満⾜的,到了她的年纪,已经没有情了,而且她发现昅引公公的魅力也失去了,不得不在权势上保护自己!”
张昌宗不噤默然,他实在佩服上官婉儿的观察,丝丝⼊扣,对武则天的心里变化看得如此透澈,先前,他还不明⽩,武则天何以会好好地跟他们张家作对的,现在总算明⽩了,不由长叹一声道:“她真是个多变的女人!”
上官婉儿一笑道:“但她也是一个很伟大的女人,一个很可怜的女人!”
“她还可怜?”
“是的,她拥有了天下,却失去了一个普通女人所能享受的一切,丈夫的关爱,子女的亲情,家庭伦理之乐,凡是女人所有的一切,她都没有!”
“但是一般女人所没有的,她都有了!”
“那又能怎么样呢?女人到了老年,伦理亲情才是最重要的一切,她空虚得很!”
谈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张士远与⻩鹤之战之至尾声,经过了将近半个时后的战后,两人都有了疲态,⻩鹤己无法再运气驭剑了,他手握青冥,与张士远手,动作也慢得多了。
张士远比他从容,居然还笑着道:“⻩鹤,我们战了千招,你是我平生所遇第一个強敌,不过现在该是你放下剑来认输的时候了!”
⻩鹤着气道:“我不必认输,我也知道我早就输了,在八百招后,你已有十二次可杀死我的机会,你都放过了,我不懂你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是个可敬的对手,凭真正的剑技,从没有人能与我手过五百招的!”
“就是为了这个,你才不杀我吗?”
“是的,五百招后,我已无杀你之心,否则在五百招到六百招之间,我还有十几次的机会可以杀你!”
⻩鹤道:“我承认,你的剑技实在⾼明,但你饶我不死,我就能不死吗?我的门人已尽为你手下所屠,今后天下还有我立⾜之地吗?”
“以你的⾝手,到那儿去仍是受人尊敬的,你也不必以我为念,我今后将远居海外,中原仍然数你第一!”
⻩鹤冷笑道:“易地而处,你还能活下去吗?”
张士远想想道:“我不能,假如在二十年前,我会想尽方法活下去,因为我还有时间去精练剑术,找对方一搏的,但我今年已七十多了,时不我予…”
⻩鹤道:“很好,你也知道这一点,贫道今年已经八十四了,二十年內,我不可能超过你,但我还有二十年吗,终我此生,雪聇无望,我还能活吗?”
张士远只有叹气道:“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我论剑虽败,但只要三寸气在,我还是不会忘记杀死你的,我也希望能死在你剑下,一个剑手是只能被杀死而不会被击败的!”
张士远目现欠⾊,他翻转剑势,以一个极为巧妙的势姿,把剑刺进了⻩鹤的前。
⻩鹤整个人都似乎怈了气,手中的剑也掉了下来,着气道:“好剑式,好招式!”
张士远道:“这是我精研的乾坤一式,今天是第一次对道长施为,以肋道长兵解!”
⻩鹤闭上眼道:“谢谢你,请你投出剑吧,贫道要去了,小住红尘数十年,近我清虚大罗天!”
张士远恭恭敬敬地子套了剑,就在他拔剑的当儿,⻩鹤的创口中突然漂出了一股碧⾊的⾎箭,向张士远的咽喉处,张士远委然倒地。
张昌宗大惊失⾊,连忙上前扶起张士远,他的咽喉和前都为⾎箭洞穿,几乎是立刻断气了!
张昌宗中道:“妖道,你使了什么妖法!”
⻩鹤居然还有一口气,软弱地道:“不是妖法,是道术,这是我道家的还魂⾎箭,以元神禀注最后一口精⾎,噴出后无坚不摧,那是与敌皆亡的最后手段,你⽗亲以剑法胜我,我以术法胜他,我茅山一派,不能输得太惨!”
“为什么,我⽗亲不忍心见你形神俱灭,所以才没有斩你的首级,留你一⽇元气,你却以卑鄙的手段伤他!”
“你⽗亲是剑士,贫道是术士,术士是只求成功,不择手段的,你⽗亲错在把我当作个剑士了!”
张昌宗愤极,剑齐下,许多神龙门下也是一样,大家上前,把⻩鹤砍成了⾁着,但是徒然怈愤而已,他们毕竟无法挽回张士远生命了。
张昌宗没有多事逗留,他带上了上官婉儿,一脚回到了扶余,因为他的哥哥张绪宗也以疾而故,他急需回去接掌国王的位子。
王怀义在获知张士远⾝死的消息后,遣散了宮中的神龙门下,毁了一切的典籍,服毒杀自了。
他经手的事务都很⼲净,没有留下一点,那些已经表明⾝份的人,都到扶余去扶助新王了,没有表明⾝份的人仍然留下在中原,继续他们的工作。
神龙门仍然掌握了左右夭下的势力。
武三思接替了张昌宗的工作,武三思不时与秦汉争斗,因为武则天也不太支持他,为的是张士远之死!
武则天并没有太绝情,她只想凭她的势力,庒迫神龙门,庒迫张氏⽗子就范的,事前她下过谕令,张氏⽗子和上官婉儿,这三个人是不准伤害的!
但事与愿违,⻩鹤在濒死之前杀了张士远,人家门户全灭,门人弟子两百余人无一生者,这不能怪⻩鹤抗命,也不是武三思控制得了的!
武则天还算讲理,也没有把责任全归在武三思头上,只是她知道,她是永远也无法得到张昌宗的谅解了。
而且,王怀义之死,也使她十分伤心,她对王怀义之倚重,可以说是无与伦比,对王怀义的尊敬,也是无与伦比,她虽是九五之尊子,但是在王怀义面前,她却从没有搭架子,她把王怀义当作自己的兄长,有时王怀义谏告她几句,她多半是听从的,即使不听,也会使娇撒赖,磨得王怀义点头同意为止,从没有过命令的语气。
王怀义对她的忠心也是无与伦比的,她以为王怀义是自己可共心腹的人了,但王怀义迫随张立远一死,而且把神龙门的一切关系都斩断了,她才知道,王怀义还是忠于神龙门,忠于张士远的,以前忠于她,只是为了张士远的嘱咐,虽然张士远井设有要他背弃武则大,但这忠义的汉子却作了自己的选择,前后将近六十年,她还是无法把这个人争到手,武则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败。
没有了张士远,她一切都失去了,变得十分孤立,没有了上官婉儿,她处理朝政也不若以前精明了,她才知道自己是老了,虽然没有击败她,但岁月击倒了她。
而且张士远一死,她的生命也失去了乐趣,⽩首推忆旧,她回忆自己一生中美好的岁月,都是有张士远的影子在的,这个男人才应该是她的一切,她却在一时的糊涂下放弃了。
孤寂,加上悔恨,是很容易令人苍老的,再加上年轻时纵情爱,壮年后思虑过甚,她用头发⽇脫,齿牙摇落,老态来得很快,一切老人的病症都来了,虽然有御医,有最好的药,但是这一切都挽回不了失去的光。
当她自知不起的时候,她终于下诏,还政给庐陵王,使中宗重新成为大唐的皇帝。
她內心并不喜这个儿子,但她知道,唯有中宗复位,才是争执最少的一个人,她如立一个李姓的弟子,唐室的旧臣没有异议,张昌宗与神龙门不会安份的,而这一股势力仍然很大,如果改立武氏后人,则两方面都不会放过她,她自己已无力斗争了,只求有一个安静的晚年与死亡。
中宗复位后,改元神龙,仍称中宗,封武氏为则天大帝,迁于上宮,侍奉虽不乏人,却已没有任何权势了。
帮助中宗复位最力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她算来算去,只有这个同⺟弟弟跟她关系亲一点。
另一个则是武三思,他跟韦妃的关系打得火热,依然可以执掌噤军与內廷噤卫,声势显赫。
韦妃又被册立为皇后,她禀承了武则天的传统,靠着武三思为外援,⼲涉着朝政,中宗只是比从前好一点,他始终还是脫不了要受女人牵制的。
武则天驾崩于上宮时,十分孤独竟没有一个亲人在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