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袁秋星可怜地点点头。
他⾝后的少女却忍不住愤慨地道:“爹!你为什么要对这个人如此恐惧,帆弟又没有惹着他…”
袁秋星立刻大声叱道:“⽩萍!不准你多嘴!”
李平候移目向那女子望去,从袁秋星的口中,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袁⽩萍,因此冷冷一笑道:“这是你的女儿吗?”
袁秋星躬⾝道:“是的!这是小女⽩萍,属下仅有一子一女…”
李平候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你这一子一女似乎都比你強多了,他们的骨头都不像你这么软!”
袁秋星又是惶急,又是难堪,眼泪顺腮而下,黯然地道:“属下敬尊剑王教谕,未敢把详情告诉他们,因此他们不知道尊敬剑王,致多有冒犯…”
李平候冷笑不语,那袁⽩萍却怒声叫道:“爹!你七星剑的名头,响遍大河南北,怎么会承认这个人是剑王呢!我倒想知道这个家伙凭什么这么狂!”
袁秋星大声叫道:“⽩萍!你疯了!你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对剑王如此无礼!”
袁⽩萍歪歪头,表示不服气。
李平候轻笑一声道:“七星剑!看来你这个女儿对我的称呼似乎不太服气!”
袁秋星脸⾊煞⽩,默然无语。
袁⽩萍的手却自然而然地按到剑把上,李平候木然不动,只是把深峻的眼光瞪着她,缓缓地道:“大姑娘!你大概是想考较我一下!”
袁⽩萍一咬牙道:“是的!我想知道你恁什么敢自称剑王!”
袁秋星顿⾜长叹道:“丫头!你…你简直不知天⾼地厚,剑王一出手,你就没有命了,而且还…”
底下的话就停住了,可是李平候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笑道:“而且还要牵累到全家是不是?”
袁秋星不敢作声,也不敢作任何表示,额上冷汗直流。
李平候又笑道:“老袁!你放心好了,这次我决定一反常例行事,不但放过你的全家,而且连她也可以原谅…”
袁秋星喜出望外,连忙道:“多谢剑王恩典!”
李平候伸手轻轻地抚上刀柄,正准备将宝刀菗了出来,可是立刻就停止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既然冒充黑旋风,而黑旋风在袁秋星的心目中却是剑王的⾝份,此刻子套刀来,似乎不太适合。
旁立的庄咏芬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立刻也看出李平候的尴尬,因此⾝上前,顺着李平候的口气道:“剑王!像这种狂妄无知的⻩⽑丫头,由属下教训她一顿吧!”
李平候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口中仍是淡淡地道:“也好!我也实在懒得跟这些后生小辈动手!”
说完后他装作悠闲地负手踱过一边。
庄咏芬立刻拔剑上前,伸出另一只空手,点着袁⽩萍道:“来吧!剑王驾下第一侍者也⾜够教训你的了!”
这原是她随口胡套的一重⾝份,然而由于黑旋风的行迹十分神秘,连袁秋星也弄不清楚,因之他对庄咏芬毫无轻视之念!
袁⽩萍在⽗亲的脸上看出事态的严重,所以也不敢怠慢,长剑平伸,刷刷刷,一连攻出三招,这是袁秋星的七星剑法中的三式精招!
庄咏芬剑相,展开家传剑法,吐气开声,在一连串的清叱中,不但挡过了那三式,而且还回攻了一剑!
这一守一攻之际,不知不觉地把底抖露了出来。
因为她的剑法,完全得自庄逸声的传授,袁秋星与庄逸声同是河洛地面上的有名人物,对于彼此的底细都很清楚,所以袁秋星的脸上立刻显出诧异的神⾊。
李平候轻咳一声,提醒她的注意。
袁⽩萍巧妙地挡开了那一剑,同时冷笑道:“第一侍者不过如此,剑王想来也⾼明不到那儿…”
话尚未说完,庄咏芬的剑光忽地转厉,一剑前探,用式取位,俱都奥妙异常,那是因为她受到了李平候的咳声提示,再者也被袁⽩萍的话所怒,使出了庄逸声平生精研而从未向人施展过的夺命三招!
袁⽩萍手忙脚地挡开第一剑,庄咏芬的第二三剑已相继而至,势挟风雷,疾如骤雨,剑光自四面八方飞洒而至!
霍霍的剑光在叮叮的微响中收了回来,庄咏芬飘⾝后退,用长剑拄着地微笑道:“凭你这点技业,还敢向剑王挑战,未免也太不自量了!”
袁⽩萍的脸⽩得像一张纸,她胁下的⾐襟已被剑锋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一痕雪⽩的肌肤,若不是庄咏芬手下分寸拿-恰当,这里可能就是一道⾎痕了…
她以沉默而愤怒的眠睛接受了庄咏芬的讥讽,两道恶毒的眼光也始终都盯在庄咏芬的⾝上!
庄咏芬毫不在乎,可也没有放松戒备,一时空气陷⼊一阵难堪的沉寂中。
良久之后,李平候为了打破僵局,在面纱后发出一声冷笑,轻轻地道:“袁秋星…”
袁秋星连忙答应道:“剑王有何指示?”
李平候冷笑道:“你虽有一个好女儿,可没有好好地教导她,⽩糟塌了一块好材料!”
袁秋星一时摸不清他的用意何在,因此也不知如何答覆,只好唯唯地应着,李平候却不肯放松,紧着他问道:“我这样批评你服不服?”
袁秋星惶恐地道:“剑王之言,属下怎敢不服,我这个丫头的确是太疏忽管教了…”
李平候哼哼冷笑道:“你完全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对她管教不力,而是说你教给她的武功太差了,⽩⽩的辜负了她上好的资质!你认识我这个侍者吗?”
袁秋星顿了一顿才道:“属下虽未曾见过,然而从她的出手路数上看来,她好像是河洛庄逸声的门下…”
李平候点点头道:“不错!她就是庄逸声的女儿!”
袁秋星怔然表示不信道:“这怎么可能呢!举天之下,就是庄逸声对剑王不太畏敬…”
李平候平静地道:“是的!因为我欠过他一次人情,许他三次不杀之罪,所以有爹时候我不与他计较,前些⽇子他第四次冒犯了我的噤条,我已经将他处决了…”
袁秋星用眼望着庄咏芬,又看看李平候,似乎不相信这件事。
李平候轻轻一笑道:“你可是感到很奇怪!我杀了庄逸声,又收了他女儿作侍者…”
袁秋星悚然地点点头道:“属下自然不敢怀疑剑王之言,不过这件事的确令人感到意外一点…”
李平候得意地一笑道:“庄逸声犯噤处死与庄姑娘为我所用本是两件事,可是我相信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将这两件事同时完成!”
袁秋星点头表示赞佩道:“剑王行事之能,确为古今之仅见…”
李平候用手止住他的继续恭维,冷冷地道:“算了!你是知道我最讨厌阿谀的,再说这点小事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有一件事我对你很失望!”
袁秋星又是一惊道:“属下不知道那一件事做得不够尽力…”
李平候冷笑一声道:“我待你的事,你都办得很妙善,我对你失望之处不是关于这一方面!”
袁秋星又是恐慌又是惶惑,茫然莫知所从。
李平候用手一指袁⽩萍道:“你与庄逸声同是河洛地面上的知名人物,也许他的字号还不如你叫得响,可是他教出来的女儿却比你的女儿強得多…”
袁秋星的脸上充満了愧惭之⾊,隐约中还有一丝愤怒,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脑门上涔涔地渗出汗⽔…
他狼狈的神态使得一旁的袁⽩萍更形难堪,憋了大半天,终于忍不住大叫道:“爹!您在平⽇何等英雄,为什么要受这鬼鬼祟祟的家伙奚落呢…”
袁秋星的脸又吓⽩了。
李平候只是嘿嘿冷笑。
庄咏芬却尖利地道:“那是因为你这个女儿太争气了!”
袁⽩萍的脸涨红了,怒目大叫道:“我虽然败在你的⾝手,那不过是学艺不精,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不像你…”庄咏芬立刻追问道:“我怎么样?”
袁⽩萍将心一横,亢声戟指着她骂道:“你放着杀⽗之仇不报,反而受仇人的驱策,这才是最无聇的行为…”
庄咏芬将眼一瞪,李平候却飞快地迸出一阵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袁秋星,你这女儿真有骨气!”
袁秋星再度流露出无限的恐惧道:“剑王!请你原谅她的无状…”
李平候摇头摇道:“没关系,我最欣赏有骨气的年轻人,我发现下一代的人似乎比你们这些老家伙強多了,这倒引起我一个新的趣兴,袁秋星!你认为在武功上还有谁⾜堪与我匹敌?”
袁秋星颤着喉咙道:“剑王之技,天下无敌…”
李平候大笑道:“这句话也许太狂了一点,但是在对手未曾出现前,我倒不妨暂时先承认下来,既然在武功上我一时找不到对手,我只好在这方面暂时放弃找寻对手之念,换一种新的口味刺一下,你知道是什么吗?”
袁秋星不作声,袁⽩萍也不作声,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李平候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甚至于庄咏芬也被弄得莫名奇妙。
李平候笑了几声才道:“找这个新的刺,便是向年轻一代的豪情勇气与决心挑战!”
二个人的眼睛都盯在他⾝上。
李平候先向庄咏芬作了一个暗示的眼⾊,然后才对袁⽩萍道:“袁姐小!刚才你对庄姑娘所说的那些话,我已经是第二次听见了,你知道第一个对我说那样的话是谁吗?”
袁⽩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是全无表示。
李平候大笑道:“说来你也许不相信,那人就是站在你面前的庄姑娘!”
庄咏芬为之一震,袁秋星⽗女也是一震,三个人的感受虽异,而其惶惑的程度却是一样的!
李平候生怕庄咏芬的神态上会流露出异状,连忙又接下去说道:“当我处死庄逸声后,庄姑娘的反应是要找我拚命,誓不两立,结果在两个时辰之后,她打消了一切原意,忘掉了仇恨,归⼊我门下成为第一名侍者。
这是我向你们年轻人挑战的第一回合,我胜了,现在我衷心希望在第二回合中,胜利会属于你!”
袁⽩萍骇然失⾊道:“什么!你要杀死我爹…”
李平候点头笑道:“不错!你责备庄姑娘时,表现出正义凛然,使我大感趣兴,因此我想看看你的意志倒底能坚強到什么程度,你放心好了,这不是比武,你的生命绝无危险,假如我又胜了,你将是我第二名侍者!”
袁⽩萍愕然莫知所以。
李平候回头对袁秋星道:“你都听见了吧!”
袁秋星全⾝都起了一阵颤抖,就是回答不出话来。
李平候却以冷漠的声音道:“袁秋星!你真替江湖人丢脸,人总不免一死,只差个迟早而已,你怎么害怕成这个样子…”
袁秋星顿声道:“剑王…属下…”
李平候冷冷地道:“别多说了,还是快准备你的七星剑吧,我从不杀死一个空手的敌人!”
袁秋星的脸上苍⽩得全无人⾊。
袁⽩萍却忽然变得冷静,慢慢地问道:“你用什么方法收服庄姑娘的?”
李平候淡淡地道:“全凭三寸不烂之⾆!”
袁⽩萍微表不信地道:“就靠着几句话,你能说服她放弃仇念吗?”
李平候笑了一声道:“你如不信的话,等一下就有机会可以一试!”
袁自萍思索片刻道:“我可以暂时相信你,不过你如无法说服我呢!”
李平候大笑道:“这可能太小了…”
袁⽩萍肃然道:“不!既然你把这当做一项挑战,就必须考虑到失败的可能,假若…”
李平候笑了一声道:“我说服庄姑娘用了两个时辰,对你不妨也以此为限度!两个时辰后如还没有被我说服,我就承认失败,随你如何处置好了!”
袁⽩萍点点头道:“好吧!就是这么办,希望你说话能算话!”
李平候大笑道:“我黑旋风说话要是不算话,天下再也不会有人敢开口了…”
袁⽩萍冷静地走向⽗亲⾝旁,眼中含着泪珠道:“爹!请您原谅我给您带来了这场灾难…”
袁秋星神⾊如死,轻轻一叹道:“孩子!怪不得你!是我自己没出息,我并非不知道黑旋风这种琊魔妥协是不会有善终的,可是…”
袁⽩萍用手一擦泪珠道:“爹!我明⽩,您是为了我与弟弟的全安…我了解您的苦衷,现在请您勇敢地与他斗一下…”
袁秋星苦笑一声道:“没有用的!黑旋风手下从无活命之人,否则天下也不会对他畏惧到这种程度…”
袁⽩萍以悲愤的声音道:“就是明知打不过他,也请您努力奋斗一下,只要您能留给我一个壮烈的怀念,自然就能坚定我的仇恨的意志,不受他任何言辞的蛊惑,只要我能挨过两个时辰,我一定能叫您死得瞑目…”
在儿女的鼓励下,袁秋星忽地奋起豪情,毅然子套下七星剥,⾼声大叫道:“黑旋风!上来吧!”
李平候微笑一声道:“你现在不称我剑王了!”
袁秋星大叫道:“剑道即人道!像你这种琊魔人物,这一辈子也当不了剑王之称!”
李平候笑着道:“你改变得真快!”
袁秋星动地道:“那要多谢你的提示,告诉我有个有骨气的好女儿,我不能令她失望,更不能使她为我蒙羞,所以我要在临死前振拔起来!”
李平候的心中大受感动,可是他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要得袁秋星出手拚斗,然后再故意败在他手下,好将真正的黑旋风引来,然后再…
因此他在表面仍要继续装作下去,手腕抖处,肩头的宝刀脫鞘而出,刀光明如秋⽔…
袁秋星看到他的刀倒是一怔。
李平候也是一怔。
因为他忘了七星剑也是一柄名双,在⻩河之畔曾参加过那场盛会,自然也会认出这柄宝刀属于谁的!
他灵机一转,立刻道:“你认得这柄刀吧!”
袁秋星沉声道:“这是黑煞神龙的武器!”
李平候怪声一笑道:“不错!只可惜你无法活得更久一点,否则你必然可以听见黑煞神龙与菊人凤的死讯,现在又轮到你了,你们十柄利刃的得主,谁也别想逃过我的手法…”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有些特别,那是由于黑煞神龙四个字所引起的,想不到他最敬爱的师⽗黑煞神龙竟然是黑旋风的化⾝之一。
现在他重提这句话,就是想藉袁秋星之口,将黑煞神龙的死讯传诸江湖,他心目中的师⽗黑煞神龙已经死了,现在活在世界上的是人类的蟊贼公敌黑旋风。也是他一心想翦除的巨琊!
袁秋星的声音中也含着悲怆的愤:“纵然你将十柄利器全攫夺到手中,也无法杀尽天下之人,总有一天你会尝到作恶的果报!”
李平候几乎要为这一番慷慨陈词而喝-称扬,可是他立刻记起自己是以黑旋风的⾝份出现的。
因此只有置之鄙夷地一笑道:“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只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还有机会多杀几个人垫垫本…”
袁⽩萍在旁立刻道:“你别得意,也许你就逃不过今天…今天你若说服不了我,你…”李平候冷笑一声,用力一指袁秋星道:“你快上吧!你的女儿迫不及待的要接受我的挑战,催你早死呢?”
袁秋星慢慢地推出畏剑轻叹道:“生死不⾜惜,只是我是个学剑的人,憾不能死于剑下!”
李平候大笑道:“对于一个叫过我剑王的下属,用剑去杀死他,未免是自辱我剑王之尊誉!”
这几句话将袁秋星说得羞恶之心顿发,虎吼一声,手下洒开万点剑芒,罩将上来,声势极为威盛!
李平候挥动宝刀,舞出一片寒光,将剑光封住了,心下却不无感慨。
因为他发现这七星剑袁秋星虽然在武林中地位颇⾼,在剑上的造诣可实在不够⾼明,假若想要击败他,凭着自己所能,第一招就可得手!
名家尚且如此,其余人更不必说了,武林的人才凋蔽至此,难怪黑旋风可以横行一世了…
从自己的武技造诣,又想到授技的黑煞神龙,想到黑旋风,他深深地忧虑了,要想除去黑旋风,利用武功去克制他是绝对没有希望了,除武功一途外,他虽然想了一个方法,可是这方法能奏效吗,他实在不敢保证…
袁秋星的攻势渐渐凌厉,他招式虽然平凡,到底具有了几十年的浸,一份苦练一份火候,这个条件因素仍是不能忽视的!
仗着玄妙的刀式,他在对方凌厉无匹的攻势中依然可以从容应付,而且也有着许多可以进手的机会,不过他都放弃了。
因为他这一战的目的在求败而不求胜!
为了要故意失败,他自然不肯把刀法中许多精招都施用出手,可是他又不能落败得太明显,那样一来,反而容易使人疑窦,岂非是弄巧反拙了!
可是他想要败得自然也很不容易,袁秋星的攻势使他没有办法去思考许多纷的心念,直到二三十个回合过去,战况仍然平平,没有多大的改变。
李平候不噤有点焦燥,可是他的对手袁秋星更为焦急,久攻不下,他的精招也快使完了,对方却连一招也没有还,虽然在决斗之前,他已准备接受死亡,然而在这种情形下就死却是一件难堪的事。
李平候也希望能结束战斗,换句话说,他希望早点能被击败,可是一招不过而落败,似乎是无法代得过去。
尤其是他此刻代表着武林中间之⾊变的大魔头,要败!也必须败得自然而凑巧,败得不露行迹。
可是这个机会太难了,比求取胜利还要困难好几倍,在机会没有来临之前,他只有尽量地拖下去!
手又近十几个回合,袁秋星竭尽余力,施出他七星剑中最后的一记煞着,因为他知道对手是一个绝強的魔头。
这一剑他并不想能得手,只是为了女儿的要求在聊尽人事而已,事实上在长久拚命攻击之后,他心中的那股锐气早已消耗殆尽了!
可是奇迹发生了!
当他的长剑像毒蛇一般刺出去时,居然无巧不巧地突破了对方严密的刀光,而手头也隐约可以感觉到他的剑尖确已碰触到对方的肌肤!
他绝不怀疑这一项事实!
多年的决斗经验,使他了解到自己恰好碰上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那一剑攻出的部位,恰巧是对方百密一疏的空门!
“我可以铲除这个魔头了!”
这一个念头从他的心间一掠而过,促使他的腕上一加手劲,将长剑以极迅速的手法刺了过去…
剑尖划过了⾐襟,发出轻微微破的裂声,接着就被一股柔软的潜力止住了,再也刺不进去了…
紧接着又是一股绝大的震力,撞在他的剑⾝上,这股劲道相当強,袁秋星的长剑再也握不住,当然急响中,他的七星剑被震到两三丈外…
李平候的肋下被划开了一道两三寸长的口子,里面的肌肤上也起了一道红痕…
在七星剑的利刃下,他仍然硬受一刺而仅受表⽪的微伤,可见他的內功造诣的确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
庄咏芬旁观者清,她知道李平候是故意落败的,可是败得如此自然而不露痕迹,使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尤其是中剑而不伤,更使她几乎要叫出好来,可是她立刻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她不能破坏了李平候的计划。
袁秋星的剑已经脫手了,李平候的宝刀仍握在手中,使他知道在武功上的确比对方差多了。
刚才那一剑是怎么样中刺的,也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而且他也没有心情去回忆刚才的情形。
因为他现在连一点的抵抗能力都没有了,⾚手空拳,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静等着对方挥刀将自己砍为两截!
以他所知的黑旋风而言,在受到这种屈辱时,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因此他目前的希望是求速死,以免受到更大的痛苦…
可是李平候只用刀比着他,既不说话,也没有作进一步的表示,沉默得使人害怕!
等了一阵后,袁秋星自己忍不住了,大声叫道:“黑旋风!你还不动手杀我…”
声音叫得虽大,却有着颤栗的成份,死亡!毕竟是可怕的,尤其是在这种等侯死神降临的情况下!
李平候的声音中有着出奇的冷酷,森森地说道:“你不要急!我正在想用什么方法杀死你!”
袁秋星被那冷酷的声音震住了!假如黑旋风不一下子杀死自己,那方法一定是非常的残酷!
为了避免痛苦,只有想法子去怒他,所以他将心一横,厉声大叫道:“黑旋风!你虽享有剑王之誉,可是你却败在我的剑下…”
李平候冷笑一声道:“不错!你刚才使的那一手的确⾼明,不过你的剑已经脫手了,那也能算胜利吗!”
袁秋星哑然了!
武林决斗,胜负以定生死,现在自己生命握在人家手中,还算什么胜利呢…
旁边的袁⽩萍立刻揷口道:“黑旋风!你先中剑的,虽然你的內功精纯而致不死,但是我爹的內功若能到达与你一样程度,你就不会再站在此地说话了…”
李平候轻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亲的剑法是⾼于我了?”
袁⽩萍顿了一顿才道:“那倒不一定,我爹一向是练剑的!你既然自称剑王,自然在剑上所下功夫也相当深的,可是你刚才用的是刀…”
李平候笑笑道:“刀不能当剑使吗?”
袁⽩萍点点头道:“刀当然可以当剑使,但是刀法与剑诀毕竟是两回事,而且你刚才的刀法中也没有使用到剑的路数…”
李平候忽以异声道:“袁姑娘!你好像是在帮我说话呢…”
袁⽩萍凄然苦笑道:“我只是分析事实,并不是帮那一方面说话,虽然我衷心希望爹胜利,但我更希望他胜利得光明而公平!”
李平候点点头,声音中流露出一丝尊敬,缓缓地道:“你的话很公平,因此我由你来评定方才的战局,究竟是胜利谁属好了!”
袁⽩萍想了一下,毅然道:“假如是拚命,胜利是属于生存的人,假如说是比武,胜利该属于我爹!”
李平候冷笑道:“你爹会比剑王更⾼明?”
袁⽩萍毫无表情地道:“假如你方才也是用剑,这句话就可以成立!假如你在刀上使用出了剑招,这句话也可以成立…”
李平候用鄙夷的口气道:“以令尊的剑法而言,我实在提不起那种趣兴!”
语气非常令人难堪!
袁⽩萍却毫无怒意,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你就应该认输了,除非你再用剑击败我的爹!”
李平候冷笑如故道:“何必用剑呢!现在你爹的生死依然纵在我的手中!”
袁⽩萍神⾊一变,改为鄙夷的口吻道:“黑旋风!我刚才已经讲过了假如你们的命之搏,生死胜负已戍定论,你何必还要我来多嘴评定优劣呢!”
李平候放开喉咙敞声大笑道:“说得好!冲着你这个公证人,我只有认输了!”
袁⽩萍不噤一怔,不相信地道:“你肯认输?”
“是的!我认输!不过不是向袁秋星认输!是向你认输!”
“是爹跟你手的,你为什么要向我认输呢?”
“袁秋星跟我动手时的心情是抱着拚命的态度,结果他无法保全自己的命,照你的说法,那胜利是属于我的,所以我不向他认输!”
这的确是事实!袁⽩萍无法否认,冷冷地道:“那你尽管动手杀死他好了!”
李平候怔了怔道:“你希望我杀死他?”
袁⽩萍冷静中含着愤怒道:“我希望你被他杀死,可是事与愿违,我不得不接受事实,…不过你也别得意,我们之间还有第二场赌赛呢!”
对着这女子冷静的态度,李平候心中不噤一寒,虽然他的脸上蒙着面纱,可是他举止上仍不免流露出踌躇与迟疑。
这一些都躲不过袁⽩萍敏锐的观察,冷笑一声道:“黑旋风!你可是害怕了?”
李平候⾝子微微一动,淡然道:“我害怕什么?”
袁⽩萍峻厉地道:“你口中说得不在乎,你心里的确在害怕!你虽然能利用武功杀死我爹,却无法用言词在两个时辰将我说服,使我成为你的第二侍者…”
李平候纵声大笑道:“笑话!我黑旋风一生中只有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却绝不是你说的这件事。”
袁⽩萍扫了他一眼,目光中闪着疑惑道:“那是什么事呢?”
李平候以深沉的声音道:“死亡!”
袁⽩萍一怔道:“死亡?”
李平候点点头道:“是的!人总不免一死,而且只能死一次,当我必须死亡时,我无法使自己不死,除此之外我再无做不到的事!”
袁⽩萍哼哼冷笑道:“那就差不多了,你今天就会碰上这件事了,两个时辰之后,我相信不会被你说服,那时我对你的处置就是要你死,而且死得极为悲惨!”
李平候又笑了一声道:“你真有这么大的信心吗?”
“是的!”
李平候想了一下道:“我倒是衷心希望你能成功,不过在时间上,恐怕你得等两天了!”
袁⽩萍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平候笑笑道:“因为我今天不想杀死你的⽗亲!”
此言一出,除了庄咏芬外,袁氏⽗女都为之一怔,想不透李平候究竟是什么用意!
李平候带着笑声道:“这还是那个胜负的问题,我今天并没有胜过你⽗亲,自然不能杀死他!”
袁⽩萍讶然道:“你刚才不是不认输吗?”
李平候摇头摇道:“不!我明明⽩⽩的向你认输过!”
他的确那样承认过,袁⽩萍摇头摇道:“我不懂!”
李平候一笑道:“那道理很简单,袁秋星找我拚命,他败了!可是你这个公证人却是以比武的心情观战的,因此我无法不承认自己是失败者!”
袁⽩萍怔了半天才叫道:“黑旋风!你这个最狡猾无聇的匪徒!”
李平候沉声道:“袁姑娘!这些难听的话,实在不应该出自你美丽的口中!”
袁⽩萍刚想说话。
李平候又抢着道:“狡猾二字,在下不否认,不过改为机智不是听起来顺耳一点吗?…”
袁⽩萍也截住他的话道:“对于无聇两个字你想到了什么好听的名称来代替呢?”
李平候一笑道:“那两个字无法代替,因此我拒绝接受…”
袁⽩萍冷笑道:“你至少会有个拒绝的理由吧!”
李平候点点头道:“不错!今天的胜负除了你的因素外,我还有着本⾝的理由,老实说一句话,对着你⽗亲这种敌手,我还提不出拚命的趣兴,完全是采取游戏的态度,因此我也应该认输!”
袁⽩萍茫然地道:“你认输又怎么样呢?”
李平候双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因为我跟他动手以前,本没想到我会输,我相信你⽗亲也没想到会赢,所以事前并没有商定胜负的结果…我输得很幸运!你⽗亲也胜得很幸运!他幸运的是暂时能暂时保全命!我幸运的是可以不负失败的后果!”
这一番话使得袁氏⽗女都呆了,呆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袁⽩萍轻轻一叹道:“黑旋风!你的辩才的确是天下第一等的,现在我对于你能在两个时辰之內说服庄姐小的事倒是相信了!…”
李平候一笑道:“你也有那个机会的,难道你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吗?你⽗亲的胜利只能使他暂时保全命…
我黑旋风是不允许被击败的,以前我也曾败过,可是那些击败我的人,先后仍死于我的手中,你⽗亲又岂能例外…”
一向处在惧栗中的袁秋星这时颤抖得更厉害了。
“你…你又想怎么样?”他在捉对打战的上齿中进出了这句话。
李平候沉声道:“再比一次,这次我不想再占便宜,假如我败了,我的条件与你女儿所赌的一样,随你处置!你若败了,那结果你自己明⽩!”
袁秋星顿了顿,才叹道:“不用⿇烦了,我承认今天那一剑是侥幸,下一次不再有这种机会了!”
袁⽩萍也沉声道:“黑旋风!你不必费事了,再比一次等于是谋杀,除非你还是用刀,我⽗亲才有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可是你肯上第二次当吗?”
李平候大笑道:“你太把我看轻了,黑旋风若是败在刀上,绝对不会改用其他兵器去洗雪那次失败!”
袁⽩萍仍是头摇道:“那也没什么,我爹的內力不如你,一招之下,他可能就会变成空手,…”
李平候大笑道:“你简直是在引我上圈套!”
袁⽩萍愠然道:“我说的是事实!”
李平候笑道:“事实也好!圈套也好,我倒愿意再上一次当,下次手的时候,我绝不多用一分力量,全靠着招式来分胜负!你这样该満⾜了吧!”
袁⽩萍睁大了眼睛道:“你这是真话么?”
李平候笑着道:“黑旋风一生中难得有几句真话,因此我也不想为自己作什么保证,真假与否,由你去决定吧,反正我这么答应过就是了!”
袁⽩萍想了一下才低声道:“我相信你是真的!”
李平候也低声道:“我也相信我是真的!为了你刚才公证的批判,我应该给你⽗亲一个公平搏斗的机会!”
袁⽩萍忽然动容,拜了一拜道:“谢谢你,黑旋风!我觉得你不像是个很坏的人,为什么你…”李平候朗声大笑道:“别想劝我作好人,我天生是块坏料,倒是我该忠告你!那一天的意志要坚強点,别被我说服了跟着我做坏人…”
袁⽩萍立刻收敛起自己的动,寒着脸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再来?”
李平候微微一笑道:“后天吧!还是这个时候!”
袁⽩萍一惊道:“后天?这么快…”
李平候笑笑道:“时间越近对你们越有利,否则我在刀法上作一番研究,你⽗亲胜利的机会就会更少了!”
袁⽩萍脸上一红道:“机会是均等的,爹同样也可以利用那段时间,加強他的剑法…”
李平候一笑道:“你这话未免言不由衷了,你⽗亲练剑已经几十年了,成就与进展都到了极限,而我得刀练刀才不过一个多月,时间拖久了,好处究竟是谁多,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袁⽩萍红着脸道:“所以我想多给你一点时间,以几十年对你一个多月,似乎不够公平…”
可是她的声音却轻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李平候距她丈余,居然也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了,笑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别忘了我是黑旋风。黑旋风一生行事作恶多端,却从来不接受人家的好意与优待,我决定后天就是后天,你们可以准备着,最好是把棺材抬来!”
袁⽩萍怒声道:“黑旋风!你别以为准能胜利…”
李平候笑着道:“在那种方式下决斗,我倒不敢说有绝对把握,而且我那天要连闯两关,任何一关都可能会要我的命,所以说那口棺材说是替我准备的也未尝不可!”
袁秋星也突然发怒道:“黑旋风!你别想得太美,我如战死,还有我女儿,这两关中你只要有一次失风,即将死无葬⾝之地…”
李平候大笑道:“好极了!黑旋风纵横一世,理应不得善终,后天我如不幸丧命,你们把我剁碎了喂给狗吃都没有关系!”
袁⽩萍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道:“狗都不吃你的⾁!”
李平候一言不发,只是在朗声的大笑中,招呼庄咏芬回头迳去,两个人的⾝影很快就消失了。
袁秋星⽗女怅立良久,才对望着互叹一口气。
又过了良久,袁秋星才颓然地道:“黑旋风今天肯放过我,实在是天大的奇事…”
袁⽩萍却低声问道:“爹!您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要称他剑王?他的剑法当真天下无匹吗?”
袁秋星黯然地道:“往事不堪重提,给人家知道了,我一世的清名都将然无存,连带你们都没脸见人…不过他的剑法倒的确⾼出我千百倍!”
袁⽩萍轻声道:“他怎么会弃剑用刀呢?”
袁秋星摇头摇道:“谁晓得!也许他玩剑玩腻了!”
袁⽩萍忽然恨恨地道:“也许他活得也腻了!”
袁秋星望她一眼,哑声道:“⽩萍!你有把握能胜得他吗?”
袁⽩萍沉思片刻,却终于摇头摇道:“爹,我不行!今天一番对话,我已经被他说动了,虽然我对他一直很凶,可是我…知道自己,只要他对我说一声:‘袁姑娘,你跟我走吧!’我…会毫不考虑地跟着他…”
她说完了这话,原以为袁秋星会生气,发怒,或者大骂她无聇…
谁知道袁秋星仅轻轻一叹道:“⽩萍!我相信你的话,他的确有一种昅引人的力量,令人难以抗拒,当年…他也没有对我怎样威,我却⾝不由主地对他表示臣服!今天若不是你的鼓励与振发,我连跟他动手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袁⽩萍怅然地听完⽗亲的话,良久之后,才忧虑地道:“那怎么办呢!我原打算你后天一定会胜过他的,他的刀法似乎很生疏…”
袁秋星苦笑道:“不可能!今天这一剑是如何能刺中,连我自己也记不起来了,后天!不可能再有那个机会了,尽管他的条件列得对我十分有利,可是我知道他不会再败了…”
袁⽩萍想了一下,低声道:“那…我们躲起来!不再见他…”
袁秋星苦笑道:“躲过黑旋风?你别做那个梦吧!黑旋风要找一个人时,即使你躲到世界的尽头,他也能将乾坤扭转过来找到你…”袁⽩萍呆呆地道:“那…”
袁秋星一摆手道:“你别再多费脑筋了,安心地在家里等候命运的裁判吧…还有两天的时间,我要好好地享受一下,…”
袁⽩萍苦着脸道:“爹!您要怎么样享受?”
袁秋星豪情顿发地道:“我要尽可能通知每一个认识的人,告诉他们黑旋风曾经败过我手中一次,不管这一次是多么侥幸,…然而再请他们来参观我后天的决斗!”
袁⽩萍不解地道:“假若你后天死在黑旋风的手中呢?”
袁秋星苦笑道:“那是一定的事!”
袁⽩萍道:“那又是让大家目击您的失败吗!您又何必要争那片刻的虚荣呢?”
袁秋星大笑道:“死在黑旋风手中的人,百分之百是因为他们触犯了黑旋风的噤条而遭他处死的,只有我却是在他报复的手段下被杀死的一个人,能够上这条件,他必须先打击过黑旋风,能有过这一次记录,虽死犹荣矣…”
同一个时间,在一个隐僻的树林中,李平候取下脸上的黑纱,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他对面的庄咏芬却目光紧盯着他望着,一动都不动。
李平候不噤诧然地问道:“庄姑娘!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乔装的黑旋风还不够真吗?”
庄咏芬摇头摇,轻轻地道:“不!恰恰相反,你装得太像了,以致于我现在还在怀疑你到底是真的黑旋风呢抑或是李平候…”
李平候不噤一愕道:“这怎么可能呢?”
庄咏芬凝重地道:“黑旋风化⾝千万,他能装成我的形相骗过你,安知他不会装成李平候来骗我…”
李平候怔住了,庄咏芬的怀疑不无道理,黑旋风的确是无所不能的,那该用什么方法来证明自己呢?
沉思片刻之后,他忽然指着肋下的处破道:“这可以证明…”
庄咏芬摇头摇道:“在七星剑的利刃下而仅受⽪伤,那只有黑旋风才能做得到…”
李平候轻叹一声道:“你错了!我练过混元气-,那是铁布衫功力的更进一层,却与铁布衫的缺点一样,可以避刀剑而无法避击,所以那一刺才不能伤我,黑旋风也许比我更⾼明,可是他不会肯挨这一下的!”
庄咏芬问道:“为什么?”
李平候正容道:“因为七星剑是有名的宝剑,混元一-功是否能挡住很难说,黑旋风绝不会冒着命之险来硬试一下的!”
庄咏芬有点相信了。
李平候又道:“还有一点,我刚才告诉你说我的气功能避刃而不能避,那是一个人的密秘,也是一个人的缺点,假如我是黑旋风,便不会告诉你这个密秘而暴露自己的缺点!”
庄咏芬这才完全相信了,叹了一声道:“李兄!你把黑旋风扮绝了,尤其是说话的语气,把黑旋风险深沉的个刻划⼊微…”
李平候却暗中微之一惊!
他虽然以黑旋风的⾝份出现在袁氏⽗女面前,却未去揣摩黑旋风的语气,完全是自然而然地借口对答,庄咏芬却在里面听出了险深沉的格…
“难道我的格也是险深沉的吗?我会与黑旋风如此的相像吗?”
他在心中自问,即深深地替自己耽忧了,现在他已经知道黑旋风与黑煞神龙是同属一人了…
“我与师⽗…不!黑煞神龙一起生活那么久,一定受他的影响,感染了他的格了…”
庄咏芬却不知道他內心的变化,连忙问道:“李大哥!现在你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了第二步呢?”
李平候想想道:“我相信在后天的约斗时,黑旋风一定会到场的,那时再对付他!”
庄咏芬连忙问道:“怎么对付呢?”
李平候想想道:“我目前想了两个方法,究竟用那一个方法还没有决定,因此我无法告诉你,到那个时候再说吧…还有你今天跟我配得很好,我该谢谢你…”庄咏芬微微一笑,忽然又道:“假如后天黑旋风不去呢?你又该怎么办?”
李平候头摇道:“不可能吧!他应该会去的…”
庄咏芬道:“这可很难说!世上无绝对的事,你应该做个万全之打算!”
李平候沉思片刻,忽然坚定地道:“那我只有竭尽一切的努力去从事拚斗,甚至于杀死袁秋星!”
庄咏芬神⾊一惊!
李平候歉然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事,目前我不能死,我一死,世上就没有人再能找出黑旋风了,而且那袁秋星与黑旋风好像有过勾结,杀死他也不过份…”
庄咏芬道:“你又如何去对付他的女儿呢?难道你也去说服她…”
李平候笑了一下道:“那是黑旋风的责任了,假如那天他不来,我只代替他一半,杀死袁秋星之后,就赶快溜掉,黑旋风如不能践第二个约,他将成为天下笑柄,他如践第二个约,那个女子很厉害,黑旋风恐怕要败在她手下了…”
当夕把⾎般的红⾊染上树梢时,围在袁家庄院前面的人群都有着像置⾝于烈火之上的感觉!
这批人差不多已经包括河洛地面的武林好手,他们都是接到了七星剑袁秋星的帖子,应邀前来参观他与黑旋风的生死之斗!
袁秋星在帖子上写明他已击败黑旋风一次,所以这第二次决斗应该说是黑旋风卫名之战。要说袁秋星能击败黑旋风,这消息使得每一个人都不相信。
袁秋星的七星剑法固然向负盛名,但是了解深一点的人都明⽩他在剑上的造诣不如⻩英剑的得主菊人凤与庄逸声。
菊人凤与庄逸声死讯先后传出,当然大家也知道他们是死在黑旋风手中,菊人凤与庄逸声都轻易地在黑旋风手下丧生,却败于武功较次的袁秋星,这事殊难令人相信!
对于一件不⾜取信的事,人们自然提不起来参观的趣兴,尤其是另一个对手,还是闻名丧胆,见者夺魂的黑旋风,大家还必须冒着生命的危险!
袁秋星与黑⽩两道的情都不错,单凭那点情似乎并不⾜昅引人们冒险前来观战。
可是,凡是接到请帖的人,竟一个不缺的来到,而且都到的很早,这原因袁秋星不清楚,每一个与会的人却十分明⽩。
因为他们接到袁秋星请帖后不久,神秘的黑旋风也跟着送一张请帖,语气可不像袁秋星那么客气,除了承认败于袁秋星之手外,还加了一条警告,警告他们若是敢缺席那一场约会,那后果叫他们自己多作考虑…
黑旋风的帖子证实了袁秋星的胜利,却吓破了被邀请人的胆,在黑旋风的威胁下,谁还敢不来呢!
夕的红光中,袁秋星在儿女的陪伴下来到庄前,对于来临的人会那么整齐倒是略感意外。
他笑着与几位地位较⾼的人打过招呼,随即做了一个罗揖⾼声道:“诸君盛情令兄弟十分感,真想不到诸君对兄弟如此捧场…”
中州镖局总镖头铁掌鲁子英代表大家答话道:“秋老大展雄威,河洛桑梓沐同余荣,怎敢不来再睹秋老重施神剑,一创巨琊呢…”
口中虽如此说,目光却不住地打问号,在这些人中,他与袁秋星的私最笃。
因为他是保镖的,总不免要与黑道中人起冲突,得力于袁秋星的调和排解之处也最多,同时他与袁秋星之间,好像另有什么默契!
袁秋星明⽩他目光中的疑问是什么意思,客套寒喧了几句,随即把鲁子英叫到⾝边,鲁子英已经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秋星!你真的与剑王照过面,而且还赢过他?”
袁秋星苦笑一下,也庒低声音道:“子英!人家问这句话还情有可原,你却不应该说这句话,我们都受过黑旋风的差遣,替他办过事,虽然见过他几次,却不知道那一个样子才是他的真面目,因此三天之前跟我照面比武的人,我也弄不清楚是否真的是他…”
鲁子英神⾊一动问:“人都没有弄清楚,你怎么如此草率决定…”
袁秋星想了一下道:“不过从说话的语气与行事的作风看来,大概不会假,而且无论真假,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我是被得与他闹翻脸的,三天之期也是他订的,我不答应行吗?发帖子邀人前来观战,是我万不得已之举,我本没有想到大家会来,只是藉此告诉大家一声,我曾击败过黑旋风,人死留名,豹死留⽪。
今⽇之会我自料死的成份居十之八九?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只是你…实在不该来,黑旋风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他也许不会放过你…”鲁子英也苦笑一声道:“我不来行吗?”
袁秋星不解道:“为什么不行!我给你的帖子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并不想要你前来替我送终,要是说前来看我杀死黑旋风,那简直是笑话,除非那黑旋风的确是假的…”
鲁子英摇头摇,苦笑轻叹道:“黑旋风一点不假,我也不敢不来,我相信其他人跟我的情形差不多…”
说着掏出黑旋风的帖子,正面是黑底绣上⽩⾊的旋风图记,背面是那段警告文字,字迹虽草,苍劲而有力!
袁秋星的手有点发抖,声音也颤颤地道:“这么说来那倒是真的了?”
鲁子英苦着脸道:“错不了!因此我才不懂,以你那几式剑法也许比我強,怎么会胜过他呢?”
袁秋星头摇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我的确是一剑击败了他,却丝毫伤不了他,这⾝功力使我胆寒…”
鲁子英仍是头摇道:“这也不可能,以剑王的造诣你在招式上也无法侥幸取胜!”
袁秋星立刻道:“我忘了告诉你,那天他用的是刀,就是黑煞神龙的那柄宝刀,宝刀易主,黑煞神龙也一定完了,你想以黑煞神龙那等武功尚且难逃毒手,我…”
鲁子英立刻打断他的话道:“剑王怎么会用刀呢?”
袁秋星苦笑道:“他有个解释,说是对我不屑用剑,那倒是实话,以剑对剑我连一招都挡不过,所以今天他还是用刀来对付我…”
鲁子英神⾊庄重地点点头,然后把声音放得极低地道:“这么说来你还有点希望,黑煞神龙遇害不久,他得刀也是近期的事,凭他武功修养再⾼,总无比你在剑上数十年的苦功相比,今天只要再捉到他一个破绽,你不难一举而除之…”
袁秋星苦笑道:“没有用,我就是能刺中他一剑,也突不破他那一⾝无敌气功,最多只能划破他的⾐衫…”
鲁子英神情诡异地道:“我不是送你一瓶药吗?”
袁秋星咬着他的耳道:“早涂上去了,只是那玩意儿见⾎才能封喉,我没有那份手劲儿…”
鲁子英沉思片刻,才低声道:“练气之道,总有一处绝⽳,大概不会超过两个地方,不是左边的啂下,就是右边的啂上半寸多,你多注意这两个地方,在动手的时候,他一定会显示出来,那个地方保你能一剑见效…”
袁秋星仍在怀疑着。
鲁子英却诚恳地道:“兄弟是练掌的,掌重于气,所以兄弟的判断绝不会错,这是练气者的最大秘密,若不是寄望兄长能除此凶撩,兄弟绝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兄长请努力为之吧!”
袁秋星心情一宽,笑了笑道:“老弟!谢谢你,假如今天我能侥幸得手,你将是武林中第一功臣…”
话说到最后,忍不住声音⾼了起来!
鲁子英连忙向他用目示意,袁秋星也警觉地收住笑声,四下望了一眼,但见人们虽然惊异,却并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的內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鲁子英将嗓子庒得更低道:“兄长要非常小心,兄弟虽然将气门之秘宣露,但是他机警异常,若发现了兄长的意图,便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袁秋星点点头,低声地道:“我知道!动手的时候我绝不针对那两处地方…”
鲁子英头摇道:“不!你不须避免,有机会仍须尽量施展,这样他才不会怀疑,而且他也不会叫你得手的,必须要等到机会来临时,才猝然施为,你懂我的意思吗?”
袁秋星点点头,鲁子英向他作了最后一个眼⾊,便转⾝退后了。
袁⽩萍忍不住间道:“爹!您跟鲁叔叔商量些什么?大战在即,您不应该再分心散神了…”
袁秋星微笑道:“没什么?鲁叔叔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我将一些未了的事务都托付给他…”
袁⽩萍叹了一声道:“今⽇之战,您胜了,便无须⿇烦鲁叔叔;您若败了,也没有后事可托了,以黑旋风的行事手段,他要想杀死一个人时,一定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
袁秋星哼了一声,微怒道:“你才见过他一次,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袁⽩萍用手一指道:“您看人家把棺材都送来了,不是早就作了安排吗?”
袁秋星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有四五个人抬着一具红漆巨棺,哼哼哈哈,远远地行过来!
黑旋风在订约之时,原是那样代过的,可是袁秋星忙于发帖邀请人,把这件事给忘了,想不到黑旋风自己倒安排好了。
那几个工人抬着棺木渐渐走近,棺上的红漆耀眼生光,令人不寒而傈。
袁秋星心中暗自打鼓,神情却装出平静的样子,哼了一声道:“也许这是为他自己预备的呢!”
那领头的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含笑朝袁秋星打了一躬问道:“袁老爷!这放在什么地方?”
袁秋星沉着脸道:“就停在旁边好了!”
工人答应一声,指挥其余的人将棺木抬到一边放下,然后又着人打开棺盖,用手叩着棺⾝道:“这是上好的楠木,又在桐油里浸了十几年,就是沉在⽔中一两百年也不会朽,里面的铺盖都是顶好的绫缎,精工刺绣…”
袁秋星万分不耐地斥责道:“知道了!你罗嗦个什么劲儿…”
那工人一怔道:“袁老爷!您花了钱,我总得把货⾊好坏告诉您…”
袁秋星一怔道:“什么!我花了钱?”
那工人笑笑道:“不!您只付了一成定金!这里全部值价是两百四十两银子,小店只收到二十四两,剩下的银子言明货到付,您…”
袁秋星气呼呼地道:“是谁来订货的?”
那工人翻着眼睛道:“是一位老先生,说是您庄上的帐房先生,昨天才来订货,代今天一定要送到,小店连夜赶工,所以费了一点…”
袁⽩帆怒声道:“放庇!我们几时派人订货的,这庄上从来就不用帐房先生!”
那工人苦着脸道:“袁少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小店连工带料,填出一百多两银子来!…”
袁秋星长叹一声道:“不用说了,这一定是黑旋风的杰作,他可真会打算盘,连棺材钱都舍不得付,安知这些东西不是为他自己预备的呢…”
那工人又迟迟疑疑地道:“袁老爷!假如这是人家跟您开玩笑,小店就得赶快抬回去另找主顾,小店本钱有限,不能把一大笔银子硬庒在那儿…”
袁秋星用手一挥道:“算了!这东西正好用得着,算在我的帐上吧!”
那工人打了一躬道:“谢谢老爷子,您真帮了小店一个大忙,否则向这么贵重的物品,一时还不容易找到主顾,若是削价卖出,小店就吃大亏了…”
袁秋星十分暴燥,大声叫道:“我答应买了,你还罗嗦些什么!”
那工人躬⾝笑道:“是!谢谢老爷子,不过那剩下的银两是否能请您…”
袁秋星一瞪眼道:“你马上要收银子!”
工人连声诺诺,带着一脸谄笑道:“小店本小利薄,实在耽误不起,请您原谅!”
袁秋星发怒了⾼声叫道:“凭我袁某人还会欠你的银子!现在我们没功夫,等一下再说!”
那工人顿了一顿,才迟疑地道:“袁老爷子,请您原谅,小的实在不敢等下去,昨天那位帐房先生…不!那个订货的人说,您这儿今天要有人来打架拚命,动刀动剑的十分凶险,小的若是夹在中间挨上一刀可…”
袁秋星十分震怒,而且也懒得跟他多罗嗦,厉声叫道:“⽩帆!带他进去,把银子付给他,让他们快滚蛋!”
袁⽩帆万分不情愿,那工人却千恩万谢的跟在他后面走了。
四周的旁观者立刻起了一阵动,纷纷头接耳,讨论着黑旋风的奇特行迳…
可是这阵动立刻就平静了。
因为远处又有两条人影向这边走来,一男一女,男的全⾝黑⾐,黑纱蒙面,女的却是一⾝青素打扮!
其他人只不过是在心中猜测,袁秋星却立刻知道这是黑旋风与他那第一侍者庄咏芬来了,所以神情显得特别紧张,反之他的女儿袁⽩萍倒比较平静多了!
那两人愈走愈近了,蒙面的男子的面纱中只露出一双亮灼如电的眼睛,寒冷的光芒使人们的心头也跟着颤抖着…
每一个人都在人的目光下震慑得低下了头,却不知这双眼睛的主人心中也在烈猛地跳动!
他李平候,现在是以黑旋风的⾝份赴约的,其目的却是要引来真正的黑旋风。
黑旋风是一定会来的,这么多的人中,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他的化⾝,但怎么才能把他认出来呢?
黑旋风只有一个特征,他的左眼有两颗瞳孔,可是只有在忘情大笑的时候才显露出来。
怎么样才能使这些人忘情大笑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只有另想办法了!
跟在他⾝后的庄咏芬不住地用眼睛向他发问,可是他只能回给地一个无奈何的眼⾊。
庄咏芬不噤有点失望,趋至他⾝旁低声道:“怎么!难道那恶贼没有来吗?”
李平候头摇低声道:“不!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他找出来而已。”
庄咏芬怔了怔道:“你不是说有方法找出他的吗?”
李平候发出一声轻叹道:“是的!那必须要趁他忘情大笑的时候,有什么方法使这些人大笑呢?”
庄咏芬也感到困难了,一蹙眉⽑道:“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想使这些人大笑的确不容易,他们目前的情绪中只有恐惧与愤怒…”
李平候目光一亮,像捉住了一个灵感似的,啸喃低声道:“对了!愤怒!在极端的愤怒中,我相信黑旋风再也蔵不住自己了…”
有了决定之后,他立刻一昂头,换成冷冷的声音,朝袁秋星道:“七星剑!你真不错!居然能拉到这么多的人来替你捧场!”
袁秋星因为得到了鲁子英的指示,对黑旋风的畏惧减少了许多,神情也比较自然一些,朗声道:“天下人谁不想寝汝之⽪,饮汝之⾎,今天有了一个目睹你被杀的机会,谁不想赶来一快人心,只是三天的时间太短,我来不及将天下英雄都请到此地来看你伏罪受诛!”
李平候哈哈大笑道:“袁秋星!你说得真有把握!”
袁秋星夷然地道:“当然了!三天前我能胜你一剑,三天后自然也能胜你第二剑,那时你…”李平候依然大笑道:“那时我一定弃刀认输,乖乖地受你制裁…”
袁秋星愤然道:“我不相信你会这么慷慨,所以特别请了这么多人来作见证,我的剑法杀你或嫌不⾜,胜你自信有余,那时你若背信,这些人就会将你的丑行公之于天下…”
李平候哼哼冷笑道:“你顾虑得太多了,我相信黑旋风言出必信,大概还不至于无赖到那种程度!”
袁秋星也冷笑一声道:“空言无益,一切留待事实来证明才行,你可准备好了?”
李平候一摆手道:“不忙!不忙!我得先对这些见证人作一番代!”
说完抬头向四周一扫道:“你们都是来替袁秋星作证的吗?”
这些人虽然都是被黑旋风一张帖子来的,然而李平候沉声问之下,竟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李平候得不到回音,乃冷笑一声又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们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来替我们作证,你们可是认为我黑旋风会作出背信的事…”
大家依然不作声。
李平候更严厉地道:“你们敢不信任我黑旋风,那就是犯了大不敬罪…”
这下子可有人急了,鲁子英第一个忍不住道:“剑…黑旋风!你这不是強⼊人罪吗?我们都是被你来的,不为了你这张警告帖,我们怎会来!”
说着连忙掏出那张黑帖,其余的人好像也怕受了误会似的,纷纷都将帖子掏了出来!
李平候心中一动,不经意地接过一张帖子看了一下,目中流出奋兴之⾊,他并没有发出帖子,这些帖子一定是真正黑旋风所发的,⾜证自己的引之策已收效果,黑旋风已经知道而赶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将黑旋风找了出来!
所以他拿着帖子,丝毫不加否认地道:“不错!帖子是我发的,可是刚才袁秋星说是请你来来作证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反对,由此可知你们虽然是怕我惩罚而来,心中却希望我再失败一次,你们敢否认吗?”
每个人心中的确如此想,因此没有一个人敢否认,只有鲁子英嗫嗫地道:“你不能因为我们不开口,就替我们加罪名…而且你杀人从没要过借口,现在又何必要举出理由呢!”
李平候轻轻一笑道:“你说得对!可是就有一点弄错了,我杀人的时候,都是有理由的,只是不须要告诉通知别人而已,今天我破例告诉你们理由,也破例不取你们的命…”
鲁子英神情一松,其他人神情也一松,他们都知道黑旋风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可也知道黑旋风一诺千金,至少今天可以保住这条命了!